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阳光第二部 盛日骄阳by迷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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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地转了三圈，就在余多决定就算不要面子也不要在这里冻着而准备往回跑的时候，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刘威恪焦急地叫声。
“余多！”刘威恪三两步跑过来，二话没说，先是把手里抓着的大衣罩在余多身上。暖和的大衣一上身，余多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身体才算是有了点儿舒和。“你怎么连大衣都不穿就跑出来了，冻感冒了可怎么办！”手脚麻利的把大衣严严实实地裹在余多身上，刘威恪满脸的紧张。
“冻感冒就冻感冒呗！好歹你也琢磨琢磨我为什么会被冻感冒。”身上暖和了不代表余多这心里的气就消了。瞪着刘威恪，余多问道：“我要是冻感冒了，你会不会心疼？”刘威恪脸上一红，虽然觉得很窘，还是点了点头。“是啊！我感冒了你心疼，你怎么不想想，要是你感冒了生病了，我会不会心疼！”看着刘威恪更红了一层的脸，余多粗鲁地拽了刘威恪那洗薄了不暖和了却还穿在身上的外套。“你就穿着这样的衣服过冬，我能不担心么！”
“先别说这个，你先和我回去。我弄点热的给你喝，你在外边冻了半天了，别真感冒。”刘威恪难得地说了句软话儿，一个劲儿的拉余多。
“你别拉我。”余多胳膊肘子一甩，冷着脸硬是狠着甩开刘威恪的手。“这事儿没算完呢，今天咱就在这儿把话说清楚喽。”这事儿可搁心里搁不住，堵的时间长了，准出事儿，索性现在和他说明白。
刘威恪咬咬下唇，还想去拉余多，。可看余多插着腰气哼哼的模样，这手就没敢伸出去。谁不知道余多生气的时候是属驴的，谁都拉不动。“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至于么……再说了，你敢说那衣服，真是你看着便宜才买的？”
嘿~原来你也知道那是我“特意”为你买的啊！听着刘威恪这么说，余多就更来气了。噌地窜到刘威恪面前，余多就差跳起来吼了。“你知道那衣服是我专门买给你的啊？那你还装傻、那你还跟我谈价钱？你成心气死我是不是啊！”好心都成了驴肝肺，余多心说我这瞎忙活了半天呢是为谁啊！
“谁气你了。”话说到这儿了，刘威恪也不乐意了。“你余多要是真明白我，还能不知道我从来都不收别人送我的东西的。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你也得想想我的想法啊。”从小到大，他刘威恪能活得挺胸抬头，凭的，就是骨子里的那份傲气。无法忘记爸爸的后妻把生活费摔在桌子上的嘴脸，也无法忘记妈妈当初把他丢给奶奶时说的那句，“我生了你就得养你，算我欠你的。”就算和奶奶两个人生活的苦些，那就更不能为了日子过舒服些就连自尊都扔了。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这辈子，他不想别人欠他什么，也从来不想欠别人的。似乎从懂事的时候起，不要别人的东西成为了一种习惯，一种无法改变的习惯。不管是什么，只要收下了，那就是欠下了……欠人的东西，要还！东西还了，那份情，却再也还不清了……
刘威恪觉得余多能明白自己，能明白自己那份近乎于自卑的自傲。余多从来都不送自己东西的，这个花钱如流水的少爷余多在自己面前总是收敛着性子。刘威恪看着余多，眼睛里透着一丝丝的心疼。知道余多是为了自己好，可是，那衣服……他不能收。收了，就是欠了！他怕的，不是还不清的情，而是怕那份情，他还不起！
二十郎当的年纪，谁知道今后会是什么样儿呢……刘威恪深吸着寒冷的空气，一年多来，始终无法忽略掉的那份不安再次清晰的浮现出来。
“你想什么呢！”刘威恪飘出去的心思被余多一脚踹在腿肚子上的愣给踹了回来。“眼神儿还真够飘渺的。你少给本小爷摆那个哭丧脸儿，小爷我不爱看。”
双手插在衣服兜里，余多烦躁地走来走去的原地兜着圈子。“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不就是你那套不收别人送的东西的道理。你那道理我从来就没明白过。我妈送你一只钢笔，是觉得你字写的漂亮。你写字比我用劲儿小，那钢笔你用才不浪费，搁我手里，没几天就非得把笔尖给戳折了不可。可你呢，转过天来就送我一张我一直想买的CD。我当时还特高兴，说你怎么突然想送我东西……后来这种事多了，我才明白我爸妈要送你东西，你不好意思拒绝，但是你也会买些我喜欢的东西送我。也活该你在学校里人缘不好，都没别人送你东西，不然就你这别人送了东西你要么不收要么再送别的东西抵回来的毛病我早就能看出来了。”转了太多的圈子，余多自己也觉着晕，索性不转了，他一步窜到刘威恪面前，难得的一脸正经。“你别以为只要你不收别人的东西就能不欠别人的情。我知道你心里在介意什么。虽然你不怎么和我说你的事，但我知道你最介意你爸妈对你的态度。你一直觉得他们不要你了，把你丢给你奶奶，随便给你些生活费就算尽义务了。你省吃简用，为的就是把你爸妈给你的钱都还给他们……”
“你这人，就是这么傲气。你总觉得接受了别人的，就是伤害你的自尊。”余多叹气，拳头不轻不重的捶在刘威恪的肩上。刘威恪看着他不说话，还能说什么，余多是懂他的。
“可你想过没？你的自尊心这么高，高过头了，就成了自卑了！”伸手摸到脖子后面，余多摸到在发根处那还微微突起的一道疤。那是小时侯打架留下的，流了不少血，吓坏了不少人呢。“诶，要不要听听我小时候的事？都是我没和别人说过的事，连我爸妈都不知道。”把手放回口袋里，余多问着。
“你说。”刘威恪低着头向后靠在一棵树上，余多也身子一歪，倚在另一棵树上。两人谁也没看着谁，余多瞥了一眼身旁垂着眼的人，回忆起从前。
从前并不都是愉快！对余多来说，很多时候，笑容是件需要勉强才能做到的表情。“你知道我爸妈以前经常调动工作吧。那时候他们工作忙，跟本没多少时间管我。他们一直觉得我是个特开朗也特能适应环境的孩子，所以，对我的想法什么的从来没注意过。我生在城市里，过惯了城市里的生活，可是他们却突然调到农村去了。我爸当年特不厚道的对我说，儿子啊，咱搬家到一个特好的地方去。那有绿油油的麦田、有好多有趣的地方给你玩。你不总抱怨说公园里除了秋千就是滑梯你都玩腻了吗？到那里你可以去爬树可以养小动物……要说我爸真够无耻的，花言巧语的蒙骗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也不知道内疚一把。”余多撇着嘴冷笑。
到现在他还在记恨着老爸把他骗了的经过。老爸说的的确是真的，当初看到一望无尽的金色麦田时他余多确实很感动。爬树很开心，还养了一只小鸡，确实老爸没说假话。可是，老爸没告诉他，夏天的时候会被蚊子咬的浑身大包痒地要命；没告诉他农村的面没城里的白，蒸出来的馒头就象在泥地里滚了八圈似的；没告诉他农村没有好吃的点心，炸蚕豆就算很不错的零食了；没告诉他农村包饺子只有过年才放肉；没告诉他废弃的铁道那边有蛇；没告诉他农村是个连秋千和滑梯都很难找到的地方……
说了一大堆抱怨的话，余多长长的出了口气。刘威恪看着他那股好象终于解脱了的表情竟然呵呵地笑起来。“你可没说过你在农村过的这么惨。你只和大家说过，你在农村是个孩子头儿，上树掏鸟蛋下河抓小鱼的，大家都跟着你玩。你说这些的时候，皮猴儿他们都羡慕的要命，毕竟城市里谁上树掏鸟蛋就等着被罚款吧！”
“那种丢脸的倒霉事我才不会说呢！”丢个白眼儿给刘威恪，余多接着叹气。“其实啊，那些都不是什么难事，顶多是生活水平差点儿而已，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我只是刚开始不太习惯而已，后来那种黑馒头我不也照吃不误了么。真正困难的啊……”余多突然停着下来，那种介乎于没有表情和无奈表情之间的表情让刘威恪看着心里一揪。
“真正难的，是我没办法融到那里的孩子之间。可能是我刚开始有些嚣张吧。我总是说城市里怎样怎样，结果那些农村的小孩就不理我。他们觉得我是城里孩子，我和他们不一样，于是就一起挤兑我，把我给孤立了。就因为我见过他们没见过的，吃过他们没吃过的。他们嫉妒我，于是他们就排斥我，因为我是城里孩子。我总是被他们找茬儿，然后就打架，有一次打的凶的，四个打我一个，结果我摔到沟里，脖子后面划了一个大口子……”
“那时候我沮丧极了，我爸妈见我老是和人打架也着急。他们问我也没问出个什么来，我爸只好在回城里办公的时候多给我带些好吃的。有一次我在学校里把带的奶糖给了邻桌一个女孩，她那天主动的借我笔记抄，后来到放学的时候我才发现那女孩总是偷偷的瞄着我的书包。我第二天把一包奶糖都带到了学校，把糖分给了平时总和我作对的那些人。我对他们说，我爸经常到城里办公，每次都给我带好吃的。结果从那之后，那些人就不再和我打架了，他们出去玩总是会叫上我，我也从那时起就把我爸带回来的好吃的分给他们。”
“原来你喜欢请人吃东西的习惯是从小培养的啊！我说你怎么不管别人帮你什么都用请客了结呢！”刘威恪嘟囔着，“不过你一个小孩儿，就懂拿东西收买人了啊！看来你还真是个人才。”
“你当我乐意请他们吃东西啊。那帮小孩儿还不是因为我家有好吃的才和我这么好的。给些东西出去能让我日子过的痛快些，我干吗不干啊。后来我爸妈又调动工作，我可是一点儿留恋都没有的就迅速给行李打包然后走人了。后来我爸他们带着我又在几个小地方工作过一段时间，我都是用这招打通人际关系的。要说小孩子单纯，其实小孩子才最务实。谁有好吃的，谁有好玩的，谁就最受欢迎……哼！”
“后来我终于又搬回城市了。可是城市的小孩还真不好伺候。他们说我是农村来的，是农村孩子，所以他们都瞧不起我。他们嘲笑我的口音，在我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德行。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农村生活的，那里活的特自在，漫山遍野的跑也不会有人管你……进来城市里就不一样了，四处乱跑就得担心会不会被车给撞了。刚回城市里我过的可不习惯了，每天被一帮城市小孩鄙视，我又不是正宗的农村娃，心里要多不甘心就多不甘心。”
“我努力的改口音，把自己打扮的比城市娃还有城市化。我要不说，谁看得出我在农村待过？其实我是争着一口气。我就是讨厌别人看不起我，凭什么我在农村时就因为我是城市小孩被排挤；凭什么我回到城市里又要被城市小孩当农村孩子看不起？！那时候我也挺心烦的。可是好多事情不能太计较。要是每件事都计较，那我看我也别活了……凡事都往远处看，这世界大着呢，比自己惨的人多的是，干吗总是跟自己较劲儿呢！只要看开了，天塌下来也砸不着我。”
“我爸妈挣钱比别人多，给我的零花钱也比别人多。我花钱换交情，我在学校里不是一直威风八面么，就算我知道不少和我好的人是为什么和我好，我也不在乎。人多热闹，我只要高兴就成。我这套做人的哲学啊可没打算改，我爸妈也说我嘴够甜、人缘混好了今后进社会了，这些都是资本，有益无害。所以我对别人好，也不是完全没目的。有时候我想，我今天给他一颗糖，以后得让他还我一包糖……反正啊，我现在也的确是越来越势利了。”
“那你今天给我一件衣服，以后，你打算让我还你什么？”刘威恪淡淡地问了一句。“万一，我还不起你想要的，你会怎么办？”刘威恪没有想到余多会拿他小时候的事情来开导自己。确实，有的是人比自己过的惨，也许，自己是真的太较真儿了……
“我今天送你一件衣服，明天我还想送你一套你想要的参考书，后天我还想送你一套房子……只要你想要的、你需要的，我都想送你。我不需要你还，我只想让你接受我送你的一切东西。别人送你的东西你可以不要，你要是真的收了我会不高兴，但是我送你的你就没有不收的道理。”余多一字一句的说完，一把抓住刘威恪的手，“我都说了这么一大堆了，你可别当我在说废话。你听明白了没有？”狠狠地握紧刘威恪的手拽了一下，余多的脸上挂了些和晚霞类似的可疑颜色。
手被握的生疼，刘威恪却连挣扎都没挣扎一下，就这么任余多狠狠地握着。“没全明白，你得给我时间想一想啊！”扭头看着脸色有些变得狰狞的余多，刘威恪露出个很淡很淡的笑容。
原本还被那句“没全明白”惹得有些恼火，可一看到刘威恪的笑容，余多一下子就被那包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的嘴角弧度给眩得有点儿醉……
“走吧！”
手掌中握着的手反握过来，余多应了一声就跟着那只手的主人离开了树林。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失去了光线照耀的空气越来越冷。可是暴露在空气中那两只交握着的手却火热着，那温度热得刘威恪全身暖暖的……
晚上余多缠着刘威恪说话！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那么多话，余多怎么说都说不完……刘威恪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听着，偶尔回上几句。
夜里熄了灯，两人却了无睡意。屋子里冷，刘威恪拉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背靠着墙、肩挨着肩，说不完的话，心里暖暖的……
余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一睁开眼，就看见刘威恪买回来的早饭摆在桌子上。不会是又去打工了吧……！余多看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屋子，心里不爽。好歹我今天就得回去了，你也不知道来送送我。怨气积郁在头顶，余多拖拖拉拉的穿上衣服。
门被推开，刘威恪走进来。“你可起来啦。再不起来我就该朝你头上泼凉水了。”放下手里接满热水的脸盆，“快点洗脸刷牙吃饭，不然你赶不上火车了。”他一回身，却看见那个该去赶火车的家伙正傻呵呵地站在他身后一个劲儿的放大着笑脸。
“你、你干吗？”刘威恪有点儿被吓着了。
“你没去打工啊！我还以为我今天得自个儿拎行李上车呢！”所有的不愉快竟然在看到刘威恪的瞬间烟消云散，余多这心里此刻是春花灿烂的好景致。
余多那恶心的笑容让刘威恪看着怪寒的。一把推开余多，顺手把毛巾塞到他手里，刘威恪退了一步。“我昨天找到人替我上今天的班了，今天我去送送你。不然你这么多行李……”指了指余多比来的时候还多了的两个大包，“总得有人帮你搬搬。”
“嘿嘿！我就知道你其实舍不得我走。早知道我就多留两天了。”
“少在那儿自我陶醉，赶紧把你送走了，我下午的打工还得去呢，你别给我耽误了。”
“嘿~你这人真不会说好话哄我啊……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