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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梦断玉京伴无尘(十二生肖系列之蛇)-第11章

小说: 梦断玉京伴无尘(十二生肖系列之蛇)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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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贫僧自清凉寺远道而来,是为求取贵寺真经,可否劳烦小师父替贫僧引领贵寺方丈见上一面。” 



        瞧他一身灰色僧袍,头绑布巾,的确有几分和尚的样子。心远从头将人打量一遍,再看了看一旁少年公子打扮的红蛟,虽有满腹疑团,可瞧他俩一人生得慈眉善目,俨是个好脾气模样,另一人倒生得十足贵气,应当是个出手阔绰的少爷,一得了欢喜,打赏铁定不少。 




        这样转着念头,不觉面露喜色,他点点头,低头合掌,有模有样的说: 



        “请二位随我来吧!” 



        进入寺门,率先碰上的正是管理门户的慧明,一见心远领着两个生面孔,以为是香客,便带笑迎了上来,问道:“两位施主可是要参拜?还请移驾至正殿。”转头面对心远,劈头就是一顿痛骂:“胡来!贵客光临,岂可如此怠慢,还不快请两位到前面去。” 




        “不是啦!师兄你误会了。”心远摇着手,委屈地向无尘一指:“这和尚是来见师父的。” 



        “见师父?”慧明愕然,将目光投在无尘身上,又看了眼一身俗家打扮的红蛟,面露怪异,琢磨好一会,方始开口:“不知两位有何要事?” 



        无尘上前道明来意,慧明点点头,随之向无尘请教法号,并领他俩见了知客僧,安排住处,然后亲自引至位于东北边上的禅房,待无尘入房,便还礼退了出来:“请师父暂且在此歇息。”随即就要另替红蛟安置客房。“这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闻言一听,红蛟咦了好大一声,急急叫道:“怎么不是同间房?” 



        慧明笑道:“无尘师父既是来挂单,自暂居禅房,而施主是客,本寺另有数间客室,供上山入寺的施主安歇。” 



        “不用、不用了。”红蛟忙挥手。“啥禅房客室的,多麻烦呀!我和他是一路来的,同住一间就是了。”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慧明也不好违逆,回身交代小沙弥几句话,只见那长得圆胖的沙弥连连点头,不时往里头偷瞄,接着腾起两只腿膀子,撒脚跑开,而慧明也自管自地走了。 




        “那秃小子贼头贼脑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红蛟一面嘟囔,一面伸长脖颈朝四处看了看,禅房中仅有一床供两人容身的通铺,一只方桌,两张椅,除此之外啥都没有,与先前待过的镜花庵,简直不可比较。 




        “无尘,你真要在这儿待着啊?” 



        等了许久,仍未听得任何声息,他扭头一看,只见无尘叠脚盘坐,手持佛珠,闭目诵念,早已入定。 



        趁此机会,他不觉蹑起脚尖,忙凑近过去,手忙脚乱的爬上床铺,睁大眼,前前后后通彻盘查一遍,且瞧脸色、呼气,及至于周身气味,并无一丝异样。 



        果不其然,准是白玉京撒大谎。说什么无尘是他的有缘人?要论关系,一是人、一是蛇,能有啥纠葛,不过陌路相逢罢了! 



        两腿交盘,红蛟拿手支着下颚,悄悄瞥眼,果真面如美玉,眉目清俊,虽不似白玉京一般风流妩媚,却也十分好看,另有一种潇洒韵味。 



        自识得他起,那神态举止始终从容沉静,反观自己,不知何故,近来一见他,心头大为不自在,乱扑乱跳个没停,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里面猛钻,总不觉想与他亲近亲近。 




        思及此,他忽感到脸腮红热,忍不住多打量几眼,是自个儿出了问题,还是让白玉京给说中了?难道……无尘,真是他的有缘人? 



        不、不会的—— 



        记得族中长老曾同他提过,所谓的有缘人,靠的是天意和因缘,此乃前生注定事,是情是怨不可知,千丝万缕剪不断,是只为今生见一面的人。 



        所以只要遇着了,心仆仆、意乱乱,自有一股没来由也说不上的东西流窜全身,犹如万马奔腾,更似狂滔巨浪,直教人招架不住,一个没注意,自身修炼不够火候,便容易陷入那万恶罪孽中。是故欲寻有缘人者,一日一遇上了,须即刻将其拆骨人腹,一点一滴地吃得干净,待精血化成功力,便是超脱凡人,当属圆满。 




        否则,万一稍有迟疑,动了七情六欲,必是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轻则千年道行一朝丧,重则永不得托生,到时甭说奢求速增功力了,能不魂飞魄散,已是万幸。 



        现会儿回头想想,经两百年潜心修炼,他好不易才换得人头人身,一双手脚走下山来,差点遭捕蛇人抓去炖蛇羹,幸亏无尘适时救他一命,从此相伴行路,一齐吃,一同睡,其间倒还相安无事。若非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搅局,又不巧碰上身子变化,一个不小心便把无尘给……虽说是自然反应,凭他的性情大多甩甩手、摆摆头也就完了,从不记挂心上,可没来由的,每每一想起当日之事,理所当然下却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什么是不好意思?这又是怎么样的感受?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只因他从未体会,也没有人曾教导过他。 



        打从破壳开始,他睁眼目睹了这个大千世界,数不清的日子以来,物换星移,人世已历经多少兴盛衰败,春去秋来,一条长生不死蛇唯一能做的活儿,就是修炼。修炼功力,积聚道行,只为能活得更为长久,甚至修身成人,超脱仙界,这是一生一世的大业,竟非他所能择选。 




        厌恶么?倒也不,况且讨厌逃避有何用,天命如此,只得全盘接受。 



        但是修炼,又是怎么样的活儿?他不清楚,仅晓得仿效,如孩童牙牙学语,一步步慢慢学起。 



        有道是,先修心,再修人,未成人,难得道。 



        谁无心?人有心,蛇亦本有心,可不同的是,却少了由“心”衍生而出的七情六欲。既是无情无欲,又岂会“不好意思”? 



        他懂得吃、懂得睡、懂得时候到了便要繁衍后代,懂得的事自认不算少,可他还是不明白“七情六欲”究竟是啥玩意儿? 



        白玉京老要他避着、躲着,说什么那是销魂蚀骨的东西,一沾上此生此世甭想摆脱,可凡人却盼着、念着,巴不得痴痴恋恋,也才不妄来此走一遭。 



        左思右想,百般思量,红蛟瞅着、看着,一双眼牢牢黏在那张俊颜上头,半分也舍不得移开。 



        嘻,多不希望,他的“有缘人”是无尘——即使他以为这是绝不可能。 



        目光逡巡,红蛟像是在看好画、好花,一遍又一遍,徘徊不去,加上佛音喃喃,低沉入耳,字字句句凑合起来犹如催眠曲,一颗头不由得前后摇摆,不意打起盹来。 




        眼刚合上,蓦地一个摆伏过大,身子直往榻下摔去。 



        “当心!”无尘却在此时睁开了眼,不及思索,长臂一舒,立即将人揽个满怀。 



        “呼!”红蛟惊魂未定地大拍胸脯。“吓死我了,险些就摔了下去。”忽觉身后一片温暖,这才意识到整个人是靠在无尘怀里,他呶鼻嗅着那淡淡的檀香味,顺势松去全身力道,紧窝在他身上。 




        待怀中人稳住身子,无尘悄声一叹,随即松手起身,神色自若的打开窗棂,任由凉风扑面,薄唇微微嵌着笑,笑得极淡。 



        红蛟不明就里,挠挠头,呆呆坐在床上,正欲说话,忽听得有人敲打门板,刚要走去瞧个究竟,无尘抢先一步推开门,站在禅房外手持半截烛火的,不是先前那一脸福态的胖沙弥,而是方才首显徽面的心远。 




        “无尘师父,我是来给您送烛火的。”心远边说边走进禅房,把手里烧得只剩半截的蜡烛摆到桌面,检查一下灯油,结果不仅壶里没水,连灯油也都没半分。 



        他打开灯盖,剪去烧黑的灯芯,将特别分给的灯油加上,虽护国寺香火鼎盛,往来游客如织,但是寺内僧侣不少,和挂单和尚加起来好歹有百人之多。 



        所谓家大业大,家累必重,这道理用在寺院上倒也合适。因此无论茶米油盐都须严格控管,而这些分析多寡全由监寺僧负责调处,早晚各发灯油一匙,已是额外给予的方便。 




        “灯油只有这丁点了,晚上我会再来补,你俩节省点用,要不够,就拿那蜡烛充着用吧!” 



        “小师父。” 



        “唉,别叫我甚小师父,折煞我了,无尘师父尽管唤我心远就行了。” 



        “心远,劳烦你,能否着我和贵寺住持见上一面?” 



        “师父说了,今儿尚且不便,还请无尘师父多担待,如果无尘师父不忙,可同众僧一齐参诵晚课。”眼珠儿滴溜一转,心远问道:“无尘师父还缺什么没有?” 



        无尘摇摇头,淡然一笑,心远也就一溜烟跑走了。 



        他回首望去,但见红蛟难得安分地坐在桌前,模样显得十足认真,不知在做什么?走近一瞧,他不禁愣了愣,只见红蛟不断拿手拨弄黄澄澄的灯油,然后送到嘴里品尝。 




        可想而知,灯油能有多好味?粉嫩的小脸立刻皱得跟一颗包子似的,双眉紧拧张嘴咋舌,频频呸个不停,那副样子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实在教人好气又好笑。 



        由于手边没有可供擦拭的巾帕,无尘不多言,默默揣住他的手,用自个儿的僧袍抹去沾满指头的油渍。待干净了,方抬眼,恰碰上那紧盯不移的目光,眸中倒影,唯有一抹再熟悉不过的相貌。 




        清澈的眸里,隐含着困惑、懵懂和天真,其中所承载的情意,更是不言自明。定睛看清,他心头一震,却只是恬静地微笑,装作视而不见。 



        除了笑,还能如何?在彼此相伴的一个多月,从起初的陌生、依赖,直至最后的不顾一切,那一点幽情,他多多少少感觉得到。 



        一人一妖,本不该有任何交集,即便有缘,亦是缘尽别离,终是分道扬镳,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无所牵挂、无所纠缠,这才该是最好的结束。 



        然而在他们之间,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思潮起伏,无尘不由得坐下来发愣,过去诸事,在脑中回荡,尤是想及那日的意外,但觉一股热气上涌,直在胸口澎湃的难以遏抑。 



        若红蛟生性淡然也就罢了,偏偏不是如此,我佛慈悲,渡天下冥顽不灵者,为何佛祖却让他陷入如此两难? 



        难道,这真是他在修行路上不可避免的劫数? 



        似乎是不容逃避了……事已如此,他不得不下决定。 



        “红蛟,你走吧!”无尘微侧过身,刻意避去那双眸子,神态尽量一贯持平。 



        “寺院非你容身之处。” 



        “你要赶我走?”红蛟一愣,满脸惊诧。 



        “不……”无尘摇摇头,答得飞快,但话一出口,恍然惊觉自己竟有不愿他离开的念头。他怔愣片刻,还是只能给予一抹沉静的笑,合掌道:“贫僧以为,这儿乃是神佛居所,神圣庄严,你留在这儿,极为不妥。” 




        “哪儿不妥了?”小脸上露出几许疑惑,红蛟蹙起眉,说得斩钉截铁:“佛祖不会计较的。” 



        “若是让寺里的人发现你是妖,怎生是好?” 



        “我一不吃人,二不使坏,妖又怎么样?我爱上哪儿就去哪儿,就是吃肉喝酒,也是我的事,谁都管不着我。” 



        “红蛟。你还不懂么?你是妖,岂能与人……” 



        红蛟连忙接着他的话茬儿道:“你嫌我?就因我是蛇妖?” 



        他没那意思,也绝不是因他的身份嫌弃他。无尘摇头,内心太乱,已不知该怎么说才合适,轻叹一声,神色有些无可奈何。“你还是走吧!” 



        “无尘你是怎么了,今儿老说这些混账话?”红蛟再迟钝,也不得不大起疑心。 



        一番好言相劝,如何成了混账话?“贫僧晓得你不太喜欢听这些,可此处是寺院,纵容一个妖精留在这儿,毕竟不适宜,白施主说得对,人与蛇不同处,你该有你的去处。”无尘放低了声音,神色依旧从容。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红蛟不由得冷笑出声:“你是怕我吃了你?” 



        “贫僧不过一具肉身凡胎,是生是死,何惧之有?”言尽于此,无尘不再说下去,仅把眼一抬,淡淡地道:“你……回去吧。隐身山林,好生修炼,但凡有日修成正果,飞登仙界,以祈世间福祗。” 




        声调不高,也不低,轻如流水,幽幽扫过红蛟的耳旁。 



        “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人么?” 



        “贫僧……” 



        “别贫僧不贫僧的,听来怪别扭的,你就不能用个‘我’字么?”红蛟气得瞪大眸子,双手插腰,目光直在他脸上流转。“我说你呀,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是人,就该有七情六欲,谁像你这样子,说什么出家修佛、六根清净,我看你无情无义才是真的。” 




        这……这话又该怎么说? 



        “连个爱人的本事都没有,更遑论什么大慈悲心了,难道你对众生有情有爱,就唯独漏了我那一份?”说到激动处,情苗进裂,他忍不住冲口而出:“无尘,我喜欢你啊!就算你真是我的‘有缘人’,那又怎么样?大不了老老实实地多修个几百年,反正我注定是长生不死了,日升月落,一天就这么过去,几百年、几千年全是一样,纵然天会变、地会改,可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喜欢依旧是喜欢,却是万年万世也没法更改的。” 




        “无尘,我知道了。”红蛟扬起头,眼底映着一抹笃定。“这回我是明明白自的确定了,我喜欢你。”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红蛟,贫僧乃是出家人,合该……” 



        “我喜欢你!”语气比先前重了些。 



        “红蛟,你且听贫僧一言……” 



        “我喜欢你——” 



        “唉……”无尘轻叹一声,欲开口再劝。 



        此回,红蛟却不再说话,索性垫起脚跟,冷不防地凑上嘴去,紧紧将他的唇贴覆住。 



        不知过了多少辰光,兴许仅是一时半刻,抑或是眨眼间,然此时此刻,对红蛟而言却久远的像一辈子,也是头一回,能如此贴近的把他看个仔细。清俊的眉目、雍容的神态,眉梢弯弯拧蹙,向来沉静无波的眼里充斥着愕然。 




        如果时间能在此停留,该有多好…… 



        忽地,一股力量朝红蛟身上奋力一推。一个反应不及,他踉跄退了好几步,终究跌坐在地,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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