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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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次日的清早,胤禛一把扯开了喜帐,满屋子的光华眩得一夜未合眼的我眼睛生疼,我惊呼着忙用手将双眼蒙上,“你的手生得很好,白得雪似的,这佛手冻扳指象是找着正主子了,把手拿下来,让我瞧仔细了。”醇厚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又是一惊,轻悄悄的将手指缝挪开些,昨儿个夜里软语温存、青丝纠结的就是眼前这丰神俊逸的男子吗?
“瞧我一宿了,还不够呢?!”戏谑之言一出,我已是潮红满布,益发说不得话了。“这大清早的还真好,不干净的全跑光里了。”说着把我的手握在了他的手里,温凉温凉的,而他的话却嵌进了我的心里。屋里头没有声响,素手俩相握,他侧着仅着单衣的身子抬首望着屋顶子,我瞧着他,鼻息间满是香烛燃尽的袅袅余香……
我深深吸了口气,房里尽是些熏香的气味,煞是好闻。香气,呵呵,香气也会是要人命的。斜睨了镜中笑得倾城的自己,伏身倚上镜面,伸出莹白如雪的手指,轻轻巧巧得捻落一滴晶莹,一转眼又弹落在铜镜上。
“额娘原是极不乐意的,只是那花开得多好啊,香气袭人,细细闻上一闻,自是清明万分。东边才刚废了,你阿玛参佛炼丹,祈什么福还什么愿,额娘可仔细着呢!”
几许发丝垂落下来,我轻捻慢拢着。心细如发,是胤禛的话中藏着刺儿吧!
当年的禛贝勒府远没如今拾掇的体面,改了雍亲王府了,改了,都改了。侧室自打有了年氏又进了李氏,好啊,妹妹们多了也有些意思了。今儿个行酒令,明儿个吟诗会,人多喜气啊。
胤禛有阵子极爱做诗,《烧丹》:
铅砂和药物,松柏绕云坛。
炉运阴阳火,功兼内外丹。
那日念毕此诗更是揽过年氏李氏径自同运阴阳火,功兼子女福了。
曾几何时,夫妻相敬如宾,深闺只论国事,胤禛敬我、信我,皇上先前的评断竟一语成畿,只是不成阿玛的谋士,倒成全了和硕雍亲王。
孝字当先,兄弟和睦;参佛修身,戒骄戒躁;拉隆科多,拢年羹尧;太子夜窥,胤祥密报;画薇脱籍,天冬枉死……
胤禛啊胤禛,我早知你步步为营、机关算尽,纵使青丝染霜华,怎一个甘字了得!到如今方懂阿玛的一笑不语,原本该就料想到今日的因果吧!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能只把我敬着,信着。你我虽是四时弹指间、千帆过尽时,然我还是华彩璀若明珠,情意深似幻海。
可是,李氏不是有弘时他们了吗,怎么还贪那份子心!皇上子息甚多,可阿哥们结党营私,窥视着东宫之位,也真真不是件什么好事。如今太子刚废,胤禛真得仔细了,这节骨眼上还磕碰着风月情事,哪有那么多精气神管这档子事儿啊?又说了,皇上身子骨好着呢,太子之位定了,再添置皇孙们也是瞧得着的,而今这府里现成不也有了。
“弘晖,宗人府里录了名去,偏偏又没了,额娘好不安生,因果轮回,还回得来吗?打小额娘疼得什么似的,你也真的那么狠心不回来了?额娘急着打发着人给李氏把花送去,是真急了,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一时气苦得难以按耐,只觉着几近昏暗的房里无处可以透个气,我拽紧富贵团簇样底宫装的前襟,深深浅浅得调停着气息。
“格格,格格,不好了,宛琬格格摔马了!”门外的叫嚷听得我一惊,是安嬷嬷,府里只有她管我叫格格,从大婚之日起阿玛就编派她过来,她还把我当在自个儿府上般待着,虽是个下人,倒也是个贴心之人。
宛琬,唉,自打上回摔坏就不停生事端,也不知这孩子怎么着了,年前挂了箭伤,竟是又没了记性,这回子又摔了马,真真要不得。
我思量着,顺了顺气,“安嬷嬷,你先过去瞧着,打发人去请太医,我就过来。”
“是,格格,我这就去。”
胤禛去了吗?打从她箭伤之后就住在东书房的侧院里,我一手打点的,那又为个什么?不是又没了记性了,这一没可比年前那回子更着人疼。那时净是满嘴胡话,偏偏逗弄得人发笑,虽说硬是把什么都忘了,好象又不是,转了性了,却也不见真的糊涂。原本指望上胤祥,打哪又跑出个胤禵,后来可好,连胤禛也……。
我既是万般计算也算不到当初把宛琬接入府中竟是寻一烦恼根,宛琬自哥哥没了就一直深得我心,弘晖去后陪伴之人除她自无第二人所想。我虽恨胤禛只是敬着,可他对其她人也不过尔尔,一心只想着天下霸业,于房事上兴趣索然,我原本已冷下心来准备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可这一回,胤禛的那双眸子已泄出太多太多。
到底我的亲侄女最后还是贴了我的心,那一箭真把个人给射糊涂了,整日里不言不语的,连我也瞧不出究竟。
年佩兰怂恿着底下那群格格们跑来好意提醒我,让我出面劝劝王爷得爱惜自个身子,可不能这般没日没夜的费心,可笑那年佩兰原先变着方儿狐媚爷那会怎么不来和我说说要劝爷爱惜身子呢?她终究是我带进府的侄女,我怎么能让她们瞧了笑话去,我任她们抱怨到天边,也只是不闻不问的。
可那些事总有爱嚼舌头的人原原本本事无巨细的一一传入我耳朵里,什么一辈子没见过王爷对人这般紧张、细心过,开始是那些希奇古怪的药引,什么埋在地下三年的梅芯陈雪,百条吞食了蟾蜍未曾交配过的赤练蛇,子时开的花上滴落的霜水,后来又是什么海鳘的鳔,火烈鸟的心,天山上的九籽雪莲,长白山中的百年老参,只要太医们开口,王爷无不绞尽脑汁的给弄来,那银子是花得海了去了。
宛琬,这可是天大的本事啊,我的好侄女!
透着最后的微光,我对着铜镜整了整妆容,柔腻的脸庞红晕已散,含烟的双眸似怨似泣,醉似枫红的唇瓣不舍的抿起。
推开房门,回首望了一眼屋顶,什么也瞧不见了。
“福…晋…吉…祥…”
我,乌喇那拉氏,内大臣费扬古之女,雍亲王府的正福晋正缓步迈过门槛,在奴才们的高声唱调中姿态雍容,一身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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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 湖光山色,执手相依
(起5V点5V中5V文5V网更新时间:2006…4…10 18:37:00 本章字数:3883)
宛琬随着嬷嬷们沿着廊檐慢慢行步,自她伤好能下地后,四爷除了去宫里,回府后的用膳、阅文、召见下属商议事务等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斋度过,他一回了府里就要让嬷嬷们把她找去,直至她要安寝了才放她回。
宛琬走来一路恍惚,长长一梦,生死轮回,从前种种交织纠缠,再放不下,再回不去,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只得一切依旧,仿佛她什么都未曾记起。
一行人步至花厅,听见墙内竹笛悠扬,歌声婉转。宛琬知是园里新来的女孩子们在练戏文,只是她素来不喜看戏文,便不留心,只管往前走去。偶然那曲调飘入耳中,缠绵萦绕,缓步侧耳细听,听得一人念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宛琬不觉滞步,低低呢喃,“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日光斜斜折射在她眼中,一时眩目得让人看不清脸。
四亲王府,书斋。
宛琬倚着窗栏,窗外,圆月分开了浮云,将皎洁的光泼洒在珠帘上。她看向伏在案几上阅读文书密件的四阿哥。
四阿哥若有所思地回转头来,两人目光相接。他微微一笑,将密件堆到一旁,起身走向宛琬,拈起一枚棋子道:“宛琬,你想学棋吗?”
宛琬轻轻颔首。
“这黑白两色棋叫围棋,顾名思义就是谁先能把对方给围死了就算赢。哦,我倒忘了,从前有人和我说过,这棋的下法还分容易的和难的两种,宛琬你要学哪一种呢?”四阿哥忽就想起从前宛琬耍赖教他的‘短、平、快’下法。
“自然是难的。下棋还有偷懒容易的法子吗?”宛琬才觉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日子也难熬,不知自己还能再坚持几天。
“有啊,那人整日里糊里糊涂,做事象个没长大的孩子,冷不丁却又出人意外,竟是比谁都看得明白,还真是想她。”四阿哥有一刹那的神思恍惚,不知何时才能再看到她巧笑嫣然,听她嘤咛笑语。
“好了,不说这些,就教宛琬这难的。”沉默片刻又响起四阿哥清澈的声音,含着宠溺,切切道:“宛琬,你可要牢牢记着,这棋局便如人生,开头是最最关键的。开局开得好,下面走起来,也就顺畅得多。若起错了头,不但予对手可乘之机,也置自己于险境,从此步步维艰,寸寸杀机。所以,落子一定要慎之又慎,你可记得了?”
宛琬轻点螓首。
门外随侍通传有事要报,四阿哥允其进来。
来人进屋瞧见一旁宛琬有些诧异,折身向四爷请安后,候立一旁不语。
“哦,但说无妨,那事办得如何?”四阿哥淡淡问道。
“回爷的话,此事不是太顺,只怕还要费些周折,过两天奴才再下去一趟,只是……”
四阿哥挥手截住他话语:“就是因为难才让你去办的。有些人办事说过就算办了,还净拣一些好听的话来回,你倒不爱说,只是埋头苦干,干的都是最难的。这办事,最要紧是务实,至于办得好不好,妥当不妥当,是不是会办错,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力认真去做了就行。”说完抬眉示意他退下。
“等等。”四爷又出言叫住那人,“这回我举荐顾骋去当州同,只怕李咭不服,定要嘀咕顾骋大字不识几个,既没经验又无甚才华,你去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用人论才,取其大者。经验是积累起来的,才干都是历练出来的。’好了,你下去吧。”
四爷的声音低沉柔合,回首言时恰背对灯火,使得半边脸上皆是阴影,越显出他面部刀凿斧刻般的刚硬轮廓来,一对眼睛黑亮如漆,宛琬偷偷凝视,见他回身,慌忙低头拨弄着棋子,方寸棋盘,白山黑水。如果人生的每一步抉择,都能象这下棋一般简单,走错了输了还能再开新局,该有多好。
夜深人静,万物沉睡。笃!笃笃!传来鼓声,已是三更天了。一股卷着凉意的风呼啸而至,霎那间乌云层叠,黑夜更沉,春日的雷雨突如其来,随着声霹雳巨响,千壑齐作,疾风狂雷挟着倾盆大雨哗哗作响。急雨敲窗,宛琬倏然惊醒,也许她从未曾真正沉睡。天边闪电一道接连一道霹雳入室映亮天地,窗外的树影在狂风暴雨中张牙舞爪显露狰狞。惊雷巨响,一声紧似一声,一声密似一声,再无片刻停歇。惊得宛琬骤然跳起,狂奔出去。
待停下脚步宛琬才惊觉她不知不觉又来到胤禛书斋门外,他依然待在那里挑灯夜读,身影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更显寂寞疲惫。
这世间又有谁真的愿意孓然孤傲?纵是天之骄子,皇家贵胄也有悲痛难忍之时。苍茫夜色中陪伴他的不过是这一灯如豆。
四阿哥抬头猛见宛琬扶着门帘立在那儿,两道如寒星般的眼光直看着他,乌黑的眸子,那样明亮,那样晶莹,一身丝袍湿潞潞的显出她曲线毕露的身子,四阿哥只觉下腹一股热流直涌,好不容易强压下去,挪开了视线。他忙起身取过张毯子裹住宛琬,唤人去取来宛琬替换衣裙。看着宛琬那苍白的面颊,四阿哥心里一紧,一阵心疼,又一叠声的叫人去熬姜汤过来,怜爱之余忍不住轻责:“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披件衣裳就跑来了?”
凝视胤禛消瘦面容,那一刻,宛琬真想替他抚平那眉间的忧虑。她眼底噙满了眼泪,一滴一滴无声滑落。四阿哥只当她是为刚才斥责,慌不叠声说:“好了,好了,不哭,来就来了。”心底叹息,宛琬自从马上摔下后总爱莫名流泪。
一日四阿哥回来的早,一进府就让半夏帮宛琬略作收拾上了备在府外的马车。
一路颠簸,行到村落停下。村子很小,只有一条土路通过,原木建造的屋舍掩映在杨树林中,远远望去在外游荡了一天的牛群、羊群,披着金黄的余晖,列队回家。空气中弥漫着泥土青草的味道,嗅着只觉温暖、宁静。
四阿哥向随侍傅鼐吩咐了几句,傅鼐领着其他侍卫迅速向四周散开,不见踪影。四阿哥这才牵过宛琬的手,往那树林深处走去。
宛琬心神一颤,却也随他去了。顺着夕阳的光芒,俩人牵手走在无边的杨树林里,听着脚踩着新落的树叶发出的莎莎声。
走了许久行至湖边,只见岸边柳树下早已系着一弯小舟。四阿哥扶着宛琬跃入舟中,他三两下解开系着的绳子,道一声:“宛琬,坐好了!”便跳上船去,提起篙杆,划得两三下,那船便平平离岸,顺溪而下,直往那湖心去了。
划至下游,水面顿时开阔,波平如镜,沉睡了一个冬季的芦苇,纷纷从淤泥中怯怯地露出尖尖,煞是可爱,将湖水染成一片翠绿,一如春日里最柔媚的心情。
四阿哥将舟驶至湖心,扎下篙杆对着宛琬言道:“宛琬,在这看夕阳最美不过了。”
夕阳最后一抹霞光映着宛琬白玉般的脸透出一股妖娆的粉色来,她那双夜色一般浓黑的眸子映着湖水波光轻荡,四阿哥走过去坐她身边,将她轻拥入怀,切切耳语:“春、秋两季这儿最美不过,每回到这总象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宛琬你看湖的那边山头是成片的枫树林,等到深秋的时候我们顺流而下,看着漫山遍野的红叶,在风中摇曳成深深浅浅的红海,好不好?哦,我怎么又糊涂了。”
四阿哥难免有丝惆怅宛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明白过来可与他共赏此景呢。
一群水鸟鸣着叫拍翅掠过湖面,微风吹开远远的簇簇芦苇,空气里透着股清凉的甜丝丝,沁得宛琬的心渐渐柔软,她仰望着天空缓缓移动的灰色云朵,思绪荡漾,这世间的事除了黑与白,还有着深深浅浅的灰,是非对错不是用一把尺子就能衡量准的。每个人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立场和出发点,有时事情需要换个角度也许就能得出截然不同的答案。人生不过数十年,一晃而过,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只有那一、两个,太过执著,错过了,怕是一辈子的遗憾。于千万人之中,她遇见了他,于千万年之中,不早不晚,她赶了那么久的路才至他身边。强抑下对他的思念已屏得她浑身酸痛,人生短短几十年,她再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她再不想去压抑自己。
这一年来胤禛的儿时,胤禛的雄心壮志,胤禛的无奈,胤禛的事事要强自讨苦吃,胤禛的喜怒哀乐统统如魔音般在她心间盘绕,静静停驻在那,不知不觉的在她心底留下颗种子,破茧而出,他们都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时光悄悄的溜走,却在那刻下了痕迹。
宛琬闻着胤禛身上熟悉的气味,幽幽说道:“到今日你还要用这迷迭香吗?”
“是啊,喜欢了就改不了。”四阿哥顺口回道,他猛一下领悟过来,“该死,宛琬你这个坏东西,竟敢瞒着,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就明白过来了?”四阿哥哭笑不得的看着宛琬。
宛琬忍不住微笑起来,那笑容在唇边,像个涟漪般轻轻漾开。
胤禛死盯着她。盯着那在黄昏中,显得有些朦胧的面颊,一对眸子黑得透亮,宛如深潭一般,四阿哥身不由己的被卷了下去。那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