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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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宛如,遇到她之后,他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兰心慧质的女子。她是那么与众不同,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能让周围的人如沐春风,眉眼间的温柔令人难以忘怀。单论美貌,皇后和佟妃都不在她之下,可就是谁都没有她那种清雅高华的气度,仿佛江南水乡最美的风景。她的才情令他惊叹,而她对他亲近汉臣、锐意革新、以德治天下的做法的深深理解,则是最令他倾心之处。如此红颜知己,为什么偏偏情深缘浅,让他对她只能隔山望月、雾里看花。纵然是君临天下的少年天子,他也不过才十九岁,正是满腹雄心和憧憬的时候。然而对于姻缘这样的事,却不是一道圣旨就能解决的。他睡着之后,谨贵人听他梦呓中不断重复着,“博果尔,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宛如……”,心里很不是滋味,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叹息了一夜。
次日,顺治一行数千人从围场返京。皇后嫌一人乘马车太闷,特命淑妃、谨贵人和她同乘一辆凤舆。即便是出行在外,她也不肯将就,服饰用具仍和宫中日常所用一样。她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颈上带着赤金盘锦璎珞圈,裙边系着玫瑰宫绦,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牡丹大红夹衫,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彩绣辉煌,映衬的她容颜娇艳。她手里握着个金胎珐琅小碗,嘴角轻扬,幸灾乐祸道:“这回那个狐媚子回去死定了,博果尔不会轻饶了她的。要是在我们科尔沁,哪家的女人做出这种没廉耻的事,即使不被用马活活拖死也是要吃鞭子的。”淑妃道:“就怕事情闹大了被皇上知道,又要天翻地覆。”皇后得意道:“他知道了又能怎样,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打老婆,看他如何收场。”谨贵人幽幽道:“皇上已经知道了。”“知道了?谁告诉他的,不是你又多嘴了吧!”皇后向谨贵人撇撇嘴。谨贵人低头道:“是皇上问我的,我哪敢隐瞒。”
皇后哼了一声,“你这回马屁拍在马脚上,万一那狐媚子有个三长两短,皇上迁怒于你,杀了你也说不定。”淑妃关切道:“皇上听说襄亲王福晋挨打后有什么反应?他是不是——”谨贵人努努嘴,压低声音道:“皇上都气哭了,哭得可伤心了,像小孩似的,还说要杀了襄亲王。睡着了还哭呢,宛如宛如的喊了一夜。”皇后柳眉倒竖,嫉恨万分。淑妃倒是羡慕的很,自言自语道:“宛如,那不是襄亲王福晋的名字。皇上当真连梦里都叫着她的名字?”谨贵人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是真的,我都听见了。我进宫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皇上哭得那么伤心,气得连御案都劈了。皇后,皇上会不会真杀襄亲王?我看他可真气得不轻。”皇后气呼呼的扯着手帕,怒道:“他那哪是气哭的,根本就是心疼那个狐媚子心疼的要命。要是换成咱们三个,别说挨了打,就算挨了刀子,人家也不会流一滴眼泪。”她顿了顿,恨恨道:“杀博果尔,没那么便宜的事。自个儿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杀人泄愤,太后和太妃可不会袖手旁观,哪有杀自己亲弟弟的道理。”
淑妃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顺治和一干亲贵骑在马上。顺治的表情尤其肃穆,眼睛微微红肿,可见谨贵人所言非虚,不由得轻声道:“皇上是大有主意的人,就算他真要杀襄亲王,谁又能把他怎样,他照样是皇帝。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后听到这话,默然无语。其实她也知道淑妃的话不无几分道理,只是心中虽有此想,嘴上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谨贵人忽道:“皇上不会杀襄亲王!”其他两人吃惊的看着她,谨贵人道:“我也是才想到的。皇上真想杀襄亲王的话又何必调他回京,还封了亲王,在多伦杀他岂不是更容易些。皇上对这件事只是特别伤心而已,觉得对不起襄亲王福晋,说杀人只是一时气话。等气消了,也就不会再说了。”淑妃遥望着车窗外顺治疲倦的面容,道:“是啊,皇上伤心的是自己对这件事无能为力,他无法出面去保护他心爱的人,更无法指责襄亲王。只能眼睁睁看着襄亲王福晋受苦,这才是让皇上最痛苦的事情。”淑妃和谨贵人深深叹息着。皇后心里翻江倒海,想到自己嫁过来快三年了,何时曾得顺治的片语温存,而如今为了另一个女人他却柔肠百结、日思夜想,嫉妒之余也不免生出淡淡的悲哀来。
顺治心事重重的骑在马上,神情颇为沮丧。安亲王骑马随驾,安慰道:“皇上,您别太担心了。臣的福晋已经先行赶往襄王府去见太妃,请太妃出面阻止博果尔做傻事。”顺治颓然道:“管得了这次能管得了下次吗!我看我是得拿定主意了。”安亲王忙道:“您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只怕一个考虑不周,博果尔那火爆性子会令玉石俱焚。真到了那一天,您追悔莫及。臣的福晋这回做了不该做的错事,臣已经训斥过她了。至于襄王府的事,您放宽心,臣的福晋和太妃素日亲厚,她会劝太妃看清事情的厉害关系,不会让博果尔胡来的。就算臣的福晋帮不上忙,还有简亲王在,博果尔平时最听他的话。他出面,博果尔不会一意孤行的。”
顺治叹口气道:“济度和我平日就不怎么投缘,再加上他又是佟妃的表舅,他怎么会不明不白搅这趟浑水,他不幸灾乐祸就算不错了。”安亲王道:“就算他本人不愿意去,叔王叫他去他还能不去?济度一向最维护博果尔,他要不去劝才是不对的。”顺治苦笑道:“怎么连叔王也知道了,看来这次的事闹的不小。大概多事之秋是在所难免了。”一路上,顺治愀然不乐,安亲王也就不再多言。
宛如此时已身在京中襄王府,博果尔倒也没像旁人料想的那样大动干戈,只是着人监禁了宛如。宛如独守空闺,除了府中丫鬟不时来送点心茶水,一天之中,她谁也没见着。香雪见宛如坐在窗前如泥塑木雕般,心中不忍,劝道:“格格,您到炕上歇会吧,自个儿身子要紧。”宛如没有动,呆坐不语。香雪又道:“安亲王福晋来了,在太妃房里。您放心吧,王爷不会像上次那样大发脾气的。”宛如仍是没应声,香雪叹口气就退了出去。
晚上,她坐在灯下,想起自己年迈的父亲,想起远嫁的姐姐以及去世多年的母亲,不由得越想越悲,泪珠一颗颗落在衣襟上。直到博果尔撞开门进来,她一惊之下,才站了起来。博果尔显然是喝了酒,脸色难看的吓人。宛如本能的向后退,却被博果尔一把抓住衣襟。“王爷……您放开我……”宛如无力的挣扎着,害怕的脸色发青。博果尔冷笑道:“怎么——我连自己老婆都碰不得。还是你攀上了高枝,瞧不起我这小小的亲王。”他用力去捏宛如的下巴,宛如又惊又痛,眼泪簌簌下落,求道:“您放了我吧,您放开我……”博果尔猛的把她推到一边,见她扑倒在地,心痛的吼道:“我哪一点不如他,你告诉我,我哪一点比不上他!就因为他是皇帝是哥哥,就可以如此欺人太甚!”
他见宛如坐在地上哭泣,心中更怒,一把把她柔弱的身躯抓起来,狠狠的抓着她肩胛摇晃,道:“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我博果尔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嫁过来这两年我可曾有一日对你不周?你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宛如被他摇晃的快要散了架,心里又十分愧疚,喃喃道:“是我对不起您,您饶了我吧,我再不配做您的福晋。”听了这话,博果尔更气得发疯,吼道:“不行,你以为我会这么便宜了你们这对奸夫□。我就是杀了你,也不会把你送给他。他处处比我强,事事占上风,现在连我的女人也要夺走,我不能容忍他这么做。”他甩手打了宛如一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牙齿松动,血顺着嘴角往下流,宛如踉跄着摔倒在炕边,头碰到了炕角,顿时肿了起来。博果尔上前一步,她恐惧的缩在炕边瑟瑟发抖。博果尔勾着她的下巴道:“你别怪我无情,只怪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任凭他是皇帝,也管不到我家里来,我要他眼看着你却得不到你!哈哈——哈哈——我要让你痛苦,福临……就像你带给我的痛苦……哈哈……你等着瞧吧,我要亲手揉碎你心上的花……哈哈……”博果尔又哭又笑,几近疯狂。宛如以泪洗面,忍受着她丈夫的折磨。
第二天,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缩在炕边上,博果尔早已不知去向。低头一看,她身上盖着的衣服正是博果尔的披风,心里顿时痛如刀割。她勉强爬起来躺到炕上,只觉头重脚轻,迷迷糊糊的昏了过去。而此时,顺治一行人已经行至京师正阳门外。
情为何物
回宫之后,顺治心绪不定,在养心殿中走来走去,不知何去何从。吴良辅进殿传话说皇太后请顺治去慈宁宫,有重要的事商议。顺治到慈宁宫之后,见孝庄太后坐在黄花梨木软榻上,脸色阴沉,预感到事情不妙。顺治叫了声额娘,孝庄太后冷冷瞧着他,道:“福临,你是不是铁了心要这么闹下去!”顺治知道她所指之事必是与宛如有关,没有立刻回话。孝庄太后禀退下人,道:“刚才太妃连哭带闹的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说你无德,要强占弟媳,被我怒斥回去。然而我不过以身份压人实在没脸训斥她。你到底预备怎么个闹法?”顺治道:“皇额娘,那些闲言碎语的您理会得过来吗!” 孝庄太后被太妃的哭闹气得痛心,又为儿子操心,叹气道:“我也真是操心的命。你叫我怎么说你才是呢?皇后不中你的意,给你选了妃子,你还是不满意,你到底要怎么着才肯罢休?”顺治怅然若失,什么也没有说。
孝庄太后继续道:“太妃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处处要强认死理。你这么做无疑是扇博果尔耳光,叫他以后怎么做人,他可是你亲弟弟!”顺治缓缓道:“怎么说他也不该动手打一个弱女子。”孝庄太后哼了一声道:“要不是你做的好事,他们夫妻怎么会闹成这样。我就不明白,你贵为天子,何至于迷恋一个女子到这种不顾纲常、不顾人伦的地步。你叫我将来怎么去见先帝,你这样欺负博果尔不觉得亏心吗!”顺治想起宛如在围场说的话,问道:“说到这里,我倒要问您,当年董鄂氏也是备选的秀女,名列十二上秀,以她的才华和品貌何至于不如佟妃和淑妃,而被撂了牌子?这其中的缘故,难道您一点也不知道?”孝庄太后愣了片刻,对他的问话很是意外,半晌才道:“论貌佟妃不在她之下,论贵淑妃高她一筹,落选也不意外。何必又旧事重提!”顺治皱眉,道:“既这样说,为何仅仅过了两天,您就下了懿旨把她许配给博果尔,说她什么温良贤惠、娴雅端淑,还让叔王亲自做媒?这不是太蹊跷了吗。” 孝庄太后知道顺治起了疑心,也不打算隐瞒,道:“这里只有咱们母子二人,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是太妃先看中了她,向我来求,要说给博果尔当媳妇。博果尔是先帝幼子,也不算辱没了她,我何苦不成人之美。你宫里佳丽如云,也不差他一个,嫁给博果尔好歹是正室,当家的福晋,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嫁给你万一在宫中不得宠,受了冷落,岂不是白白糟蹋了那样一个好女孩儿。我心里清楚得很,是博果尔先瞧上了人家女孩子,才央太妃来卖个老面子。既这样,不如给了他去,当成宝贝似的稀罕着不好吗!不是我说你,你这样没长性的,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扔一个,宫里这许多妃子还不你够看的吗!”
顺治被她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好久才幽幽道:“你们剜去了我的心,还给我一堆石头。人心是肉长的,石头就是石头,怎么可能变成心。”孝庄太后见儿子愀然不乐,又是心疼又是忿然,道:“你未免小题大做!哪一朝哪一代都有皇帝因为女色误国,你从小贪玩也就罢了,怎么长大了还这么孩子气?你得到手又能怎样,供着她?这样狐媚的女子当初没让她进宫真是万幸,否则这天下都得被她搅和乱了。多少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你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大明朝要不是因为那个陈圆圆,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灭亡。你捡了现成的便宜入关当了皇帝,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孝庄太后越说越怒。顺治也生气,道:“皇额娘,您怎么能拿宛如和陈圆圆比。您要怪就怪我,与她何干。您见过她,她何曾有一丝一毫的狐媚!孝庄太后怒道:“她让两个男人为了她不能安宁,难道还不算狐媚。这样的女人天生是祸水,在帝王家就能祸国殃民,在百姓家则会鸡犬不宁、家宅不安。我要提醒你,如果你再这么一意孤行,就别怪额娘狠心,让她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顺治对母亲的性格相当了解,她的话不会是没有根由的,而此时,孝庄太后已然动了杀心,这样的事历朝历代都不鲜见。事到如今,为了他心爱的人,他也不得不低头,求道:“皇额娘,您这么说是叫儿臣万劫不复,我犯的错却由别人来承担后果,这未免不近人情。如果她真的,真的因我而获罪,我一辈子也不会安心。我对宛如的情意您无法理解,我也不想解释。如果您不想失去儿子,就不要加罪于她。我言尽于此,日后再不劳您费心。”他跪安之后就离开了慈宁宫暖阁。
孝庄太后望着儿子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怎么会这么和自己不是一条心,为了一个女子和她居然说出了这样绝情的话。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想赐死宛如,只想吓吓他而已,谁知竟会招致他这样回答。想到这里,孝庄太后陷入了深深的悲哀和苦恼中。多年以来,她从来不见儿子对哪个女子如此的钟情,瞧顺治的神情和他话里的意思,竟是对董鄂氏情有独钟且用情极深,自己倒要三思而行,轻举妄动只怕招致儿子偏激的回应。顺治自幼任性倔强,真把他逼急了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孝庄太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为儿子也为国家的前途忧心忡忡。她也知道这件事其实全因顺治而起,他太迷恋董鄂氏了,千方百计的要得到这个女子。如果在这个时候对付董鄂氏,只怕顺治会勃然大怒从而引出轩然大波。另一方面,孝庄太后也并不忍心降罪宛如,那孩子得到顺治钟爱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不免恼怒,孝庄太后却也不得不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合适。
这时,孝庄太后身边的苏嬷嬷端着茶碗进暖阁来,见孝庄太后心事重重,便道:“太后,到炕上歇会吧,您中午没休息,身子会吃不消的。”孝庄太后揉揉额角,无力的说:“福临的脾气是越来越难琢磨了。”苏嬷嬷久在宫中,洞悉一切,劝道:“皇上已经成年,凡事自有主张,您也不必处处替他操心。”孝庄太后道:“刚才懿靖太妃那一通闹,你也不是没看见。我不管不顾岂不是成了纵容皇帝为所欲为。”苏嬷嬷摇摇头,孝庄太后见她欲言又止,便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最是知我心,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苏嬷嬷道:“您难道看不出来,皇上这回对襄王福晋是动了真情,您倒不如成全了他们。”“成全?怎么成全?硬生生的把人抢进宫来,这事传出去岂不是丢尽了大清国的脸,我们母子颜面何存。”苏嬷嬷道:“照情形看,皇上对这件事似乎不会善罢甘休。”孝庄太后愁眉不展,默然无语。
苏嬷嬷借机进言道:“襄亲王的福晋是个万里挑一的女子,也难怪皇上对她念念不忘。可怜她在襄王府中日日饱受折磨,不要说皇上心疼,就是奴婢听着也于心不忍,您以前不是也很喜欢她吗!”孝庄太后道:“博果尔性子急燥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