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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九辑)-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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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我先生最爱这种花式。”
    女店员当街掠夺了模特儿的衣裳,模特儿便毫无抗议地裸立着。古吉打了一个
寒噤。她可能患上流行感冒!另一个店员把一袭结婚礼服为那裸像穿上,使她成为
没穿裤子的新娘,这倒是一新发现。不成话,古吉想。
    “嗳,先生。”女店员在古吉的瞳孔里笑着,”您一定喜欢为您的新娘租这样
一套华贵大方、款式时新的礼服罢?”
    古吉怔了一怔,指着那木然的新娘:“只要她肯走出橱门,我马上请你喝杯喜
酒!”
    女店员醉红着脸低下头,古吉趁机读了她满生着细小白色汗毛的脸和初隆的结
实的乳房。并非有意,但很无聊,不忍抗拒那种无聊由于亚当夏娃偷尝过伊甸园中
的禁果,所以……走罢。
    假如,我有一个女人。古吉忽而觉得好笑:世界上竟会有庄严一类的字眼!—
—作为一个赌徒,谁都希望赢尽赌台上所有的红绿筹码,赢尽心目中的财富和欲望,
正经话,全是荒唐。
    素衣素裙的小二八又出现在街道对面,百货公司的转门旋动一下,每扇玻璃上
全闪晃着她的影子。古吉跟进去。小二八偏偏又从那边转了出来。两个人隔着玻璃
对望了一眼。小二八的眼里有一种厌恶的神情。她走了,躲避什么似的,在玻璃的
那边。
    古吉若有所失地呆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在迷蒙的夜雨中远去,消失于一簇簇
圆型的灯球中。小二八的确很令人心动,在她那种年纪,一分一寸的岁月全流淌着
黄金。她需要配合落地长窗和席梦思的床。有一天,她将在那里体验真实的陷落,
一种冷冷的合乎人类逻辑的陷落,一种在逻辑之上的肉体的疯狂。她有权利选择她
那种道德。
    雨很迷濛,很美。古吉悠悠晃晃地撞进城市中心的公园去,在石凳上坐着,抽
完一支烟,小二八被放在烟蒂中扔进水池淹死了。
    石凳上沾着残雨,黝黯的灯光从远处来,带来一种温寂的哀感。许多碎叶子挤
在树上,夜风偶尔拂过,它们便捉对儿谈起上下左右全很空虚的恋爱来。许多朦胧、
热烈、但没有什么意义的恋爱。有一对燃烧着了的情侣,正倚在叶阴下偷吻。叶子
落在她和他的发上,无始无终,但充满哀感。古吉没有心情去推敲别人的悲剧或者
喜剧。第二支烟里出现了弹簧腰,打转的浑圆部分,女店员洁白修长的手指。一切
所谓纯洁,所谓爱情全都消失,真实展开,香在流动,热在流动,肉体在流动,流
动,火与火,与火狂烧着饥渴的部分。文明人应该懂得人类的生命开始于一种谎话,
生命从口中吐谎,却在心中偷偷地贩卖真实。
    古吉仰起脸,望望漆黑那边的空虚,地在滚动。希望有一阵风,使他再听一听
叶子们的恋语,那样、热烈、但没有什么意义的恋语。风没有来。第三支烟里
出现了红灯区绿灯区。第一次印象很深刻但很恶劣,那女人浑身骨头也许成为她死
也不肯松开乳罩的理由,总而言之是一个咀嚼起来很乏味的熟到霉烂程度的苍白,
有狐臭而且喜欢大声唱歌。后来记忆就比较模糊,有一次,胃里装了两瓶高粱,一
个高颧骨的找他,他把胃里所有的汁水全吐在她胸脯上。她骂起来,她在月光照亮
的天井中奔跑着,大喊大叫地诅咒:“该死的酒鬼!”——她没穿裤子,像玻璃橱
里的模特儿一样。
    在那种陌生的气氛里,一阵偶尔的风中,干上下左右全很空虚的那种真实,干
两片叶子的游戏,需要但没有什么意义。汗里的狐臭味,月光中的白屁股等等,给
人一种哭笑交织之感。但在今夜,而且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好去。也许或者,因此
可能……一些新的记忆。
    搭上一班很正经的拥挤的街车。站在靠车门的把手边,一条一条逃窜的灯光映
亮车掌的脸。我就要这样仔细地选择一番才好。一个朋友的太太也干过车掌。她的
大腿有着令人冲动的美。并非存心想看,开始只是当她坐着洗衣时,眼睛走过,并
且略作休息而已。后来——
    眼前的车掌很年轻,白衬衣的领口开得很低,使人眼光掉到不该看的地方去了。
除非闭上眼。古吉忽然对自己笑起来——该由领口负责。
    消防车响着紧急的铃声疾驶过去,正经的街车把低领口带走了。那边是雨夜的
红绿灯区。很久之前读过库普林的《深渊》,在那里,他提出过娼妓问题。库普林
死了,而红绿灯区依然无恙。古吉承认没有什么意义,但是需要。第一家绿灯下有
七只彩蛾,一只樱桃红朝古吉招手。樱桃红的领口很低,正配合了街车上留下的印
象。一阵偶尔的风中的两片叶子。一种明知没有什么意义但也不需要什么意义的本
能。一种被允许的商业的逻辑。“就是你好了!”
    她笑得很有精神:“我们有缘,今晚你是……”她勒住话,伸出她的纤手。古
吉挽着她,飞过一条缀满彩色灯泡的窄长的甬道。她停在一间榻榻米的笼中,用熟
练的手法扒开两肩上的带子。樱桃红的衫子一直萎在她的足踝上,她一脚踢开她自
己的颜色,进一步处理其他。现在,她只是一个无以名之的真实的原始。
    “你十几了?”“忘记了!”“来多久了?”“算啦罢——给我一支烟。”女
人吐烟圈的本领很高明,涂唇膏的小嘴一呵,一圈白白的圆:“你好久不来了!你
是偷人心的贼!”吐烟圈的嘴说。眼睛望着飘走的烟圈。“我从没来过。”古吉说。
女人唱起来:“我不贪恋你的金银。只贪恋你眼里的深情……”忽然停住,另一个
烟圈喷上古吉的脸:“你很老练,别让旁人等着——周末人挤。”
    古吉觉得乏味,并不懊悔。横竖两张纸几分钟就是那回事。道德在外面伸着头,
他心安理得地和她真实了一番。女人仍若无其事地喷着烟圈,用她哑哑的嗓子,很
开心地唱着那两句歌。歌声使古吉飘飘然,坠落在暗街的雨中。她夹着半枝残烟回
到灯下,倚在门柱上迎接另一片叶子,另一阵风。
    无始无终。但这种短暂的逻辑很能适合目前的存在,而不需改变生活方式。不
需婴儿车、奶瓶、房租或者吵闹,那种同等逻辑的事非得已的延长。一根恍惚的游
丝牵引着古吉在空间飘荡,四周全不着边际。天空漆黑,雨只是一种无声的寒冷。
一片飘落的叶子!呵,我为什么竟想起一片飘落的叶子!
    那边是长廊,热腾腾的白雾里住一盏方灯。古吉停下来:
    “来一杯福寿。”摆摊子的把一脸皱纹全聚在鼻尖上:“好!一杯福寿!”酒
很劣,毫无意义地流进古吉的身体,但他需要它,因它属于酒类。世界上有许多相
同的事情,毫无意义,摹想起两分钟前那个女人的脸只是一团污秽的白。如此这般,
因她是个女人,“再来杯福寿!”或许变换一种方式比如结婚,在一张床上说梦、
吵架、生儿子、洗床单等等,周而复始,叹生命如尿布上褪色的花纹。
    现在到哪儿去呢?歌场中高音的小喇叭把古吉吸了进去。
    黯角上有一张台子,一支圆柱上吊有一株不开花的热带兰,只有三根叶子。闭
起左眼看见右边,闭起右眼看见左边,总离不开那根柱子和热带兰,三支兰叶横着
像三把刀,将麦克风前的歌女分切成三段,每一段各自扭动。在这样的夜晚,许多
全裸的心在昏暗的灯光和沉沉的烟雾中跳舞,圆形的彩色灯环罩住歌女的身体,透
过舞衣留给人一丝不挂的印象。天很低,地很狭,鼓和钹和丝弦的声音并肩叠股地
宜淫,歌女的喉管中爬出尖叫,鼓舞人归向一个点,一个点,一个真实。
    忽然疯狂地扭动起来,毫无意义,但是需要。吹色斯风的站起来晃动身子。歌
女萎落又升起,如印度蛇。鼓手咬着牙嘣…嚓…嘣…嚓…南北极的冰床在破裂,海
在翻腾,烟雾如故,地壳在沉陷,在沉陷,在沉陷。
    一朵未沉的茉莉旋转在杯沿,古吉逃出来,冷风兜醒了他刹间的幻觉。街灯照
亮他的孤独,他听见自己脚步击打着地壳的声音,一种令人安心的玩强而坚实的声
音。或许撞上一颗意外的流星。或许。但今夜很安全,没有一颗流星会从雨中落下。
走着,烟雾、乐声、歌女扭动的躯体,疲倦、烦躁又升上来,孕育出一种新的缓慢
的情欲。
    “姑娘要不?”一个中年的肥妇拉住他。
    古吉摇摇头:“我要睡觉了!”
    肥妇眼:“来罢。这个数。我让你尝尝原封没动的青果。”
    古吉摇荡一下。周围的空气柔软起来,黑而神秘。泛滥着一种朦胧的甜蜜。结
婚罢。一颗青果。洞房。不需要婴儿车房租和尿布的婚礼。仅仅乎一个夜晚的全新
的记忆,就当现在。是的现在。既非春天又非秋天,只是生命当中无数夜晚里的一
个夜晚。它很温柔。许多绕灯的蛾虫纷纷葬身在雨里,按摩的笛声拖着长尾,构成
那一种情调,那一种赤裸、哀感、单寒微颤的凄凉。这个数。一颗青果。肥妇带着
他穿过一条污秽曲折的小弄,去叩击一扇黑门。道德的风在心中高高远远地吹着,
古吉觉得无动于衷。色斯风圆孔里逃出来的乐声如哗哗的瀑布,流动的肉体,酒和
烟雾使人软、使人困、使人需要在黑夜中舒解。
    “那边那扇门。对啦,先生。”
    现在,灯下的门里关着一个全属于自己的完整的世界,欲知未,这不能被认定
是一种暴力,假如换成别人,肥妇眼中的影子软化时,人心便装进了原始。如此这
般。随着古吉关门的声音,那个原封没动的青果站起来,退至床头。一盏小小黄黄
的灯照亮她的脸。她捏着拳,双手交叉在乳间,半斜着身子,两眼一瞬不瞬地瞪着
古吉,如一只被追至危崖无路可遁的猎物。
    时间并不匆忙,窗外的雨声也并不匆忙,。古吉背靠着门,缓缓地欣赏着她。
女人缩在那里,她的脸色在她自己影子里面显得格外苍白,没有一丝诱人的颜色。
她手肘靠着墙角的圆桌,一束黯淡的落满灰尘的纸花在瓶颈上颤抖。假如换成别人!
但她眼神并没有这种推想。古吉微笑起来,一和一千没有什么不同,逻辑是一张大
网,凡落在里面的命运总是一样。
    “来呀!”他说,“不会咬烂我肩膀罢!”
    咬肩膀也好,只是别咬断舌头。古吉把身体掷在床沿解他的鞋带。在肩膀疼时
我会记得她。衣裳摔落时女人背过脸去把头埋在褪色的纸花上微微抖动她的双肩。
她的臀部同样浑圆,抽噎时绷紧的花裙间隐约显露出股瓣的凹线,一股热焰猛腾上
来。古吉说:“我让你习惯习惯,来罢。”女人不听,竟嘤咛有声地啜泣起来。泣
声配搭着檐雨,别有新鲜的淫荡之感。古吉裸扑过去,搂紧她的肩膀,吻她的发和
后颈。女人伏在花瓶上,双手紧勒着瓶颈。拍的一声,花瓶在猛烈的摇晃中摔落了,
纸花散葬于遍地碎磁之间。
    娼妇的门中,床是荒岛,所有的门里,全关有近乎荒岛的故事,不欲人知,偏
偏尽人皆知。古吉紧压着女人并捉住她的双手。三面的长镜中映着他和她的影子。
女人反抗得并不过分激烈,只是一种由恐惧而产生的下意识的保卫。只是喘息着用
潮湿的眼睛盯住她身上的男人。她手臂扭动,头在枕间摇摆。这很自然:女人们开
始总保卫,结尾全是陷落。樱桃红也曾如此。五分钟,一个小小圆圆的烟圈那样飘
过她被无数人吻过的嘴唇。回想当初或许只是一种可嘲弄的固执和愚昧,它反使男
人平添初夜撷取之特有情致!红湿的眼,紧闭的唇与生硬的徒欲逃脱的动作,一如
秋日风中花之零落……
    “我……不是……”女人说。
    “没关系。”古吉说,“假如明晚我遇上你,我说不定是你第二十个客人了,
懂罢。”
    女人的眼睛灰黯了,她哭得很厉害但没有声音。胸前第一粒扣子落下,露出乳
罩的带子。古吉觉得仍有坚持的必要:
    “假如今夜来的是别人,完全一样。”他摇撼着她,愤然地说:
    “我讨厌眼泪!我讨厌,你懂罢。”女人点点头闭上她的眼。第二颗扣子脱落,
她的胸脯全陷入古吉的手掌。不要太匆忙。古吉警告自己。新鲜的青果重在品尝。
“松开我。”女人微弱地喘息说。古吉没有,从卸落在乳罩下他找到要找的。把真
实的感觉和遐想连在一起,露露的、黄伞和绿伞的、小二八和女店员……和车掌。
如果晚两年,它更会丰实。雨声和昏黯的灯色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和舒放的快感。时
间并不匆忙,他放开她去找香烟。她仍会反抗如一只被抓的猫当她花裙陷落的时候。
她会用指甲、用牙齿,最后用她的身体,最后……
    但女人爬起来,赤着脚站在灯下,极力忍住颤抖,傲然地朝后甩一甩她蓬乱的
头发。她双手抓住衣襟,用力分开,裂帛声尖笑之后她外衣落在地上。古吉抬起头:
“你做什么?”女人的嘴唇抖索着吐音冷而朗亮:“我会……我自己会……”她开
始撕破她的花裙,动作很稳只是有些颤硬,她眼睛干了,毫无羞怯地直视着古吉,
明亮、清澈,她那样坦然地迎接自己的命运。
    “那是什么?”古吉说。
    “伤!被打的伤!”她说,“明天不会再挨打了。不会了。”
    她朝他走过来,裸仰着。古吉忽然觉得兴味索然。这算什么?
    满以为她啼哭、哀求、娇羞、反抗,掐他手臂咬他肩膀,构成一种野蛮的快乐。
她却木然不动,她全身像一只斑马,布满伤痕。她的脸只是一无颜色的冷冷的白,
并不美丽,并不吸引,并不神秘。黑里的温柔消失了,一切幻象全沉落下去,只有
雨声敲打着一室的寂静。寂静,下沉,寂静,下沉,冰冷的感觉塞住他的呼吸。古
吉怒视着镜中的一对裸体,猛挥一拳,哗啷一声,他自己的世界碎了!他抓起他的
衣裳。
    “你不能走。先生:——这些镜子!”
    古吉把所有的一把钞票塞在她的手里。
    “你不能走!”她穿她撕破的裙子。
    他不听她,仓惶地撞出去。她跟着他一路叫着他。他穿过污秽的小弄跑到河边,
有一盏孤伶伶的路灯在波浪上游泳,闪摇着它不定的身体。他放慢步子走下河崖去。
他感觉他的脚在冰冷的水里。背后的灯光亮起来。肥胖妇人领着一群打手追过来。
“他醉了!”她说,“那流氓,他打坏了镜子!”他又听见刚才他听过的女人的声
音:“钱在这里!他丢下一大把票子。”“哎哟!”肥妇人的语调变成惊讶:“他
想自杀?”古吉朝前走了几步,他感觉非常清醒,水波在他腰际拍打着,寒冷而温
柔,一种几乎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感觉过的真正的温柔。
    “我只是想凉一凉!”他说。
    灯光暗下去。他们走了。古吉便在澈骨的寒冷里游起水来。来罢,所有的印象,
所有的肉体,所有的女人!她们不来,他游着,向远处去,觉得很安静,很满足。
这不是由于道德,仅仅是由于寒冷的温柔使他战胜了什么?他说不出那是什么?但
他战胜了,在这个意外的并非最后的夜晚!
    当然,在明天,它们还会回来,成群成群地在他心里舞蹈,在他血液里赛跑,
它们并不能成为主宰,他很明白。他觉得所有的人类也应该明白,那很简单,并非
是一种可以阐明的道理。明天,他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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