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红尘尽处-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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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瑕皱皱鼻子,哼了一声说:“想唱还不让!皇上唱歌爱走板,没法儿跟。”
“谁说的?陈明智他们还说朕下海定能唱红呢!”康熙手叉着腰,梗着脖子说。
“红倒是红的,是皇上一唱,台上台下都听了吐血,还不红吗?”留瑕揉揉鼻子,瞄见康熙瞪了她一眼,向他一眨眼、扁了扁嘴算是道歉,又笑嘻嘻地说,“皇上没听过我们二太太的嗓子,要二太太唱,那才能红呢!”
“二嫂唱?”康熙喷笑出声,拈了个兰花指说,“大仙女下海,要唱出八仙过海才好。”
“你们兄弟都一个样儿!大仙女大仙女叫个没完!不过我唱得好倒是真的。”裕王福晋睨了大笑的康熙一眼,为了逗在场众人一乐,她故意自吹自擂说,“怎么着?只许皇上下海,不许福晋唱戏哪?听过我唱戏的都说九城再寻不着这么好的嗓子了,我们爷还说,赶明儿我下海去唱,该给起个艺名叫‘叫天儿’……”
“叫天儿不好。”康熙一本正经地摇着头说。
“哪儿不好?”
“叫天天不应啊!哪儿好了?”康熙干笑一声,贼贼地说,“还是叫‘大仙姑’……”
这一头说,突然全场同声一个响亮的“好”,康熙等人转头看去,原来是恭亲王粉墨登场,脸上涂了个小粉块,演惧内的不长岁,再看旁边的文武场,平素不苟言笑的裕亲王竟坐了打鼓佬的位子,一手打鼓、一手拍板,板眼丝毫不乱。
故事说这不长岁遇见算命先生,花了二十两买个不怕妻的秘方,回家后竟敢大大咧咧地坐到上座,妻子问他为何敢上座,他说这是算命先生给的秘方,秘方无他,就是“三纲五常”四字,妻子把他骂了一顿,命他去把二十两取回。
“……看相先生收摊走了,回去怎么向老婆娘交代?”
恭亲王一头嘟囔,上场门帘一动,另一个主角石要上场,石要一出场,全场同声喊了碰头好之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原来这石要不是旁人,是今年七岁的十阿哥,他长得十分福相,脸上与恭亲王一样涂了小粉块,更显得圆胖可爱,恭亲王高声说:“这不是兄弟吗?”
台下是叔侄,上台是兄弟,楼上楼下都大笑起来,十阿哥奶声奶气地说:“这不是哥哥吗?”
“是我呀!”
“好浑蛋!”
恭亲王一听这声,故作生气地说:“您怎么阴着骂人哪?”
“我哪敢骂您哪?我跟这儿生气呢!”十阿哥说着,一边鼓起腮帮子。
“你跟谁怄气呢?”
“我跟你婶!”
恭亲王哼了一声,高声说:“得了吧!我没叔叔哪来的婶?”
“你别让我给问短了哦?”十阿哥摇着粗粗短短的小手说。
“问短了就不是你哥哥!”
十阿哥指着自己鼻子,大声问:“我是你谁?”
“兄弟!”恭亲王此言一出,台下又是一阵大笑。
“我媳妇呢?”
“弟妹小婶!”
“还是的!你把弟妹小三字去掉,干拦的不是你婶吗?”十阿哥得意地摊了摊手,推了恭亲王一下。
这石要也是个惧内之辈,却与不长岁打赌,若不长岁能使妻子畏惧,便给不长岁二十两,不长岁为赢得银子,与妻子商量,要平常凶悍的妻子装出畏惧的样子。十阿哥扮演的石要来到不长岁家,不长岁请他坐,但是十阿哥人小,够不上高椅子,只得撅着圆圆胖胖的屁股用力爬上座儿,引得满场大笑。
总之,不长岁之妻在石要面前装出畏惧的样子,算是不长岁赢了赌局,石要却因为没钱而赖账跑走,不长岁于是身背板凳被妻子赶出家门,途遇头上顶着小板凳的石要,原来石要因为赌输也被赶出家门。
十阿哥头顶小凳,与背着板凳的恭亲王相遇,十阿哥苦着脸问恭亲王:“哥哥,你背着什么呀?”
“我媳妇儿心疼我,怕我走累了没地儿坐,给我个板凳,累了就躺着!”恭亲王故意扭着手很是别扭的样子,又一指十阿哥头上,“兄弟,你脑袋上顶着什么?”
“太后老佛爷搬新家、皇上爷请客喝酒,我怕没地儿坐,就自己顶着个板凳来了嘿!”
十阿哥此言一出,楼上楼下一阵叫好,恭亲王向十阿哥讨钱,十阿哥一摸袖里,顿时愣住。原来他们把剧本改了改,让十阿哥拿钱给恭亲王了事,管衣箱的说好要在他袖子里放个银子,但是恭亲王故意让管衣箱的不放银子。
十阿哥一摸袖中没有道具,顿时傻站在台上,无助地看向裕亲王,裕亲王小声地提点:“找你阿玛去!”
“我……我寻我阿玛去!”
十阿哥只得大喊一声,往台下跑去,全场大笑,看着头顶小板凳的十阿哥跑过半场去找康熙,康熙一把抱住十阿哥,恭亲王在台上却一张望,故作恭敬地作了个揖:“哟!敢情是三叔来了!叔,侄儿这厢有礼了!”
“免礼!我说,贤侄啊?”康熙隔着半场扬声说,全场又是大笑,“这二十两可不该我儿子出,该你出才是。”
“三叔,侄儿可没钱哪!”恭亲王苦着脸说。
这都是早串好了的,康熙一指楼上:“我说贤侄,我儿子问我寻钱,你倒不会问你母亲寻钱?”
“得了您哪!”恭亲王一躬,下了台,奔到二楼,笑嘻嘻地跪在太后驾前装痴作傻,“娘,儿子欠了兄弟二十两,您老可得帮帮儿子!”
太后给这一帮儿孙逗得合不拢嘴,笑着说:“为娘的自然要帮!来人,赏恭亲王二十两!”
“儿子,谢太后老佛爷赏哪!”恭亲王高声一喏,这一亮嗓子,顿时又是全场一声好,一场皇亲国戚讨太后开心的闹剧就此收场。
戏台上又换上新戏,裕王福晋要去寻裕亲王,顺便带了十阿哥到后台去洗脸。康熙一面说笑,一面亲自给老皇姑斟了酒,与留瑕双双捧了按着蒙古习俗举杯过头奉上,才又接了自己的酒,三人仰颈喝尽。老皇姑跟康熙虽不酗酒,可是都遗传了爱新觉罗家的海量,千杯不醉。
留瑕酒一沾唇,就暗自叫苦,原来他们喝的是正宗从盛京贡来的沙河御酒,满人的老家味儿,最是性烈,可是敬酒不能没喝完,而且要连干三杯,只能勉强咽了。喝得太急,梨花一般的脸蛋,瞬间染起两朵红云,如红梅映瑞雪,艳丽非凡。
老皇姑看了,笑着推了推康熙:“皇上快瞧,多好看哪。”
“姑姑,这不稀奇,再好看些的,我都瞧过了。”康熙得意地笑了笑,伸手扶住留瑕,引来老皇姑一阵闷笑。
“说什么呢!”留瑕给那盅酒呛得难受,醉意朦胧间,只知道康熙定然说了什么,抬起一双蒙朧醉眼,柔媚万状,“不许说我坏话。”
老皇姑听了一笑,将她搂过来:“谁说你坏话来着?说你好看呢!”
“老格格,你不知道,皇上最会欺负我,嘴里占我便宜。”留瑕嘟着嘴说,眼波流转,娇滴滴地眱了康熙一眼。
康熙见她是真醉了,斜倚在老皇姑怀中,柳眉星眸,半醉半醒地看着他,逗得人心里痒痒。她的醉态如此娇媚,舍不得给人多看,笑骂着说:“真不济事,几杯沙河老酒就倒了,快来人把慧妃搀回去。别叫冒了风受寒。”
说着,一群宫女、太监拥上来,把留瑕搀上肩舆,送回承乾宫去。留瑕迷迷糊糊地由着她们服侍,回得宫来,灌了两碗醒酒茶,才算清醒些,换了衣裳休息。
睡了不知多久,只觉得唇上脸上一阵发烫,睁起眼睛看去,帐子放了下来,康熙正搂着她又亲又摸的。留瑕头疼得很,但是意识还很清醒,她闻见康熙也是一身酒气,松软无力地推着他说:“皇上,改天再说,好吗?”
“不要,朕就要今晚。”康熙说,自顾自地剥了她的衣裳,留瑕知道醉中不好欢爱,撑起了身子推开他,康熙却不安分躺好,又爬起来缠着留瑕说什么就是要。留瑕不愿意,怕他伤了身子,康熙竟耍起脾气,转身就走。
留瑕在殿中等着,她猜想康熙等会儿就会自己蹭回来。
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半晌才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去了佟贵人那里。留瑕挥退了他们,静静地躺着,她头痛欲裂,却想起了海棠,她感觉自己原本一片诚恳待人的好心被辜负了,一再招惹她身边的人,留瑕哭不出来,却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心寒。
一切静得有些怕人,梨树纤细的树枝,终于承受不住冰珠的重量,“啪”的一声折断了,冰珠落到地面,发出极轻极轻的碎裂声,惊动了蹲伏在承乾宫暗处避风的寒鸦,拍了拍翅膀,飞上郁沉沉的天际。
寒鸦凄凉的叫声,与贞顺斋模糊传来的人声混在一起,原本极低的轻响,逐渐扩大,下人房里,没有值夜的太监宫女,纷纷披衣出来看到底怎么回事。贞顺斋中,佟贵人身边的大宫女匆匆忙忙地跑到正殿外,跟外头的值夜宫女说了什么,那宫女大惊失色,连忙去了跨院告诉总管魏珠。
这魏珠原是乾清宫的副首领太监,刚调到承乾宫来伺候留瑕,他一听完消息,便开了门进去正殿,掀帘子进到外寝,垂手站在与内寝相连的夹纱门外,低声说:“小主,佟贵人那里有些事儿,请您过去。”
留瑕在睡意蒙朧间听到有人说话,还反应不过来,魏珠又说了一次,她才懒散地起身:“怎么了?”
“佟贵人刚才伺候皇上的时候,皇上不知怎么,竟背过气儿了,似乎很不好,佟贵人请您去看看。”魏珠恭敬地回答。
留瑕一惊,连忙下床找鞋,衣裳也来不及换,只披了件外衣:“快,去把皇上前日赏的苏合香酒拿出来。”
一边交代,一边就急急往前头的贞顺斋赶去,里面忙成了一团,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留瑕强忍着头痛,喝斥一声:“都在做什么?”
众人都停下动作,佟贵人的一个宫女想要解释,却发现解释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闭着嘴不说话。正屋跑出来个小太监,跑到她前面,急得说话也不利索:“娘娘……皇上、皇上……”
“醒点神!没见过点事!这还算我承乾宫的人?”留瑕抬起手,兜脸就打了那小太监一巴掌,承乾宫上下从没见过这主子打人,此时全都镇定下来,却听留瑕的声音沉稳地指派差事,“你,去请御医,那两个,你们去烧热水、拿手巾把子,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把没值夜的都给叫起来,不要乱跑,就在廊下听吩咐。”
留瑕一甩手进了正屋,这贞顺斋不像正殿那样宽敞,内寝更是有些挤,一进屋,佟贵人惊喜地叫了一声,眼泪就掉了下来。留瑕示意她不要放声,轻轻走到床边,只见康熙坐在床上,脸色有些灰白,闭着眼睛似乎很痛苦,呼吸也有些浊重,留瑕一靠近,他的鼻子抽了抽,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留瑕。”康熙说,勉强地对她微笑,“朕只是有些气血不通……”
留瑕摇了摇头,让他别动气说话,轻轻抚着他胸口给他顺气,不一会儿,魏珠带着一个明黄小瓶过来,留瑕接过瓶子,打开喝了一口试毒:“皇上,这是您制的苏合香酒,先用一口。”
康熙点头,留瑕亲手给他喂酒。这是他看了《梦溪笔谈》之后,让太医院做的药酒,治疗心窍不通、气血淤积最是有效。留瑕拿着瓶子凑到他唇边,浓郁的药香中,真正让他安神的还是她那混了酒香的沉水香气。药酒不能喝多,康熙抿了一口,留瑕就收了瓶子。
留瑕打开他的上衣,滴了一滴苏合香酒在手上揉开,抹在康熙白皙的胸膛上,轻轻地推着,原本看着有些不健康的皮肤上,泛起了血色,康熙呼出气来,脸色这才回复正常。
御医匆忙地赶来,给康熙请了脉,康熙问:“朕这是怎么了?”
“回皇上的话,您前些日子的旧疾还未好,今日酒沉了,大约是受了点寒,又……又……呃……”御医看了站在旁边的佟贵人一眼,斟酌着字眼说,“又有些过急……这这……寒热不调……气血不畅……所以这……这……”
康熙咳了咳,心虚地看了看没有表情、但是把手从他身上移开的留瑕:“朕知道了,你看该开什么药吧!”
“回皇上的话,慧娘娘刚才给您用的苏合香酒就够了,只是皇上这几日……嗯……这几日还是早睡些,小臣会开些温补的药膳,请皇上每日服用,大约三四日就可以调理好。”御医说,康熙点头,御医叩了头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康熙、留瑕与佟贵人,留瑕盯着康熙,嘴里却说:“妹妹,劳你驾,去厨下瞧瞧给皇上煨的夜宵好了没。”
“唉。”佟贵人答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出了正屋。在她房里出了这事,让她感觉很难为情,宁愿避得远些。
佟贵人刚带上正屋的门,留瑕就伸手探进被窝,摸到了他裸着的腿,康熙不自在地动了动下身,刚才突然换不上气,还没来得及穿上裤子……一向带着傲气的眸子,罕见地羞涩起来,俊容窘迫,他感觉到留瑕的手放在什么地方,想要耍赖糊弄,但是……她的手……康熙羞得连耳根都红了。
“寒热不调、气血不畅?”留瑕的眼睛警告似的眯起,突然,她露出一个看似温婉的微笑,“我看是该换裤子了吧?不觉得凉吗?”
留瑕抽开手,扭头就走,门板“砰”的一响,康熙的嘴角动了一下,看来这番,她真的生气了……
留瑕是真的动怒了,从那晚后,都不跟他说话,康熙起先还跟她闹着玩、变着法儿讨她开心,后来就连搬出老太后都没有用。康熙来到她跟前,她就装作没看到,自顾自地做别的事情。
将她召到乾清宫,因为再怎么着,康熙都不会用强,所以留瑕连手也不让他碰,给她气着了,康熙干脆也不理她。两个人你怄我、我气你,就这么冷战着,年都过完了,两个人的气还没完。
今年的九九消寒图已经写到了“飞柳庭柏珍重待春风”的“风”字最后一点,康熙提笔蘸了蘸朱砂,跟留瑕闹脾气好像是“珍”字时候的事了,康熙不太懂,她到底在气什么?是气他幸了佟氏吗?也不像,他一直都不只有她一个女人。
“不过就是去了佟氏那里……”康熙嘀咕着说,严冬冰雪已融,留瑕的笑容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呢?康熙想起了永寿宫养的海棠花,他问,“永寿宫的花开了吗?”
“回皇上的话,开了,今年春暖,花早开了一个月,特漂亮。”梁九功躬身说。
“是吗……你去承乾宫,叫留瑕到永寿宫去,朕有话对她说。”康熙吸了口气,郑重地点上“风”字的点,“让她别带那群闲杂人等,朕要好好陪她看花。”
留瑕站在永寿宫前,一般的海棠花没有味道,但是永寿宫的西府海棠,却是海内少有的名种。浓郁的花香随着空气浮动,东风拂过,绿叶红花轻摇,如佳人巧笑倩兮。留瑕缓缓地闭上眼睛,任香气流过身边,睁开眼睛,花雨纷飞中,何处吹来长风?卷起落花无数,粉红的海棠花瓣如一行候鸟,飞上蔚蓝的天空。
满地落花,如满腹的红尘心事,那样凌乱却又无从整理,落花尽头,康熙的身影缓步而来,他穿着龙纹绫面长袍,腰间束着明黄带,带子下佩着留瑕给他做的明黄荷包,白净的鹅蛋脸上,明亮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
留瑕隔着满园早春景致看着,对他的气愤早已轻了,当时到底为什么生气,也记不清楚,只是记得,看见他在别人的床上,因为不珍重身体而险些有生命之忧时,心中似乎蹿起了无法抑制的火焰。在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什么叫做贪、嗔、痴,贪求他的注视、嗔怪他的处处留情却又痴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