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脉-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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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年夏天，西气东输东线的各个施工单位需要做工程量签证，苏胜柱是老管道，熟悉业务，被抽调到北京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对西气东输做工程量签证。八月中旬，黄维和总经理要到西气东输工地视察，苏胜柱陪同前往。听说丈夫要下工地，李建军急忙跑到医院开了一大堆药，把药分成早中晚三顿，分门别类地包好。她从晚饭后一直包到半夜十二点钟，才包好了二十多天的药。她找来一个大盒子，里面套着三个小盒子，分别放着早中晚三种药。临行前她一个劲儿地叮嘱丈夫：“别忘了吃药！”
他们又一次分别了，苏胜柱的眼睛炯炯有神光芒四射，李建军想由他去吧，什么人什么命。
离开丈夫后她回到了西安，整天和女儿一道装修房子。尽管累得精疲力尽，可她还是不忘在夜里上网。奇怪，这回网上怎么找不到“老实人”呢？她一个劲儿地呼唤他：“我是含笑，老实人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她急忙拨他的手机，却总是关机。她的心又揪到了嗓子眼，晚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二○○三年九月一日，她终于接到了他的电话：“建军，你来南京吧！”
她急匆匆地飞到南京，一下飞机就感到大事不妙，前来接站的人告诉他：“你丈夫住进了鼓楼医院，已经报了病危。”
晚上六点钟，她在南京鼓楼医院神经内科病房见到了丈夫，他的左半身已经不能动弹了，大夫说是脑梗塞二次复发。她紧紧地握着丈夫的手，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周围的人告诉她：你丈夫和黄总一道来南京后，正赶上忙向上海进气。苏浙沪管理处的站场阀室建设任务繁重，黄总让老苏在这儿盯着。当时天气炎热，老苏冒着酷暑跑了二十个站场阀室，每天都在汽车上晃悠，到了现场就要检查工作、讲话，安排工程，连着召开了八个会。脑血栓一怕累二怕着急，老苏天天这么跑能不累能不急吗？
她扑进丈夫的怀里放声大哭：胜柱啊胜柱，你生生是让工程累病的啊！难道你真的要坐一辈子轮椅吗？丈夫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那衣服是丈夫买的；她低头看了看脚上的鞋子，那鞋子也是丈夫买的。胜柱从来不会甜言蜜语，可每次出差总要给妻子买礼物。他的审美观点很棒，买的衣服总是那么可体漂亮。今后谁来陪自己逛商店？谁来给自己买新衣？
苏胜柱为西气东输工程操碎了心，陕晋管理处因为有了他，工程一马当先；西气东输管道公司因为有了他，工程量签证顺利完成；苏浙沪管理处因为有了他，站场阀室建设打了漂亮仗；河南、安徽、江苏、浙江和上海四省一市的人民因为有了他和千千万万的西气东输建设者，尝到了清洁能源的甜头。可是我们的李建军却永远失去了昔日那个健壮的丈夫。现在，她每天都要陪同丈夫到医院针灸、按摩，给他熬中药泡手防止肌肉萎缩，给他搓背洗澡促进血液循环。过去只要在报纸杂志上一看到有关丈夫疾病的资料，她马上就打电话告诉他；现在她成了半拉大夫，买了好多仪器在家里给丈夫做理疗。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苏胜柱恢复得很快。他雄心勃勃地对我说：“我现在感觉越来越好，你放心，我还有重新出山的那一天！”
第三部分第72节：为了西气东输高档桑塔纳都飞了（1）
陕晋管理处有句玩笑：山西出陈醋，出好醋。咱们的处长姓陈、姓郝，咱们陕晋管理处真是名副其实出陈处、出郝处。郝处大名郝兴国，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陕晋管理处的食堂。只见他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头发，黑黑的脸庞，喜欢穿一身蓝色的工作服。他有一个甩头发的习惯动作，一顿饭的工夫他不自觉地甩了好几次头发，给人一种帅气的感觉。
后来，他陪同我到工地采访。在山西晋城的金辇饭店，我突然发现他的头发变短了。我问他怎么变了模样，他说平时没有时间理发，这回住在饭店里，大伙儿押着他进了理发店。
他一九六二年出生于黑龙江省，十八岁就考取了西南石油学院储运专业。一九八四年，二十二岁的郝兴国分配到管道局中原输气公司工作。一九九三年，他来到管道公司西安指挥部库鄯输油处生产科工作，就是从新疆库尔勒到鄯善之间的输油管线。
在新疆干了五年，他又来到管道公司调度中心调度科当科长。他头脑活络，擅长公关，两年之后又被西气东输市场开发部相中，把他调到南京分部搞开发。在南京干了一年，他又当上了西气东输市场开发部郑州分部的主任。他精通金融证券，炒股很有两把刷子。
陕晋管理处成立，二○○一年十一月，他被点将到西气东输陕晋管理处当副处长。西气东输陕晋段分布在山西、陕西两省，既要翻越地势险峻的吕梁山，也要翻越沟壑纵横的太岳山，还要翻越巍峨雄伟的太行山。陕晋段的黄土高原是世界独一无二的地貌，湿陷性黄土一遇到雨水就土崩瓦解。晴天三尺土，雨天黄泥塘。只要下一场雨，工地就一个礼拜不敢走车。从陕西的延水关到山西的永和关有五百一十八米宽的黄河相隔，隧道法穿越黄河是世界奇观，由于地质构造欠佳，隧道里渗水严重，随时都有塌方的危险。整个陕晋段要打通十五座陆上隧道，累计长度为五千余米，仅需要修筑的伴行路就有一百六十八公里。此外还要穿越大小河流、冲沟、公路、铁路共四百八十四次。
陕晋段的地理和气候决定了这一地段不能在冬季施工，要想在二○○二年底完成主体贯通的目标，就只能在秋季之前突击，因此，西气东输指挥部早就制定了保陕晋的战略方针。
郝兴国分工管HSE，HSE是健康、安全和环保的英文缩写，H代表健康，S代表安全，E代表环保。HSE是由英荷壳牌集团首创，由西方各国政府提出来后，一九七二年就在西方实行了。英国实行HSE已经有二十八年的历史了，而中国却刚刚起步。
HSE管理体系的方针是以人为本，预防为主，科学管理，环境创优，走良性循环和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健康、安全、环保，都要围着工程走。工程越难干，HSE就越难落实。说起陕晋段的工程，真是各有各的难题。长庆建工所在的十四标段A段从靖边县城到小河乡，管道要从明代长城穿过，还要穿越芦河，经过三北防护林，虽然施工段只有三十二公里，可地方关系很难缠；
郝兴国在陕晋管理处
大庆油建所在的十四标段B段从靖边县的小河乡到子长县的青阳岔，沟壑纵横地形破碎，梁峁陡峭。青阳岔是一个瓶颈，有时一堵就堵了三天。李家岔只有一条道，下起雨来连水都送不上去。开始这四十八公里是兄弟单位投标的，后来拿不下来就给了大庆。大庆油建受命于危难之际，现购买设备组织队伍，一个机组是六月份开工，两个机组是七月份开工，比别人晚上线两个多月；
新疆油建所在的十四标段C段从子长县的青阳岔到延川县的永坪，管道要从隧道中经过，与国家一级文物保护单位钟山石窟近在咫尺。新疆油建几乎没有一块平地，还要穿越九个隧道。新疆油建是洪灾最重的地段；
华北油建所在的十五标段从永坪到延川县的延水关，管道要从典型的黄土塬上经过，还要穿过延水关黄河隧道。这里有罕见的巨大崾岘、黄土高坡，也是洪水重灾区；
第三部分第73节：为了西气东输高档桑塔纳都飞了（2）
四川油建所在的十六标段从山西省永和县的永和关到山西省蒲县的午城镇，管道要从吕梁山的支脉双锁山和南庄林场经过。双锁山是全线最险的地段之一，最陡的地方为八九十度，汽车根本开不上去。山路曲里拐弯，弯头最多；
辽河二建所在的十七标段从午城镇到临汾市的尧都区，管道要连续穿越汾河等河流，还要翻越虎头山。这是一支年轻的队伍，第一次干长输管线；胜利油建所在的十八标段从山西省的浮山县城到沁水县，管道要从太岳山脉经过，蛤蟆口和岭儿上的穿越举步维艰，大尖山隧道是著名险境，穿越的三条河谷颇为险峻；
管道联合体所在的十九标段从山西省沁水县城到山西省的晋城，管道要从太行山穿过，太行山是西气东输沿线最难干的一座山。坂河与张虎街都没有路，扫线时很难走到跟前。他们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炸开了一条二十公里的伴行路。
西气东输工程对国内任何一家管道建设队伍都是考验，管道的长度是世界之最，口径是世界第二粗，钢材的级别是X70钢，焊接非常困难。纵有千难万险，郝兴国却提出了响当当的口号：HSE管理一定要达到规范要求，确保无重大质量、安全、环保事故的发生，做到零事故、零伤害、零污染。
施工之前，郝兴国组织队伍学习HSE文件，对承包商和项目经理进行重点培训，使他们认识到西气东输QHSE工作的规范性和严肃性。开工前他们对各个标段质量安全进行了认真检查，不达标者宁可放弃四月一日试验段全线开工的计划。长庆建工在开工前的QHSE审查时被列为不得开工单位，整改后通过陕晋管理处和临汾监理分部的复查，营地的宿舍、厨房、餐厅、浴室、消防设施和现场的QHSE管理大大改善。外方监理汉斯先生感慨地说：“长庆建工的HSE工作可以作为全线的典范。”
陕晋段地势险峻，施工环境恶劣，加上当地经济落后，社会依托差，极易发生疾病。陕晋管理处根据西气东输工程的健康要求，对所有上线人员进行体检，项目部配备专业医生、急救药品和设备，对施工者进行急救培训。在施工现场，每个机组都配备了急救药箱。
施工单位面临不同的施工环境，他们有的放矢地制定了对策：对于沟下组焊，他们要求承包商加强安全防护，管沟旁必须使用挡土板和安全网；对于山高坡陡的地段，一定要注意设备的下滑；对于河谷川台尽量避开雨季施工，施工后及时下沟回填；对于窄小区间作业要合理布局，调整施工方案；对于隧道和管沟等有限空间，严格按照规范要求配备相应的设备和器材，并配备急救装备，制定应急预案进行演练。不同季节要有不同的安全措施，春天要防火防疫，夏天要防中暑，冬天要保暖。
针对黄河以西陆上黄土隧道土质差、极易塌方的特点，为了消除不安全隐患，郝兴国及时召集施工、设计、监理等有关人员讨论预防措施，在原有设计的基础上，在断面开挖后每半米增加一个钢制拱架强支撑，形成了短掘进、强支撑、边开挖、边支护、边锚喷、边衬砌的施工工艺，使工人们干起活来心里很踏实。
郝兴国反复向职工宣讲QHSE，工人们每天挥汗如雨，衣服上尽是泥。他规定每二十个人就必须配备一台洗衣机，工人们的劳保服装必须经常洗；工人宿舍要宽敞，洗澡要有淋浴喷头，厕所要尽量远离水井和食堂，必须有冲水条件。炊事员必须有健康合格证，做饭时案板要生熟分开。驻地水井的水要经过化验，如果不合格必须购买纯净水喝。
他的家在西安，西安离临汾只有四个小时的路程，可他却很少回家。没上线前，他炒股很用心思，购买的股票总是赚钱；上线后他没有心思去炒股，家里的股票统统被套牢。妻子抱怨说：“兴国，为了西气东输，咱家的一辆高档桑塔纳都飞了。”
他说：“飞了就飞了吧，一心不能二用。等干完西气东输，我相信凭我的智商还能赚回来！”
第三部分第74节：神出鬼没飞检队的故事（1）
二○○二年六月二十九日，郝兴国到美国休斯敦环球工程服务公司工程管理短训班学习。他发现美国公司在干工程之前把每一个人的岗位、权利和义务制定得非常详细，一切按照程序办事，分工明确，运作顺畅。老外没有大干一百天的提法，管道建设有合理工期，突破合理工期就要提高成本。
他发现工程准备至关重要，加拿大人和美国人联手干联盟管线，全长三千公里，地形地貌比我们好多了，人家准备了三年，干了三年。他们主要是全自动焊，一个全自动焊机组有四五台吊管机，二十二台焊机，四五十个人，一天焊一百三十道口。
我们的西气东输工程准备得不够充分，地形之险，地貌之差，管径之大，钢材之硬，距离之长，都是世界罕见的。这么多的沟下焊在我国以往的管道史上是没有的，众多的矛盾聚集到一起，施工进度、工程造价和HSE管理究竟如何寻求平衡？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考验，中国人的吃苦耐劳精神是别人很难比的，关键是工程管理者要具有现代化的管理方法。
七月五日，郝兴国随手翻阅着美国报纸，突然一行大字映入眼帘：陕西子长县发生百年不遇的大水。他急忙给陕晋管理处打电话，人家告诉他管理处正在组织职工给子长县捐款。他大声说：“你们帮我捐上五百元，从我的工资里扣。”
那些日子，他的心仿佛在炼狱里煎熬。他吃不香睡不着，整天惦记着陕北的洪灾。七月二十四日，他结束了在美国的学习，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临汾。听说洪灾后子长县停电停水，安能公司的人在延水关隧道没有饮用水喝，他急得火烧火燎。延川县和子长县发生的这场百年不遇的洪水，是整个西气东输沿线洪涝灾害最重的地区。他立刻赶到现场，日夜奋战在第一线，他狠抓食堂卫生，给各个食堂配备了冰箱和消毒柜，碗筷一律消毒。当地水源污染，他们买来大量的矿泉水供工人饮用。天气冷了，他让食堂给工人们熬姜汤御寒；天气热了他让食堂给工人们熬绿豆汤防暑降温。在他的严格管理下，受灾地区的施工队伍没有发生一起流行病。
外方监理对施工环境要求严格，陕北总是黄土飞扬，外方监理说有扬尘会污染环境，必须要在作业带上洒水。尽管双锁山等地方一吨水三十元，可他们还是照洒不误。他要求施工现场必须配备医生，野外必须有流动厕所。越是大干越要讲究工程质量。
过去，石油人经常碰到老百姓抢石油的现象，几个人堵住施工队伍疯抢石油。在西气东输工地上，石油人是什么人都见识了。有的来偷汽油，有的来偷设备，有的来偷食品，甚至连“施工重地，注意安全”的警示牌都被人偷走了。郝兴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偷这些玩意儿还好说，偷天然气是不堪设想的。有的人不懂天然气原理，想在管线上打眼盗窃天然气。他急得嘴角起了大泡，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工程沿线走村串户地做宣传，告诉乡亲们十兆帕的天然气比子弹还厉害。
无损检测
二○○二年九月份以后，各个标段都剩下些难啃的硬骨头。长时间在野外干活，收尾阶段容易出现松懈情绪。陕晋段处于决战阶段，参战人员很疲劳，思想上有了懈怠，个别机组的QHSE管理有所松懈。对此，陕晋管理处及时开展了全线专项整顿，郝兴国整天深入施工第一线检查QHSE管理情况。
质量管理必须贯穿西气东输项目的各个环节，只要有一个环节掉链子，整个工程都可能前功尽弃。西气东输管道公司在监理上两条腿走路，一是由各管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