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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4719-外地人在北京-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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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到北京时主要是倒腾皮鞋和皮茄克,一直到现在北京人还把浙江人叫“浙皮子”,其实主要说的就是温州人。他们的皮鞋、皮茄克也不全是夹纸的样子货,真皮面料的也不少。可不知为什么,温州人造的皮货虽然便宜,可总穿不了多久就开裂、起褶,甚至自动爆皮了。以至京城百姓一提起温州人的皮货来就脑袋疼,如果是在小摊上卖也就算了,最让人防不胜防的是有些黑了心的商场竟也跑到浙江村去,把烂货买来当好货卖。温州人说:他们从来没说过自己的货是真的,别人的嘴巴我们管不了。实际上他们也的确有点儿冤枉,笔者从没在大商场里看到过温州人卖高价假皮衣。    
    九二年时,笔者有一回去大红门一带看望朋友,却极偶然地看到了温州人制作真皮面料的全过程。    
    大家都知道,如果你生在北京近郊,家里又有套大院子的话,那你这辈子是很幸福的,至少你不用担心没饭吃了。京城平时就有三百万常住外地人口,除了吃饭,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居住。有钱的当然可以住市区的单元房,设备好环境也不错。可二环路以内,交通紧张,房租非常贵,而且治安查得太紧,一般住市内的都是有些身份的白领。城乡结合部以前多是京郊农民,虽然北京的农田快绝迹了,可他们房子多,面积大,房租又不贵自然成了外地人在京落脚的首选。笔者估计三百万外地人中至少有二百五十万住在二环到四环间的城乡结合部。而且按地域划分还出现了什么浙江村、新疆村、四川庄、河南营等等,有些地方外地人的数量甚至比当地人还要多。    
    笔者的朋友就住在大红门,在著名的浙江村范围内,据说浙江村鼎盛的时候有三万多人,当然其中大部分是温州人。笔者已经有好几年没去他家玩了,一进院子笔者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门。以前笔者一直和朋友夸耀说:“我有个朋友,人家的院子有一亩多地,闹饥荒都不怕,人家在院子里能种庄稼。多牛哇!”可这回呈现在笔者面前的院子,已经被栅栏分割成了好几块儿,原来非常平整的院子已经被低矮的板房占满了。偶尔从房子里跑出个黑巴溜秋的孩子,能把人吓个半死。    
    “你们家这是干什么?开大车店哪?”笔者见到朋友就开始发泄不满。    
    “兄弟!咱得挣钱呀!前后院我们家一共租出去二十间房,你说一个月得多少钱?”朋友说着话,可手指头跟揉铁球似的一个劲地活动。    
    “你掉钱眼里了,要是现在就拆迁可怎么办?”笔者成心气他。    
    “乌鸦嘴!不许在我们家人面前提拆迁的事。”朋友做势要打笔者。    
    笔者本想在他家院子里喝顿小酒儿,侃侃大山,看看郊区的星星。可看见这副样子立刻兴致全无,没呆半个小时就准备走了。朋友再三想留笔者吃饭,可笔者执意要走,他没办法只好出来送。在院子里笔者忽然闻见一股皮子烤焦了的味道,而且味道极重,呛人鼻子。“你们家什么烤着了?”笔者赶紧提醒朋友。    
    “没事,没事。温州人开工了。”朋友看来已经习惯了。    
    “开什么工?”笔者不解。    
    “后院租给了一帮浙皮子,他们在加工真皮面料呢?”    
    “这么说你们家后院还是是地下工厂呢?假皮子是不是都是你们家出去的?”笔者忽然很想看看温州人怎么加工皮子。“走,带我去看看。”    
    “味儿特别大,没什么可看的,一点儿不新鲜。”朋友不大情愿,可最终耐不住笔者软硬兼施还是答应了。他带着笔者从侧门进了后院,打开后院街门时,那股胶皮味儿扑面而来,熏得人直想吐。    
    朋友家后院的面积也不小,大约有一百多平米,院里倒没什么多余的建筑,只不过在院中央支起了一大口黑锅,锅下烧着劈柴,浓烈的胶皮味儿正是从锅里散发出来的。有个南方人模样的家伙正用一根木棍在锅里搅和着,他看见笔者的朋友赶紧点了点头。“今天就一锅,味道不会太大的。”    
    “我不是不让你们干,邻居有意见。前两天东院的老太太得了哮喘,硬说是咱们院的黑烟熏出来的,你说我能怎么办?”朋友指指墙角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才收了这么点儿?成绩不显著啊!”    
    “生意难做啦!现在回收废皮子的价钱长了,我们也没办法。”南方人继续说。    
    “还不是你们自己人把行情抬上去的?”朋友说。    
    笔者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赶紧把朋友拽过来。“他们这是干嘛?”    
    “不懂了吧?隔行如隔山。这是人家温州人皮货加工的秘诀,传子不传女。”朋友卖起了关子。    
    “加工?有这么加工皮件的?你以为我没见过?”    
    朋友笑了:“你还就是没见过这么加工的。告诉你吧,他们都是温州的,人家就是聪明。在外面回收旧皮货,你看。”说着他把笔者带到墙角,原来这都是一堆翻了毛的旧皮鞋、大窟窿小眼儿的皮裤子以及一些笔者分不清的皮货。墙角酶味儿冲天,笔者一眼就在皮货堆上看见有只老鼠探了下头,旋即又不见了。朋友等笔者看明白便接着说:“收回来以后,就在锅里熬,全熬烂了,跟酱子似的。然后就拿这个”他又指了指锅旁边的一堆铁篦子:“然后人家倒在铁篦子上晒,一天就出好几十张整皮子。”    
    笔者惊讶地合不拢嘴:“他们真会算计!废物利用,变废为宝。可,可不对呀?”笔者突然想起了什么。“温州人卖的皮货看着挺像真的,还有不少毛孔哪?”    
    “行,行。”朋友拍着笔者的肩膀:“心还挺细,人家早想到啦。”他带我进了屋,房间里有三个南方人正在玩扑克,看到有人进来立刻把床单盖在桌面上。朋友哈哈笑着:“算了吧,我要是警察早把你们逮起来了。你们放心他不是搞这个的,我这朋友今天吃多了想到你们这儿消化食儿。”朋友指指笔者:“他们都是温州人,特聪明,”说着他把床边柜子上的布掀开,原来柜子上放了两个大铁辊子,仔细看去铁辊子上还有不少坑坑点点和一些碎花纹。“告诉你,皮子晒得差不多快干的时候,就把皮子在这两个辊子中间来回一撵,皮子的纹路、毛孔就全出来了。”    
    笔者摸着黑柚柚的铁辊子,不仅从心里油生出一股钦佩,能想出这个的办法的人肯定是个天才。真是了不起!    
    “人家这份心思动得可以吧?”朋友问。    
    笔者当时只有摇头叹息的份了。


《外地人在北京》 第四部分默默无闻的征服者(3)

    温州人倒腾皮子的时候也是全国假货潮刚刚兴起的时候,我们当然不认为他们如此投机取巧是理所应当的。但综观东亚四小龙的经济腾飞阶段,无不是走的模仿,造假之路。八十年代韩国市场上不也是假货肆虐吗?当时浙江是造假的基地,温州是假货的中心。现在很少听说浙江的假货了,倒是河南、河北、四川、山西的假货闹得最厉害。也许造假是经济发展过程的必由之路?笔者不敢下这个断言。    
    可以说温州人至少在造假方面走到了其他地区的前头,也在短时期内积累了持续发展的资金。现在他们已经不稀罕做几双假鞋,弄几件破皮茄克了。如今温州销往全国各地的工业产品已经具有相当水准了,产品质量和科技含量都上了档次,但他们最赶兴趣的还是轻工产品。    
    在北京永外地区有几座非常有规模的大厦,什么京温大厦、温州服装市场都是温州人出资建的。在经营环境上他们已经鸟枪换炮了,在经营的货色上,温州出产服装、鞋帽可以说是脱胎换骨,雅宝路的大部分货色都是从这里出去的,两地间甚至有班车性质的小面包来回拉货。很多温州老板甚至在两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摊位。    
    笔者在永外鞋城走访时也发现,北京脚上的皮鞋有多一半是这里批发出去的。温州鞋不仅样式新颖而且质地优良,纸做的鞋与合成皮的早已绝迹,但价钱自然也上去了。有些温州老板告诉笔者:“这都是内蒙的羊皮,在上海加工的。”说到他们的服装也非常出名,雅宝路的不少小老板的货是从这里批发的。    
    笔者在温州鞋城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所有皮鞋标签的产地一栏都写着“浙江鹿城”。明明都是温州生产的,哪里来的鹿城?笔者十分认真地回去查地图,可翻遍了几本地图册,却根本没找到鹿城的所在。    
    再去鞋城笔者跟有病似的逢温州人便问鹿城在哪儿,碰了几个软钉子后,终于有个健谈的温州老板给笔者解释了一翻。他和卖纸鞋的老板长得很像,笔者一直怀疑他们有亲戚关系。他告诉笔者,鹿城是温州的一个区。笔者又问为什么不直接写温州?老板笑而不答。    
    后来笔者与老板混熟了,他才说实话:“温州货的名声前些年给他们搞坏了,现在有好货也不得不写鹿城。”    
    “以前的货不也是你们温州人搞的?”笔者挖苦他。    
    “不是,他们都不是温州人。我们温州人做生意都是很规矩的,从来不骗人。”温州老板说得很认真。    
    “纸壳巴的皮鞋,合成皮的茄克不是你们温州人做的?我还见过他们做假皮子呢。”笔者觉得这个老板很可爱,本土意识很强。    
    老板使劲摇着脑袋:“那都是温州乡人干的,我们城里人不做。你不知道,正经的温州人只做生意不做实业,就是有假货跟我们生意人也不相干。”    
    “乡下人不也是温州人吗?”    
    “不一样的,不一样。”老板已经有些恼羞成怒了。“乡下是农民,他们本来是种地的,很笨的,现在没地种了就出来做买卖,他们懂什么叫做生意吗?我们城里人世世代代都是做生意的,当然不一样啦。”    
    笔者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理论,要不老板就要急了。在以后的交往中,笔者知道他只有三十岁,家里兄弟四个,都在外地作生意。    
    “兄弟四个都在外地做生意,家里的老人能愿意吗?”问这句话时,笔者和他已经非常熟了。    
    “怎么会?老人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家里出去的人越多越说明这家人有出息吗。”老板说来很自豪。    
    “可老人在家没人照顾。”笔者知道老板是和老婆一起干的,估计那几个兄弟也差不多。    
    老板十分怜悯地看了笔者一眼:“有钱还怕没人照顾?你们北方人总是把家看得太重,只要有钱挣,哪里都是家。反正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吗。”    
    笔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板这句话倒可以把温州人的性格都概括进去了。“你的兄弟们都在什么地方?”    
    “老大在上海,我二哥在成都,我弟弟在新疆。”老板掰着指头数。    
    笔者听到新疆这两个字不禁皱了下眉,由于工作的关系笔者前两年去过新疆。乌鲁木齐的人挺多,可市面并不繁荣,街上的店铺并不多。其他中小城市无不脏、乱、差,再有就是连老鼠都不敢去的沙漠、戈壁了。笔者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在新疆做生意能赚钱吗?别最后赚回一鞋沙子吧。    
    听到笔者的担心,温州老板直笑:“新疆的钱好挣,要是在北京混不下去,我也想去新疆呢。”看到笔者不相信的表情,老板接着说:“偏僻的地方生意也许更好做,竞争少,而且东西的价钱也好控制。哪里像北京?”他指指鞋城里熙熙攘攘的摊位。“北京做生意的人太多了,要全是温州人还可以,关键是有不少外地人来了就拼命压价钱,行情都让他们搞坏了。去年我的收入连弟弟的一般都没有,都说北京生意好做,我看不见得。”    
    这时饭馆的服务员给老板送来了盒饭,温州人不像北京人似的假客气,老板不再理笔者,自己闷头吃饭了。笔者没有偷窥僻,可还是仔细看了看他盒里的东西。总共是两个盒子,一盒是米饭,另一盒是清炒鱿鱼。海边长大的人和我们饮食习惯就是不一样,此时笔者突然想起老板的弟弟来,估计他在新疆吃不上炒鱿鱼了,可人家一样在新疆做生意。温州人天下无敌!    
    如果仅仅认为温州只会做生意那就错了,笔者有位朋友是人民大学中文系的教授,才三十来岁,他就是温州人。笔者听说他是温州人后不禁大笑不止:“温州自古是不是就出了你一个做学问的?”    
    朋友点了点笔者的头。“你呀,井底之蛙。知道吗?温州历史上出过好几个状元呢,就是现在的教学水平也比一般的地方高,至少比北京高,温州有好几所中学是浙江省重点学校,现在已经有自己的大学了。”    
    笔者没去过温州自然没有发言权。后来朋友又说:经商开阔了温州人的眼界,也促进了异地婚姻,所以温州人的智商比较高,高考的升学比例也高于一般地区。正因为聪明,他们走出去才不至于流落接头,混上几年差不多都说得过去。    
    当者问到既然温州人聪明,为什么现在也没听说温州出过什么象样的企业家?朋友沉思良久才说道:“别看温州人出外做生意成瘾,可他们的家族观念太重,总想落叶归根。经商大多也是凭小聪明,一般有了些钱就满足了。”    
    “别打掩护。”笔者笑了。“就是进取心不够呗?”    
    朋友嘬了嘬牙,最后也值得点点头。“你有几乎去温州人开的饭馆看看就知道了,去吃饭的全是温州人,只要有一点办法温州人是不吃其他地方人的饭的,他们最讲究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其实贸易是相互的。”    
    笔者后来真按他的指点在温州饭馆吃了几次,的确是那么回事。    
    其实不管你喜欢他们也好,不喜欢也好,温州至少现在还占据着京城大部分服装、鞋帽、小家电市场,甚至在餐饮业也有其一席之地。    
    照例他们每顿饭都要吃海鲜,虽然北京的海鲜没味儿,可北京的生意终归比温州好做,据说每年都有上百亿的资金从北京汇往温州,那么在北京究竟有多少温州人呢?


《外地人在北京》 第四部分说汉语的维吾尔人(1)

    (新疆人与新疆村)    
    提起新疆,笔者总有些浪漫情怀割舍不去。    
    我们小时候,新疆只是地理和历史课本上的概念,我们只知道那地方古代叫西域,离北京非常远。据说汉朝时有个叫张骞的人去过,带回了核桃、大蒜、生姜和胡萝卜。    
    在我们的感觉里那地方应该到处都是金黄色的沙漠,星星般的绿洲是沙漠上璀璨的宝石,梳着无数条辫子的新疆姑娘,美丽得像洋娃娃,而她们出嫁时都应该带着妹妹和成车的财宝。也许是受民间故事的影响,在我们的印象中一般的新疆男子都应该是骑着毛驴的阿凡提,幽默而风趣。偶尔有个把坏人也不过是只会在阿訇那里告状的巴依老爷。    
    在交通不发达的年代里,北京人要想了解新疆,只有像王洛宾那样抛家舍业地去流浪了。而新疆人要想凭自己的力量来北京看看,其难度估计和去趟地中海也差不了多少。由于宗教的原因,那时新疆人要是有能力来京城,还不如去麦加朝圣呢。    
    所以新疆人大规模来北京,不过是近二十年的事,反正笔者小时候除了电影里的阿依古丽就从没见过活生生的维吾尔人,上了初中后才在京城第一次见到他们的身影。    
    想来第一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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