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脉-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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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西气东输迫在眉睫势在必行，我决定立刻掉转方向，到西气东输源头的大气田看个究竟。
第二部分第34节：我知道你要什么样的胡杨了（1）
深秋时节，冒着霏霏细雨，我和塔里木的作家郝贵平、李明坤一道乘坐“沙漠王子”从库尔勒向西气东输的气源地克拉2驶去。一路上都是熟悉的胡杨林，不知不觉就到了库车县。库车县位于塔里木盆地的西北边缘，著名的库木吐拉千佛洞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库车县的却勒塔格山崖上，石窟里有很多唐代壁画。库车古称龟兹，是《西游记》里的女儿国所在地。
我在库车县邮局盖了西气东输全线的最后一个邮戳，兴冲冲地从库车往拜城方向行驶。往北拐了一个弯就是天山南麓，突然窗外的山形变了模样，有的像宝塔，有的像葫芦，有的像蘑菇，有的像图腾柱，山也变成了粉红色和橘黄色。这就是著名的雅丹地貌。雅丹也称雅尔当，是维吾尔族人对险峻山丘的称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把山雕刻成了形态各异的造型，风在这里怒吼，发出鬼一样凄厉的狞叫，仿佛是走进了魔鬼宫殿。
这里沟壑纵横，荒山秃岭，我惊诧山体的五颜六色，有红色的、粉红色的、黄色的、豆绿色的、赭石色的、驼色的、黑色的……山形也变得奇形怪状，有的酷似刀片重叠，有的仿佛苍鹰回首，有的好像布达拉宫，我走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却从未见过像天山南麓这样怪异的山。越往里走越发显得神秘莫测诡谲多端，山被洪水冲刷出一个个溶洞，风凌石瘦骨嶙峋，钟乳石晶莹剔透，硅化木发出思古之幽情，真是一座货真价实的地质博物馆。
二○○三年六月，中石油将西气东输上游工程建设任务交给了塔里木油田。西气东输上游项目作为西气东输系统工程的源头工程，主要是确保天然气的资源量，把地层深处的天然气开采出来，经过净化处理后将干气输往外输主管线。上游项目选择的外供气田为新疆塔里木盆地的克拉2 气田、英买7、羊塔克、玉东2凝析气田、牙哈凝析气田、吉拉克凝析气田，可采储量两千五百八十六亿立方米。
西气东输的主供气气田就是克拉2 气田，克拉2 气田位于新疆阿克苏地区拜城县境内。西距拜城县约六十公里，东距库车县约四十五公里，南邻克孜尔乡约二十公里，北邻黑英山乡约二十二公里。构造位于库车坳陷北部克拉苏—依奇克里克构造带的中西部，为一东西向展布的长轴背斜，东西长十八公里，南北宽四公里，由东西两个高点组成。含气面积四十七平方公里，气藏气柱高度达五百米，地质储量为2840。86立方米，纵向包括下第三系白云岩、下第三系砂砾岩、白垩系大套砂岩三套产层。气藏埋深在三千五百至四千一百米之间，气藏中部的温度是一百度，天然气的品质非常好。
这座山远看像布达拉宫吗？
二○○三年二月，中国石油和三家国际石油公司合作完成了克拉2气田总体开发方案的编制及评审工作；四个月后国家计委审批了克拉2 气田总体开发方案。
克拉2 气田于二○○三年八月份开始进行地面建设范围的征地、气田内部主干道和外输管道伴行路的修建；二○○三年十月开始进行地面工程的全面组织实施；二○○四年一月开始在开发井钻井。
刚刚下过一场秋雨，路上有很多积水。司机不太熟悉路，七扭八拐拐到了一条河旁。这条河叫做克孜尔河，是通往克拉2的必经之路。河面有七八十米宽，河水挺深，河上没有桥，怎么办？绕行是不可能的，李明坤说弄不好只能原路返回了。难道我们走了六个钟头都白走了，难道我真的要和克拉2失之交臂吗？我不死心，对司机说我水性好可以游过去。
第二部分第35节：我知道你要什么样的胡杨了（2）
司机看我很执拗，一声不吭地下了车，他到河边探了探水深，又到车前鼓捣了几下，就进了驾驶室。我问他要不要下车帮他推车，他说不用，我上了加力。他加大油门，我们在车上捏了一把汗，恨不得用轻功把体重减掉。汽车向前冲了几步，无奈地退了回来。我对司机说师傅咱们别硬闯了，万一汽车陷进河中央怎么办？干脆锳河过去吧。他说你就是能锳过去前面还有好远的路，在这种地方没有车寸步难行。
我问郝贵平你以前来克拉2走的是哪条路，有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行？他说我根本就没来过克拉2 。我说你是塔里木人怎么会没来过克拉2 ？他说克拉2太难走了，到那里去必须要坐牛头车，而且必须在那里住一宿，那个鬼地方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他的话反而刺激了我的挑战欲，我想克拉2就是月球我今天也得登上去。反正车上有三个男子汉，他们不怕我怕啥？司机徐师傅是个很有个性的小伙子，一路上和我们聊得很投机。他看出了我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便加大油门向河里冲去。也许是天意，汽车终于闯过了河。我感慨地说：“到底是牛头啊，要是换了别的车，咱们今天非得撂到半道儿。〃
从库尔勒出发经过七个小时的跋涉，我终于来到了克拉2 。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一排白色的活动板房横陈在我的眼前，天蓝色的屋顶和白色的房子在粉红色和赭石色相间的山峰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我们走进板房，主人端来了饭菜。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钟，我们刚刚吃午餐，饭菜是那种极简单的份儿饭，还有点凉，克拉2的艰苦由此可见一斑。
我曾经在罗布泊无人区住过活动板房，也曾经在苏里格气田见过沙漠小屋，克拉2的生活条件比他们要强多了。活动板房里居然有空调。在活动板房里，我见到了西气东输克拉2气田建设项目部地面工程部的黄岳。他是成都人，考取了四川工业学院工民建专业，一九九○大学毕业分配到塔里木基建工程处搞地面建设。他干过轮南油田、塔中油田，算得上是一个老塔里木人了。
二○○三年六月五日，西气东输克拉2气田地面建设开始启动。当时的克拉2非常荒凉，一个小伙子说：“我站在克拉2的山上，看到轮南的灯光，心里可羡慕了。〃
夏天是洪水肆虐的季节，你在沟里干活，暴雨会突然从天而降，你躲都躲不及。尽管危险重重，石油人却把生死置之度外，他们在克拉201 井旁边打眼放炮，炸平了两万多平方米的雅丹地貌，在废墟上搭起了东西南北四排活动板房，围成了一个院子。
克拉2气田在中国占了三个第一，即储量第一、丰度第一、单井产量第一。正是由于克拉2 气田的发现，国务院在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中，把西气东输作为重大项目列入了计划。这样就使新疆塔里木盆地的油气勘探开发工作作为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驶入新的历史航程。
克拉2气田设计年产天然气一百二十亿立方米，采用一套开发井网：开发生产井十口，备用井三口，观察井三口，污水回注井两口，第一批开发井整体完井工艺按照二十年不动管柱新思路设计。采用单井集气、集中处理工艺，建造一座中央处理厂。把天然气脱水、脱烃、脱硫处理后，输送到轮南西气东输首站。二○○三年十月中旬，他们平了四口井场。
从克拉2气田到轮南西气东输首站有一百六十多公里的外输管线，干管线就要修伴行路，建设者们早晨九点半出工（新疆的九点半相当于内地的七点半），晚上七八点才收工，修好了七十八公里的伴行路。
第二部分第36节：理想主义不是一张过期的船票
我和郝贵平、李明坤一道来到了克拉2的山上，我仔细地端详着周围的山峰，发现就像托克逊的树都一边倒一样，克拉2的山仿佛也是一边倒，像刀片似的有明显的被风侵蚀被水冲刷的痕迹。特别是迎面的那座山，酷似一张鳄鱼嘴，似乎要把这里的一切都吞进肚里。
我问郝贵平有什么感受，他说他觉得克拉2太阴森可怕了。我说其实这个地方很有特色，地质学上管这种地貌叫做构造地貌，这是一种成因和形态充分体现地质构造特征的地貌。克拉2的褶皱山地、坳陷盆地、背斜山、断块山、地堑谷都是典型的构造地貌。
在远古时代，塔里木确实是一片汪洋大海。到了下第三纪，又出现了由胡桃和野果组成的亚热带常绿和落叶的混交林。大大小小的河流穿过绿色林带，携带着大量的有机物去拥抱大海。那时候的塔里木盛产阳光、沙滩和海水，阳光温柔地抚摸着蓝丝绒般的塔里木海，生物便在温暖的环境中繁衍生存。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空气、水和阳光都很富足的情况下，生物们便可劲儿繁衍。这些生物和有机物就成为生成油气的物质基础。
大约到了距今六千至八千万年间，印度板块在漂移中和欧亚板块相撞，原本诞生于中生代的塔里木盆地南北山系开始了新的造山运动，到距今四千五百万年左右，塔里木海水受山的挤压无奈地向西退去，一直退到了地中海，塔里木也在亿万年中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迁。正是这种变迁使得塔里木的沉积岩达一万八千米厚，平均都在八千三百米。沉积岩的总体积是464。3万立方公里。
塔里木的岩石是一部史书，忠实地记录了斗转星移，世事更迭；在这里俯拾皆是的硅化木，随便捡一块就有一亿多年的历史。由于洪水的冲刷裹挟，成片的胡杨林逐渐被泥土、砂石和火山灰所埋没，几经地质变迁。它的木质细胞经过二氧化硅填充和代替后给溶于水中的铁、锰等氧化物染上了黄、红、紫、黑和淡灰色，显得五彩斑斓，古香古色。
塔里木是我国面积最大的盆地，沉积着巨厚的古生界、中生界、新生界地层。通过多年的物探工作，已经发现了六十八个潜伏构造。近年来物探队员们做了一批横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地震剖面，初步搞清了区域地质情况，发现了一批面积达三千至五千平方千米的大型圈闭。塔里木有着巨大的油气资源潜力。
我和塔里木人聊天时，一个突出的感觉就是他们像爱护自己眼珠那样爱护塔里木。他们以塔里木为荣，我问黄岳：“你的家乡是天府之国，你不想成都吗？”
他说：“想是想，但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塔里木。”
第二部分第37节：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1）
从克拉2回来的路上，郝贵平操着浓重的陕西口音向我讲述了塔里木的变迁：我是一九八九年来到塔里木石油勘探开发指挥部的，那时的库尔勒非常落后，只有十几栋旧楼，街道两边都是低矮的房子，只有三家宾馆。其中有一家叫做巴州宾馆，其他的两家好像叫什么旅社。
城市特别脏，最大的商场前尘土飞扬，纸屑飘舞都没人管，卫生在全新疆倒数第一。
当地维吾尔族人多，老百姓穿得很破旧，街上没有出租车，出门办事都是坐马车或驴车，马和毛驴驮着你到处奔走，坐一次五毛钱。
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塔里木石油勘探五上五下，从一九八九年开始搞塔里木石油会战，那气氛就好像解放初期那样。那时候人与人的关系特别亲，大家都住集体宿舍，吃大食堂，大家每年连续工作九个月，连星期天都在办公室加班，大伙儿都憋足了劲儿向党中央、国务院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塔里木石油会战的重点在轮南，我们开发了英买力油田、东河塘油田……一九八九年九月十九号塔中1井第一次试油喷出了三百六十多万方石油。轮南油气田发现后又发现了塔中油田。库尔勒离塔中很远，坐飞机都要坐五十分钟。一九九四年春天，我从轮南乘车到塔东2井办事，在从塔中1井到塔东1井的路上，发现了一辆陷进沙子里的日本五十铃沙漠油罐车，当我们开到油罐车跟前时，车门打开了，一个小伙子从驾驶室跳下来，他只有二十岁，长着一张娃娃脸，嘴角的胡子还是毛茸茸的。穿着紫上衣，牛仔裤，他叫郭斌，从沙漠运输公司汽车驾校刚刚毕业，昨天他开车在沙漠里行走，碰上一个大沙丘。在上坡时汽车轮子陷进沙子里，汽车熄火了。在沙漠里不怕翻车，怎么翻也死不了人。他没带吃的，车上只有两瓶矿泉水。他在沙漠里被困了一夜饥渴难耐，又不敢把水喝光，就喝了一瓶，剩下的那瓶打算第二天早上徒步走回去时喝。
看到他饥渴的样子，我的心一阵酸楚。这小伙子还是个孩子，就到这么荒凉的地方遭罪。我递给他一个麻花，他虽然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却没有接麻花，用沙哑的嗓子说：“我想喝水。”
我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三下五除二喝完了又要，我又给了他两瓶，他一口气喝光了三瓶矿泉水，脸上才有了笑容。我问他一个人在沙漠里过夜害不害怕？他说不怕这里没有野兽没有坏人，就是想我妈。
我用汽车把他带到塔东10井，让塔东10井的人用推土机把他的车拉出了沙丘。轮南油气田开发后我们就向塔中进军，在依奇克里克钻井，在库车到拜城之间搞地震物探，就是放炮后用地震波来判断地下有没有石油天然气。在塔北和天山南麓搞物探是很艰难的，外国人说：“我开始不知道你们中国人是怎么修万里长城的，看了物探队员的勘探，我知道你们还可以再修一座万里长城！”
不知不觉到了轮南，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位物探队员的话：“我站在克拉2 的山上，看到轮南的灯光，心里可羡慕了。”
在我的眼里，轮南是个很荒凉的地方。可是在克拉2的物探队员眼里，轮南就是人间天堂。
在南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又一次得到了证实。郝贵平说轮南以前是很荒凉的，我们刚来时住组合式野营房，风沙大得吓人，刮起沙子来灰蒙蒙的，满头满脸都是土，连耳朵眼儿里都灌满了土。早晨起床，被子上一层沙子。吃饭面条上也都是沙土，必须用水涮涮才能吃。
我问郝贵平：“你在塔里木生活了十四年，你不觉得塔里木荒凉吗？”
第二部分第38节：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2）
气龙远从天边来
他说：“只有荒凉的沙漠，没有荒凉的人生。”
我们正聊得起劲儿，突然看到一个戴着小花帽的维族人招手让我们停车。他的动作很滑稽，两只手在胸前刨来刨去，又弯着腰指指地下，颇像初学游泳的人的狗刨式。我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不祥的预兆。半夜三更，他拦车究竟要干什么？他看我们没有停车的意思，索性站在马路中央双手拦车。汽车咯噔一声停了下来。下车一瞧，原来前面超载的车辆把马路轧出了一个一米五见方的大坑，他那种狗刨式的手势是告诉我们地下有坑。
副驾驶位置的汽车轮子已经完全陷进了坑里，我们一人站在汽车一角，使出吃奶的力气抬着。那个维族人又招呼了几个维族乡亲帮我们抬车，不一会儿就把汽车抬出了大坑。我看了一眼手表，当时已经是午夜两点，塔里木深秋的风像刀子似的拂面而来，这些维吾尔族兄弟竟然冒着严寒在马路上守着车辆，告诉过往的司机此处危险。
我用维语对那些维族兄弟说：“阿达西亚，热合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