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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倾国记 作者:华玫(晋江2014-01-01完结)-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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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回 狰狞

    容色平静地下了紫罗覆顶,四角垂苏的朱轮马车,慕容德一言不发地跨过秦王府的门槛。
  慕容德是慕容攸的长子,在慕容攸所有的皇子中,除了慕容麟,数他最受慕容攸的青睐。更准确些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慕容攸曾经最喜欢他,甚至一度有意立他为太子,不过,最终还是立了慕容麟,他只得了个秦王的封号。
  及至两脚完全迈进府门,结结实实地踩在了秦王府的地面上,慕容德的脸,也在瞬间变了模样。
  平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怒气勃发。
  浓长的眉毛紧绞着,眉梢高高地挑着,两眼寒光闪闪,棱角分明的双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如果不是头上的远游冠压着,他的头发能一根根地立起来。
  见他气色不善,王府里的仆从侍婢们,整齐划一地装起了乌龟,一个个缩首含胸,大气不出,生怕一不留神,惹祸上身。
  一路风卷残云地刮回房中,慕容德一撩袍子后襟,一屁股坐在了乌漆小榻上。
  榻上,放了张乌木小几,方形的,没花没纹,瞅着挺朴素。
  抬起一条胳膊横撂在小几上,慕容德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两只眼睛阴森森,直勾勾地望着前方,他的眼中,寒光闪烁。
  沉默良久,他猛地一拍小几。
  “慕容麟,”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他“啪”的一声,又是一拍,“慕容麟!”
  今天,他的脸丢大发了。
  事情是这样的,近几年,燕国西边的边境颇不太平,邻国赵国不断生事,滋扰边境。上个月,赵兵公然越界,侵入燕境,烧杀奸掠。
  当地百姓叫苦不迭,当地刺史连忙上表,请求朝廷派兵,保境安民。
  慕容攸将表文出示群臣,让大家说说如何是好?若是一般小国,他不会犹豫不决,早就下令发兵,但问题是,赵国不是一般的小国。
  与燕国接壤的几个国家里,顶数赵国实力最强,兵强马壮,君臣上下个个如狼似虎,很是不好惹。
  朝臣中,有主战的,有主和的。主战主和的各占了一半,双方势均力敌,争执不下。
  因此,散朝以后,慕容攸把几个心腹重臣,还有最受自己器重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慕容德和三儿子慕容麟,留了下来,再小范围商议商议。
  慕容德率先发言,他主和。
  理由是,前几年,燕国大部分地区都遭了灾,有的地方是旱灾,有的地方是水灾,而且不论水灾还是旱灾,一灾就是好几年,致使燕国国力骤降。
  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现如今,好容易才恢复到和以前差不多的水平,此时和赵国开战,弄不好,几年休养生息的成果,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他认为,当务之急不是攘外,而是安内。好好地休养生息,全力发展农桑恢复国力,才是第一要务。
  至于赵国,等国力完全恢复了再说不迟。在这之前,和为贵。
  赵国不是入境劫掠吗?好说,不用他来抢,燕国可以每年主动送他点东西,绢帛金银也好,珠玉玩好也罢。总之,先把它稳住了,等到国力完全恢复了,再和它一决高下不迟。
  慕容德的提议,得到了司空和御史大夫的赞同。司徒、太尉和大司马没吱声。慕容攸也没表态,沉吟片刻后,他让慕容麟谈谈自己的看法。
  慕容麟表达了与慕容德截然相反的看法。
  他的观点是,休息生息固然重要,但守土更为重要。以着赵国君臣的秉性来看,就算他们收了燕国的财物,也未会与燕国修好。
  对于外寇,若只是一味地畏缩退让,无异于姑息养奸,只会让对方觉得燕国无人,软弱可欺,而愈加骄横。其它国家见了,也难免有样学样,到时,燕国又当如何自处?
  依他所见,以财帛换安定,非但换不来真正的安定,反而极有可能造成百姓困穷,府库殚竭,不啻饮鸩止渴。
  当下,燕国国力虽不及全盛时期,然而还是有能力对抗赵国的。他愿意亲率士卒前往燕赵边境,荡平寇患,为国分忧。
  在慕容麟发表上述言论时,慕容攸不住点头。司徒、太尉、大司马的表情,跟慕容攸差不多。
  等慕容麟说完了,慕容攸又让几个心腹重臣也发表下看法。
  几个臣子侃侃而谈,慕容德不动声色地听着。
  末了,他听明白了。司空和御史大夫是自己这边的,司徒、太尉、大司马,这三个老东西跟慕容麟是一伙的。
  虽然,三个老东西没直接不赞同他的观点,但话里话外就是那么个意思。他又不傻,这点意思还听不出来,可真是白活了。
  慕容德很不舒服,然而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不舒服,脸上一点没带出来,依旧是个风雨不兴的淡定模样。
  有怨有恨,有不满,回到府里关上门,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当着父亲的面,他须得稳住了,不能失了仪止。
  连他在内,父亲一共有八个儿子。
  二弟慕容泰,三岁时得肠绞杀疼死了;四弟慕容康,六岁时高热不退,烧成了傻子;六弟慕容华,十岁时骑马,从马上掉下来,跌死了;七弟慕容勇,也是幼时生病,夭亡了;八弟慕容昭,生下来就是个瘸子,外加严重结巴。
  一圈数下来,活到现在,还全须全羽,心智正常,外观正常的,也就是他,慕容麟和五弟慕容超三人而已。
  虽说,五弟也是个人才,不次他和慕容麟。可惜出身微贱,根本无法与他和慕容麟相提并论。再说,从小父亲就不喜欢他。
  目光阴森地直视着前方,慕容德把牙咬了又咬——他曾经是慕容攸最为喜爱的皇子。
  他的母亲裴贵嫔,曾是父亲最为宠爱的妃子。爱乌及乌,连带着,他也成了父亲最心爱的儿子。那时,父亲还没立储君,他和慕容麟都是储君的大热人选。当然,慕容麟的胜算更大些,因为他是嫡出,他的母亲是中宫皇后。
  这也是慕容德最不服气的地方。
  如果不是母家比不上慕容麟,如果不是母亲死得不是时候,兴许,当太子的人就不是慕容麟,而是他。
  母亲很是不会死,早不死,晚不死,偏赶在父亲摇摆不定的时候死。她一死,父亲登时就不摇摆了,很快就把慕容麟立为储君。
  由着慕容麟,慕容德想到了杨欢。
  本来,他想借着杨欢,来一场和ping演变,让父亲意识到,选择慕容麟当储君,是多么大的错误,慕容麟是多么的不配东宫之主的位置。
  可是……他一眯眼,据他安插在东宫的眼线汇报,最近东宫的情形不大对劲。
  难道……他一皱眉。
  夜j□j临,慕容德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认真细致地吃了顿丰盛可口的晚饭。
  吃过晚饭,他带着两名侍女上了睡榻。
  慕容德的寝室,和秦王府中的其它地方一样,非常简朴。房中,除了一把挂在榻边的宝剑,再无任何装饰。
  榻是普通的漆榻,既没描金,也没嵌钿。榻上的幔帐,他的被褥,用的也是最普通的青布。
  不是他天性俭朴,只因为父亲喜欢。只要是父亲喜欢的,他就投其所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秦王府至今没有一个姬妾的原因。原来,他有个王妃,几年前,难产死了。自此以后,为了给父亲留下一个不近女色的好印象,他没有再娶。
  反正府里有得是侍女,反正侍女和王妃的用法一样,先凑和着用吧。
  月光透过淡黄色的窗纸,渗进慕容德的寝室,洒在哪里,都是一片朦胧的凄凉。
  月光凄凉,慕容德的睡榻上,可是热火朝天,春光无限。
  许久之后。
  慕容德沉重地一翻身,翻成了个仰面朝天的姿势。呼呼的喘息间,两名侍女小虫子似的,一前一后,四脚着地的蠕动到榻尾,静悄悄地并排跪好。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响起了一声类似叹息的长长呼气声,紧接着响起的,是慕容德微哑的声音,“滚出去。”
  两名小侍女蚊子哼似地齐应一声,撩开帐帘,一前一后地下了榻,悄无声息地滚了。
  窗外,风呜呜地刮得凄厉,大概明天,或者待会儿,又会下雪了吧。
  意识越来越混沌。
  阿璧,你最好别作让表哥失望的事,不然——
  完全睡去前,慕容德淡漠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回 敲打

  慕容攸生在暮春时节,此时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令,草长莺飞,杂花生树,哪儿哪儿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慕容攸虽然崇尚俭朴,然而,生日还是要过的。加之又是一国之主,再如何节俭,生辰庆典也不好太过寒酸。
  是以,万寿节这天,燕宫中虽没金饰银妆,不过,看上去也是漂亮亮,喜气洋洋,简约之中,不失贵气。
  老天很赏脸。这一天,碧空如洗,和风习习。习习的和风中,春花款摆,翠柳轻拂,柳浪间,玄鸟急掠,黄莺娇啼。
  探身从车上下来,慕容德放出目光,作了个远眺的姿势。
  遥远的天边,另一个自己,头戴通天冠,正微笑着俯瞰着地面上的自己。
  于是,他对着天空中的另一个自己,回以一笑。浅浅的笑容里,是遮掩不住的踌躇满志。
  收回目光,作了个深呼吸,他正了正纱冠,掸了掸衣袖,又清了清喉咙,随后,昂首挺胸,迈进了燕宫的东门太康门。
  所有中外宾客,无论身份高低,一律须在太康门外下车,下马,然后,再换乘燕宫为宾客们准备的便辇,前往此次万寿节庆典的举办地,显庆宫。
  便辇不大,仅能容下一人乘坐。每乘便辇由四名健硕的内侍抬着,前面两名,后面两名。
  慕容德稳稳当当地往便辇里一坐,便辇转眼腾了空。温暖的阳光透过辇上的碧纱窗,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照亮他唇角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他有些迫不急待了。
  迫不急待地想要把他的宝贝亮一亮,让那些个俗物开开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好玩意儿。想到这儿,他斜出目光,看向便辇的右窗。
  右窗外,跟着一名秦王府的小内侍。小内侍也就能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皮肤白净,眉目清秀。
  慕容德斜睨着小内侍,嘴角向上一牵——玩腻了小侍女,偶尔他也换换口味,玩上个把的小内侍,比如眼前这个。脑中,很快浮出小内侍不着寸缕的模样,他的嘴角又是一牵。
  目光下移,由小内侍的脸,滑到了小内侍的手上。小内侍的手里,捧着个锃光瓦亮的方形漆盒,盒盖上,用朱漆绘着二龙捧日的图案。
  盒子里就要进呈的宝贝了,慕容德定定地盯着盒子。为这礼物,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慕容德对自己的眼光素来很有信心,他觉着盒子里的礼物,必定能获得父皇的惊喜与夸奖。
  万寿节,与其说是慕容攸的生辰庆典,莫如说是一场一年一度的竞技比赛,看谁的演技最好,谁最能讨得慕容攸的欢心。
  慕容德憋着一股子劲,势要在即将拉开帷幕的竞技比赛上,拨得头筹。
  等着瞧吧,他踌躇满志地收回目光。他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对自己的礼物也很有信心。
  不一会儿,便辇停在了兴庆宫的宫门外。
  慕容德弯腰从辇上下来,分立在兴庆宫门口的两名内侍,登时扯着尖利的公鸭嗓,齐齐扬声道,“秦王殿下到——”
  带着细皮嫩肉的小内侍,慕容德微笑着往里走,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又响起了通传之声,“太子千岁、太子妃千岁到——”
  一挑眉毛,慕容德停下脚步,当即作了个向后转。脸上也在瞬间绽出了暖如春风的笑。
  想见慕容麟,很容易。每日上朝,都能见着。要见杨欢,可就不大容易了。大婚前,问题还不大,大婚之后,就不大方便了。
  虽说,他俩是姨表亲戚,可杨欢毕竟是表妹,不是表弟,而且还是成了婚的表妹,普通人家尚要避嫌,更不必说皇家了。
  放在先前,见不见杨欢的,倒也无所谓。不过,今天,他还非得近距离跟她打个照面,仔细地相看相看。
  刚下便辇,杨欢便瞧见了慕容德,她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及至慕容德转过身来,四目相对,杨欢听见自己的心“嗵”的一跳。
  她知道,万寿节免不了要和慕容德碰面。
  早从几天前开始,直到来时这一路上,她都在不断地鼓励着自己,鼓励自己勇敢面对慕容德。如果可能,她想在这次庆典上,找机会和表哥当面说清楚——她不愿,也不会,再为他去作有损阴德之事。
  没见着慕容德的时候,她觉着自己的勇气已经储备得差不多了,可真见了面,她的勇气,眨眼之间灰飞烟灭。
  杨欢看见了慕容德,几乎和她同时下辇的慕容麟,自然也看到了。慕容麟和慕容德的关系一般,倒不是他摆储君的架子,而是,他这位皇兄对他一直都是个不冷不热的态度。人家不冷不热,他自然也不好热情如火地往上贴,天生不是那性格。
  不过,这回既然慕容德主动示好,大喜的日子,他也没有冷面示人的道理。想到这里,慕容麟牵起杨欢的手,微笑着向慕容德走去。
  “皇兄来得早啊。”慕容麟先打了招呼。
  慕容德站在宫门的阴影里,笑眯眯地答道,“彼此彼此,太子殿下贤伉俪来得也不晚。”
  然后,他笑着看向杨欢,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亮得很有内容,“阿璧好像又长高了,瞧着比去年又高了不少。”
  他最后一次瞧见杨欢,还是在去年冬至日的宫宴上。那时的东宫,还有杨欢,还都正常。不过,从两个月前开始,东宫出现了异动。
  原本,父亲对东宫是大为不满,东宫一动,又满回来了。
  他气,他恨,他急,有心找杨欢问个清楚,却又没有机会。春节宫宴,杨欢没有出席,慕容麟说她受了风寒,病得厉害。至于东宫的眼线,是他连威逼带利诱,好不容易收买过来的,轻易不能暴露,也不能让那人和杨欢联系。
  杨欢一咬牙,迎上了慕容德的目光,“是,又长了些。”她暗暗给自己打气,“表哥近来可好?”
  慕容德眉眼含笑地凝着杨欢,把她的表情,一点不落地,看进眼里。
  果然……
  他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面色随之也带了几分沉重,“阿璧是想听真话呢,还是假话呢?”
  不等杨欢回答,慕容麟淡笑着问,“真话怎讲,虚话又怎讲?”
  慕容德一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慕容麟跟着作了个同样的姿势,一番谦让后,三人并肩走进宫门。
  慕容德在左,慕容麟在中间,杨欢在右。秦王府的小内侍,以及东宫的两名内侍,跟三人保持了一步远的距离,尾随在后。
  慕容德道,“若是虚话,我会说不错。若是实话,唉!”他打了个不深不浅的唉声,“最近不知怎么了,成宿成宿地睡不好觉,熬得我呀……”,他一指自己的眼睛,向二人展示,他因纵欲过度造成的两个大黑眼圈。
  慕容麟问,“都梦见什么了?”
  “唉,总是梦见个小女孩,哭哭啼啼地跟我说对不起。哭着,哭着,就七窍出血地倒在地上死了。嗨呀,别提了……”慕容德牙疼似地一咂嘴,又摇了摇头,正是个不堪其扰的模样。
  慕容麟皱起了眉毛,“怎么会作这样的梦?”
  因为过于专注慕容德的怪梦,他没注意到身边的妻子,在听到慕容德的怪梦时,脸色大变。
  慕容德作出苦恼的表情,“谁知道呢。”
  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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