重庆空姐-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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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柯敏顿了一下,说:“你终于承认你和振宇的关系了!”她钻石眼镜背后的目光中燃起了熊熊火焰,像要立即扑出来,将我烧掉!
我没有说话,内心却变得无畏。
我的无畏的表情更是激怒着杨柯敏。
她咬牙切齿道:“秦小姐,我告诉你,就算你们上了床,你也别以为振宇会喜欢你!男人嘛,不过就是生理动物,老婆不在身边的时候就发泄发泄,不过,那些什么花啊草的玩玩也就算了,你以为他会当真吗?别那么幼稚!像振宇这样的男人,排着队想跟他搞一腿的女人多得是,今天是你,明天就是别人!你休想以此来纠缠他!”
“你这样看你的丈夫吗?”我说。
“那怎么看?!”杨柯敏吼道,“你说,他跟那些嫖客又有什么分别吗?!”
我默默地倾听着她的侮辱,没有再说话。这些,都在意料之中。该来的都会来。
杨柯敏面部变得扭曲,她不顾一切地嚷道:“哼,别以为你们这点事可以躲得过我的眼睛!澳门哪里没有我的人?!就算没有人跟我说,我也知道!告诉你,秦小姐,跟我杨柯敏有一腿的男人比你见过的都多!……”
最后一句话出口,杨柯敏自觉失言,她猛地停了下来。
我的额头开始冒汗。我喝了口水。
杨柯敏又点燃一支烟。她狠狠地吸了一口。
我们沉默着。
半晌,她说:“说吧,你怎样才会离开他?!”
我吸一口气,慢慢地说:“也许需要离开他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说什么!”杨柯敏狠狠地咬着嘴唇,眼睛红红地说:“秦小鱼,我看你是给你脸你不要脸!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告诉你吧,你要再纠缠谭振宇,小心我会对你不客气!!”
我站了起来,说:“杨小姐,看来今天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对于你给的那张妓女和嫖客的脸,我确实不敢要,我想谭振宇也不会要。不过,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我可以清晰地告诉你,是的,我爱谭振宇!是我先爱上他的!我们之间的情感也许是超越了规则,但它却是真实的,自然的,没有丝毫功利也没有丝毫杂质的,这种情感,也许你一辈子都理解不了,即使你是他的太太。我知道我这样做是应当喝罚酒的,杨小姐,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罚酒都可以给我喝。
失陪了。”
我转身就走。
“你不想知道谭振宇现在在哪里吗?”她在我背后说。
我转过身。
“医院。”
“他怎么了?!”
杨柯敏冷冷地说,“他为了阻止我来找你,从楼梯上滚下去,摔伤了腿……秦小姐,我告诉你,这只是开始,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一个好端端的谭振宇为了你这么个小毛丫头放弃所有的一切,甚至连命都不要吧?”
我风一般冲到了医院。
从门上的玻璃窗,我看到病房里的振宇正安静地躺着。他的左腿绑着厚厚的石膏架,他的左手背扎着点滴针,他形容憔悴,眼窝陷得深深的。
我想立即推门进去!可是,我不能。他的周围坐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两个是航空公司的人。
我下意识地躲闪到一边。
我下了楼,快步走到医院的小花园里。
天哪,这两天,为了我,他是历经了怎样的身心折磨?!他如何向杨柯敏、杨董做着交待?说是因为爱上我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而甘愿放弃一切?
他们怎么会放过他!
还有航空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他将来又怎样在他们面前毫不犹豫地说他爱我,想和我在一起?!
振宇!我怎么舍得让你为我这样做!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如此辛苦,如此憔悴,如此受伤!
我真的好心痛!这种痛,远远胜于让我自己受伤!
天哪,在这重重包围下,我竟连病房都进不了!我竟连跟你说句安慰的话、抚摸你的手都做不到!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振宇,你到底怎样了?!振宇,你没有事吧?你一定不能有事!
是啊,人家杨柯敏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我秦小鱼怎么能如此自私?!怎么能就这样看着他为我受煎熬?!看着他为了爱我而背叛、放弃他所有的一切?!
我这种爱,自私的爱,是在毁灭他!
我深深地自责。
我自责。又心痛。
秦小鱼,为了你心爱的人,为了他对你的这份爱,你必须离开他!
我毫不犹豫地写了辞职报告。
我想在振宇出院前,就走掉。
我的辞职报告是这样写的:公司领导,我因个人原因,想申请辞职,请批准!
写写,又觉得不对,这份报告最终会交给振宇来批,这报告,实际上是我写给他的告别信。
我又改成了这样:公司领导,我因不适合空中飞行,决意另谋发展,故申请辞去现有工作。在公司年余载,承蒙各级领导关爱与同事支持,得以快乐工作并增进阅历,我心存感激。今后,我的从业生涯会以此段回忆为荣,望陆欧航空更加发展壮大,前途光明。秦小鱼。
我将辞职信交给了机场办公室的地勤人员。
可是,我却不能立即就走,因为按照规定,辞职信递出后一个月方能离开公司。
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唐果。
给她打电话,她正在珠海的妇幼医院做检查。
“过来陪陪我,小鱼。”她说。
我在超声波室外见到了她。就她一个人,倘若没有我,她也是孤零零的。
她脸上泛着红光,有种做母亲的兴奋:“小鱼,你知道吗,我刚才听到宝宝的心跳了!蹦跶蹦跶,跳得好快,好有节奏,好有力量,象她爸爸的心跳!”
“快三个月了吧?”我问。
唐果点点头。
我说:“唐果,答应我,你不能再飞了,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宝宝。”
唐果嘴边泛出一丝苦笑:“小鱼,我想再飞一阵,等杰西不忙了,在家的时间多了,我就不飞了。我一个人在家又闷又害怕……”
我着急了:“那你也不能玩命吧!你知道在空中随时都有危险,何况还有那么重的体力劳动!这个汪杰西,他到底在忙哪门子生意!再忙,也不能不顾你和孩子吧!”
这是我第一次当她面说小汪的坏话。
唐果的话变得温柔:“小鱼,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杰西他确实在做生意,赚钱就是要四处奔波嘛!你放心,杰西跟我说了,还有一阵子他就可以休息了,等他休息的时候,我就辞职,我一定辞职!”
我无奈地挽着她的胳膊,和她慢慢走出医院。
“我也要辞职了。”我说。
“为什么?”唐果很吃惊,“你现在不是公司的红人吗?”
“杨柯敏来找过我了。”
唐果眼睛瞪得更大:“啊?!你们争吵得很厉害吧?……是不是还揪头发打起来了?……她是不是说让她老爹开除你?!”
我摇头:“没有。别说了,唐果,我好烦。”
“所以你要辞职?”
我说,“不,我辞职是为了谭振宇,他因为我和杨柯敏争执,摔伤了腿,现在医院里。”
唐果的嘴张的老大,半晌,她回过神来,看着我直叹气:“小鱼,我一早就劝你离谭sir远点,你偏不听,看看,现在麻烦来了吧?!这可不是一般的麻烦呢!……不过还好,你现在离开他还来得及,否则将来就更加不可收拾了!……还有,你可别傻,在你们三个人当中,别只觉得杨柯敏可怜,你也是受害者呀,干嘛最后吃亏就只有你?!我要是你,就不答应离开这里。”
“不离开,难道三个人一起过?”我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当然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说不能轻易离开,离开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
“当然是给钱啰!杨柯敏的爸爸那么有钱,就让她给钱好了。”唐果说,似在为我打抱不平。
我说:“唐果,我和谭振宇的事情,你是不会懂的,就像你和汪杰西一样,我也不会懂。”
唐果说:“那你就甘愿一走了之?什么都不要?”
“要什么?属于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不属于我的,要也要不来。是我侵犯了人家的天空,当然得由我来退出。”
我开始打点行装。
我还给江平打了电话,说一个月后就要返回重庆了。
江平欣喜至极,说,小鱼,到时我去珠海接你!
对,江平还在等着我,我回重庆和他结婚算了。
我拔掉了家里的电话,关了手机。
我不想让振宇再来找我,动摇我要走的决心。就算我万般想念他,万般牵挂他,但我不想再见到他,再将他也陷入无边的苦海中。
他身边有好多人照顾他,没有我,他会恢复得更快。
也不想再接到杨柯敏的电话,我离去后,他们家庭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
我在澳门街上逛。
我为爸爸挑了件皮夹克,意大利制造,爸爸一直想有这么件衣裳,只是没舍得买。养女儿不容易,虽说我只飞了一年多,挣的钱还很少,但给爸爸买件皮衣是应该的。
我也买了些滋补的药材给江平的父母,澳门人很会煲汤,四时不断的煲汤,用不同的药材,味美又健康,我想他们应当会喜欢的。
给江平买点什么呢?
此时的江平,更像一个亲人,一个在我情感最低落时需要回归和依靠的亲人。
哎,所谓亲人,就是当你精疲力尽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依然会夸你美丽的那一类人。
我是该为他买点什么,就算将来不嫁给他,我也该给他买点什么。
我看上个德国造的公文包。四方硬壳,黑色皮纹,时尚而斯文。就是它吧,对于一个勤于耕作、繁忙差旅的人来讲,这应该算是件实用的礼物。
我又买了一只大皮箱。来澳门时一只皮箱,回重庆时变作两只。
我将必须要带走的东西一件件整理好,其余的打算留给房东。
然后是振宇送我的那只有小鱼的瓷盘,还有我和他主持圣诞晚会的照片,我用块绒布将它们包起来,装入一个盒子,放进了我的皮箱。
家里渐渐变得空旷起来,家里的生气都被装进了皮箱里。
然后,我照常地工作。
因为要走了,我变得轻松。逢人说说笑笑,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以前一些背后议论我的同事也变得友善起来,主动同我打招呼,还说以后要去重庆找我爬歌乐山、涮火锅,云云。
我勤奋地工作,亲切地对乘客微笑,我珍惜地渡过着这飞行生涯的最后一段时光。
飞上海时,我遇到了同班机的林意娜。
她做了新的发型,染成了今年最流行的红褐色,还烫了睫毛,越发漂亮了。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一枚很大的钻戒,脖子上也吊着一粒水滴样的钻石。
“这么急着回重庆,钱挣够啦?”她问。
我笑了,伸出一双光光的手,戏虐道:“因为挣不到钱,我才想走呢!”
林意娜一听,来劲了:“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大汪有个印尼的朋友,离婚的,在印尼有好几家大工厂,很有钱呢!”
我说:“大汪的朋友?年龄一定不小了吧?”
林意娜撇着嘴看我,像看一个怪物:“小鱼,你怎么那么不开窍!年龄大小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可是钻石王老五,好多女孩排着队想跟他好呢!”
我说:“那你为何不为自己考虑?”
林意娜说:“我也想呢!只是大汪这关过不去啊,知道我跟他朋友好了,还不把我……”她伸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卡擦”的动作。
我便有些不安。我说:“意娜,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林意娜说:“哎,这几年也就看在钱的份上了。小鱼,大汪虽然不能跟我结婚,但对我还是不错的,你看,”她秀出指上的钻戒和腕上一只亮闪闪的表,“这些都是大汪给我的,还在国内给我买了套房子呢。一个男人,他只要愿意为你付出,证明他就是喜欢你的,你还要求他那么多干嘛呢!我们女人,长得漂亮的,就应该趁年轻多攒点钱,要不老了就只能徒伤悲了!小鱼,这些东西现在我跟你说你可能不爱听,等过些年你就会明白了!”
我看着她,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林意娜,她又是怎样的一套人生哲学?从她的口吻,我感觉到她对我的肯切,但她的理论,是否真的适合每一个人?女人?
“有芊芊的消息吗?”我换了个话题。
“有!”她说,“上个月末,她刚和那个什么方片K回西班牙见他父母了,她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是吗?”我的精神也为之一振,“她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林意娜又道:“嫁是嫁了,我可真担心他们将来的日子怎么过!听说那个方片K有时能挣到钱,有时好几个月都挣不到钱……芊芊结婚,听说连她父母都没有参加婚礼,你知道为什么?”
“担心他们不同意呗。”
“不同意是自然,我看主要还是来澳门的机票酒店太贵了,他们两口子舍不得!”林意娜边讲边叹气:“小鱼,你看看,这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过的日子!
当初介绍谢老板给她,她看都懒得看人家,现在可算是嫁了个帅哥,看着吧,苦日子在后头呢!”
我也叹口气,不为别人,而是为我自己。
将来辞职回重庆,银行是回不去了,工作要重新找,会不会也跟芊芊一样?
或者根本不如她,她好歹嫁了个心仪的人,吃苦也觉得幸福,而我呢?
然而我的辞职报告迟迟未批。振宇在机场办公室的大门一直锁着,听说他腿伤好后,公司就派他出差去了泰国,泰国的包机就要开了,公司高层们都去泰国了。
也好,我想,不管他批不批,一个月后,我就离开澳门。
他不在这里,更避免了许多尴尬与伤心。
在一段台北往返回来后,我和几个乘务员打算乘计程车回家。
“秦小鱼!”背后传来叫我的声音。熟悉的声音。
我回头,是振宇!
他在一身深蓝色的西服里,很帅很帅地站在那里。
我有些呆滞。旁边的乘务员们都看着我们。
“秦小鱼,你来我办公室一下。”他命令道。
我的心开始加速地跳,脚下却不挪步。
一个女孩捅了捅我:“谭sir叫你呢,秦小鱼!”
哦,是的,这是在机场,振宇是我们的上司,他有权力命令我去他办公室。
女孩们说:“那我们先走了。”然后,她们快速地消失。
我的脸红了。
振宇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向他的办公室走去。
这一天迟早要来的,我咬咬牙,跟着他走去。
我在办公室众人的目光中进了振宇的办公室。
“关上门。”他说。
我僵持在那里。
“秦小鱼,我说请你关上门!”他命令道。
我转身关门。将目光们关在了门外。
他看着我,狠狠地看着我。
许久,他说:“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明白,当然他是在问我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想一走了之。
“我的理由都在辞职报告里。”我说。
他从桌上捡起我的辞职报告,掂了掂,然后稀里哗啦将它撕个稀烂!
他恶狠狠地看着我,眼睛象鹰。
我咬紧嘴唇。
他走到我的面前,双手狠狠地捏着我的胳膊,将我捏得生疼:“秦小鱼,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辞职?!”
“这是在公司,谭sir!”我低声呵道。
他的手还是不松开,他甚至一把将我揽进了怀里!他的嘴唇封住了我的唇。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