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杯-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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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于此时施展不开,要靠旁人扶持。
戚少商看他脸色青白交错,眼中愤恨不甘,只是不断地输气,低声说:“别想太多,早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好。”见他瞪着自己,只是低低笑:“好点没?”
顾惜朝微闭上眼睛,低道:“我有点气闷!”说着,竟一阵阵眼前发黑。
铁手惊讶地看他,也吓了一跳,嗓子都微哑:“他这是怎么了。”
顾惜朝凭着一股气,勉力地睁开眼睛:“你把我扔在药林,卫无方时时拿着我试药,我现在这样,大哥可满意了?”他这句大哥叫得无比怨恨。
铁手惊怔地看他,身已动了,他搭在顾惜朝的手腕,内力绵绵不断地输进去,他修为本比戚少商高,又是纯阳的内力,这么小一会儿,顾惜朝微咳一声,深吸口气,渐渐缓了过来。
戚少商看他汗湿了额角,衣服后背也全是湿意,脸色仍是苍白,心中担心。顾不得太多,将人抱起,对铁手道:“你等我一会儿。”说完,又对杨无邪说:“先别散,我一会儿就回来。”说完,不理顾惜朝无力的挣脱,将人抱回留白轩。
二十五
站在白楼的长廊里,戚少商看着傍晚突然下起的雨,不大,却十分细,十分密。仔细看去,在夜色的交织中,每一滴落下都像一根针,细密如针的雨中还夹着小小的冰粒。他看着它们不断地落下,融入大地,化入池洼,而后慢慢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他方才召集众人就是商量蔡京重握相权之事。要防止外人的打击,也要防范内部的崩塌。只有做好成全的准备,才能随机应变。之后,他方详细地问了孙青霞他受伏的事情。他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同时发生了这么多事,完全有可能是有联系的。
站在这长廊里,他半晌都没有出声。同在这里的,还有杨无邪与孙青霞。三人一同在这个漫漫的长夜中看着不知何时会停的细雨,都默然不语。良久,孙青霞突然张口呤:“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戚少商闻之一笑,接口:“惧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念完这两句,他却沉默了一下,慢慢敲着栏杆低道:“夫孰非义而可用兮,孰非善而可服。阽余身而危死兮;揽余初其犹未悔。”
孙青霞听了苦笑:“戚楼主何苦如屈原般悲壮,人生无处不逢喜啊。”
戚少商却微微笑了:“我并非觉得落入屈原般的境地,我只是想,面对生死时,是否会如楚国大夫般毫无畏惧,一心唯念天下。”
孙青霞沉默下来,忽而一笑,慢慢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他只念了半句,前不是前,后不是后。戚少商听他念完,一时莫名,忽然明了,耳根不由一红,低笑:“惭愧,惭愧!”
孙青霞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戚少商果然大侠大义,不拘小节。”说着却收了笑,问:“你可知这冒险有多少?”
戚少商依旧看着时急时疏的雨:“我只盼他能好一点。”
孙青霞怔怔而后叹息一笑:“你这人,还真配得起你那把剑。当年小甜水巷里,你对我说,便是师师姑娘不会跟你,也要她好好的。今日仍是如此。孙青霞对你这一点真是佩服地紧。”说着转身离去:“我要去睡了,不同你想这些烦心事,你自已保重吧。”说着边下楼边哼:“人生自古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
戚少商听着他边唱边远,回头看着杨无邪:“军师可还有事?”
杨无邪看看他,无奈地撇撇嘴:“本是有事的,现在没有了。”
戚少商温和地笑笑:“你也不用再为难他了,如果他真要妄动,我自然会有计较。”
杨无邪叹息:“我想为难也有点晚了。”戚少商摇头笑:“你那时果然是想杀他的。”
杨无邪也笑起来:“是啊,可惜太晚了。”他既然做了,也没什么不能承认,也不必找理由,戚少商自然明白他为何。顾惜朝不但是戚少商现在的心病,也会可能成为风雨楼埋下的无形火雷。他们都是担下了这摊乱子的人,为保这一方平安,殚精竭力,不可出一分差错。
笑归笑,杨无邪仍是开口:“楼主,你不怕他不死心?”他见过太多这类人,均是满腹文采却一肚子诡计,计谋深算,做事狠辣。
戚少商看着他,沉吟一下道:“我已不复当年对他一无所知,我对他的了解与他对我一样多,所以,我想,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杨无邪只能叹气:“希望如此。”
戚少商微笑:“军师,不用担心。我既然已决定走到这一步,就有我自己的计较。我不会再给我们踏错的机会。”他说话间,眼神中有一种决定了什么的神采。
杨无邪一直未能明白,为何戚少商对这件事会有这么大的自信。他一直在想,难道爱一个可以给人如此深的信心与动力,还是这是一种盲目?所以,他也一直未能明了戚少商到底做了什么决定,也未能明白这个决定到底对顾惜朝起了多大的作用。
顾惜朝醒来的时候戚少商还没有回来,他盯着天花板,迷茫了少顷,才回想这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后开始惊讶地明白戚少商今天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胆颤地发现,戚少商这个人简直不怕死。他做了同三年前将他引入连云寨一样的事情,他居然在白道众人面前保他顾惜朝不会再杀人放火!
同一个姿势躺得久了有点麻,翻了身,他看到床边帐子的颜色,微皱起了眉,突然心中噔地一跳,而后便不知是惊是怒,撑着身坐了起来。此时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戚少商慢慢走了进来,四目相对,同时怔了一下,而后一喜一怒。
戚少商知道他为何面露不悦,那种小心眼他现在十分清楚。但他当作没看到,只是走过去,坐在床沿上问:“醒了多久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惜朝扶着床起身,走到桌边坐下,背对着他为自己倒了杯水。戚少商看着他,却并没有扶他。顾惜朝喝完一杯水,方转身看他,平静地说:“大当家,你又要犯同样的错误了。”
戚少商轻松一笑:“你肯这样说,我便可以相信我没有犯。”
顾惜朝支着额,不想多说,他觉得很累。这件事他们纠缠太久,不是一时谁可以说服谁。戚少商倔强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他不说话,戚少商也不在这件事上不放手。两人都只是听着沥沥雨声,静默着。
顾惜朝抬头看他,三年是什么概念?是千日如一时,还是沧海已桑田?他知道戚少商变了许多,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戚少商?他们,或许,其实,还不够了解对方。不了解可以爱吗?为什么戚少商如此肯定,如此绝然地向自己表示?爱是可以如此随意地决定?不过,也对,当年他也是第一眼看到晚晴映日融雪的容颜,悲绝天地的眼神,便从此誓死不离。他皱了下眉,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把戚少商和晚晴放在一起比。
不对!他根本就不应该考虑这件事,他们早过了年少轻狂的时机,而且现在还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应该做的就是尽快让戚少商打消这个主意,一次不成,就两次,十次,百次。
在顾惜朝气势万千地抬起头来,却发现戚少商不知何时竟坐到他身边的凳子上,离他不过半臂的距离。他反射性地向后一躲,戚少商立即拉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臂,防止他跌倒。这么一拉一扯之间,两人距离反而更近。他看着戚少商温和的微笑,一时忘了他应该对他说些什么。
戚少商在他发呆的时候就在打量他,这是他最近无事时,一直特别喜欢做的一件事。他觉得他过去很少这样盯着他看,那时,他们真正对视不过几天,之后便一直都在忙于那件无奈,无谓,但鲜血惨痛的追杀。那时,他对着这张脸时时都在防备,而终于,现在,可以好好地看看,可以想想,以后如何才能一直有机会看下去。
他不时能发现顾惜朝一些小习惯。想事情时,神情漠然,眼神悠长;他很少真正的微笑,这让他有点心疼;当他困惑的时候,会微皱起眉,抿着唇;想通什么,决定什么的时候,会挑眉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表情,额头会露出小小的纹路。
戚少商这么看着,便坐到他面前,想好好研究一下。谁知还没有看太久,顾惜朝便回过神抬起头来。看到自己近在眼前,他便眼睛眯起,微仰起下巴,那是他心情不好的征兆。
戚少商微笑着,觉得心情十分平静,也非常的好。作为江湖人,他胆大心细,做事偏行动派,所以常能出奇不意。所以他做了一件看起来不太明智,却让他心情好了很久的事情。
当戚少商那张看起来生畜无害的脸越靠越近的时候,顾惜朝虽不明所以但仍力持镇定。而后他发现他犯了一个错误,这让他心中万分悔恨为什么在戚少商面前他总是计算失误。
顾惜朝被他握住手腕挣扎不开,只能用力睁大眼睛瞪着他,他能感觉戚少商贴着他的唇微微笑了,不由恨得咬牙,却不想戚少商轻咬了他一下,他反射性地想呼痛,却被他钻了空,彻底对他的唇放肆了够!轻轻地舔吻,重重地吸吮,没一个角落都不肯放过。顾惜朝本想咬回去,却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导致他手脚发软。
他微促的呼吸让戚少商恋恋不舍地松了口,头抵着他的额头,他的手不知何时抚上他的肩。有什么膏脂可以比得上这种柔软,有什么蜜果可以比得上这种甘甜?采撷心上人的吻,是一种令人倾心陶醉的乐事。
回过神的顾惜朝看到戚少商脸上那种得意的笑容,恨得直咬牙。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不用银针所入他的几处|穴位,让他尝尝全身痛的感觉;或者,即使自己没有了小斧,还有飞刀;其实他袖中还藏有一些药粉,可以让人全身麻痒,如万蚁附身。总之,他其实有很多方法可以让戚少商退开,为什么他没有抓住机会让他吃点苦头?
就在他气得心思百转的时候,戚少商却闭上眼睛,将他拥入怀中,很轻地说了一句:“如果,即使一年只有一次,你能如此地呆在我身边,我也十分高兴。”
顾惜朝本想挣开的心思在此时全部空白,他突然明白,戚少商确实一直都知道他想做些什么。感受着他拂在自己颈住的呼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顾惜朝唇角向下滑落。他有些悲伤地想:是不是,像他这种人,永远不能给身边人某些他们的渴望的、其实他自己也愿意给予的东西。比如,感情!
二十六
突如其来的秋雨一直断断续续,时大时小地下着,时局正乱,戚少商便暂留雷卷,息红泪几人住在楼里。他们住的黄楼与白楼有一些距离,况顾惜朝近日也懒懒地不肯出门,只往返于留白轩与花窖之间,两拔人倒一直没碰上。穆鸠平虽然每日咒骂,却也不肯真找上门,毕竟是戚少商的房间,他不好擅闯。
戚少商近日忙得见影不见人,想当年他号称九现神龙时,据说也是如此神出鬼没,方得此名号。顾惜朝手指慢慢拂过药草间的叶片,而后慢慢叹口气,心里突然想,林小小与董风真是不知道心疼东西,找不到要的物什竟然烧了药林,虽然那里已不再有绝世药草,但还有许多经年累月长起来的老药材。
他想着,轻轻剪着叶茎与果实的手便停了下来,现在那把钥匙在他手上,戚少商却一直不问,看样子,甚至都没有告诉铁手。不过,也许他与无情有交谈过,那日风雨楼聚会后,他应该有去过六扇门。这人,他心中摇头,对自己还真是放心。
他一点点收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后低低道:“有什么事尽管说,何必如此犹豫不决?”
站在门边的人终于慢慢走了进来,咬牙低道:“顾惜朝,少商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有本事就一辈子不要离开他身边!”
顾惜朝淡漠地轻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他机会让他这么护着我一世的,你想报毁诺城的仇,尽管来就是了。顾惜朝岂是站在人后的人?再说,你若真要找我,他护着能如何?你杀了我,他还能杀了你?笑话!”说着嘲讽地抬起头来:“你好不容易找到我落单的时候,伤心小箭还不出手,却在这里与我废话,所为何事?”
息红泪站在他五步远,附视着他,一脸防备,却见他蹲在药草前,举止优雅,神情安然地收集着药上结得小小的紫红果实。她不明白,戚少商何以还会回护这样一个不知何时便会面带笑容捅人一刀的人?但她是女人,她第三地发觉这两个人神情举止间难以理清的纠结,作为戚少商曾经爱过的人,她与他热恋如此之久,太清楚戚少商那种温情的眼神,狡黠的得意会在什么时候才出现。
顾惜朝收了剪刀,盖上药盒的盖子,站起来回头十分有礼地问:“息城主还有事吗?”
息红泪看着他谦谦君子的模样,她想,她现在有很多方法离间他与戚少商。她可以诬陷顾惜朝要袭击她,但却只能看着她,心中发寒。那日重见时,他觉得戚少商身边的顾惜朝虽然仍是尖牙利齿,高深莫测,却还是平和。可是现在,她却觉得顾惜朝仍是顾惜朝,也许他收敛沉着了一些,却仍是那个可以站在毁诺城前面对屠杀毫不眨眼的顾惜朝。他只会在某些人面前,收起那种张扬甚至不克制的戾气,比如傅晚晴,比如戚少商!
顾惜朝看着她,突然笑了一下,似乎觉得情况十分好笑,尽管他们之间基本没说什么话,他笑笑说:“息城主,你可知戚少商派了多少眼线在我身边监视我么?”
息红泪怔了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警告她不要妄动,戚少商如此监视自己正中意的人,不但有防范也同时保护着他不会被诬陷。
顾惜朝像是欣赏够了,转身准备离去,息红泪此时醒悟般突然脱口而出:“顾惜朝,你好好想一下,你已经害死顾夫人,你还想害死少商么?”
顾惜朝闻声回头,饶是见惯大风大浪,性情爽快的息红泪也忍不住退了一步,那样狠绝的神色,她只在顾惜朝逼宫的时候见过一次,这时他竟如此地看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话语。
顾惜朝大约也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强烈,他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开,离去的身影如此迅速,宽大的袍袖却掩不住他愤怒的姿态,随着他离去的身影振起一上一下的青风!
推开房门,他将药盒丢在一边,站在窗前,试图平息怒气,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他明白,自己不是因为晚晴,而是因为息红泪的后半句话!
她哪只眼睛看到他害戚少商了?怒气中,他却仍浮上无奈。他明白息红泪说得也是实情,他确实曾差点杀过他,而且,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让戚少商因他犯险。实际上,现在戚少商就因为他处于两难的处境,只是他不说,而且他自信能闯过。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未跨过,而且完全跨不过去的东西!戚少商,你何时才会明白?何时才会收手?
他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门响,他全身颤了一下,收起杂乱的心绪,低头去整理手边的药材。戚少商走过来,却皱了下眉,问:“雨还没停,怎么不关窗?”
顾惜朝淡淡地说:“这样空气好。”戚少商走过来关窗,他便让开。戚少商关了窗,奇怪地看他,而后抿起了唇,眼神沉了下来。顾惜朝躲他躲得那么急,那么慌,他想不发现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