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情三百年-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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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开着窗子?”胤禵一踏进屋子,剑眉立皱,疾步上前关紧了窗棂。
“要不这样你不就没有说我的机会了。”艾薇怕他探究,随口回道。
胤禵听出了那话中一丝娇嗔,心头乱跳,笑着斜睨她一眼,“女人还真是不能宠的。”
半明半暗之间,气氛刹那暧昧,艾薇不能动弹,他凑得这般近,近得他那温热的呼吸似能拂上她的脸颊,她忐忑得急于要避了开去,“胤禵,外面可真热闹,是不是在放烟花?”她开口打破这让她心悸的气氛。
“今日是上元节。”胤禵微掀嘴角,她是明知故问吗?他有些苦笑,自己从何时开始变得这样多疑?他从前不是这样的,遇到她之前,他素来洒脱不羁,拿得起放得下,也有一腔雄心,立志欲佐八哥,可那些都已不再是他了,他的世界瞬间变得狭小,小得只能容纳她一人,纵然她如现在这般刻意的封锁了自己,将他隔绝在外。
她低柔的声音拉回了胤禵的思绪,“胤禵,我想出去看看。”
他凝视着她,虽有些犹豫仍颔首说好。
艾薇欲避开他深邃的眼,急急摇着轮椅向前,不想撞了案几。
胤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蹲下替她揉着膝盖:“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艾薇有些窘意,便说不出口那膝盖根本毫无痛感。
胤禵悟过神来,详作不知的揉了会,让她等着,转身去取了凫靥裘来帮她穿上,仔细围好银狐风领,罩好雪帽,又蹲下身子,替她换上掐金镂花羊皮小靴,艾薇侧首,木木的任他去,她欠他的只怕是这一生都还不了了。
胤禵推着艾薇停在庭院。
朵朵烟花恣意盛放,倾力怒绽,比星辰更璀璨,一泻千里,耀亮了艾薇柔美的面容,落在心上。
回忆瞬时渗透了她的心房,姹紫嫣红的那夜,湖边的火树银花,夜风飘来他倾心的气息,记忆从未离去,沉淀在了灵魂的最深处。
忘记他原来是这样的难吗?艾薇竭力欲压抑住溃堤的思念,却不觉两颊早已湿热一片,她侧过身子胡乱地擦了一把,有些痛恨起自己来,她讨厌这种懦弱的眼泪,忘记他不好吗?忘了他,她才能重新振作,重新开始,却为何明知要舍,还依依难决?
灿烂烟花不停歇的绽放着,耀得黑夜如同白昼,耀得他英挺俊逸得令人屏息,可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愁郁和裂痛,他望着她专注凝视天空的模样,她眼里残留的泪痕,惶惑苍白的面孔,他看得分明。
他时刻被一种叫恐惧的东西噬咬着心扉,即将要失去她的感觉拉扯着他,那感觉强烈得,彷佛这一刻即将到来,让他心唇焦躁,日夜难安,恐慌极了,是默念了无数次1,2,3,4,5依旧挥之不去的恐慌,恨不能将她变成面人儿般大,好藏在怀里安放着,日日夜夜守住她,让她不能于眨眼之间消失在空气中。
远远传来击鼓的声音,那一声声悠长荡漾仿是在哀悼他那颗已破碎的心。
“我回不了头了,回不了了。。。。。。”轻得似一声最细微的叹息,幽幽地随风散去,他停不下来了,无论在世人眼中他是对或是错,他只是个服了罂粟的人,至死方休。
天空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细细碎碎,如纷飞的落櫻,也似无暇的莹泪,漫天飞舞,她微微有些颤抖,他抱起了她,扬起外氅覆住她,抬首再看一眼那漫天的飞雪,大步走向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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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三人品茗,终表心迹
(起4J点4J中4J文4J网更新时间:2006…5…20 20:00:00 本章字数:3587)
大紫檀雕螭案上,宣铜炉里袅袅逸出奇香,令人心绪飘然,一溜的楠木太师椅上,搭着大红金钱蟒靠背,十阿哥有些不耐的扭着身子。
“老十啊,你这性子怎么还是沉不下来?”八阿哥笑着摇首,只听得砂壶中飕飕作响,转瞬声弱,水沸如鱼眼,八阿哥即提壶,淋罐淋怀,待毕将壶复置炉上扔进一撮姜盐,拿起竹筅搅拂了下茶汤,取过茶罐,铺开雪纸,细细纳茶。
“八哥,你这炭火颜色倒也好看,是绞积炭吗?”十阿哥实极无聊,紧盯着古鼎风炉猛瞧,似为所言不觉流露三分得意。
“老十,有长进啊,也知道绞积炭了,那绞积虽已可算是最上乘的燃料了,可我这是乌榄核炭,乃是用去仁的榄核壳烧制而成,比起绞积炭来还更胜一筹,你瞧它焰活而呈蓝色跳跃,火匀而不紧不慢,是为子瞻所云‘活水仍须活火烹’啊。”
“这饮茶哪有喝酒来的痛快,八哥,你还是等九哥他们来了再煮吧,别净让我牛嚼牡丹的糟蹋了。”十阿哥听罢丧气道。
八阿哥但笑不语,手不停顿,待铫缘涌如连珠,舀出一瓢滚水,倾倒于熟盂里,另取过竹策于沸水中心搅动,将纳好茶叶从旋涡中心倒下,片刻,水沫飞溅,滚烫翻滚,八阿哥撇净上层云母水沫,等再滚时,将前置于熟盂中的水倾倒而下,瞬时沸止沫生。
“老十,茶经开篇即云饮茶最宜精行俭德之人,你也该静下心来学学。”八阿哥提壶笑道。
还不及十阿哥回言,已有声传了进来。
“是啊十弟,这等好名声也不能让老三、老四他们专美于前那。”九阿哥撩帘入内,朗声道。
“九哥还说只好财色,如何又有兴茶道?”十阿哥搔搔发道。
“这你就不懂了,人说‘从来佳茗似佳人’,既与佳人相关,我如何不爱?”九阿哥取过盏茶,把玩着,懒洋洋的答道。
十阿哥探首瞧他身后无人再跟进,憾道:“十四弟怎么又没来?”
“嘿,咱爱新觉罗可算又出情种了,来前我去了趟他府里,他那女人到了日子又生不出来,他整日愁眉苦脸的,如今是除了上朝,哪都不去了。那女人也算是托了宛琬的福,一步登天了,十四这傻小子,对女人不能这么宠的。”九阿哥语带不屑。
“十四弟素来重情分,那年八哥出事,他不也是挺身保奏,拼死相拦的。”十阿哥听着有些不爽,忍不住辩道,他倒是满心眼里羡慕十四弟可以不顾世人目光,只遵循自己心意而行的勇气,即使,世人都说那些是错的。
八阿哥端茶的手一抖,淡笑凝结在唇角,随即平平放下,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有变。
“你懂什么,皇阿玛当时虽是对他说得狠了点,可最后呢,谁得利最多?大哥旗下属地旗人还不都划归了十四。”
十阿哥一时闷住,心下不服,可十四弟事后获利最大确为事实,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八阿哥闻言如有所思的看了九阿哥一眼,依旧一派悠闲的静坐着。
九阿哥回瞧了他一眼,他最受不了八哥这副不愠不火慢吞吞的德行了,“老四那家伙向来就没什幺弱点,又让人捏不着短处,难得有了个宛琬,还正想着怎么好好利用利用呢,怎么就死了?这事也蹊跷,八哥,你说拿着她的那蠢子怎么不用她要挟要挟老四和十四两个,一下就弄死了她呢?”他总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有什么没弄明白的。
“我倒也琢磨过这事,若说什么都不图,一意只取性命的话,永和宫那位主子极有可能,抽薪断火,这一招虽毒,可说来也算是为了他们哥俩好,” 八阿哥白净的脸庞被跳跃的火光映得有些潮红,“不过,也有可能还另…有…隐…情。”八阿哥一字字轻吐道。
十阿哥急道,“那咱们就让人去查出来呀。”
“不,不”八阿哥笑笑,摇了摇首,“十弟,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那炉水都快烧开了,可没那闲工夫再管这些了,你八哥现如今自己都是泥菩萨了。”
“八哥,你这套越瓷好啊,捩翠融青如玉,轻薄似冰,怕是上林湖贡窑极品吧。”九阿哥把玩着青瓷,呷了一口热茶,忽转话题道。
八阿哥顺着他答道:“还是九弟识货,这还是前些日子,佟天雄送来的。”
“那老家伙跑来做什么?”十阿哥插言。
八阿哥若无其事道:“还能做什么,还不是想等朝里有了空缺好拔擢拔擢他,这朝中,是早就找不到什么廉洁之士了。”
“八哥,现正风口上,你怎么还收下礼呢?”十阿哥有些担忧不解道。
“咱们的十弟还是单纯啊,同朝为官,留人三分情面总是好的,何况老爷子何尝会来计较这些个。”八阿哥对着他笑笑,他低首看着炉上又已沸沫如皑皑白雪的茶汤,提起冲入杯中,“老九,前段时间毓庆宫中的暗探传出话来,你年前让揆叙、阿灵阿去办的事,二哥被废前就都知道了。”八阿哥又转过话题继续道。
“知道就知道了,反正事也成了,运兵求险,不想些法子弄他下来,难道他还会自己走开?”九阿哥不以为意地哼了哼。
“可咱们这里有他的哨子。”八阿哥眼中拢上了层烦忧,“我门下有人被扯进宗人府一案中了。”
九阿哥小眼眯得越发成了条线,眼神瞬间变得危险,“怎么回事?有谁还敢动你手下的人?”
“是老七亲自带人逮去的,真是不讲半分情面,大咧咧地就在我地头上逮人办案,脸面倒还算了,可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再让他审出点什么事来了。”八阿哥无奈的长吁了口气。
十阿哥顿时面露愁容,看向九哥。
“妈的,老七那小子贼难弄,咬着谁都不放,老爷子说得好听,什么七阿哥‘心好可亲’,我看这小子就是自己残废了,也见不得别人好,趁火打劫呢。”九阿哥没好气道。
八阿哥揉了揉微疼的额际,“可这下也没法子,总得先把人从老七那给救出来再说。”
九阿哥冷哼一声,“还救什么救,”他伸手示刀一挥,“老七私下审人手段素来毒辣,他既想搅这趟浑水,索性就成全他,扣到他头上去。”
八阿哥略一思索,颔首赞同,“好。”,他没想到老九如今行事风格如此狠绝。
十阿哥若有所悟地看了他俩人一眼,如今诸皇子中,朝野内外,宫闱上下,满、汉大臣中就属八哥最得人心,八哥能有如今局面实属不易,恍然陷入了从前的回忆之中,他与九哥因同一年生素来最是要好,可八哥虽少年老成,文章、弓箭样样胜过太子,却因额娘出身低贱,处处受制,在宫中难得一个同龄友人。
那个炎炎夏日,他又躲在南书房里间打起了磕睡,谁知道皇阿玛摒退了宫人,当场捉住了他,好是一顿责罚,他恨得牙痒痒时,分明看见了皇阿玛身后八哥的影子。
翌日,他见着他,一言不发地冲上去就与他扭打了起来,最后还是九哥赶至,说八哥本是叫了他去报信的,却还是让皇阿玛察觉给拦下了,俩人方停了手,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背对着背,阳光那样的烈,照得心里热乎乎的,俩人忽就都咧起嘴笑了,争着让九阿哥评说究竟是谁的脸上战迹比较辉煌。
九阿哥见他沉思模样,疑问道:“老十,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没什么,最近三哥风头挺劲的,我进宫听说三哥那个蒙养斋馆办得很好,皇上可亲口夸了他好几次,说他虽不善言辞,但为人处事稳重。”
“老三他明哲保身的没动静了那么久,也是熬不住了。”九阿哥不以为意的挥挥手,心中反倒是对另一个人比较感兴趣,“最近老四有些奇怪,整日参禅信佛的,还大搞什么‘坐七’,只怕他这‘天下第一闲人’不等闲啊。”
十阿哥接口道:“宫里倒是探到那章嘉活佛可是在老爷子面前力夸四哥有佛性呢,说其已参透‘三关’,得成正果了。”
“那倒好,四哥的悟性也算超佛越祖了。”八阿哥啧啧有声的赞道,“倘若他真如此潜心向佛倒也罢了,可如是欲藏在汪洋中的潜龙,则决不能让他浮上来,他可绝对有掀起惊涛骇浪的本事。”他眼底瞬间聚满了挥不去的烦忧。
“咱们还是一旁静观其变的好,他要想浮上来,我就是咬也要把他咬下来。”九阿哥搓着肉掌,神色复杂道。
十阿哥站起身来嘀咕,“这都灌了一肚子的水,八哥,我出去下。”
八阿哥待他走远,清清嗓子,瞟向坐在他身边的九阿哥似真似假的开口问道:“九弟难道你就不曾想过坐拥江山的滋味?”他一直都知道,胤禟不比老十,他心计从来不在他之下,心思谨密,手段毒辣,又是诸皇子中最为阔绰的,难道他就不想坐上那个人人梦寐以求的位子而甘心只为他作嫁衣?
八阿哥竖起双耳倒想听听他会有何番说辞。
老八他到底是忍不住问出来了,这样倒也好,九阿哥沉默片刻,心中千回百转,斟酌道:“那位置有谁不想?可我也一直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没什么雄心大略,也不图那虚名,我只想美人在怀,一世钟鼓馔玉,那位置好处虽多,可也劳神,我还有自知之明,就不去糟蹋祖宗基业了,那份辛苦还是留着给八哥吃吧。”他两眼直对上八阿哥内藏野心的双眸,三言两语的将自己的立场撇得很清楚。
“八哥和你说笑了啊。”八阿哥笑着摆手,很有闲情逸致地继续品起茶来。
俩人不约而同地互看对方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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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九章 漫长一夜,旭日东升
(起3O点3O中3O文3O网更新时间:2006…5…21 22:12:00 本章字数:3859)
风呼啸而过,像刀刃一般冰锐,刺破他的肌肤、血液冲向四肢百骸中去。虽旭日高悬,惜远得亦如个洇着水迹的冰球。
胤禛伸手轻抚去宛琬墓碑上的积雪,轻轻叹道:“琬,今年的雪特别大,如果这席天大雪真能如你所愿,掩埋掉世间一切的尔虞我诈,手足相残,肮脏龌龊,该有多好……只可惜你我终究是太天真了。”
待到度过寒冬,宛琬的坟上便该是碧草青青,春意浓浓了吧?回想起那一日,旭日万丈,她飘然离去,大半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胤禛呵了呵几乎冻僵了的双手,靠着墓碑屈下身子,索性席地而坐,只有此时,他的心情才能平缓下来,也许这正是他现在,甚至是永远想要的生活了。
太阳渐渐有些隐了去,雪下得更大了,天空混混浊浊,似乎什么也看不清楚,不时传来几声凄鸣,那是只南飞掉队的孤雁发出的哀叫,胤禛仰头望天,大雪纷飞,栖在唇畔,带着刺人的冰寒,也许自己便如这只孤雁一般,再也找不到亲人了。
京城,十四贝勒府。
胤禵出了缀锦阁,转踏上长廊,竹上积雪厚累,压得枝头沉沉下坠,似已到底又一跃而弹,抖落一层雪屑。
天边霞辉渐冷,余辉奋力跳耀,燃尽了最后那点火热,耀得白雪透亮,然胤禵心中却蒙着层阴影,薇薇早过了待产日,却迟迟都无动静,那个该死的墨濯尘还悠哉地净说风凉话,一念及薇薇,胤禵不由情生意动,加快了步伐。
才进月洞门,胤禵便见婢女端着药走来,婢女慌忙福身请安,他上前接过漆盘,掀帘入内,艾薇背光坐于阴暗处,仿佛一道灰影,叫人无法看清她的神色表情,胤禵心头莫名一痛,深吸了口气,笑着上前道:“薇薇。”顺手拣过大锦靠褥垫她背后,皱眉道:“这窗扉上的青纱瞧着太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