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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玉碎 作者:周振天-第26章

小说: 玉碎 作者:周振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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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漏子了,我是提着口气,悬着一颗心,轻轻拎着钻杆儿慢慢地钻那眼儿。

  外边,溥仪跟掌柜的说起话儿,话音儿挺冲,听得出来,他情绪挺好。

  这工夫,我已经将玉龙钻好了眼儿,走到外边递给掌柜的瞧。

  掌柜的在放大镜下打量一番,嘴里不禁低声念道:“哎,一件宝贝呀,糟蹋了”

  溥仪着急地喊:“眼儿钻得了?好,好,刘宝勋,快给我栓上。”

  刘宝勋赶紧蹲下身子,撩开溥仪的西服下摆,将他腰带上系着玉抉(玉字边)结下来,栓上玉龙后又重新给他系在腰上。溥仪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呆的立着,样子好笑。

  刘宝勋说:“主子,栓好了。”

  溥仪摘下墨镜,撩起西服打量那悬在腰间的玉龙,又在屋里大模大样地走了几步,问:“刘宝勋,怎么样啊?。

  刘宝勋奉承说:“回主子,妙极了,妙极了!您这身份就应当戴这玉龙的。”

  溥仪走到镜子面前,美美地在镜子里边打量着,一边又问:“你们说真个的,这玩意儿栓在身上合适不合适呀?”

  刘宝勋忙说:“当然合适,再合适不过了,是不是,赵老板?”

  掌柜的也忙应声:“合适,合适……

  冷不丁地,溥仪像唱戏似地往椅子上一坐,板起嗓门说:“刘宝勋听旨!”

  刘宝勋先是一愣,立刻回过神来,熟练地双手一抖,做了个掸马蹄袖的姿势,同时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奴才在,奴才听候圣上的旨意。”

  溥仪一本正经的说:“平身吧。”

  刘宝勋也一本正经地叩头说:“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跟掌柜的全看傻了,实在不明白,这前清的皇上和太监神神道道的弄得是哪一出。

  见我们都看直了眼,溥仪起身笑道:“玩笑,玩笑……回去了,回去了……”

  刘宝勋说:“车子已经在外边候着呢”。

  溥仪冲掌柜的摆摆手说:“刘宝勋,把打眼儿的工钱给了。”

  掌柜的忙说:“小意思,不收钱的。”

  溥仪说:“刘宝勋,那块玉抉(玉字边)就赏给赵老板,算是工钱了。”

  见刘宝勋有些犹豫,掌柜的忙说:“哎哟,这玉抉(玉字边)可是稀罕玩艺儿,我可不敢白要您的,您要是有卖的意思,我立马就写银票。

  溥仪扬扬手:“跟刘宝勋说吧。”就走出门去。

  刘宝勋在他身后喊:“主子,您先回府,奴才随后到。”

  见掌柜的要跟出去送,刘宝勋拦住说:“别送,别送,门外边有的是人送呢。”

  我朝门外瞅了一眼,见溥仪刚迈出门坎,就有几个穿便衣,礼帽压着眉毛的的汉子冒了出来,紧紧护围着溥仪上了汽车。那汽车一溜烟地开跑了。那汽车后面,又有两辆汽车紧紧跟着,一会儿就没了影儿。

  刘宝勋一笑说:“瞧见了,只要我们主子一出来,日本人,东北军的人,都屁颠屁颠地跟在后边保镖,出不了事的。”见汽车开远了,他像变戏法似地从身上掏出一个包来:“赵老板,我今个又给您带来几件稀罕的玩意儿。”

  掌柜的说:“您拿来的玩艺儿都是好玩艺儿,可现如今这时局,兵荒马乱的,做生意的都想把手里的货换成现钱?万一有个风吹草动的,也好往租界挪动呀。”
 
《玉碎》第十八章(4)

刘宝勋打开那布包说:“您先瞧瞧这些玩艺儿,这玉熊,粗头尖嘴毛茸茸的腿,您朝它吹上一口气儿就能动起来似的,不用说,这玉料更是地道的上品。您再瞅这件,宋朝的玉鸭,红头白身花肚,通体冒着油光,滑润无比,握在手里就好像要化了似的,还有这唐朝的白玉卧兽,玉飞天,汉朝的青玉虎璜,蟠璃(应当是虫字边)玉佩,战国的谷纹壁,玉虎……您好好打量打量,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真玩艺儿呀!
 
  掌柜的立马就被那几件玉器古董吸住了眼神儿,拿起这个打量,又拿起那个端详。

  刘宝勋问:“怎么样?都是上等的宝贝吧?”

  掌柜的点头:“这宝贝你们主子真舍得卖呀?”

  刘宝勋说:“这算什么,前天他把唐伯虎的画,王曦之的字儿都卖出去好几幅了呢,您就开个价吧。”

  我琢磨着,这些都是刘宝勋偷偷拿出来卖的,不然刚才当着溥仪的面他怎么不拿出来呢?我走到掌柜的身边,小声嘀咕:“掌柜的,这些都是好玩意儿,可是咱们仓库里的存货可还有不少呢。咱把现钱都变成古董,万一有点麻烦可怎么办呀?”

  刘宝勋见掌柜的犹豫,就说:“赵老板,您要是不喜欢,我就卖给锅店街的‘万昌’胡老板去,他可是一直跟我要这些玩意呢。就因为您是老主顾,我没搭理他。”

  这话正捅在掌柜的要害处,他忙道:“您别急,再商量,再商量。”

  刘宝勋说:“这都是宫里出来的绝品,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掌柜的打量那些宝贝,终于拿定了主意:“德宝,拿银票来。”

  掌柜的跟刘宝勋谈妥了价钱,一边开着银票,一边跟刘宝勋拉话儿:“刘总管,这块抉你们主子也不要了,还把件玉龙栓在身上,这里边是不是有嘛说道呀?”

  刘宝勋一脸的神气:“还真叫您说着了,我们主子就要时来运转了,眼下谁最霸道?是日本人。可日本人要想把中国的事搞明白,还是离不开我们主子——”说到这儿,他连啐了几口“呸!呸!不长记性,主子吩咐过,国家大事,奴才不得多嘴多舌。”

  掌柜的说:“您放心,您说的话,都烂在我的肚子里边,我们买卖人,早点知道时局有什么变化,也好安排生意呀。”

  刘宝勋越发神秘地摇着头:“天机不可泄露呀,过一过您就知道了,反正这句话我撂在这儿,哪一天我刘宝勋重有出头之日,绝不会亏待你赵老板!”说罢他揣起银票出了门。

《玉碎》第十九章(1)

多少年以后才知道,刘宝勋那天说的天机不可泄露,还真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九、一八”事件一出来,日本人关东军就加紧了把溥仪弄到关外当满洲国皇帝的计划,溥仪也急着想去当那个傀儡皇帝,可他困在天津的静园里,一举一动都被东北军盯着,走不成。关东军的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就来到天津精心策划了一个阴谋,那就是秘密组织汉奸武装便衣队,在天津搞暴动,把天津折腾乱了,再趁乱把溥仪偷偷弄到东北去……为了搞成暴动,那些日子,日本人加紧着往天津运军火物资,往日里,几天才有一条运日本货的船进港。那些天, 
码头上几乎天天都有日本的货船出出进进。小野特别照顾陆雄飞的脚行,凡是日本的货船卸货、装货的活儿都交给了他。货多了,装卸的活儿就忙,活儿忙了,就赚钱多。陆雄飞的脚行真应了那句生意人最爱听的吉利话:日进斗金。所以那些日子他回到家里总是乐呵呵的,抱着小开岁满院子转悠,还哼哼着唱几口京剧。要不,就是拎着酒瓶请掌柜的喝酒,掌柜的不在,他就拉着我喝。那天晚上,还差一点把我灌醉了。不是叠玉姐姐拦着,我早就溜桌子底下了。

  接下来的那两天,陆雄飞派手下到了静海、霸县、沧州等地,招收身强力壮的苦力。他盘算,再给小野那边派自己的二十个弟兄,其余的七十个就用那刚刚招收的苦力顶替。那些刚刚从农村来的苦力一天给上两角的工钱,就足可以打发了,其余的八成就成了他陆雄飞的了,仔细算下来,确实可以大赚上一把。

  老话说,天上不会平白无故地掉馅饼,真是千真万确。到了第三天的下傍晚,全家人刚刚吃过晚饭,从日租界溜回来的臭劣咕上门来找陆雄飞。

  陆雄飞赶紧问:“你小子,怎么才露面?死哪儿去了?”

  臭劣咕叹道:“日本人盯得紧呀,不准请假出日租界,不准打电话,我这还是偷偷溜回来的呢。”

  陆雄飞纳闷道:“奶奶的,又不是集中营,这么严呀?你们在那儿干什么活儿?”

  臭劣咕瞅瞅正在院子里哄逗小开岁的掌柜的,吱吱唔唔地,没吭声。

  陆雄飞看出来他有要紧的话憋在心里,赶紧将他领到自己屋里。

  进了屋,陆雄飞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臭劣咕一跺脚:“哎!哪儿是去搞工程呀,到了日租界的第二天就练习跑步卧倒,立正稍息,接着又有人教怎么瞄准射击……”

  陆雄飞听呆了:“什么什么?还练习打枪了?”

  臭劣咕从怀里掏出个油印的小本本:“您看这个就知道了。”

  陆雄飞接过打量,见那本本上印着各种各样打枪的姿势:“妈的,这唱得是哪一出?这不是是要把你们当兵使唤呀。”

  臭劣咕点头:“大哥,看这架势,日本人是让我们替他们去打仗的呀。”

  陆雄飞傻了:“打仗?跟谁打仗?”

  臭劣咕:“我哪儿知道呀?反正不是好差事。”

  陆雄飞恨恨地骂道:“我操你个小野,难怪一天一块现大洋,他这是花钱买我的兄弟当炮灰呀!”

  臭劣咕急着问:“大哥,我们怎么办呀?要不要都撤出来?”

  陆雄飞琢磨了会儿说:“跟日本人打交道,可不能轻举妄动。你就装着啥事儿没有一样,先回去应酬着他们,等我的信儿。”

  臭劣咕应声走出去,陆雄飞一直送他出了大门,一再叮嘱。

  见陆雄飞坐在当院发愣,掌柜的走过来问:“雄飞,小野那边是不是有麻烦了?”

  陆雄飞知道再也不能瞒下去了,就一五一十地将小野借人的事儿说出来。

  掌柜的听罢,脸色顿时就沉下来:“我当初就嘀咕,小野为嘛把码头上赚钱的活儿都便宜了你?他一定有什么图头。果不其然!雄飞,你可得看明白,日本人在天津拉队伍就是准备跟东北军干仗的呀!你的人掺乎到里边,可不是小事儿呀!这要真要跟东北军开起枪来,你是绝对逃脱不了干系的。这可是关系着身家性命呀!”

  李穿石:“一家子,我就说掏心窝子说话。现在关外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了,前几天日本人又占了锦州,下一步就是天津乃至整个华北了!咱们还想过踏实日子,想赚钱,咱就得想想怎么跟日本人打交道!大姐夫脚行的生意,“恒雅斋”这一大摊子买卖,不能闭眼扔了、不要了,是不是?”

  见掌柜的和陆雄飞都闷头琢磨着,李穿石又说:“日本人在关外闹事儿之后,南京政府严令不准张学良作任何反抗,张学良也就训令东北军不准抵抗。西方列强表面上出来调停,其实对日本人睁一眼闭一眼;北边的苏联也声明采取中立立场。国内的军阀各自为政,共产党又在南边打游击,这个国家真真的是一盘散沙啊。而日本人早就铁了心的要占领整个的中国,而且是势不可挡啊。一句话,这个国家算是完了!”

  掌柜的没再吭声;可我看得出;从那儿起;他心里对李穿石这个人的人品已经开始犯起了嘀咕。

  陆雄飞急得在屋里转悠,这功夫叠玉托抱着哭闹着的小开岁走进来。

  叠玉对陆雄飞说:“孩子非要找你抱呢……”

  陆雄飞吼道:“你是干嘛吃的?没看见我们在商量事呢?!”

  叠玉被吓得一怔,闹不明白陆雄飞哪儿来的邪火,眼睛里汪出泪水。

《玉碎》第十九章(2)

掌柜的赶紧把小开岁接到怀里,哄着,那小家伙很给姥爷面子,果然不再哭闹。

  叠玉这才瞥了陆雄飞一眼走出去。

  陆雄飞对掌柜的说:“老爷子,您赶紧拿个主意,这事儿怎么办呀?”

  掌柜的琢磨了会儿说:“还是先把日本人的底细摸清了,他们要借人去打仗,准备什么时候打?在哪儿打?打多久?你跟穿石先打听清楚了,咱们再商量个稳妥的办法。不好么?”

  陆雄飞和李穿石都点头,说连夜就去打听日本人的消息。

  这两个人刚走,璞翠跑下楼来说老太太要跟掌柜的说话。掌柜的赶紧上了楼。

  老太太问:“二子,是不是雄飞出了什么麻烦事儿了?”

  掌柜的怔了怔,凑到老太太耳朵边应道:“没有呀?您听谁说的?”

  老太太:“怎么这两天雄飞总是跟叠玉犯脾气呀?嗓门也特别的粗?前些日子不还乐呵呵的吗?”

  掌柜的对洗玉说:“洗玉,李穿石昨天在这儿说的一番话确实叫我不放心,听他那口气,好象是要铁心跟日本人搅活在一块儿去了。”

  洗玉说:“爸,如今日本人不是势力大嘛,穿石是吃官饭的,连政府都对日本人低三下四的,他还能充什么英雄好汉呀?充其量不过是应酬周旋罢了。骨子里他可是恨日本人呢,他就多少次跟我说过,日本人压根儿瞧不起咱们中国人,跟日本人打交道,心里最窝火……您可千万别把他想歪了呀。”

  听了这话,掌柜的的眉头也就舒缓了许多:“但愿他是这样……不过你也得提醒提醒他,咱们先如今是在东北军和日本人这对仇人的夹缝里过日子,一步走不好,就得家破人亡啊。

  洗玉说:“您放心,我一定跟他说。”

《玉碎》第二十章(1)

大概是洗玉转身就把掌柜的的话传给了李穿石,当天晚上,他就主动找上门来来见掌柜的。

  见到掌柜的,李穿石就说:“爸,您的话,洗玉都转告给我了,我特意来就是想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一定牢牢记住您的话。”
 
  掌柜的见李穿石说话这样乖,很高兴,便吩咐大橱师傅弄几个下酒菜,拉他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正巧这天晚上陆雄飞不在,李穿石独自跟掌柜的在一起喝酒就格外轻松,他连连给掌柜的敬酒,再加上洗玉在一边帮衬,两个人说的喜兴话叫掌柜的乐得合不上嘴。

  几杯酒下肚,掌柜的和李穿石都喝得脸红红的,洗玉又给李穿石斟满酒说:“穿石,你还得跟我爸喝一杯。”

  掌柜的摆手道:“他已经敬我三杯了,不用了,不用了。”

  洗玉说:“这杯一定得喝……”

  她在李穿石耳朵边轻声说:“你得亲口对我爸说,到了十月三十那天,你怎么来呀?”

  已经被酒烧红脸的李穿石问:“十月三十?什么怎么来?”

  洗玉好不扫兴,说:“啊,这才几杯酒就什么什么都忘干净了呀?”

  李穿石猛然想起,忙说:“哎,哎,没忘,没忘,十月三十,是我上门迎亲的大喜日子嘛,我怎么能忘呢……”

  他赶紧冲掌柜的举起酒杯说:“到了十月三十号那天,我要顾一辆新式的西洋花轿车,带着英租界的西洋乐队前来迎亲。从家门口到轿车跟前儿,全铺满大红的地毯,上面要散满鲜花儿。还有六队童男童女唱着喜歌儿……”

  洗玉听到这儿笑眯了眼。

  掌柜的笑道:“我看呀,咱们中国人,还是用自己的排场为好……”

  洗玉摇晃着掌柜的的肩膀:“爸,我就要西洋的排场嘛!”

  掌柜的只能点头:“好,好,就随你的心思。”

  李穿石好高兴,一仰脖子,将满满一杯酒都灌进肚子里。

  掌柜的也说起迎亲那天家里是怎么准备的,又说:“洗玉啊,只要你合合美美地成了家,我跟你九泉之下的娘就有个交代了。穿石,洗玉跟了你,你可得要对他好啊!”

  李穿石兴奋地举杯说:“伯父,您一百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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