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传-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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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庞大固埃怎样来到吃风岛
又过了两天，我们来到了吃风岛①，我以昴星②的名义起誓，那里人的
生活方式比我所述说的要奇怪得多。他们只靠风生活。除了风以外，他们什
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他们的居处全是风旗。花园里只种三种风媒草③，
至于松风草④和其他驱风草等，他们都仔细地拔得一干二净。一般的人吃风
时都根据自己的能耐和力量使用羽扇、纸扇和绢扇。更有钱的人就用风磨。
遇有喜庆宴会时，就在一两座风磨下面摆开宴席。他们在那里跟做喜事一样
开怀畅饮，席间大谈风怎么好，怎么美，怎么卫生，怎么难得，就象你们爱
酒的人饮酒时谈酒那样。这个夸说东南风，那个赞美西南风，这个称道一种
温和的西南风，那个说北风好，这个赞扬西北风，那个炫耀东北风，等等等
等。还有人喜欢衬衣风，那是给谈恋爱的公子哥儿准备的。生病的人只吃象
屁那样的风，就象我们家乡的病人吃流汁一样⑤。
一个肚子鼓鼓囊囊的小矮子对我说：“啊！能吹到一股叫作东西北风的
朗格多克那种使人舒服的风有多好！尊贵的医生斯古隆⑥有一天打此经过，
告诉我说这种风力大无穷，可以吹翻满载货物的车辆。让它吹吹我这风痛的
肿腿，一定很好！风越大越好！”
巴奴日说：“我宁愿要一桶朗格多克的美酒，就是米尔服、康德贝尔德
里和佛隆提尼昂出产的那种酒①！”
我这时看见一个相貌雄伟的男人，肚子鼓得挺大，气呼呼地对他一个又
肥又胖的仆人和一个小侍从生气，恶狠狠地用靴子踢他们。我不知道他生气
的原因，以为是医生出的主意，因为对于做主人的，生气打人是一件卫生的
举动，就象对于做仆人的挨打是锻炼身体一样。后来我听说他责打仆人是因
为有人偷了他大半袋子西南风，这是他小心翼翼储藏起来打算作为秋后的上
等食品的。
这个岛上的人从来不大便，不小便，也不吐痰。但另一方面，却卟卟噔
噔地无声屁有声屁放个不停，打嗝也特别多。他们患着各式各样的疾病。正
象希波克拉铁斯在lib。de Flatibus②里所说的那样，一切疾病都是由于积
气不顺而产生的。而他们最普遍的疾病便是气积腹痛。治疗的方法就是用很
大的火罐把气体吸引到里面去。他们的死亡全是因为浮肿和臌胀病，男人放
着有声屁，女人放着无声屁。因此，灵魂离开他们时总是从屁股眼里出来
的。
① 原文Ruach 是从希伯莱文Rouakh 来的，意思是“风”。
② 古时人以昴星出现为暴风之征兆。
③ 原文anémones 为茛科白头翁属植物。
④ 松风草：一种双子叶植物。
⑤ “屁”（vent couliz）和“流汁”（couliz）原文是有双重意义的一个字。
⑥ 斯古隆：指作者进蒙帕利埃大学时的保人约翰？斯基隆，作者有意把斯基隆和“斯古隆”（希腊文里的
一种暴风，埃拉斯姆斯在《箴言集》第二卷第五章第六十九节里曾提到这种风）混淆起来。
① 米尔服和佛隆提尼昂的“千里香”和“老白干”在十六世纪是有名的美酒，康德贝尔德里也是蒙帕利埃
省的名产酒区。
② 拉丁文：“《论气体》一书”。
后来，我们在岛上游逛的时候，遇见三个肚子装满风的大块头，他们是
去看雎鸩玩耍的①，这种鸟在那里特别多，和他们一样也是靠风生活的。我
看见他们跟你们爱喝酒的人走道必带酒瓶、酒壶、酒嗉子一样，每人腰里都
带着一个小风箱。遇到没有风的时候，他们便用你吸我吐的方法自己制造新
鲜空气，因为，你们知道，风，说穿了，并不是别的什么，而不过是飘飘荡
荡的空气罢了。
这时，当地国王派人向我们传达命令，在三个钟头之内，不论当地男人
或女人，一律不得上我们的船。因为有人偷了他一皮袋风，这是从前那个看
打呼噜的埃奥鲁斯在风平浪静中吹动乌里赛斯的船只前进的那种风②，他一
向象另一种圣血似的严密地储藏着，而且治好过好几种严重的疾病，只是放
给病人象处女屁——修女们叫作“香布袋”③——那样一点点。
① 雎鸠：鹬一类的飞禽，当时传说它们不吃东西，只靠空气（风）生活。
② 故事见荷马《奥德赛》第十章第十九行起。
③ 原文sonnet 表示“声响”，修女羞于说“放屁”，故造一名词代之；此外，在法国叫作sonnet 的十四行
诗，当时开始盛行，不知作者是否有意及此。
第四十四章
小雨怎样平大风
庞大固埃对岛上的政府以及生活方式赞不绝口，当即向他们的国务大臣
希波内米安①说道：
“伊壁鸠鲁曾说最大的福气是安逸（安逸，照我的体会就是容易，不艰
苦），如果你同意他这个说法，那我就认为你们是有福的。因为你们只是靠
风生活，风是不值钱的，或者说不费什么事的：只须吹出气来就行。”
那位国务大臣说道：“的确不错！不过在这个短暂的生命里，十全十美
的幸福是没有的。常常，在我们进餐时，正在跟教堂的神父那样舒舒服服、
象吞吃天赐玛哪似的吞吃美味的大风时，会忽然来上一阵小雨，把风整个儿
给打光。我们许多次的饭食就这样平白地丢掉了。”
巴奴日说道：“这仿佛甘格奈的热南，他往他老婆克罗的屁股里小便，
是为了把从里面放出的臭屁打下去，他老婆的屁股简直象埃奥鲁斯②的大
门。我过去就写过一首十行即兴诗：
一天晚上，热南去摸索他新酿的酒，
酒尚未清，酒性亦凶，
于是叫他老婆克罗给他煮几个大蔓菁，
准备晚饭时大吃一通。
吃好后，二人乐融融，
一边谈话，一边睡觉去寻梦，
可是热南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克罗的屁放得可真凶，
他起来尿了她一通，说道：‘你瞧，
小雨可以平大风。’”
那位国务大臣说道：“此外，我们每年还有一次非常大的灾害。那就是
一位在混沌岛上的一个巨人，名叫布兰格纳里伊，他受到医生的指使，每年
春天都要到这里来泻他的积食，同时象吞药丸似的吞吃我们许多风磨和风
箱，这是他非常喜爱的东西。我们可吃了大亏了，每年不得不来上三四次禁
食封斋，其他个别的祈祷和祝颂还不算。”
庞大固埃问道：“你们不会抵抗么？”
那位国务大臣说道：“我们的医学大师教我们在他到来的时候往风磨里
放进许多公鸡和母鸡。他第一次吞下去以后，差一点没有死掉。因为鸡子在
他肚里叫个不停，在他胃里乱飞，他疼痛难忍，心惊肉跳，抽搐痉挛，紧张
万分，就仿佛一条蛇从他嘴里钻进胃里了一样。”
约翰修士说道：“这个‘比喻’可不好受。从前有人对我说，如果长虫
钻进人的胃里，只须把这个人脚朝上倒挂起来，并在他嘴旁边放一盆热奶，
这样它就会自己出来，一点也不使人受罪。”
庞大固埃说道：“你这样听说过，也有人这样说过①。可是这样的事谁
也没有见过，也没有读到过。希波克拉铁斯在lib。Ⅴ，Epid。②里记载说这
样的事在他当时曾经发生过，只是那个人很快就抽风死掉了。”
① “希波内米安”这个名字是从希腊文来的，意思是“多风”；另一解释是指未经与雄性交配而生之禽
蛋。
② “埃奥鲁斯”原文■olopyle 亦指一种铜壶，上有小口，灌水后放在火上，即有热气自口内冒出。
① 见埃拉斯姆斯《对话集？论友谊》。
国务大臣说道：“布兰格纳里伊把带鸡的风磨吞吃之后，全国所有的狐
狸都追着母鸡钻进他的嘴里，疼得他死去活来，幸亏一个变戏法的给他出了
个主意，叫他难受的时候就呕吐，作为预防和抵制的方法。后来，他又得到
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有人给他一服清肠剂，是一盆煮过的麦子和谷子，鸡
子马上就飞出来了，然后又吃一些鹅肝，狐狸也跑出来了。此外，还吞下几
粒丸药，那就是大猎犬和小猎犬。你看，我们多么不幸。”
庞大固埃说道：“善良的人，今后不用担心了。那个吞吃风磨的布兰格
纳里伊早已死了。我说的是实话。他是在医生的指示下在一个大炉口上吃一
块鲜奶酪的时候，出不来气噎死的。”
② 拉丁文：“《论时疫病》第五卷。”
第四十五章
庞大固埃怎样来到“反教皇岛”
第二天早晨，我们来到了“反教皇岛”，从前这里的人既富裕又自由，
人们把他们叫作“爽快人”，可是后来穷了，遭罪了，成了“教皇派”①管
制下的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一年一度的竿子瞻礼②那一天，岛上的一些大人物和学者到邻近“教
皇派”岛上去看他们的大瞻礼去了。有一个是这里岛上的人，他一看见教皇
的画像（这是竿子瞻礼那一天当众炫耀的必有的礼节），就对他做了个怪手
势③，这在此处岛上是对他们轻蔑和嘲弄的表示。“教皇派”存心报复，没
过几天，便一声不响、全副武装、对他们进行了偷袭，把“爽快人”的整个
岛屿烧杀劫掠成一片平地，所有长胡须的人④都被宝剑杀死了。只有女人和
小孩得以幸免，“教皇派”的条件很象从前弗雷德里克？巴尔勃鲁斯皇帝对
米兰人提出的条件。
米兰人乘弗雷德里克不在国内，举行过叛变，叫皇后——弗雷德里克的
妻子——倒骑在一头名叫塔科尔⑤的老母骡子上，也就是说屁股对着骡子的
头，脸冲着骡子的屁股⑥，把她赶出城去。
弗雷德里克回来以后，平定、降服了米兰人，又迅速寻到了那头名叫塔
科尔的母骡子。于是在米兰的大广场中心，命令刽子手当着被俘的市民，在
塔科尔的生殖器内放进去一只无花果。然后再叫吹起号角传达皇帝命令，凡
想活命者，须要当众用牙齿把无花果咬出来，然后再好好地放回原处，不许
动手。拒不执行者，立刻吊死，绞首示众。有几个对于这种凌辱耻于接受，
宁愿去死，于是马上就被吊死了。其余的则对死亡的惧怕甚于受辱。
于是这些人使用牙齿把无花果咬出来，让刽子手看个明白，一边还说：
Ecco lo fico①。
“爽快人”余下几个凄惨的可怜人，就是受过这场凌辱之后免于死亡
的。他们被贬为奴隶，纳贡从属，因为他们侮辱了教皇画像，所以被叫作
“反教皇派”。从此以后，这些不幸的人从未再兴旺过。每年不是冰雹，便
是暴风，不是病疫，便是饥荒，所有的灾害都受到了，仿佛为了祖先和亲友
的罪过而永远受刑似的。
看到这里的人这样穷苦和不幸，我们都不忍再往前走了。只是为了蘸蘸
圣水并向天主祈祷，我们走进了离码头不远的一座小教堂，教堂荒凉芜废，
跟罗马的圣伯多禄教堂一样连房顶也没有②。进去之后，正要蘸取圣水，忽
见圣水缸内有一个披戴领带的人③，全身浸在水里，好象一只扎猛子的鸭
① 原文Papimanes 指拥护教皇以至入迷的人， mania 在希腊文里有“疯迷，着魔”的意思。
② “竿子瞻礼”：指那一天拿出许多旗帜和十字架举行巡回祈祷。又一说“竿子”是指教徒手执的上挂主
保圣人像的木棍。
③ 将大拇指放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向外指出，表示侮辱。
④ 指所有成年的男子。
⑤ “塔科尔”照希伯莱文的意思是“屁股”。
⑥ 倒骑牲口游街是对娼妓的一种刑罚，曾出现于德国。
① 意大利文：“请看你的无花果。”
② 罗马圣伯多禄教堂始建于一五○六年，一六二六年落成，作者在罗马时，教堂房顶尚未造好。
③ “领带”（estolles）：教士做弥撒时项间披戴之长带。
子，只露出一个鼻子尖呼吸空气。周围站着三个光头司铎，头发剃得一根不
剩，念诵着莫名其妙的经文，祷告着不知所云的魔鬼。
庞大固埃甚为惊奇，问他们在那里搞什么把戏，他们回答说三年以前，
岛上发生过一次极为骇人的时疫病，以致十室九空，土地无主。时疫过去之
后，这个躺在圣水缸里的人，当时在耕种一大块每年一熟的田地，他种的是
小麦，就在他下种的那一天和那个时辰，一个小魔鬼（一个打雷下雹子全不
会的小魔鬼，只会欺负欺负芹菜和白菜，读书写字全不会）得到路西菲尔的
允诺，来到“反教皇岛”上游玩取乐，魔鬼们和这座岛上的男女非常亲热，
它们常常到岛上玩耍。
这个小魔鬼来到岛上以后，便向这个农人走过来，问他在那里做什么。
这个老好人回答说他在地里种麦子，准备来年靠它生活。
“原来如此，”小魔鬼说道，“但是，你要知道，这田地不是你的，而
是我的，是属于我的。自从你们侮辱了教皇那一天那一刻起，所有这里的土
地就全都明令归属于我们了。不过，种麦子，我是不会干的，所以这块地，
我让你种下去，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咱们得平分收成。”
“好吧，”种田人回答说。
小魔鬼说道：“我要求收成要分作两部分。长在地上的算一部分，长在
地下的算另一部分。我有选择权，因为我是鬼，鬼的来头是尊贵古老的，而
你呢，只不过是一个平民。我现在选择长在地下的那一部分，你要长在地上
的好了。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收割？”
“七月里，”种田人回答说。
“好，”小魔鬼说道，“我一定来。你只管按照你的本分干活就是了：
干吧，乡下佬，干吧！我拿邪淫罪去引诱贝特塞克①那些崇高的修女去，还
有那些伪君子和募捐教士，我都不放过。对于这些人，我更有把握。只要把
他们领到一块，马上便是一场战斗②。”
① “贝特塞克”（Pettesec）意思是“干屁”。
② 意思说修女和教士一碰头马上便会干出坏事来。
第四十六章
小魔鬼怎样上了“反教皇岛”上农夫的当
到了七月半，那个魔鬼带领一队做助手的小魔鬼，来到农夫这里，对他
说道：
“怎么样，乡下佬，我走之后一切如何？现在该分收成了吧？”
“对，”种田人回答道。
于是种田人带领一家大小割起麦子来。小魔鬼便从地下往外拉麦根。种
田人当场打好麦子，扬去麦糠，装好口袋，送到市上去卖了。小魔鬼呢，也
学他的样，跟着种田人来到市场上，坐在那里等着卖自己的麦碴。种田人的
麦子卖得很好，卖得的钱装满他腰里带的一只旧半统靴。小魔鬼什么也没有
卖出去，相反的，受了市场上农民们的一场嘲笑。
市场停市之后，那个魔鬼对种田人说道：
“乡下佬，这一次上了你的当了，下一次你再也骗不了我。”
种田人说道：“鬼老爷，你选择在先，我如何能骗你呢？你选择的时候
还以为骗了我呢，你希望地上面什么也不长，我什么也得不到，希望我种在
地里的粮食全部都归你独得，以为这样便可以诱骗一切穷人、假善人或者悭
吝鬼，引诱他们都上你的圈套。告诉你吧，在这一行里你还是个小雏儿哩。
你看，种在地里的麦粒早已烂死了，正是因为烂掉，所以才长出你看见我刚
才卖掉的新麦子。这只能怨你自己当初没有选对。正是为此，你才在《圣
经》里被诅咒。”
“不谈这些了，”魔鬼说道，“来年你打算种什么呢？”
种田人说道：“要想有好收成，顶好种萝卜。”
“好，”魔鬼说道，“你是老实人！就多种萝卜吧，我不叫它有坏天
气，也不让下冰雹。不过只有一件，这一次我要长在地上的，你要长在地下
的。干吧，乡下佬，干吧！我去引诱异端人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