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穹苍下-第1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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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下一户吧!”
不知走过了多少户人家,也不知送出了多少条毛毯,当一辆辎重车就快搬空的时候,缪拉和几位团长终于走到小镇的尽头。
感受到一阵清冷的门风,一位骑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看到了自己的师长,也看到了自己的团长。他条件反射一般猛的从地上跃了起来。
“立正!向师长致敬!”
几乎是立刻!满屋子响起一阵杂乱的起立声。许多骑士还在揉眼睛呢,但他们都知道是师长来看望自己了。
缪拉在那名最先起立的骑士面前站定,他狠狠的敲了一下这个小家伙的头。
“你在那鬼叫什么?”
这名年纪轻轻的小骑士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今年多大了?”
小骑士马上立正站好,“报告师长,再过两个半月就十九岁了!我于796年4月份加入聂鲁达方面军,9月份编入红虎格斗团。”
缪拉点了点头,“你是聂鲁达地区的子弟兵吗?”
“报告师长,是的,我的故乡在明哥拉斯。”
缪拉和自己的几位团长面面相觑。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缪拉抢过了最后一打毛毯。
“您是说……您要睡在这儿?”游骑兵团团长邵尔·肖恩斯坦上校怀疑的望着自己的师长。
“不行吗?”缪拉瞪了过去。
邵尔·肖恩斯坦缩了缩脖子,“当然!当然可以,您随便,您是头儿,这儿您说了算。”
送走了几位团长,缪拉望着一屋子不明所以的骑士不禁有点好笑。
“好啦好啦!我命令你们解散,都躺下!都躺下!没有毯子的到我这儿来领,别不好意思,在冰凉的地板上睡一夜能冻坏你们下面那条家伙。”
一屋子的骑士都笑了起来,他们很快就围住了自己的师长。“师长,给我一条吧,我自己的那条给我的马披上了!”“师长,也给我一条吧,我的那条送给弟弟了!”“师长,我也要一条,我那条落了雪,披在身上就像掉进冰窖。”
……
邵尔·肖恩斯坦和其他两位团长有些懊恼的站在屋外的雪地上。
游骑兵团长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同僚,“嘿,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要去找自己的战士了。”
特立奥·提克里诺耸了耸肩,“我也不会丢下自己的重装骑士独自跑到温暖舒适的床上去睡觉。”
“你呢?卡米尔?”肖恩斯坦上校转向一直没作声的圣骑士。
“总得有人回去向亲王殿下汇报这里的情况。”卡米尔低声说。
“然后呢?然后你就留在镇长家?”提克里诺上校有些不相信的问。
“当然不会,然后我会向亲王殿下道别,我记得……我的团集中在另外几条街道。”
邵尔·肖恩斯坦上前搂住两位老伙计的肩膀,“这就对了,咱们都是好样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有些怀念咱们在天鹅山和大学城度过的这几年无悠无虑的日子。”
……
缪拉裹着毯子躺了下来,说真的,地板还真他妈的凉,北方怎么会是这样一个鬼地方?虽然红虎在冰天雪地里战斗过,但水仙郡的冬天可跟这里完全不一样!水仙郡的冬天没有那种能够冻裂皮肤的低温天气,也没有那种割在脸上可以看得见血痕的西北风,也没有那种……真是算了吧!计较这些干什么?缪拉边想边翻了个身。
“嘿!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师长向身边的小骑士靠了靠。
“报告师长,您叫我柯克就行了,柯克·德克斯顿。”
“哦?”缪拉打量着小战士的面孔,“道格拉斯·德克斯顿是你哥哥还是……”
“是我哥哥!呵呵,师长,您记得我哥哥?”
“当然!”缪拉露出回忆的表情,“你哥哥使得一手好剑,我还记得是在六年前,红虎在费戈将军的防区追击一伙极为难缠的波西斯人,你哥哥被一把链刀断去了一边手臂,他现在怎么样?”
“别提了,哥哥在退伍之后就像对付波西斯人那样训练我!后来他结了婚,又有了一子一女。不过师长,我一定会把您刚才说的这些转告给他,他会开心得要死要活,他最害怕的就是从前的战友们忘记使大剑的道格拉斯。”小柯克目光闪闪的盯着缪拉的眼睛。
缪拉避开了小战士的目光。“怎么会呢?告诉你哥哥,他的队长、他的团长、他的师长都没忘记他,我们都还记得这家伙因为干菜浓汤太咸跟厨师营打架的事!”
“哈哈哈哈哈!哥哥可一次都没跟我提起过!”
“当然!在禁闭室被关了半个月,要是我我也不会说。”缪拉难得在自己的战士面前笑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就陷入落寂。
“家乡……还好吗?”
柯克有些愕然,不过他是一个聪明的小伙子。“您……您也是明哥拉斯人?”
“是啊,你哥哥没跟你说过?”
“啊呀!我想起来了!贝德贝亚家族是您的本家!我哥哥和我的嫂子都在您父亲的地方军统部门工作。”
缪拉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故乡还好吗?算起来……我已经有八年都没回过一次家了。”
“哦?那太遗憾了!但您不用担心,家乡在794年的时候发过一次洪水,不过您的哥哥和您的父亲组织乡邻成功的挨过了,还有就是……城里新建了一座教堂,连地区大主教都过来参加落成典礼呢!还有就是……城里出现了一些……一些波西斯人!”
“你说什么?”缪拉猛的掖住小战士的衣领。
“不是您想象的那样,他们只是边境军区分配过来的难民,难民的人数越来越多,光靠边境几大军区又救不过来,所以军统把这些波西斯人分配到富庶的城镇。不过……家乡人对这些难民并不十分友善,尤其是孩子们,他们投进难民营的石块儿越来越大,还曾砸死过人。是您的父亲花了好大力气才平息民众的愤怒。”
缪拉松开了小战士的衣襟,他挪动了一下身子,仰面向天深深叹了口气。“但愿父亲能够应付这些,那些波西斯人千万别搞出什么事情。”
小柯克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一些妇女和孩子,要么就是伤兵和老人。”
经过一阵沉默,小柯克向师长凑了过来。
“师长,您记不记得住在林斯顿街街尾的戈拉若一家人?”
“当然!老戈拉若是我母亲的弟弟,也就是我舅舅。你问这个干嘛?”
“嘿嘿!嘿嘿嘿!”小柯克突然抓着头笑了起来,“我和戈拉若小姐……互相认识,通常……她……她会来我家后院看我练习剑术,然后……我会送她回家,再然后……”
“你到底想说什么?”缪拉感到事情有些蹊跷。
“我是说……我在入伍前,跟……跟戈拉若小姐订婚了!”
缪拉再次纠住小战士的衣领,不过这次力气比较大,他把小战士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望了望熟睡一地的骑士,缪拉刻意压低了音量,不过听上去仍有些咬牙切齿。
“你这个臭小子,你是说你要娶我的侄女?你要娶小莲娜?她……她才十岁!”
“师长!那……那是八年前的事吧?莲娜已经十八岁了!”
缪拉有些呆楞,没错啊!他上一次见到莲娜确实是八年前的事,那个时候莲娜还用自己的将军配剑去跟男孩儿们打架!
小柯克被师长狰狞的面孔吓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和戈拉若小姐是在……在神明的殿堂宣誓忠于彼此的爱情,我们……我们得到了……双方家长的祝福,您的父亲和哥哥也在场!您……您别这么紧张!”
缪拉偏头想了想,“是啊!自己的侄女嫁给一名水仙骑士,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这么紧张干什么?”缪拉又看了看吓得跟只鹌鹑一样的小战士,“再说……这小子好像还不错,至少……看他这副样子也不会欺负我的侄女!”
缪拉松开柯克的衣领又躺回地板。“你这个臭小子在加入红虎的第一天就该告诉我这件事!”
“不!”小柯克摇了摇头,“我哥哥说,这件事没什么好炫耀的,一名合格的水仙骑士不能靠裙带关系驰骋战场。”
面对师长的目光,小柯克最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刚才跟您说这些……其实……其实自从您进屋以来我一直都很兴奋,我从没想过你会睡在我旁边,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尤其是您问起家乡的时候,我更兴奋了!我……您别笑话我,我……我从入伍那天就开始想家,离家越远,这种感觉就强烈,我……我只是想与您分享故乡的……”
“别说了!”缪拉将小战士的毛毯压在了他的脖子底下。“快睡吧!别想那么多,距离回家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过我发誓,我会主持你和莲娜的婚礼。所以,现在听我命令,赶快入睡!明天咱们还要赶路呢!”
小战士的眼底有泪光在闪动,他连忙闭上了眼睛,不过他马上又睁开了。
“师长,咱们换个位置吧,门口有冷风灌进来!您睡在那……”
“别罗嗦!快睡吧!”缪拉不耐烦的翻过身,他使劲裹住毛毯。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侄女嫁了个好男人。
小战士眨了眨眼,他望着师长的后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窗外的大雪还在下,寒冷的空气在玻璃窗上结成无数造型奇特的冰花。玻璃可是一件稀罕的事物,有钱人使用各种精美的玻璃器皿,这是身价的一种象征。而一些实际一点的有钱人,则用玻璃封闭窗户,代替那些容易破烂的百叶窗。有时候,你只要观察一座官邸的窗户,就能将主人家的财力猜出个大概了。
奥斯卡坐在房间的书桌前,他调了调油灯的火绳,又检查了一遍墨水的浓绸度。这位殿下展开一封信纸,试了试羽毛笔的笔锋,他马上就要开始一件每星期必须的工作了。
“亲爱的萨沙。”
“你在天鹅山城堡还住得惯吗?家里的人都好吗?阿莱尼斯和她那些不知所谓的朋友没来骚扰你吧?我说你不要老是在冰湖上散步,你要让我这样重复多少次?那里太容易发生危险。万一湖面上突然出现一个大窟窿,然后你又没看见……天啊!光明神啊!弄得我想都不敢想!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家伙,那些违规行为我可一件一件都记下来了,一件打一次屁股,等我回去的时候就要跟你好好算一算。”
“北方还是老样子,就像我上次在信中提到的那样。不过现在又开始下雪了,探路的骑士不是很乐观,我们可能会被堵在某处山谷,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那么倒霉碰上暴风雪的。”
“我发现,我的骑士们最近都有一些消沉。前几天大降温的那个夜里,冻死了二十多匹战马,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那些偷偷哭泣的战士。也许……我的行程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在冬天访问北方还真是一件令人极为懊丧的事。”
“进来!”听到敲门声的小奥斯卡从桌面回转头。
“殿下,您还没休息吗?”卡米尔·雷阿仑带着一身的雪末儿走进了这个小房间。
“还没,我在写信,倒是我的骑士们怎么样了?”
“他们都睡下了,这几天他们赶了一百多公里的路,也够受的了。”
“他们都有毛毯了吧?”
“是的,您放心好了,缪拉师长和我的几位同僚把毛毯发到了每一个小队。”
“那么就这样吧!你也早点休息,男爵为你们准备了房间。”奥斯卡将注意力又放回到信纸上。
“呃……殿下!”
“还有什么事吗?”奥斯卡愕然回头。
“缪拉师长和战士们睡在一块儿,我们做团长的也不能躲在温暖的被窝里……”
“行了!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随你便好了!”
“那殿下您要早点休息。”
奥斯卡向圣骑士摆了摆手,当关门声响起的时候,年轻的亲王搓了搓手,又咽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茶水,他又可以继续了。
“亲爱的萨沙,不要担心你的哥哥,我这边一切都好,只是思念你,这多少都令我感到难过,我们已经相距四百公里,只要想起这段距离,我便感到难以接受。不过我踏上的是一条自己选择的道路,我获得了父亲的祝福、获得了家族的祝福、也获得了你的祝福,这样的话,就算这条道路有多么艰险,我也会无怨无悔走下去。”
“萨沙,你知道吗?我的骑士抓到一种名为雪獾的小动物,它有一身雪白的、动人的皮毛,我利用职权从他手里抢了过来,虽然这是第一次,但我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幸亏那位骑士没跟我计较。我想把这具皮毛和这封信一块儿送到你的面前,你可以把它当作围脖,这样你出门的时候就不会被冷空气伤到呼吸道。”
“萨沙,我一直在想念你,在行军的时候、啃咬冰砖一样的面包的时候、跟骑士们一块修理辎重马车的时候、吹起床号的时候、望见太阳落山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做梦的时候、还有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总之,我无时无刻不再思念你。”
“哦对了!我突然想到安妮,她有过肺感染的病史,她绝对受不了都林的冬天,所以你最好看紧咱们的伯爵夫人,她要是想出门,就把这件雪獾围脖借给她戴上。我这边会让斥候多留意一下,如果幸运的话,再抓到一只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不过,你得叫安妮再等一阵子,据当地人说,雪獾已经很稀少了,平常很难遇到。但我还是坚信,一定会有一只拥有一身亮丽皮毛的傻獾撞进我的怀抱。到时……你和安妮就会变成一对可爱的獾宝宝,我很期待你们戴上围脖的样子。”
“萨沙,亲爱的,就这样了好吗?说实在的,写到这儿我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我得休息了,按照计划,明天我们要急行六十公里,到这个周末必须赶到灰熊要塞。如果遇到阿莱妮斯,代我问候她,可别提围脖的事,我可没准备她那份儿;还要问候安妮,告诉她我还是很担心她;再问候一下我的特勤顾问,但愿他能耐得住寂寞;还有小戈多,他的妻子怀孕了是吧?萨沙,你应该把这一家人请到天鹅山,让侍女照顾他们。其他人你就顺便为我捎上祝福好了,我一定有漏掉的。”
“那么……晚安,我的宝贝。爱你,吻你。”
“你的哥哥,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797年1月17日夜,于佐雷斯省寇德拉镇。”
奥斯卡将信纸移到油灯旁,墨迹很快便干涸了,他将信纸小心的折起来,放进信封,又在信封的封边上沾了沾唾液,然后便使劲儿压紧封边。最后,奥斯卡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革囊,从这个小革囊里取出自己的印信。
这位殿下找遍镇长官邸才找到一根用于封口的红色火蜡,奥斯卡不由分说便将这根火蜡塞到自己怀里,以后他肯定用得着。
待火蜡燃着,滚滚而下的红色腊油封住了信封,趁着腊油的热度还未消散,奥斯卡赶紧在腊油上盖下自己的印信。
“哦啦!总算完成啦!”奥斯卡边叫边伸了个懒腰,然后他一头栽到床上,很快,我们听到他的口鼻之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大雪是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停下来的。当值班骑士在小镇教堂的钟楼上吹响起床号的时候,整个小镇就像地震一般活了过来。
每一栋房屋都涌出穿戴整齐的骑士,他们以小队为单位迅速在各自屋前的街道上集合。各个小队长喊出熟悉的口令,待自己的队员站好之后就开始宣布今早的任务。
随着起床号和骑士们的活动,小镇居民也起来了,他们都不会在冬天起得这么早,但毕竟一位帝国亲王和无数水仙骑士的到来是小镇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居民们早早的生火做饭,他们不介意用自家的过冬存粮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英雄。
最开心的一群人莫过于小镇的孩子们,他们会聚在一块儿默默的看着骑士们整理那些可怕的刀剑,也会突然一哄而散,寻向另一群铠甲更威武、装备更雄厚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