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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4719-外地人在北京-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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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小叔说的也错,外地人在北京干饭馆的确不容易。超子接手饭馆后就把其他人都开除了。只留了一个服务员,一个厨工,强子、小丽和自己。他自己炒菜,进货,强子也可以炒,小丽在前台收钱。人员少,成本低,他就把菜价砸了下来。不久,超子的饭馆就门庭若市,连晚上都有排队来吃饭的了。最可笑的是,这些北京的大爷们,明明是来图便宜可还一个劲地怪超子这儿装修不够档次。舔胸叠肚,老跟饭馆占了他们多大便宜似的。    
    顾客多了,事儿就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超子现在终于知道了,做老板能炒菜还不行,做老板就得会装孙子,他每天都得装几回孙子。开饭馆最怕吃菜吃出脏东西来,一般这事都得赔人家损失,陪陪笑脸,说说好话也就算了。可要是碰上不是善茬儿的该耍死狗就得耍死狗,饭馆老板指着苍蝇,说是肉渣的事儿一点不新鲜,超子本人就吃过好几回苍蝇。人家把苍蝇都吃了,再刁的客人也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最招人恨的是喝多了酒,借酒撒疯,北京话叫“炸桌的”。几个大老爷们光着膀子,喝得差不多就开始找茬,碰上这种人,一般的饭馆都忍了,超子是外地的,更不能和人家硬碰硬。后来他结交小痞子也是为碰到这事时有人能给撑撑腰。    
    饭馆刚开业的时候,他拼命砸价儿,犯了众怒。一连几个月都有其他饭馆的老板找人来捣乱。超子是中国第一批独生子,这批人就不知道什么叫软弱,除了报警,不久他还结交了街上的几个小痞子,不就是一个星期白吃几顿饭吗!有这帮家伙在,别人就不敢折腾。小痞子们也算仗义,大事管不了站脚助威的事可没少干。不久在这趟街上就没人敢惹超子的饭馆了。    
    还有就是工商、税务、卫生、派出所,哪一家都是得罪不起的老爷。超子的饭馆没少让这帮家伙白吃白喝。最可气的是真管事的,人家未必就吃这套。有时候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一帮人,穿着官衣,吃完摸摸嘴就走人。服务员看着超子,超子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后来听说大兴镇抓了帮家伙,专门穿身官衣到各家饭馆吃白食儿。听到这个消息,超子心疼得几天没睡着觉。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执法人员吃白食的现象,这帮家伙又怎么能冒充呢?好在超子的饭馆小,他们也不常来,要不非吃穷不可。    
    现在超子的饭馆还是那么红火。不过他自己已经不炒菜了。他正盘算着在大兴繁华地段再开家饭馆,要不在大兴买套楼房,听说有的地方买房能给上户口。不过老板的烦心事也不少,强子走了。    
    强子是超子的表弟,也是超子饭馆的元老。可能是认为自己功劳大,而超子又没给他更好的待遇吧,强子一直对他不太满意。春节超子回老家的时候把饭馆交给强子管理,半个月后超子和小丽回来,强子已经在头天晚上,带着半个月上万块的营业额走了。更让超子生气的是,几个冰柜的货用完了都没进,连上个月的电费强子都没交。超子气得砸了几个盘子,他托了几个老乡也没找到强子的下落。“有种就一辈子别回老家!”从此超子发誓再不用四川老乡当伙计了。    
    小叔后来告诉他“当老板不能太黑。”    
    “不算计怎么挣钱?”超子已经不听小叔的了。    
    还有就是干妈的事儿让他内疚,小丽一直想去看看干妈,可超子总是没时间。超子的确是没时间,走半天得耽误多少生意?前些日子,小丽给干妈去电话,放下电话就哭了。原来干妈已经去世了。超子难过了好几天,他还带着小丽在饭馆门口给干妈烧了几张纸,可再烧几回纸也不管用,干妈是见不着了。    
    超子有钱了,小丽却越来越厉害了。她把超子管得紧紧的,生怕他出去花天酒地,被别的女人勾引走,超子安慰过她几次,可小丽就是不塌实。实际上超子真没那个心思,他一天到晚地守在后厨,像盯贼似的地管教他的员工。超子饭馆也换过一回血了,不过他自己就是厨师,饭菜的味道自己能把握,这也正是他的饭馆还没过气儿的原因。    
    偶尔坐下来,听见外面摩托车“哒哒哒”的马达声,超子的手还会禁不住地痒痒。可他一直没买,他琢磨着有朝一日把老爸和继母也接到北京来,那样一家人就团聚了。    
    现在超子的饭馆还在大兴,街面上的人都说他是四川的人精!有佩服他的,也有狠他入骨的。可不管怎么说,超子都是众多到四川打工者中的成功人士。然而他太顺了,连他这想起来都觉得幸运。最让他费心的还是将来怎么办。开一辈子饭馆还是干别的?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他要在北京混一辈子。


《外地人在北京》 第一部分狂热的剽窃者(1)

    ——他们是作家更是小偷    
    我写这一章的时候,不禁偷着乐了好几回。要是医人看到这本书,会不会拿着菜刀找我算帐来呢?当年他利用我写的那几篇稿子,赚了些钱估计早就花光了,可现在我写他这个人来挣稿费。时世轮回,真难说清。不过我放心,从我对他了解看这家伙就没看过几本书,就是看也是为了抄,绝不会为了这种玩意儿浪费时间。他要是嗜书如命,又怎么会找半瓶子醋的我代笔呢,即使用他的真实姓名,这家伙也看不到。    
    我认识医人是九九年三月份的事。那时的我正经历着一生中最倒霉的时期。    
    本人当时所在的国营企业效益不佳,上级单位失去了信心。眼看公司就要散伙,大家人心惶惶,都在自寻出路。而我病重的老爸已经住了半年医院,劫道的不如卖药的!大病统筹管不了医院的高价进口药,父母和我的多年积蓄就跟白来的似的,全让医院没收了。在国企呆了七八年的我自知一无所长,思前想后只发现自己还会写几个字,当时报纸上有篇文章说自由撰稿挺来钱,我就动起了这个心思。    
    那时的我像只扑火的飞蛾,有点光亮就会奋不顾身地扑过去。可隔行如隔山,我怎么也找不到自由撰稿的门路。情急之下,已经财政困难的我在一家报纸上登了篇希望找稿件写的小广告。结果来凑热闹的人还真不少,医人就是其中一位。凭心而论,我在那半年多的自由撰稿经历中的确挣了一点儿钱,也的确写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为医人写的最多,可惟独在他身上一分钱没挣到,反而被他借去了一百多块钱。现在想来啼笑皆非,可也不得不承认医人这个东西的确是个人物。    
    有天午后,我刚为一个剧组写完个总结报告,正想歇会儿,电话就响起来。来电话的人操着东北口音问我是不是登广告的人。直觉告诉我,可能又有活儿了。    
    “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听到来钱的事就兴奋。    
    “社会题材的你能写吗?”    
    “能。”那时的我已经穷疯了,只要给钱,悼词都写。    
    “我叫医人,现在有部稿子,可人手不够。你明天来一下吧。”    
    第二天,我按医人给的地址,在北郊一个村子里找到了他。他住在农家小院的厢房里,屋里很潮,黑洞洞的,我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医人的面目。这是个瘦小的东北人,一排大龅牙把嘴唇顶得鼓鼓的。    
    医人是自来熟儿,刚见面就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让人觉着挺温暖。坐下没多久他就把话题引到自己所谓新的哲学体系上去了,当时的我还真被他侃晕了,什么河书洛图、阴阳八卦、五行之术、四位、五衡乃至大陆怎么与台湾实现邦联制、西部开法首先该怎么办等等等等,而且他还拿出了这研究所、那科学院之类的一大堆名片,我还真以为自己碰上什么高人了呢。特别让人吃惊的是,他自称总结了一套涵盖寰宇、释通万物的思想体系,还指手画脚地在我面前解释了一翻。说实话我当时有些自卑,实在没弄明白,可和他长期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却依然不明白。现在倒知道了,因为那本来就是一堆废话。    
    由于李洪志的现形,人们对东北某一部分人出众的骗术已经有所了解了。但李洪志也有他高明的地方,他让人在似懂非懂间着了道。相比起这位老乡,医人的道性差远了。他自作聪明地弄了一堆别人完全不明白的东西,笔者自知愚鲁,可咱也相信面对他那套理论也不会有几个人比我更聪明。    
    “我接了本书稿,可出版社要求的时间太紧。你要是有兴趣能不能写几章?”他唱了两个小时的独角戏,终于过够了嘴瘾,开始谈正事了。    
    “什么题材?”当时我还没想过自己能写书。能出书的人似乎都不是凡间的鸟儿,没想到面前就飞着一只!我已经有些诚惶诚恐了。    
    “题目是《道德╳╳》,就是写写现在中国各个阶层人群的道德现状,好的坏的都要写,最好写点儿别人不知道的事,有新观点就更好了。”医人表情十分严肃。“我已经把前言写完了,在前言里我把人类新的思想体系已经做了深刻的描述,要有一贯性,各章节之间需要充分体现我的哲学思想。我看你的领悟力挺好,没问题。”    
    我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我太笨!的确没领悟出什么,可总不能承认自己是个笨蛋吧。“那,我看看你的前言行吗?“    
    医人很认真地在书桌上两尺多高的稿纸堆里找了找。“咳!瞧我的记性,前几天已经被出版社的人拿走了。这样吧,你先回去写,写几章简单的吧,商人、乞丐、妓女三章你看怎么样?每篇一万来字就行。千字”医人看了我一眼。“千字十块吧。”    
    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昨天给别人写了篇剧组总结,五千字就挣了五百块,给他写三万字才挣三百块,的确太不成比例了。    
    “我们写书人都是特别清贫的。”医人看出我在犹豫,立刻补充说。“我是前年从黑龙江来的,本来咱是国营农场的经营科长,来北京就是为了追求理想。咱们这种人天生是穷命,但是人再穷不能没有志气。”    
    虽然我在国企的酱缸里混了许多年,可有个弱点我一直无法克服。只要人家给两句不着四六的感人话,就立刻找不着脉了,最可气的是还特别容易被人家的情绪感染,一激动就什么不着边儿的事儿都敢答应。于是经常作茧自缚。虽然我自己也清楚这毛病,可青山易改,本性难移。估计这辈子就这德行了。“好!就这么着。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月好,后天行吗?”医人高兴地撮撮手。    
    “啊!”这回我真是傻了,医人脑子里不会进稻草了吧?“我又不会下字!那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呀!”    
    “那就大后天吧。你知道出版社催得特别紧,咱们做学问的没经济实力,人家说什么时候要,晚一天都得扣钱。”    
    我想起报纸上那篇报道,好象是这个意思。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一个小伙子怯生生地在门口问我:“医人是住这儿吗?”    
    回家后,我就把自己关在屋里闷头写起来。医人说得真轻巧,三章简单的?谁知道妓女和黑社会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没办法只好胡编。当时我还不会玩儿电脑,就是会玩儿也没钱买。三万多个全是一个字一个字爬在茶几上写出来的,而且只是用了三天。到现在我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好象最后连手指头都不会动了,手背也连着抽了好几天筋儿。至于写的是什么,我早就忘了,好坏自然无从谈起。不过医人看稿子时却不住地点头。“行,行,我看没问题。”看到我没有要走的意思,医人终于明白了。“稿费是这样,出版社是预付了一部分,但我得生活,已经花光了,等书稿交出去,他们把稿费给齐了我再给你。”


《外地人在北京》 第一部分狂热的剽窃者(2)

    “那他们什么时候要稿子?”我已经不耐烦了,要知道我从家里来医人的住处的车费,两趟还七八块钱呢。    
    “明天,明天他们就来拿。”医人看出我比较恼火。“这样吧,我先给你打个条。放心!咱们做学问的人还能为了三百块钱磨急?”    
    现在这张条还放在笔者夹子里,因为交稿后的第三天,医人就气急败坏地打电话来:“出版社变卦了,现在╳╳书出问题了,中央取缔了一批小出版社,跟咱们约稿的那个编辑没影了。兄弟,我真对不起你。放心,将来有机会咱们再合作,我一定补偿你。”    
    其实笔者现在对出版界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当时更是个棒槌。除了自认倒霉外,还为医人惋惜了半天。后来我是越想越不对劲,很有可能不是出版社骗医人,而是我被医人骗了。好在只是三百块钱的事,我倒也不怎么心疼。    
    不久,医人专程到我家看了我一次,还在个小饭馆花三五十块请我吃了顿饭。饭桌上医人告诉我,97年他从黑龙江来的北京,原来是黑龙江边一个农场的经营科长,也是在那儿长大的。从小他就一心想当个思想家,以至上学都没上好。来北京是为有朝一日能从政,现在写书不过是为了将来从政打基础。    
    “我是蒙古族,将来有一天我得把国家重新统一起来。”酒差不多了,医人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手还在空中使劲画了个圈儿。我下意识地拨棱一下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兄弟,你领悟力很强,将来咱们绑在一起,一定能干出番大事业。”    
    我赶紧摆摆手,告诉他自己就是个小市民,千万别拿我当有出息的料。可医人不肯罢休,谈性昂然。    
    “告诉你我发现了一条真理。”医人神秘地凑过来。“水都往低的地方流,人也一样,所以人都是青藏高原上下来的。我准备在从政后在拉萨召开一个全世界首脑会议,算是对人类共同祖先的纪念。”    
    我仰头看看房顶,又环视了一下小饭馆,幸亏没人注意我们的谈话,真但别人会把我们一起送到医院去。“我怎么听说,人类是从非洲出来的?”    
    “不对,不对不对!这回你可错了,保证是青藏高原!”医人不由我再开口。又高谈阔论起来。他一会儿说到自己在某出版社如何舌战群儒,最后把人家主编都侃倒了;一会儿又说到自己碰上某某书商,聊了一中午,书商就拍出五千块钱来让他写书;后来他居然说自己的牙是奇人奇像,所以他在京城文化圈里才是小有名气的思想家。    
    我当时听得目瞪口呆,原来当作家这么容易?出版社的编辑和书商都这么好糊弄?要是长一嘴龅牙就能做思想家,马克思可能从小就没长过牙吧?    
    再后来每过几天他都会来个电话,好歹也算半个朋友了。不过我对这个朋友真有股说不出的感觉,这家伙野心勃勃、胡言乱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闹出事来。    
    两个月后,笔者父亲去世了,自己的单位彻底垮了,而我找到了家小撰稿公司,给人家做兼职撰稿人。收入不多,也非常不稳定。    
    已经六月份了,天气非常热。医人又打电话请我去一趟。    
    “我又接了出版社一部稿子。”一见面,医人就非常兴奋地告诉我。“《╳╳觉醒录》,跟上回的题材差不多。”    
    “这回跑不了了吧?”鉴于上次的经验,我的热情并不高。    
    “没问题。兄弟,这回你还得帮哥哥一把。下个礼拜人家就要稿子了,你还得帮我写几章吧?”医人给我点了支烟。    
    “下礼拜?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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