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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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流传在外的谣言,他忽然靠近了许嫣一些,低声问道:“阿嫣,我问你,爷爷真的对沛王殿下有那个心思么?”
许嫣没料想自己的哥哥也会忽然问出如此问题,不禁呆了一呆,面色先是泛上了一丝红晕,紧接着却又苍白了下来。使劲掐了一下手指,她几乎是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嗫嚅道:“爷爷曾经提起过,可我看沛王殿下根本没有那个心思。谁都知道,沛王妃早就有人选了。”
许彦伯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但看看老头子那殷勤的架势,他心底的狐疑却越来越重了。老头子做事最讲利益二字,绝对不会只凭本人喜恶作决定,那么,是不是……
许敬宗哪里知道三个晚辈在那里说什么,他刚刚和李敬玄搭档,他愣是给李贤灌下去十几杯酒。那都是他派人多方寻觅,好容易才找到的美酒,人称下口即醉的十步倒。李贤虽说没倒,但看着那红通通的眼睛,大约也差不多了。刚刚该说的都说了,包括举李敬玄以代等等,如今该做的便是另一桩要紧事。
“六郎,这酒你也喝得不少了,我早听说你这剑术一绝,不如今儿个也舞一场如何?”
许敬宗一面说一面高声吩咐人取剑器来,旋即朝李敬玄丢了个眼色。而后者闻弦歌知雅意,只是生性不善于做这种捧人的勾当,憋了许久方才迸出了一句:“人道是沛王殿下英雄豪杰,我却未曾见过殿下舞剑,平生一大憾事矣!”
“舞剑?不是赋诗?好!”
对于只要动手不要动脑的差事,李贤自然是轻松愉快地答应了下来。当然,若不是被许敬宗用那种超级佳酿死灌了一通,他也不会答应得这么爽快。摇摇晃晃起身接过那剑器,他随手晃了两下,忽然觉得重量不够,当即把东西往一边一扔。结果,这一扔准头太差,差点砸到了那边的兄妹三人,好在许彦伯眼疾手快抓住了,这才免去了一场劫难。
然而,这插曲谁都没心思注意,因为,李贤竟是唰地一下抽出了自个的佩剑。那可是李治从皇家武库中翻出来的极品货色,光是那明晃晃的锋刃便不是寻常剑器可比。结果,侍奉酒宴的仆人全都避开到了一边。看到许敬宗面色不变地坐在那里,李敬玄也硬着头皮没挪动。
而许嫣许瑶许彦伯兄妹三人也没挪动,因为三人全都发现李贤醉得不轻——对于任何一个听说李贤好酒量的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新鲜的体验。李贤即兴赋诗的场面不少人看到过,但这醉酒舞剑,似乎只有望云楼的唯一一次而已。
第三百一十三章 … 酒醉不一定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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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节制饮酒量之后,李贤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头觉了。
毕竟,这年头酒的度数实在有限,三碗不过岗的美酒他还从未见过。哪怕那种号称御制的极品美酒,到了他的嘴里也就和凉白开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再低的度数,只要酿酒得法,后劲却足,老妈耳提面命,小丫头三番两次提点,大姊头若有若无的警告,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小命要紧。
这喝酒喝多了,可是会喝死人的!
然而,他实在没有料到,许敬宗居然会满天下搜罗最会醉人的酒,而且偏偏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拿出来。此时此刻,他拎着手中那把沉甸甸的宝剑,脚下晃着轻飘飘的步子,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朦朦胧胧,轻瞥了一眼那仿佛变成三个似的剑尖,他右手轻抖,那剑刃顿时似缓实疾地推了出去。
到了尽头时,他忽然一振手腕,只见寒芒一闪,剑尖方向倏然一转,他竟是踉踉跄跄连退三步,摆开了一个逆剑式。一瞬间,和盛允文切磋学习剑术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晃过,他有意无意地催动剑势,竟是一招一式地耍了出来。
见李贤虽然脚下虚浮,但一招一式却是有板有眼,锋芒凌厉无匹,竟不是什么醉剑,而是杀人的剑术,许敬宗当即面色一凛。他是从隋唐乱世中出来的人,虽说自个武艺稀松平常,但却见过无数猛将,这眼力还是不错的。这昔日赫赫有名的盛家剑,他却是曾经有幸得见,如今再次重观。自打父亲被杀之后就谨慎惯了的他竟是拍案而起。
“取大鼓来!”
这大鼓原本就早已备下,此刻听见许敬宗的疾呼,几个下人立刻合力搬了过来,却是不约而同地避开了中间李贤那一亩三分地,谁都不想没事被人在身上搠出来几个大窟窿。而许敬宗也不理会瞠目结舌地李敬玄,拿起鼓槌便在那鼓上狠狠就是一下,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最后竟是咚咚连响。谁也没想到,已经老得进宫都要特赐骑马的许敬宗还有这气力。
李贤起先没注意那鼓声,到最后连绵不断的鼓声冲破剑势到了耳边。盛允文的“杀人剑”三字评语顿时被他想了起来。只是他如今哪里想得出什么奥义诀窍,仿佛对面有个人正在挑战似的,他只凭着本能的反应招架反击,原本重若千钧的剑渐渐轻快了起来。
别人以为许敬宗跟着李贤一起发疯,盛允文却是在场最是精通盛家剑的人,本能地发觉许敬宗的反应有异。只是他的身份和许敬宗天差地别,自是不好上去相问。只得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终于,年老体衰地许敬宗再擂不动那鼓,其中一个鼓槌砰然落地,他竟是随手一拳砸在了鼓面上,旋即在赶上来的两个仆人搀扶下颓然坐倒在地。
“盛家剑,果然是盛家剑!”
许敬宗没劲了,年纪轻轻的李贤却有劲得很,仍是在那里与某个假想敌拆招过招,早已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地。到了最后。他也不知发什么疯,随手把那剑朝空中一掷,旋即自顾自地打起了拳。好在盛允文见机得快,腾空而起接住了那把宝剑。这才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然而,看到李贤在那里醉醺醺地打着乱七八糟的拳,李敬玄不禁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许敬宗。就他对许敬宗的了解而言,这老狐狸平素做事都不会无地放矢,今儿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仿佛浑身精气神都用光了似的,李贤再打出一招力劈华山之后,终于一下子瘫倒在地,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甚至还发出了阵阵鼾声。见此情景。一众侍仆无不掩口偷笑,许瑶则是笑得最大声。
许嫣满脸担心地看着李贤,虽然刚刚那剑术拳法都奇怪得紧。但她却觉得那个酒醉的人和李贤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却也是说不上来。适才她心中气苦,也多喝了几杯,此时见大多数人都愣着,或是只顾着笑不知道上前,她不禁心头火起,重重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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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这里看什么热闹,还不赶紧把沛王殿下扶去客房休息!这青石地上岂是能睡人的?”
这一声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许嫣身上,就连许敬宗自个也是第一次看见孙女露出这样外向的一面,更不用说深悉姊姊秉性的许瑶,还有周围那一大群仆役了。
结果,看到别人没有动静,许嫣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勇气,推开桌子快步上前,蹲下身拽起李贤的胳膊一用力,竟是把人稳稳当当架了起来。而这时
又狠狠瞪了许敬宗一眼,一步步地把人往外拖。眼感到不妥地许彦伯慌忙起身去帮忙,却平生头一次遭到了许嫣的白眼。
“刚才干什么去了,用不着你现在装好心!”
而除了许彦伯之外,眼睁睁看着大孙女拖着李贤往院子那边走,许敬宗傻了,李敬玄呆了,许瑶木了。那一大堆侍女仆役之类的下人,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过神就看到这一幕,更是个个瞠目结舌难以自持。这怪事年年有,今儿个这一遭也太奇怪了吧?
一向温柔娴静,事事不出头,被人欺负到了头上也只是默默忍让地许大小姐,居然会露出刚刚那样张牙舞爪的模样?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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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敬宗终于忍不住连连咳嗽了一阵,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也失态了。喝了一口酒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表情,他便恍若无事地对许彦伯喝道:“彦伯,没事,让阿嫣带六郎去休息就成了。反正都是在家里!你不是说今儿个还有事么,那就先走吧,这里暂时用不着你!阿瑶,去仁和绣房看看上次订的那批衣裳怎么样了,来人,把这些东西都撤了!”
一连串的吩咐过后,许敬宗不由分说地令仆人把呆若木鸡的许彦伯和许瑶轰了走,然后便拍了拍同样瞠目结舌的李敬玄。
“敬玄,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一路没有撞见任何仆役,许嫣只得凭着一己之力拖着李贤走,好容易看到了那个留宿客人的院子,她长长嘘了一口气。谁知进了院子,那扇大门竟是紧闭,怎么推都推不开。气急败坏之下,她竟是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冲动,重重一脚跺在了那门上。
结果,两扇大门嘎吱嘎吱响了一阵,最后摇摇晃晃地打开了。大喜过望的许嫣把人架了进去,一看到床榻便撂下了人,自己则是几乎瘫软在地。正准备起身去打水和毛巾地时候,她忽然之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胆了!
本能地打了个寒噤,她一下子想到了此举的直接后果,脸色登时变得刷白。正当她准备离开去叫别人的时候,忽然听到床上地李贤发出了一阵嘟囓。
“烟儿,你……你放心,我……我不会忘了……”
虽说知道李贤和贺兰烟的婚事已经是定局,但此时此刻听到睡梦中的李贤犹不忘念叨,许嫣顿时感到心底一阵难过。第一次遇见他,不过是奉了祖父的命令勉强接待,谁知他竟似乎对她毫不在意,没有半点犹豫便拂袖而去;第二次遇见他,是和许瑶逛街的时候,他二话不说便借给了她钱买东西;第三次,他从受惊的马车中救下了她一条命……之后在祖父许敬宗设计下的偶遇更是不计其数。
原本只是祖父的一厢情愿,她却渐渐将芳心无可救药地系了上去,只可惜,他的心中早就被别人填得满满当当。
在床榻前再次凝视着那张脸,她终于咬咬牙转过了身子。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是自己的,她虽说柔弱随人摆布,有些道理却还是明白的。现在想来,刚刚爷爷之所以没有阻拦她,绝对是存了那种心意。
“阿萝,是你么?”
李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一个女人的背影,顿时不假思索地开口叫了一声。许久,他也没见人转过身来,便又闭上了眼睛,口中犹自念叨道:“阿萝,你放心,今生今世……今生今世……”
许嫣原本不知道阿萝是谁,但听李贤这口气,定然是又一个他所牵挂的人,不觉露出了凄迷的笑容,脚下却始终挪不开步子。结果,李贤模模糊糊叫出了很多人的名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却不知是这次的酒劲过大,还是他原本就爱说梦话的关系。
就在她狠狠心想要走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仿佛提到自己的话。
“……许家那个大的还真是个漂亮的人儿,只可惜,我有烟儿了,否则……既然不能就别祸害了人家……许老头你一厢情愿……天底下门当户对的人多了,何必得找我……那个小的太泼辣,谁娶了她谁倒霉……”
就在许嫣听得发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时候,李贤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整个人猛地坐了起来。结果,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床榻边的女子,还有她那凌乱的衣衫。
糟糕,不会是酒醉误食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 郎心有人,妾怎好强留;纵使无心,老狐狸亦有算计
贤之所以能够在酒醉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先清醒过来度上是因为那套盛家剑的关系。然而,此时此刻他完全不知道。他知道的只有一点,倘若他刚刚真的对人家做过什么什么……那事情就完全没办法收场了。
这年头男女情投意合双宿双栖未必要负责任,但是,他是沛王,许嫣是许敬宗的孙女,这就大大不同了。他几乎把酒宴上的所有事情都拿出来回忆了一番,但到了最后却万般无奈地发现,除了舞剑还有那么一点印象,之后的事他就完完全全不记得了。
“许大小姐……”
许嫣倏然转过身子,见李贤虽然面色不大好看,但确实已经醒得炯炯的,面色不禁微微一红。而她这一红脸不打紧,李贤却是心中着慌,毕竟,酒醉误事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拐弯抹角盘问一下,许嫣却抢在他前头说了话。
“刚刚殿下在席间舞剑的时候醉了,是我把你安顿在了这儿,但只是一会儿你就自己醒了。既然无事,我去禀告爷爷,殿下便在这里休息一会好了。”。是二话不说就往外头走。
这下子,李贤顿时怔住了。三番两次在许家偶遇许嫣,他当然知道这大多是老狐狸的设计,虽说每次犹如躲避瘟神一般躲得快,但他不是瞎子,人家眼睛里的那点情意他当然看得出来。
倘若刚刚许嫣含羞带涩地让他负责,或是哭哭啼啼地夺门而去,或干脆是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盯着他,他都不会觉得奇怪。而偏偏是这种古怪的态度,让他完完全全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李贤心急之下,不管不顾地跳下了床,套上一只鞋时,他终于发觉到了一点破绽。他身上穿的就是原本那套衣服,虽说有些脏污,但似乎没有脱下地痕迹,如此说来,他确实是没动人家一根毫发……当然,也可以说是人家没玩什么美人计。
“许……嫣姑娘!”
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的许嫣乍听得这一声。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踉跄摔倒在地。一手扶住了门框,她强忍心中悸动回过了头,却见李贤已经穿好了鞋走上前来,最初的茫然神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种招牌式的懒散笑容。
“刚刚真的是多谢了!”
区区多谢两个字中包含多少意思,许嫣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她的怀中便有当初小心翼翼搜罗来的极品催情香。腰中的香囊里还有祖父派人给她的几颗功效不明地香丸,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倘若让祖父知道她错过了,只怕以后她和妹妹便会和她们那个可怜的姑姑一样。
“殿下不必谢,情之一物无法强求,便是我今日……”她终究无法把话说得那么直白,那半截便隐了过去,“我只有一件事想求殿下,阿瑶向来性子乖僻。若是将来祖父许了一桩她不认的姻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殿下在京城贵胄中间认识的人多,若有性子好的世家子弟,还请帮她留心些。祖父大约还会听你地。”
事到临头还在想着那个许瑶,这姊妹两人,怎么性格便如此天差地别呢?李贤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见许嫣苍白了脸便往外走,心思一动便追了上去:“横竖我也是要走了,便和许大小姐一起去和许相公告辞吧。”
李贤既然这么说,许嫣自是不会拒绝。一路上,她强忍着目不斜视,可一出现在前院,她便觉得四周仆役侍女的目光有异。原本的那种隐隐约约的轻视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艳羡和惊叹。她心知肚明这些眼神并非完全冲她而来,心中不觉更加苦涩了。而到了堂上。她还没来得及对许敬宗说什么,就只见那肥硕的身躯敏捷无比地冲了上来。
“哈,六郎你的酒醒得倒快,不愧是人称千杯不倒李六郎!”话虽如此,但许敬宗的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遗憾,心中更抱怨这酒劲太差,醉酒的时间着实太短。他瞧了瞧自个地孙女一眼,见其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衣衫稍有凌乱,但那发髻却只是稍稍有些松散,不禁狐疑了起来,但此时此刻却不好留着她多问,“嫣儿,今日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此时,李贤也从旁适时帮腔道:“嫣姑娘是今天的寿星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