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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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气东输上游气田建设启动后,大庆管道公司又在激烈的角逐中中标。他们干的是从克拉2气田中央处理厂到轮南首站输气管线的2号阀室,全长三十四公里。中间要十一次穿越河流和农业灌溉渠,六次穿越公路。天然气从井口出来一直到中央处理厂的集输气管道全部采用22铬双相不锈钢焊接,大庆管道公司中的正是这段标。以往国内很少使用22铬双相不锈钢,长输管道更没有先例,只有壳牌公司用过这种钢材但管道口径很小。因为用量少世界年产量只有七百万吨。为了尽快掌握这门技术,大庆管道公司从太原钢铁厂购买了3。3吨国产22铬双相不锈钢,运回大庆由焊接培训老师指导,组织三十名焊工培训。老师们查阅了大量的焊接资料,投入了很多技术含量,手把手地交焊工操作,仅培训费就花了三百八十万元。这些焊工很争气,连春节都没放假天天披星戴月苦练,终于在考试中全部闯关。
袁世昌是焊接工程师,今年二十五岁,他从抚顺石油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大庆油建新疆分公司,在新疆干了三年半。中国与哈萨克斯坦输油管道签订协议后,大庆管道公司又中标了。考虑到袁世昌在大学学的俄语,俄语呱呱叫,本来打算把他派到哈萨克斯坦,可他已经到了克拉2 气田。他是线上的焊接技术负责人,重任在肩,克拉2又是个非常重要的岗位,只好忍痛割爱了。出国机会对石油人来说是很重要的,收入比国内高很多,可为了克拉2气田,袁世昌无怨无悔。
二○○四年七月二十七日,大庆管道公司在克拉2气田正式打火开焊。22铬双相不锈钢与碳钢相比较氩弧焊方面需要管内充气保护,所有的不锈钢在焊口部位都要含氩气。要测量含氧量,含氧量必须低于百分之五十。对焊接的热输量也有严格要求,层间温度必须冷却在一百度以下。不能用其他手段,只能自然冷却。焊后用专用设备测量焊缝铁素体含量,铁素体要求在30—60%之间。每道焊口都要测量铁素体含量、含氧量和层间温度,管材不能接触不锈钢以外的任何金属。焊接工程师的担子特别重,每一道环节都要亲自盯着。
焊工的胳膊肘被管子磨掉了一层皮
工人们每天早晨七点钟起床,七点半上工地,晚上十点钟才收工,每天在工地呆十四个半钟头。他们焊的管子直径是五百零八毫米,去掉壁厚直径变成四百七十三毫米。每焊完一道焊口,焊工们都要钻进管子里观察焊道情况,超声波无损检测,X射线拍片,确保万无一失。
有时候焊工吃不准,袁世昌就钻进管子里去观察。管子太狭窄了,他觉得爬进去后像躺在棺材里盖上盖子的感觉,从精神上到肉体上都在遭受磨难。
袁世昌风华正茂,长得很帅,又是大学生,可至今还是孑然一身。范经理给他在大庆找了个对象,女方问他:“你上不上新疆?”
他说:“上,我们今年要干克拉2的工程。”
女方说:“那咱们先交个朋友以后再说吧。”
以后就再也没影了。石油人苦啊,你在戈壁滩上苦干,哪个女人愿意往这儿跑,面对荒漠你又能找谁啊?工人们在线上吃饭不花钱,穿衣不花钱,钱都花在电话费上了。电话是他们感情的寄托,心灵的期盼啊!
一根管子十二米长,九根管子接在一起就是一百零八米,焊工肖建国体重一百八十斤,负责打底焊,他带着把线钻进管子后,里面的金属味儿熏得他头晕脑涨。管子里非常闷热,人呆在里面一动不动都直淌汗珠。肖建国的身体紧紧地卡在管子里,动一下都很困难。他用嘴叼着手电筒脖子来回转着观察焊道。一百零八米的管子太长了,大伙儿害怕他憋气,给他的身上别了一个氧气袋。吸了氧就顾不上观察焊道,他只好咬牙憋着,在管子里一进一出需要两个多钟头,等他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出管子时,人累得仿佛散了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部分第55节:保尔·柯察金身边的石油人(2)
开始是人工爬,由于管径窄爬起来特别费力,大伙儿群策群力做了一个一米二长的小滑板,下面有四个胶皮轮子,爬起来省力多了。滑板在管子里滚动,焊工要用胳膊肘撑着管子往前爬,久而久之,每个人的胳膊肘都是疤痕累累。电焊工应杰是个很帅的小伙子,他穿着一身绿色的焊工装在工地忙碌着。他卷起衣袖,我看到他的两个胳膊肘上磨出了很大的血痂。我问他疼不疼?他用东北话说:“不碍事,大伙儿都这样!”
起重工孙向明的母亲瘫痪在床,上线前他买了金鱼和鸟,金鱼放在窗台上,鸟笼挂在母亲的头,既然自己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就让这金鱼和小鸟代我尽孝吧。他的家住在六楼,换液化气罐时全靠媳妇一层层往上扛。母亲节那天,孙向明站在戈壁滩上遥望家乡,眼睛里涌满了泪水,大庆管道公司克拉2气田项目部书记谈小平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去看望孙向明的家人。
大庆管道公司新疆分公司经理孙锡洪进疆十年,去年先后两次住院,先是尿出血,后是心脏支架,病情刚有好转,他就又奔向工地。家里来电话说父亲病重,他无暇回去;家里来电话说父亲病危,他还是无暇回去。他的老家在海拉尔,只好让妻子到海拉尔照料父亲。好不容易到了冬天,他千里迢迢赶到海拉尔时,父亲已经瘫痪了。他一下子跪倒在父亲的床前嚎啕大哭,谁拽也拽不起。
父亲带着对这个世界无限的眷恋远行了,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破船又遇顶头风,父亲刚走,他的小舅子出工伤死了,二姐又得了尿毒症,可他还是在塔里木奉献着。新疆人爱喝酒,为了给大庆管道公司多揽活儿,他把痛苦嚼碎咽进肚里,强颜欢笑和甲方喝酒。
五十三岁的杜景德师傅是个老司机,负责从库尔勒往克拉2 运货。他开一辆东风半挂车从克拉2跑六个钟头赶往库尔勒,本来可以在库尔勒找个地方歇歇脚,可克2 线物资供应料厂离库尔勒有十二公里,为了尽快把货物运回,他总是直接把车停在料厂,以车为家在车上睡一宿,第二天早上直接把料拉回克拉2 。
工作环境对人精神和心灵的折磨是非常残酷的,工人杨连军在塔中干活时突发脑溢血,塔中急救中心向库尔勒紧急求救,库尔勒塔指医院的大夫在电话里遥控指挥该怎么救。无奈相隔太远,医疗条件有限,使尽浑身解数也没有救过来。
大庆人在戈壁滩上与风为伍,与沙为伴,电视上看到北京出现沙尘暴,大伙儿觉得这算个啥风啊,真是小题大做。你们还没看到新疆的风,新疆的风那才叫做风,大的时候可以把帐篷连根拔起。有时候大伙儿发发牢骚:“这石油和天然气长得太不是地方,怎么尽长到荒郊僻野,咋不长到王府井让咱们去打井?不长到王府井长到昌平、密云也好啊!”
牢骚归牢骚,工人们干活可不含糊。春节一过,他们从大庆出发,第一天坐十八个钟头的火车到北京,第二天又从北京坐十几个钟头的火车到西安,第三天再从西安坐两天的火车到库尔勒。一出来就是一年。12。38公里的22铬双相不锈钢管道,工人们不知道洒下了多少汗水,付出了多少心血。应杰、肖建国、刘志都是大庆子弟,他们非常珍惜能够参加西气东输这、个难得的机遇。昨天一道焊口连头一直连到今天早晨凌晨五点,回到驻地吃点东西眯一会儿,十点钟焊工又出去干活了。刘志的工序是盖面焊,他一丝不苟地忙碌着,焊缝天衣无缝,连瑞典供货商看了后都连声说:“OK,太棒了!”
起风了,狂风把克拉2 吹得昏天黑地,保尔·柯察金的雕塑在狂风中巍然挺立。望着大庆人挥汗如雨的身影,我觉得他们就是保尔·柯察金的化身;看到白色的双相不锈钢管道在崇山峻岭间延伸,我懂得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第二部分第56节:东突分裂分子扬言要炸掉克拉2气田
在克拉2,我的眼睛总是流泪,开始我以为是自己不适应环境,可我发现李佩红的眼睛也变得兔子似的通红通红。再一问新分来的大学生,他们说自己也老流泪。我恍然大悟:我们住的是新板房,一定是活动板房里的甲醛超标。
长途跋涉把李佩红的腰颠得生疼,她说自己从来没有在前线住过这么长时间。我心疼她,采访时尽量让她在房间休息。她看我每天早出晚归采访,劝我注意劳逸结合。我说采访时间有限,我必须抓紧每一分钟。
说实话克拉2的条件确实很艰苦,从我来到这儿就诸多不顺。这里的气候反复无常,特别容易患感冒,我先是感冒发烧,接着又水土不服拉肚子。也许是水质的问题,洗完澡总觉得身上干涩发痒,头发黏糊糊的好像没有洗干净。眼睛又酸又涩,经常流眼泪,吃的是份饭,住的是狭窄的板房,每天从工地回来都是灰头土脸,天天晚上采访到十二点,四个人住在一起互相干扰觉也睡不踏实,确实很辛苦。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实在是没呆够,总觉得这里有很多东西在抓挠着我的心,我舍不得离开克拉2。
克拉2究竟有什么魔力使我如此留恋?那是因为走在克拉2 ,时刻都能感受到生命的张扬。
这里有着忘我的劳动场面,有着建国初期那种澎湃的建设激情,有着浓厚的理想主义。这里的人心地单纯而善良,这里的人无私而忘我。这里是一座地质博物馆,这里是一座心灵净化厂。
四十四岁的刘建刚是东方物探塔里木建设工程公司副总经理兼克拉2 气田项目经理,一九八一年从石油物探学校毕业分配到新疆。克拉2工程启动后,他带队负责爆破。克拉2 的工程大致分五块,一是中央处理厂十八万平方米长方形的土地,二是像串糖葫芦一样串成一条直线的十口生产井和开发井的井场,三是一百六十公里的管沟,四是一百六十公里的伴行路,五是营地。
克拉2 气田的地貌都是尖牙利齿的石头和桀骜不驯的馒头山,土质以泥岩和砂岩为主。新疆土地碱性大,碱在地里是黏性的。脆性地层好炸,放炮是岩石越硬爆破效果越好,而泥岩遇水就风化,克拉地区的土一下雨就崴泥,石头软吸收能量,爆破效果不佳。
二○○三年十月十三日,刘建刚率领一百三十多人来到克拉2气田。十月中旬在内地还是黄金季节,可克拉2已经下起了皑皑白雪。气温到了零度,穿着棉袄棉裤冷风还飕飕地往身上灌,只好再披上一件棉大衣。爆破的顺序是测量布孔钻井放雷管炸药,然后启爆。爆破点一般都在山上,七个人抬着一台钻机艰难地爬着二十多米高的山,下雪路滑,一不留神就崴了脚。
每当爆破前,刘建刚都要在周围设置安全警戒岗,警报铃声响两遍之后,才能实行爆破。十月十五日晚上,克拉2响起了第一声爆破声。轰隆、轰隆……当时只允许晚上放炮,他们白天在山上打炮孔、填炸药,晚上七点钟开始爆破,一直要爆破到半夜十二点钟。夜深人静声音传得远,克拉2 每天晚上都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冲击波把活动板房震得直晃悠。第二天早上再赶到爆破现场清理土石方。他们制定了严格的HSE管理制度,打孔、填药、爆破、清理都有专人负责。
他们先爆破主干线,再爆破中央处理厂、职工公寓和火炬区,最后爆破伴行路和井场。火炬区的下面是甲方的营地,不能有大的震动,他们就采用免爆法,就是用破碎头液压震动,一点点把火炬区碾轧平。一个半月之后,大爆破主体完工,仅中央处理厂爆破土石方就达四十万立方米。主干道周围都是五十多米高的山,要降到三四十米工作量很大。
克拉2的地貌是石头与沙子的混层,推土机推不动,爆破效果差,冬天土质变硬炸完后有的石头还很大,最大的有十几立方米,很多地方需要二次爆破、三次爆破。有的地方要超深打井0。5米,爆炸破碎后用石头和土回填。回填土和石头最大的不能超过二十厘米,工程量巨大。东方物探塔建公司的建设者投入了大量的设备,十台带裂土器的大型推土机、五台挖掘机、十辆翻斗车、十四台大型车载钻机、十三台潜孔钻、二十台小型钻机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马达声震得地动山摇,机器一遍又一遍地碾轧,回填土石方五十万立方米。回填时三十公分为一层,一边回填一边碾轧,用了七十天的时间,终于把波涛汹涌的山地变成了一马平川。平整后还要测量轧实密度,如果轧实密度不够,地基就会下沉。
春节来临了,可克拉2气田的石油人却没有团圆的福分,他们只在大年三十下午和大年初一上午休息了一天,其他时间都冒着漫天飞雪奋战在工地上。年三十晚上下起了鹅毛大雪,西气东输常务副经理罗世芳来到前线和工人们一道过年,给大家带来了猪肉、羊肉、水果和糖等年货,还给坚守在工作岗位的民工发红包。大年初二,塔里木油田分公司总经理孙龙德冒着飞雪前来与职工们一道过年。
每天在工地摸爬滚打,刘建刚觉得右上腹阵阵剧痛,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诊断为胆结石。“五一”节刚刚做完胆囊手术,刘建刚第八天就来到现场指挥爆破。每天实施爆破前,他和安全总监高恒栓都要去现场,每放完一炮都要检查有没有哑炮、漏爆现象。要是在其他地区第二天早上再检查也未尝不可,可这里是边疆,存在东突分裂分子的威胁。
克拉2冬天的晚上非常寒冷,穿着棉袄棉裤棉大衣还冻得瑟瑟发抖。工人们大多在夜间爆破,有时候要爆破到午夜一两点钟,等他们检查完就是半夜两三点钟。高恒栓五十六岁了,患有糖尿病,穿得厚墩墩的在雪山上爬上爬下很吃力,刘建刚就拉着高恒栓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驻地。短短几个月,刘建刚整整累瘦了十斤。
有一天,公安厅来了封秘密电报,说东突分裂分子有可能要破坏克拉2 气田,让大家注意防范。刘建刚给部下做了严格规定:炸药库由公安部门设立,二十四小时有专人看守。炸药由公安民警配送,炸药和雷管要分车装运,由专人负责分发下药回收记录。炸药的使用同账面必须相符,领多了的炸药必须当天退回炸药库。
我在克拉2气田采访期间,每天都听到炸山的轰鸣声,每当爆破时,活动板房就剧烈摇晃,仿佛发生了地震。一年来刘建刚率领的东方物探塔里木建设工程公司的建设者,使用了八百吨炸药,五十万发雷管,在克拉2气田完成了一百多万立方米的土石方爆破量,回填土石方近一百万立方米,没有发生任何人身伤亡事故。
克拉2 气田建设地面工程项目部与当地公安部门紧密配合,中央处理厂门口请警察站岗。各单位都成立了防范队,一拉电铃就紧急集合。四川油建派出四个人,大庆油建派出两个人,每天骑着摩托车巡逻。各级公安部门的电话号码悬挂在各个施工点和营地,一旦出现异常可以随时报警。
一个艳阳天,刘建刚带我去看爆破,我站在高山上架好了照相机,把镜头对准爆破点。轰隆声巨响,石山土崩瓦解,土黄色的蘑菇云腾空而起。刘建刚问我感觉如何?我说怎么不像电影里那么壮观,他笑着说电影里的爆破是追求视觉效果,炸药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