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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情牵半生-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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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再吵了,好了吧?我不是已经说是我不对了吗?”我耐着性子说完,抱起淑蕊,径住楼上走去。 
  “哼,两天不见影儿,回来却充当好人!”我不用回头看,也猜到她在冷笑。 
  我且不理美玉,按捺着脾气将淑蕊哄睡了,才慢慢走下楼。 
  美玉默然在等着我,冷着一张脸。我向她打个了眼色,叫她去前厅谈,心想那里到底远些,没的吵着孩子。 
  等孩子都睡着了,我才磨蹭着下楼来。美玉正对着电视发呆,一见我下来,啪的一声将电视关上,冷冷的视线专注在我身上。 
  我在她对面沙发坐下来,与她目光对视着。有好几秒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然后美玉发难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样?”她望着我一瞬不瞬,目光如冰。 
  “我这不是回来了。你就不要再翻旧帐了吧?” 
  “你以为我希罕你回来么?”她说:”换着是我一走了之,你怎么想?”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叫自己冷静。不,真的不想再吵架了。“我不是说是我不对了?过去的事,别再提了吧?” 
  “那以后呢?你是不是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我又深吸一口气,不断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冷静。“我想不会了。”我低声道。 
  “你想,你只想?你不能保证?”她瞪着我,一点也不放松。 
  “你知道我向来说话算话的呀,何苦咄咄迫人呢?”我有点按捺不住了。 
  “你说我咄咄迫人,你说你说话算话?”她的声音大了起来。“那你结婚前怎样答应我的来着?你说你会好好待我,好好疼我,不会对我说一句重话,你又说” 
  老天,又来这一套!每次吵架,总要翻出这一套。我越发不耐烦了,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你怎么不想想,是谁在我家拆我的台,出言侮辱我妈,令我在家人中难以自处?你为什么只会怪我怎样怎样,不去反省自己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只会相信你妈的话,而从来不肯相信我?” 
  不,不光是我母亲,事实上,我母亲未曾说过任何指证美玉的话,是我的家人,包括我弟弟、大妹,以及弟媳。他们没有必要串通一起去诬捏一个人。何况,我的家庭成员向来忠诚。 
  我长叹一声:“美玉,你真的变了,为什么近年来,你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你?以前的美玉大方活泼又可爱,那像现在,唉,做错了事不但不肯认,还声声指责人家不对?” 
  她静默下来,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脸上有种深思的表情,好半响之后,她说:”你呢?”说这话时并没有看我。 
  我怔住,细细玩味她的话。 
  是的,我也变了,而且变得不像自己。以前和婉容一起的时候,心里从来装不下其他任何女孩,更因为对婉容的尊情,惹来不少同学取笑我呆,说我这个中国的罗蜜欧,在现今社会差不多已成为稀有动物。 
  曾几何时,我变成医院同侪眼中的情圣;罗曼蒂史一椿接一椿,而且非常的乐在其中?我细细地打量眼前的美玉,虽然己年届四十,但保养得好,皮肤身材都没走样,外表虽不比年轻时的艳丽,却自有一种成熟的韵味。   
  情归何处(10)   
  我为什么总向外求?是因为我始终不能忘怀我俩在罗湖那段遭遇,还是我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 
  如果我娶的是婉容,而不是她,后果会否一样?想起婉容,事隔多年,心里仍是一阵阵的痛。而我对婉容的思念,是否伤了美玉的心?以致她变得乖泪? 
  我们在幽暗的客厅对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气氛静谧得带点诡异。不过谢谢天,最坏的总算过去了。只要她不再找我吵架,我便心满意足了。 
  “时间不早了,睡吧。”我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她望我一眼,没有说话。我自顾上楼回睡房。 
  她并没有跟上来。 
  我分别去淑蕊和淑媛房间,就在床边细看她俩粉嫩的小脸。心中向自己起誓,无论这个婚姻再怎样槽,总得设法去维持,不为别的,也要为了这两个无辜的女儿。 
  这晚直到我睡着了,美玉仍未回房来。 
  翌日我一早起来,早餐一如往常地弄好了,整整齐齐地在桌上等着我,而我甫一坐下,美玉便端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我细细打量她红肿的眼睛和怠倦的神情,知她一夜没睡,心中不无歉疚,其实除了爱唠叨和脾气坏之外,美玉不失为一个好妻子,更是一位难得的好母亲,一直将这个家照顾得很好。 
  “谢谢。”我将咖啡接过来,低声向她说。她没有说话,自去准备女儿们的早餐,因为过不一会,她们就会起来预备上学了。 
  平日偶尔我会分别先送女儿坐校车上学,再自己上班的。但今天不行,离开太多天了,心中惦记着医务所的事,不等女儿们起床就上班了。 
  我一边开车一边想心事,想着引起美玉不满的原因,除了我不止一次外遇外,应该还有一个主要的因素,就是我实在太忙了,忙得一直没有时间多照顾家庭。 
  做医生固然忙,而做了多年公司集团资深合伙人更让我忙得喘不过气。加上在美国这个环境,部分白人对亚洲人仍心存不同等级的歧视,只是咀里不肯承认而已。 
  因为我身为资深合伙人,多得是和白人打交道的机会,更是切身体验因种族问题带来的不方便。我想来想去,心想何不以夷制夷,将位置让给白人,自己不但可以专心医务,又可多拨点时间给家人,这样想着,眼前似乎出现了一线曙光。 
  我在午休时分打了个电话给静儿,徵求她的意见。这几年我俩无话不谈,早已情同兄妹,也习惯了互相求取意见,在需要意见的时候。 
  她说只要我认为开心,又不会减损我在公司利益大前题下,这未尝不是一个可行的决定。她说,她最希望的就是我能拨出多点时间给家庭,好挽救我那个脆弱的婚姻。 
  “我也是这么想?”我在电话中对她说:”最近这二、三年,因为和美玉争吵的次数太多,心情不佳,精神不集中,试过好几次将病人片子调错,还有几次看不到应该看到的影象,虽然没出大问题,但想想真不是办法。” 
  “你一定要小心点!”她担心地。“万一被病人告上法庭,那就真的不堪设想了。” 
  “对呀,这里人权太大,医生经常被告,不能不多加小心。” 
  “那你就尽快将位子让出来吧!”她说:“有理想人选吗?” 
  我想起庄臣医生,为人面面俱圆,又颇有办事能力,正是接替我位置的最佳人选。心想以后由他来和各大医院交涉,应该比我更胜任。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他,他很高兴,马上就答应了。 
  庄臣医生当上公司集团主席后,最初表现还好,对我更是礼遇有加。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还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微克医生却是个阴险卑劣,趋炎附势的小人,对庄臣医生百般奉承,取得了他的信任。很快地便和庄臣医生连成一气,左右公司的决策,凡事一意孤行, 他们这样滥权专制作风,大大地引起大多数成员的不满,我本感到无所谓,心想人生凡事尽力,随缘就好,不必强求,但济慈医生、史朗医生却劝我们几个到另一个城市另起炉灶。当地有一五百床位的医院,可以由我们全权负责。 
  可惜最后济慈医生决定去美国最著名的梅育诊所(Mayo Clinic)任职,令我们组不成军,另起炉灶计划落空。济慈为人诚恳和善,与我个性投缘,至今仍是好友。 
  而史朗医生和树柏医生,亦在美国另一著名医院谋到佳职…… 
  他们的相继离去,再一次印证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世事如棋日日新,又岂是我们所能预知的。 
  而我,一来因为天生怕麻烦;厌玩政治;二来,庄臣医生对我表面一直礼遇有加,也并没有削减我利益的意图,也就因循苟且地留下来。到底是服务了多年的公司,多少总有点感情,总舍不得说离开就离开。 
  何况,一般老外都很现实,只要他需要你,不会对你怎样的,我从来不相信庄臣对我礼遇是念我对他的知遇之恩,像他咀上说的。他之所以对我表面友好,无非是因为我平时处事做人低调之故。 
  一天早上大雪纷飞,我正面对窗户出神,秘书送来一杯浓浓的咖啡。已经是习惯了,好像不饮一杯咖啡来驱走睡意,我就提不起精神开始一天繁重的工作。刚刚离开座位,想走到阅片格那边检查技术员刚放好的核磁共振的照片,庄臣一头撞进来。脸上表情好像要吃掉一头狼,用他惯有的不可一世的口吻道:“亚华,你看陈真做了什么好事!”   
  情归何处(11)   
  “什么好事?值得你那么大惊小怪!”我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回答。 
  “刚才院长叫我到他的办公室,交给我这份东西,你看他做了什么好事!” 
  我一向对庄臣的作风不以为然。他原来是我的手下,后来我提拔他做了我们公司的总裁,慢慢对我摆起上司的架子了。后浪推前浪嘛,我原不应介意的,但他的专横作风,把许多 
  医生同事都得罪光了,还在公司里拉群结党,作风独行独断,公司里有几位优秀的医生因不屑他的作为而离开,我既然要养妻活儿,也只好对他俯首称臣,得过且过了。 
  我接下他交给我看的文件,原来是一封〔告状信〕,是一位女技术员菲菲写给院长的: 
  “院长:我不能不告诉你,陈真医生对我曾有多次性侵犯,令我不胜其烦……” 
  我的天,菲菲不就是陈真的女朋友吗?什么时候变成被性侵犯了?! 
  “我看事情不那么简单。”我说,感到不可思议:“陈真昨天还告诉我菲菲要求和他结婚呢?” 
  “他答应了没有?” 
  “没有,他回绝了。” 
  “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院长怎么说的!” 
  “院长说性侵犯非同小可,医院想置身事外,要求我把陈真辞掉。” 
  “这绝不能,最少我们不能听菲菲一面之词,把我们一位最好的同事给辞掉。” 
  “他好不好只是你个人的看法,不过我也负担不了这么大的责任,万一菲菲把我们公司告到法院去,我们就麻烦了。” 
  “我认为我们应该调查清楚再说!” 
  “方华。”庄臣有点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我们没有时间去调查。那是律师的事,既然陈真被人告了,我们只好让他走路。” 
  “我是第几个被你通知的?” 
  “你是我第一个通知的,你是陈真的好朋友,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 
  “如果你认为我的意见有用,我建议先召开董事会再作决定。” 
  “太迟了,我已经答应院长把陈真辞掉!” 
  “庄臣先生”我火了“如果我没有记错,只有董事会才有权辞掉任何一位公司的合伙人!” 
  “可是院长要求立即答复!” 
  “这就奇怪了,他既然是院长,他应该知道你没有这个权力,而且你的决定不能代表董事会,所以…” 
  “所以什么!”庄臣对我怒目而视。 
  我不屑地一笑,“所以你的决定当然是无效的了。” 
  “好,你既然坚持开董事会,那么你去通知所有的人,今晚就开会决定。” 
  会议从晚上七时开到十时,最后还是决定要陈真自动辞职! 
  “我不会被那些坏蛋赶走的!”陈真气愤地对我说“ 
  我看事情还有转寰余地,”“我说”你先不要辞职,然后由我找菲菲了解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回事。” 
  “那也好,我等你的消息。”陈真说。 
  第二天我找到了菲菲。 
  “菲菲,我有点糊涂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写信给院长控告陈真对你性侵犯吗?你们不是本来很要好的吗?” 
  “那可不是我的主意。”当我告诉他,院长和庄臣均要陈真辞职时,她吓了一大跳。 
  “那又是谁的主意呢?!” 
  “这我不能告诉你,”她有点为难。 
  “信可是你写的呀!” 
  “是别人打好字叫我签名的。” 
  “谁是那个〔别人〕呢?” 
  “我不是说我不能告诉你吗?” 
  “如果陈真走了,你舍得吗?”我只能旁敲侧击套真相。 
  “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他又不愿和我结婚!”菲菲有点气愤的样子。 
  “可是陈真对我说,他是很喜欢你的,只是结婚大事,他还要仔细考虑罢了。” 
  “那么他还有可能和我结婚的了?” 
  “怎么不可能呢?陈真说如果他要结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在当时的情况下,我不能不撒谎。 
  菲菲若有所思。 
  “菲菲,性侵犯可不是玩的。辞职事小,万一告到法庭上。他可能还会坐牢?你想他坐牢吗?” 
  “当然不!” 
  “那你赶快到院长那儿把信取回来。今天晚上你和陈真都到我家吃饭。好吗?” 
  “陈真还愿意见我吗?”菲菲有点为难的样子。 
  “怎么不愿意!他本来就知道这绝不是你的主意,你只是一时气忿,受人摆布罢了。”我说。 
  星期六晚上,我约陳真和菲菲到家里。 
  晚饭后,我把菲菲和陳真请到书房。菲菲一直低着头,连正眼也不敢看陈真一下。 
  “你们俩个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说,眼盯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菲菲。手拍着坐在我旁边的陈真。“你们本来好好的,为什么搞成这样?” 
  “对不起,真。”菲菲低声道。“我没有意思要伤害你,只不过一时糊涂,那天晚上我们…好了以后,你却说不打算结婚。我一时气疯了。打电话告诉珍妮” 
  “你说那个微克医生太太”我说,已明白了一大半。 
  “是的,她说我不能被一个中国人欺负,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 
  “老天爷。”我眼望陈真“你惹上那瘟神,怪不得出事了。”   
  情归何处(12)   
  珍妮来自印度,本是一个黑珍珠。可是美而不慧。以为嫁了一位美国白种医生,自己也变成白种人了。整天和庄臣太太混在一起,搬弄是非,管起公司的业务来了,而微克也就成了庄臣当然的帮凶。 
  “第二天,她就来找我,把那给院长的信拿给我看,要我签字。我本来不想签的,后来经不起她的花言巧语,说什么反正他不要你了。你不能就此罢手呀!我说男欢女爱是平常事 
  ,我是自愿的,怎算是性侵犯呢?她却说反正你是吃了亏,不能便宜了这小子,我一气之下就签了字,她还怕我后悔,把信一把拿走…信还是她寄出的。” 
  我听得瞠目结舌,怎么人间还有这样毒心肠的女人呢? 
  “真”我说好说歹:“我说你也不是了。怎么这么狠心对菲菲呢?” 
  “我可是真心爱着你的。”真深情地望着菲菲“只不过我刚工作不久,想先把工作做好才慢慢成家罢了。” 
  “那晚你为什么不好好说清楚呢?” 
  “好了”我说“你们算是雨过天晴了,可事情还没完结呢?我们得想法叫董事会和院长收回成命呢?” 
  “那还得靠老兄当仁不让,主持正义哩” 陈真说,声音充满着期望。 
  第二天我去找庄臣:“菲菲已收回那封信。董事会的决定应该取消了罢!”我说。 
  “怎么会取消呢?庄臣微笑!得意的口吻。“我们已经将董事会的决定通知院长,不能收回了。”庄臣办理整对头的事何其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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