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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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对蜃楼城极为喜爱自傲,听他赞赏,心中也颇为欢喜,笑道:“是啊,那青帝虽然糊涂,却也办了一件好事。”
眉头一皱,又道:“可是今日的青帝却是不折不扣的乌贼笨蛋。先人留下的第一名城,竟然置之不理,任由水妖攻占,真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想到青帝不发救兵,登时怒从心起,既将拓拔野视为好友,也不再如从前那般拘束,口头语便脱口而出。
拓拔野听他说“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大觉新奇,颇感有趣,哈哈大笑,也道:“是极是极,真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两人哈哈大笑,四壁回音,极是畅快。
这一笑之后,又觉彼此之间亲密了数分,比之从前那略微拘谨又有天壤之别。
蚩尤道:“蜃楼城中每个月都会瞧见一到几次的蜃气幻景。但即使是同一次蜃气,瞧在每人的眼中也不尽相同。听我爹说,这是由于蜃珠极为奇特,又叫做梦珠,你有什么愿望都会被那蜃珠映像到蜃气之中。在你眼中瞧见的,便是当时你的梦想。”
拓拔野奇道:“竟有这等事?这倒有趣得紧。”蚩尤目光闪动道:“我八岁那年,随爹到海上猎兽,瞧见蜃楼城上空是千军万马,狂奔急骋。当时我只道是天兵天将杀将下来,吓得险些尿了裤子。”
拓拔野哈哈大笑。蚩尤道:“我跟我爹说了后,他却欢喜得很,说我有救济天下的雄心。嘿嘿。”拓拔野笑道:“倘若当时是我,恐怕瞧见的是肥鸡乳猪。”
蚩尤道:“十二岁那年,我在海上又瞧见那千军万马的蜃气幻象。我想起爹说的蜃珠,便想寻来看看,究竟这宝物是怎生模样。于是便仔细观察那蜃气收放的方位。过了几个月,我发现虽然每次蜃气凝结之处不同,但却是随着当时的阳光变化。我又在岛上找了半年,却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现。”
拓拔野心想:“若是换了我,多半便要放弃了。”他性子随和,只喜逍遥自在,没有执着于一物的渴求,听蚩尤这般百折不回地寻找蜃珠,颇为诧异钦佩。
蚩尤扬眉道:“如此又过了两个月,我将一年来记录下的每次蜃气方位与当时的太阳位置,反复计算,估计那蜃珠大约便在此处。”
拓拔野吃了一惊,讶然道:“在这里?”
蚩尤嘿然点头道:“对。那日又是蜃气凝集的日子,我悄悄的摇船到附近等候,快到傍晚时,果然让我瞧见几道彩气从这石壁上射出,被那阳光一照,便在远处形成幻景。我想蜃怪定然便藏在那石壁之后!但那石壁太高,我爬不上去,便决定潜水寻找。换了几口气,终于让我发现了此地。”
拓拔野又惊又奇,正要说话,却听蚩尤道:“咱们到了。”
前面突然刮来一阵寒风,火光摇曳,隐隐听见“哗哗”的水声。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个石柱,豁然开朗。
四壁空阔,闪闪发光,似乎有无数贝珠攀附其上。四处蓝光纵横,如流萤幽舞。
正中一个巨大的水潭,水光潋滟,翻卷漩流,不断的“咕咚”作响,冒出透明的气泡,离水飞出,在幽光下闪烁森冷的色泽。
拓拔野先前只道外面那处地方,已是蚩尤说的神秘所在,没想到这山腹之中,竟然别有洞天。水气清寒,流光迷离。他仿佛置身于一个仲夏的梦中。
蚩尤低声道:“这里就是蜃怪的老巢。”拓拔野微微一愣,道:“什么?”
蚩尤仿佛生怕惊动旁人,低声道:“随我来。”沿着边上峭壁,灵豹般跳跃,瞬间便跃到了左侧一个高高的凹陷处。拓拔野也随之跃上。
蚩尤道:“今天是本月的一次大潮,正好是那蜃怪现身吞吐蜃气的时候。你且留心看那水潭。”
拓拔野大感好奇有趣,定睛凝望。水潭“汩汩”声响越来越大,涡漩遄急,水浪一层层向上翻卷。水面片刻间便升高了两三尺。水泡越来越多,四处悠然飘舞。
水面越涨越高,距离他们脚下也不过近丈而已。想来这洞内的水也是与外通连的海水,此时正是涨潮。
突然浪花喷涌,整个水面犹如炸将开来一般,登时将拓拔二人浇了个湿透。万千晶莹的水珠中,一个巨大的银白物事高高飞起,在空中翻了几翻才悠悠荡荡地飘落在水面,随着涡流缓缓盘旋。
那怪物竟是一个纵横约两丈的巨大蛤蜊,银白色的壳扇上也不知有几千几万道岁纹,虽然紧紧闭拢,却闪闪发光,七彩眩然,仿佛有宝珠匿藏其中。
拓拔野从未见过蜃怪,心下激动,屏息凝神观望。
蜃怪缓缓地张开壳扇,方一开张,便有一道眩目已极的幻彩流光闪电般射出,撞到那洞壁上,反弹激射。刹那之间,洞壁之内彩光交错飞舞,粲然夺目。四壁贝珠被那幻光映照,更加熠熠生辉。
蜃怪的壳扇一点点张开,彩光更强,流离纵横,朝着他们进来的洞甬电射出去。突然之间,阳光仿佛被蜃气牵引,竟从那甬道之中折射而入,洞内登时一片明亮,便连那翻涌涡漩的潭水,也折射出万千幻彩,光怪陆离。
拓拔野只觉眼花缭乱,触目尽是眩彩流光。那万千纷乱光芒逐渐汇融交合,延展伸缩,蓦地眼前一亮,仿佛超离于这岛腹洞穴。
放眼望去,万里碧空澄蓝似海,白云聚散,繁花似锦,青山如带。碧水环合,木屋寥落,牛羊悠然于山坡之间,炊烟袅袅焉夕阳之前。
只觉心旷神怡,似乎乘风翔舞,在那惬意自在的天地间漫游。远远地,听见风入竹林,水声淙淙,那木屋前,一个美丽女子正在微笑呼唤。
那笑容绚烂熟悉,温暖如淡淡斜阳。一时之间记不起是谁,正恍惚间听见蚩尤道:“你瞧见什么了?”登时一惊,幻光绽破,蜃景迷离,又回到这洞窟之中。
转头望去,蚩尤满脸光彩绽放,眉目之间神采飞扬,料知他定然又是瞧见那千军万马的壮阔景象,是以这般意气风发,当下笑道:“没什么,像是小时我住过的地方。”
蚩尤突然右手一指道:“拓拔!你瞧见了么?那蜃景中有你!”声音极是激动,突然哈哈大笑,捶了拓拔野一拳,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穿得金甲银铠,比我还威风,哈哈。”
拓拔野见他沉浸蜃景之中,不禁失笑。可是放眼望去,并没有瞧见自己,倒是瞧见蚩尤骑着一只怪兽在万里草原上奔驰,挥手朝他致意。身后雪山皑皑,风吹草低。当下笑道:“我也瞧见你啦!他奶奶的,你骑的是什么怪物?”
两人看得投入,浑然忘我。
拓拔野瞧见的蜃景中,景象变幻,但都是极为美丽开阔之地。人物也是走马观花,白衣女子、雨师妾都倏然闪烁,巧笑嫣然,恍然若真,令他心跳如狂。待到后来,便是当年的阿黄也跳将出来,衔了一块肥肉欢吠不已,结果被白龙鹿一口抢去,溜之大吉。
拓拔野正莞尔间,忽觉光芒稍敛,心中一凛,凝神望去。只见那蜃怪壳扇已经张到最大,正开始缓缓闭合。蜃怪贝肉莹白,一颗拳头大的透明珠子光芒夺目,七彩蜃气便是从那珠子发出。
他心中一动,突然想到前几日遍翻《百草注》时,似乎瞧见其上写道:“以海仙草研梦珠粉,取燕窝、新雨和之,可复经络。”心中狂喜,猛然起身叫道:“蚩尤,你爹的伤有救了!快取出那蜃珠!”
第二部分 妖夜风云第38节 海上潮生(1)
蚩尤全身大震,失声道:“什么?”这半月来,目睹拓拔野采草配药,颇有灵效,心中对他极为信赖,听他这般说,心中惊喜若狂,当下猛然跳起。
那蜃怪似乎颇通人性,仿佛能听懂他们所说一般,壳扇突然急速合拢。
拓拔野叫道:“别让它合上!”白光一闪,右手拔出无锋剑,不及多想,便跳入涡漩急转的水潭。急流汹涌,冰冷彻骨。
蚩尤自幼便随同父亲出海渔猎,身手极为矫健,也颇有些经验。当下闪电般扑向蜃怪,恰好跳入那蜃怪的两片壳扇之间,大喝一声,脚踏下壳,双臂一振,将那蜃怪压将下来的上壳扇死死撑住。
就在这刹那间,拓拔野从水中窜出,跃入蜃壳之中,运转真气,奋力一剑斩下,劈斫蜃珠所附肌肉。
“仆”的一声,剑锋瞬息没入。突然彩光暴闪,眩目迷离。
那蜃怪突然发出“呜呜”怒吼声,巨大的蜃壳陡然上下夹击。力势千钧,蚩尤只觉眼前一黑,双膝、臂肘剧痛酸软,登时跪倒下来。
他生性桀骜倔强,素不屈膝,大吼一声,弓步支撑,用尽全身力气,竟将那蜃壳又朝上顶起寸许。
拓拔野大惊,叫道:“蚩尤快撒手!”剑锋弯转,又全力刺入。蜃怪痛吼,丈余长的软舌狂乱卷舞,将拓拔野拦腰缠卷,连人带剑摔将出去,重重撞在那洞壁之上。
那蜃壳交相压合,蚩尤终于抵受不住,单膝跪下,以肩膀、后颈连同双臂苦苦撑住。
拓拔野被震得痛彻骨髓,体内真气又开始蠢蠢欲动,翻江倒海极是难受。哈哈笑道:“好畜生!”眼见蚩尤已然不支,奋力调转真气,激生脚底,揉身扑上。
便在此时,那蜃怪长舌飞舞,将蚩尤双腿缠住,瞬息拉倒。“吃”的一声,一股金黄色的液体激射而出,蚩尤重心已失,避之不及,左肩登时被喷个正着。
“嘁”的一声轻响,青烟窜腾,蚩尤左肩立时被灼烧一个寸许深的洞来。饶是蚩尤坚忍顽强,也忍不住吃痛低吼一声,险些晕去。
拓拔野大骇,惊怒之下真气蓬然流转,力贯右臂,陡然电斩而下,登时将那蜃怪卷住蚩尤双腿的长舌斩成两段!
那蜃怪狂吼一声,又是一股黄金似的水浪怒射而出。拓拔野不及多想,本能地拍出左掌,掌风汹汹,竟将那股液体尽数打回。
嗤然响声中,青烟大炽,那蜃怪软体被自己的灼液烧出数十个洞来,剧痛如狂,怪叫声中,双壳怒拍。蚩尤左肩剧痛,使不出力来,奋力一脚蹬在那壳贝之上,但却不能阻挡分毫,眼见便要被双壳卡夹。
拓拔野招式已老,“扑咚”一声掉入水中,脑中飞转,心道:“难道这壳贝比那玄冰铁还要坚硬么?”心中登时有了计议,叫道:“蚩尤,快躲进去。”
蚩尤无法跃出蜃壳之外,只好奋力朝里滚去。
“咄”的一声,蜃壳紧紧闭拢,登时将两人分隔开来。
幻光蜃气陡然消失,洞中大转黑暗,只有壁上贝珠幽光闪烁。蜃怪滴溜溜地急速飞旋,突然往下一沉,朝那涡旋中心钻去。
拓拔野笑道:“想走么?捎我一程!”双手握剑,猛刺而下,“咯嗒”一声脆响,断剑扎入蜃壳三寸余深,紧紧卡住。拓拔野用尽全力,紧紧抓住那剑柄,猛吸一口气,随着蜃怪陡然下沉。
那蜃怪螺旋剧沉,周围冷流急速涡旋,强大的离心力几乎将他甩将出去。
拓拔野咬紧牙关,死死抓住剑柄。周围水流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突然背上重重地撞到一处凹石,剧痛攻心,险些岔气。
半盏热茶的工夫,那蜃怪突然不再旋转。拓拔野方松了一口气,忽觉周围海流说不出的怪异,涡流之中似乎有某种极为强大的吸力,一张一缩的吞吐,将他与蜃怪一顿一挫地朝某处吸引。突然那吸力急剧增强,仿佛无数只手将他拽住,闪电般朝里拖去。
他身不由己,双手险些挣脱,大骇之下,真气胶着,将剑柄紧握,与那蜃怪乱转狂飞,随着黑暗的涡旋海水,任意东西。
海水越来越急,转得他胸闷气堵,说不出的难受,那一口气早已将憋尽,脖涨脸红,忍不住便要张嘴,终于苦苦守住。脑中昏昏沉沉,心想:“不知蚩尤在壳中怎样了。”意识渐转模糊,只有双手紧紧的抓着那剑柄,丝毫不见松动。
不知过了多久,胸中只觉便要崩爆,忍不住稍一张口,登时一股咸涩的海流涌入。拓拔野睁开双眼,隐隐约约看见有些亮光在上方摇荡,心中突然想到:“既有亮光,应当离海面不远了!”
他奋力抖擞精神,气运丹田,将真气灌注到双脚,猛地朝上浮去。
那蜃怪似也已精疲力竭,任由沉重的身体被那断剑卡住,朝上拖去。
片刻之后,拓拔野终于冲出海面,大口呼吸。阳光耀眼,天旋地转,海上波浪摇曳,清凉的海风如甘露般流淌全身。那窒闷欲爆的感觉瞬间消散,仿佛全身都要飘扬起来一般。
突然想到蚩尤还在蜃怪壳中,连忙将那蜃怪拖出海面,用力拍打蜃壳,叫道:“蚩尤!蚩尤!”
过了片刻,那壳中也传来几声拍击声,虽然不甚响亮,却已令拓拔野大为宽慰,贴在蜃壳上叫道:“你再等上一会儿,马上就可出来了。”
那蜃怪漂浮在海面上,动也不动,仿佛死了一般。拓拔野心中微有歉疚之意,叹道:“蜃老兄,对不住。为了乔城主,也只有得罪了。”
当下蓄积真气于左掌,猛地击在断剑破入处。“碰”的一声,蜃壳裂开几道裂缝。蜃怪微微一震,再无其他反应。
拓拔野注力断剑,沿着那裂缝徐徐剖割,猛地一挥,立时将那蜃壳破成两半。回旋一剐,豁开一个三尺来宽的大洞。
探头望去,蚩尤躺在蜃怪软体旁,疲怠已极,右手中握着那蜃珠,嘿然笑道:“寻了四年的珠子,总算到手啦。”
原来这蜃怪被拓拔野斩断软舌,反溅灼液,已经重伤。困兽激斗,又消去许多力气。蚩尤奋力与之相搏,终于将它掐得半死。
拓拔野将蚩尤拉将出来,两人坐在蜃怪壳上,海风轻拂,阳光摩挲,望着淼淼烟波,团团白云,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激动。
拓拔野仿佛突然想起,奇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我们不是在岛腹里么?怎地到了这大海上?”
蚩尤听他说自己的口头语,甚为有趣,哈哈大笑道:“怎地这紫菜鱼皮到你嘴里,就变了一番滋味?想来那岛腹水潭有连接外海的暗流,将我们卷到这里来了。”
大海上这样奇怪的事情不少,蚩尤自小耳闻目睹、亲身经历都已颇多,是以并不吃惊。
蜃珠在蚩尤手中变幻光泽,万道蜃气冲天飞起,在阳光中迷离纵横,集结成各种瑰丽莫测的奇幻景象。
两人并肩而坐,观望万里碧空上那浩瀚雄奇的蜃景,虽然眼中幻象不同,但心中的激动却是一样的。两人初次合作,竟就降伏这罕见的蜃怪,取得世间瑰宝。
在蚩尤心中,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手上这寻觅了几年、能为父亲疗伤带来奇效的蜃珠,它所带来的激动和欢悦,还远远不及自己这意外而珍贵的友情。两人心中欢愉,对如何回去的问题竟都没有想到。
太阳西斜,蚩尤将蜃珠纳入怀中,紧紧裹好,道:“回去罢。”拓拔野点头道:“走。今晚便给你爹熬上一盅药。”
蚩尤起身张望,道:“蜃楼城应当在西北方向。恐怕有二十里远。”他在海上不知经历过多少风浪,对蜃楼城周围海域又颇为熟悉,稍加辨别,便有了计较。
拓拔野笑道:“咱们游将回去,瞧瞧谁先到。”蚩尤哈哈大笑道:“那你输定啦。”休息半晌,两人体力都已恢复,心情又佳,仿佛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拓拔野跳入海中,拍拍蜃怪,道:“蜃老兄,得罪了。你回到海里再化蜃珠吧。”那蜃怪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