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爷们儿真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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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七一没心思听她的唠叨,他脑子总在盘算一个问题,贾六六明明是参加集体活动的,怎么会独自来到小煤窑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现在我们不得不提一提贾六六的事了。
这家伙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个作家,高产作家,最起码也是二般的!
要说模样吗,这哥儿俩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面出奇的相似。二人最大的区别是身材,贾七一高高大大,肚子上如扣着个小锅盖,极有男人气派。贾六六虽然生得也不矮,却瘦得厉害,从远处看就如一根马竿顶着个灯笼,很有喜剧色彩。
贾六六的瘦是有历史原因的,他是六六年出生的,那个年代,中国人大多营养不良。先天不好,后天也不怎么样。由于家里孩子多,父母工资低,贾家的生活比较困难,贾六六是打头的孩子,自然要先受些苦,吃喝在后,享受也在后,于是贾七一和贾七七都比哥哥茁壮些。
高中毕业后贾六六接爸爸的班,毅然决然地进了工厂。
贾六六本以为这辈子这么一混就过来了,早晚也能混个退休。但时世难料,97年贾六六糊里糊涂地下岗了,从此就再没上过班。
贾六六真不容易,三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一般,学历不过是高中毕业,而且上有老下有小。当然最可怕的是他什么都不会,在单位混了十来年后,发现自己竟混成了个大笨蛋。
其实刚下岗时,贾六六也不知道自己是笨蛋,于是满北京城地转悠,北到沙河,南到大兴,一心想找个体面的工作,可半年下来却毫无进展,而且赔进去好几百块中介费。
最后贾六六终于发现,下岗中年工人的出路只有两条,要么回家吃低保,要么去当环卫工人,扫大街去,除此之外就再没正经营生了。而中介公司介绍的工作不是骗就是蒙,实在不成就坑自己的家里人,玩儿传销去。
贾六六真有志气,一怒之下就回了家,发了半个月的高烧后就开始写书了。
俗话说愤怒出诗人,愤怒同样能造就作家。贾六六怒了,就此产生了一股仇视社会的心理。他先是把社会罪恶的根源归结到女人身上,因为在找工作的经历中骗他的大多是女人。于是他把自己找工作的经历写成了一本小说,将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痛骂了一顿。
小说的开头是这样的:
“老祖宗是高明的,他们想透了的事,现代人都不见得明白。不服,您就好好琢磨琢磨吧,女人要是消停了,中国的社会矛盾绝对会减少80%。所以就应该给她们裹小脚,就应该让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应该让她们生个十个、八个的孩子,累得她们顾不上想别的。要不准坏菜!
不信?您就翻开中国历史,好好瞅瞅,凡是母鸡打鸣的时代,保证是天怨人怒,不得安生的……”
贾六六很有毅力,他不怕别人瞧不起,不怕别人说他是神经病,写完后就抱着这本充斥着歪理邪说的小说,跑遍了北京所有的出版社。最后还真有个编辑被他打动了,编辑激动地捧着书稿道:“这是,这是中国六七亿男人的心声啊,怎么让你说出来啦?天才,天才!”
随后这本小说在编辑的大力协助下,堂堂正正地出版了,而且卖得不错,上了出版社的销售排行榜。
贾六六由此赢得了作家的名声,并开始了真正的创作。几年来,他近乎疯狂地连写了十几本小说,在文坛上引起了很大震动。于是很多人都劝他收一收,争取写部大作品,贾六六心里明白,他们是嫉妒了,快嫉妒死了,所以明里暗里地说他是粗制滥造。
随着创作的深入,贾六六对人生和社会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转变。他发现女人虽然有天生的劣根性,但并不是社会矛盾的基本面,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万恶的源泉。前年他看了一本关于雨果的传记,贾六六发现自己的看法与大文豪的观点出奇的一致,于是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在他看来,要消除人类社会的不平等、不公正、不自由的惟一办法是用一颗直径10公里的小行星,在地球表面狠狠地来那么一下,得,全干净了,所有的罪恶都消除了。
正是基于这种理念,贾六六对一切进步的、光明的、伟大的、令人振奋的东西没兴趣。他关注的是社会的错误,人心的丑恶,是人们最不好意思抖落出来的那些玩意儿,是正人君子们光干不说的那些勾当。
前俩月,作协破天荒向贾大作家发出了邀请,说是去山西做社会调查。
很少与正经文化人接触的贾六六,觉得这是成为主流作家的好机会,连想都没想就参加了。但走到半路他就后悔了,原因是调查团的待遇太好了。
调查团的第一站下榻张家口、第二站是大同,然后南下,转道应县、代县、原平。所到之处全是当地宣传部的头头儿亲自接送,住的全是当地最好的宾馆、招待所。有一个山区乡实在太穷了,没有宾馆,最后硬是将乡中学的学生都赶回家,把教室腾给这些文化人住。
至于吃喝的待遇就更甭说了。玩儿吗?想玩儿什么有什么,只要你舍得花钱。
一开始贾六六还挺兴奋的,他从没想到在字里刨食的文化人还能这么风光。但一过大同,贾六六就不舒服了,主要是自尊心遭到了严重创伤。
原来调查团在大同参观了全国最现代化的大型煤矿,一进煤矿他就觉得自己进了星球大战中的外星飞船,到处是叫不上名字的机械,到处是巨大的钢铁家伙在轰鸣,连一个工人都看不见。大家都在感慨,国家发展太快了,简直是令人振奋。作家们都说,不虚此行,回去要好好写写新时代的矿工。
可贾六六却有股上当受骗的感觉,那些经常死人的小煤窑在哪儿呢?那些偷挖乱采的小矿主在哪儿呢?为什么当地领导不带他们去看看乡下小煤窑的状况,去看看那些把脑袋拴在裤腰上的农民工呢?这不是弄虚作假吗?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他更糟心,那就是吃饭的时候,当地领导虽然伺候的十分殷勤,眼神中却总有一股子不屑。贾六六异常敏感,他知道,人家不过是在应付一群北京文化人的骗吃骗喝。
几顿饭吃下来,贾六六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他不知道同来的作家们有没有自尊,但他却再也不能容忍了。
就在三天前,贾六六找到团长说,家里有急事,要先回北京,人家自然不能拦他。于是贾六六坐上了去阳泉的长途汽车,一路走一路寻找,他想看看,吃人的小煤窑到底是什么样,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矿工到底是怎样活着的,为什么小煤窑年年会死人,年年会生意兴隆。
最后贾六六迷迷糊糊找到了狗子沟。
此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贾七一跑来找人,贾六六却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了。
第四部分第二十六章 手印、脚印(1)
贾七一、刘小灵等人历尽千难万险才来到煤窑办公区前,没想到这里却是戒备森严的。三四十名歪戴帽子,斜挎大皮带的保安,在办公区门前不远的区域里围成了半个人圈儿。他们手提警棍,身子微躬,紧张地注视着所有敢于靠近的家伙。这些保安一水儿的黝黑脸膛,很多人的面孔被涂抹得一道一道的,似乎是迷彩油,根本看不出真实长相来。其中还有几个人头上顶着个小钢种盆,样子跟电影中的德国宪兵似的。
贾七一气喘吁吁地来到门前,他根本就没多看这些人一眼,分开众保安就要进去。
带头的保安一把拉住他,气势汹汹地问:“你们是哪儿的?要干吗?”
贾七一指着不远处的矿井办公区,立着眼睛,没好气地说:“我哥被炸在矿井里面了,我要找你们矿主说事。给我闪开!”
“胡说!井下根本没有北京来的煤黑子,你到底要干什么?”保安头是见过些世面的,贾七一一张嘴,他就听出北京口音了。
周胖子哈哈笑起来:“这小子还说人家是煤黑子呢,就跟他自己不是煤黑子似的。你们看看,他整个就是一西瓜,脸上一道一道的。我问你,你们这群二狗子打扮成这模样干吗呀?吓唬谁呀?”
保安头似乎没听见周胖子的话,他用警棍顶着贾七一的胸脯道:“赶紧走,别在这儿捣乱。听见没有?”
“我哥就在里面呢,你们要不让我进去,我就打飞了你们。”贾七一已经面目狰狞了。
“告诉你,赶紧走!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保安头的声音更响亮。
贾七一狞笑一声,手脚麻利地将他手里的警棍一把抢了过来,然后照着保安头脑袋上的钢种盆狠狠敲了一下:“我打飞了你了!”
“当”的一声脆响,躁动的保安们立刻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落在保安头的脑袋上。保安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众翻了几下白眼,然后使劲晃悠了几下脑袋,人总算没倒下去。他气急败坏地挥着手道:“妈的,敢打老子?儿子打老子啦,给我打!上!”
三十多名保安立刻嚎叫着围了上来,警棍在半空中织起一片篱笆,似乎随时都会倒在大伙儿身上。
刘小灵惊慌地一头钻进贾七一怀里,嘴里却不服气地叫道:“打110,快打110,找警察!”
贾七一把刘小灵甩到身后,此时他有点后悔了,心道:还有工夫打110?等警察来了,自己这几个人全得成了肉饼。
周胖子不在乎,他把手指的骨节捏得啪啪响,背着手,挺胸站在众人面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常言说:艺高人胆大。周胖子是有些真功夫的,他不可能把这些保安放在眼里。而且他的模样就比较怪异,再加上那凛然众人的气势,慷慨赴死的假象,的确是声势逼人的。
众保安冲到周胖子面前竟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好像在等待冲锋的号角。
煤窑办公区前出现了荒诞的场面,两伙人如非洲草原上的两群偶遇的黑猩猩,他们相互逼视着,仇恨在目光中聚集起来,逐渐变成了红色。接着粗重的喘息如天边的阵阵闷雷,所有的爪子都移到了胸口附近,眼看一场火并就要爆发了。
突然办公区里跑出个留着小胡子的家伙来,他边跑边叫道:“别打,别打,井下是有个北京的。”
贾七一等人定睛一看,只见这小子穿对襟小棉袄,下半身是灯笼裤,足蹬一双圆口靸鞋,嘴唇上两撇又细又长的小胡子,一直耷拉到腮帮子下面,随着走路的晃动,胡子上下颤悠着,颇为滑稽。众人无不奇怪,这家伙的形象打扮完全就是个前清的师爷。
师爷跑到保安头近前,嗔怪地说:“你应该问清楚喽,井下的确有个北京的。”
“昨天老板说了,谁都能进去,就是不能让北京来的人进来,北京的记者多。”保安头理直气壮地说。
贾七一等人相互看了一眼,小赵突然缩到刘小灵后面去了。
“今天上午才把事情搞清楚,大巴子这狗东西早就该死!他把一个北京的作家弄进去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说着师爷叹息一声,然后转向贾七一他们:“哪位先生姓贾呀?”
贾七一站出来道:“我姓贾,井里那位作家是我哥哥。”
“那就对了,没错,你们跟我进来吧。”师爷示意众人跟他走。
大家刚要跟着师爷进去,保安头却高声叫道:“慢着,我得查查你们身上的包。”说着黑乎乎的手奔着刘小灵怀中的皮包就去了。
刘小灵就像被开水烫着似的,闭上眼咧开嘴冲着保安头“啊啊啊”地怪叫起来,她叫的声音尖锐、响亮而且极其突然,简直就是冲了保安头的耳朵去的。保安头吓得跳起三尺多高,胳膊扎到了肩膀上,这回真跟黑猩猩差不多了。他哆嗦着地喊道:“神经病,你神经病呀你?”
“你才是神经病呢!你凭什么检查我的包?你是警察吗?你有搜查证吗?谁给你的权力?你知道联合国人权公约吗?土老帽,你佩动我的包吗?”刘小灵机关枪似的扫射着保安们的耳朵。
保安头狐疑地望着师爷:“联合国,这事还用联合国插手吗?”
算啦,几位,让他们看看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你们北京人事多!”师爷自然不会被刘小灵吓住,反而有些不耐烦,他拉住贾七一道:“没别的意思,大白天的,我们还能抢你们的钱?我们是怕记者混进来,主要想看看你们带没带摄像机。他这是忠于职守,请您夫人帮忙配合一下,理解一下,理解万岁吗!您放心,不查别的,只要没摄像机就行。”
“不干亏心事,你们干吗怕记者呀?”刘小灵依旧不服软,忽然她觉得不对劲,立刻纠正道:“我不是他夫人,你别胡说。”
师爷嘿嘿笑了两声:“谁告诉您,我们没干过亏心事啊?”说着,他指着远处的一块标语牌道:“没办法,这是我们的规矩,想进来就得看看包,要不你们几位就得在外面等着。”
众人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办公区进口边上赫然立着块白底红字的标语牌。红字虽然褪色了,但依然能够辨认出来。那几个字竟是:防火防盗防记者,加班加点加工资。
贾七一听见小赵吓得连连咳嗽,心里更加庆幸了。多亏了小赵是报社的记者,自己要是弄个电视台的记者来,还真麻烦了。他赶紧赔笑道:“几位,您看我们像记者吗?我们可是直接来找你们矿主啊。算啦,就让他们看看吧,咱们又没带摄像机,怕什么?”
贾七一心道:小赵要真是电视台记者还真麻烦了,弄不好就被这些家伙销尸灭迹了。此时他异常感激地望着师爷油光发亮的面孔,幸亏这小子的智商不高,他怎么就没想到录音机呢?说话时贾七一又担心地看了看刘小灵,他怕刘小灵想不开,干出蠢事来。
此时刘小灵低着头,脚尖倔强地把陷在泥里的一块石头翘了出来,然后狠狠踢了出去。
众人无奈,只得打开包让保安们检查,保安头没发现摄像机,于是朝师爷挥了挥手。大家随师爷走进办公区,周胖子多嘴道:“要是真有记者来了,你们怎么办啊?”
师爷嘿嘿冷笑道:“轰走,要是不走就打,打跑了不就行啦。”
小赵又咳嗽了几声,刘小灵却大着胆子道:“人家要是报警呢?”
“报啊,他能认出是谁打的吗?”师爷颇为得意。
几人这才明白,怪不得保安全是一水儿的黝黑脸膛呢,估计是抹了不少煤渣子。周胖子大笑道:“这叫自我保护啊!好多野生动物都会这手。”
贾七一突然揪住师爷问道:“你们还怕别人闹乱?既然怕就应该马上组织救援,把井下的人救上来。”
“矿井上半部分的人已经跑出来了,下面的就根本上不来啦。煤矿的瓦斯爆炸就是这样,气体没完全散出去,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炸一回。要是再炸了怎么办?太危险了,谁去救援谁完蛋。”师爷叹息着说。
“那我去,你给我弄点儿设备来,氧气、电筒,我背也把我哥背回来。”贾七一阴沉着脸说。
“咱们都是成年人,别感情用事好不好?你下去?你下过矿井吗?”师爷苦口婆心地问。
贾七一摇头。
“你们下去过吗?”师爷问大家。
众人不得不都摇了摇头。
“完了吧?矿井不是好下的,没下去过的人,一下去就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