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1-苦婚-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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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除夕之夜,一家人能团聚在同一个屋檐下。村里的外来户已经走了80%,我也收拾东西准备回父母身边过年。就在我招手拦的士的时候,中午1时20分,手机响了,阿婷,就是那个像林忆莲的孕妇,反复求我去她家陪陪她。
路过花摊,我买了一大束粉红的康乃馨。递给阿婷的时候,她并不高兴。几天不见,她那圆润的脸颊瘦了一圈。
“你老公呢?”在阿婷拥有的一室一厅入坐,环顾左右,只有她窝坐在客厅沙发上,整个居室显得了无生气。
“呜……”阿婷忽然哭起来,我抽出纸筒里的纸巾递给她。她使劲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边哭边说:“这几天他都没过来看我。我就知道,今年春节又像往年那样,他不会过来和我团聚。1997年春节,我们刚同居半年,心想‘新婚’又逢新春,两个人该一块过年吧?他说要回香港和他妈过年。初一、初二、初三我打电话都打不通,他到初四才过来。第二年,他又说他爸身体不好,我只有独自一个人回老家过年,初五赶回深圳后他才过来。第三年,也就是1999年,他说要加班,我又不得不一个人回老家。去年春节,我哪里也不去,就在深圳等他过一个团圆年,他还是说要加班。今年,我要生小孩,他依旧是不管我和肚里的孩子。他是铁石心肠?他怎么这样无情无义?”
“别哭,别哭。”我声音苍白地劝慰阿婷。我想,此刻,街道上,外出的男人都纷纷回家,家家户户庆团圆,只有一个村姑站在路边翘首张望,等待年年说回家年年不回家过年的郎君……她是望夫石。她是孟姜女。她是阿婷。
阿婷哭了许久,哭累了,斜躺在沙发上抽泣,开始数落着男人:“他有老婆我都不计较,谁叫我命苦呢?可是,这4年的春节,难道就不能跟我过一个?现在都这个样子,过几年更不会理我的死活!”
我干脆将整个纸筒都递给她。过了大约10分钟,她又一次哭累了,转而关心起我来,问:“你今年怎么不回家?”
“我没脸回家啊!”我说。
“我也不想回家。”阿婷说的家,是她父母的家。她对我的假话信以为真,叹了口气说:“我一回家,七大姑八大姨的钱都给不起。我们家是村内的大家族,谁都以为我在深圳赚大钱。你知道吗?我是17岁那年出来打工的,那年春节没钱回家,第二年回去时,初一早晨起来,我封压岁钱的时候,把我吓坏了。五服之内亲戚的孩子都来啦,你猜猜有多少个?40多个!”说到这里,阿婷扑哧笑出声来。
阿婷情绪稍有好转,我便打开电视机,一家电视台的迎春歌舞会很是热闹,暂时转移了阿婷望夫石那样的注意力。
(二)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下午4点30分左右,阿婷老公突然回来了。他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棉袄,手中拎着一只大大的旅行袋。当他走进房内时,阿婷即刻快活得像一只春天的百灵。
“过来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阿婷老公献宝似的递上一罐比利时蓝罐牛油曲奇,一盒越南产的大树菠萝干,一筒英国拖肥糖等等,阿婷不等老公忙完,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说:“我其实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回来就好。”
阿婷老公站起身来,看见我,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如释重负地说:“阿敏啊,好久没有来啦,正好可以帮我陪一陪阿婷。”
“怎么,你现在还要回香港?”阿婷脸上很快乌云密布。
“不瞒你说,阿敏,我今天是偷偷出来的,”阿婷老公根本不敢看阿婷的脸色,转而望向我,焦虑不安地搓了搓手,又偷偷地看了看表,喃喃自语:“怎么办?……今天下午,我那边,那边一家人不知道我偷偷出来了,晚上,他们等我回去吃年夜饭哦!”
第三部分第10节 抢“老公”回家过团圆年(2)
阿婷奋力将他转向我的头扳过去,让他正对着她,逼视他的眼睛说:“那我怎么办?”
“我保证,明天下午就过关来陪你。”
“保证,你保证了4年,每年都是初四、初五才敢过来。你老婆是人,我就不是人啦?我不管……”阿婷越说越委屈,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阿婷老公掏出一只利市袋交给阿婷:“别哭啦!这是给你的利市。”他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沓钱,“喏,这个也给你。”
“不要!”阿婷很坚决地说,“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年夜饭陪我。”
谁种下的苦果,就让谁去收获吧,我脚板下揩油,说:“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一步。”
“不行!”阿婷老公急了,像抓根救命稻草那样使劲拽住我的胳膊:“阿敏,你千万替我劝劝阿婷,你不知道,我的二儿子刚刚结婚,大儿子也带着妻子刚从英国回来过年,今天晚上的团圆饭很重要,现在还不知道赶不赶得上?”这种时候,这种男人,能一刀劈成两半,一半留香港,一半在深圳就好了。可是,哪个男人也无法做到。他们永远只能在灵与肉中将自己撕扯成两半!
“你真的要走?”阿婷显然绝望了。
“没办法,不好意思。你让我先返屋企吧!(先回家)”
阿婷快步走到阳台上,扶着栏杆摸着肚子说:“你今天要是回去,我就从楼上跳下去。我告诉你,出了两条人命,今晚你也别想走得脱。”
“别,别,千万别这样。”男人慌乱得六神无主。
“我就不相信,你不回香港过年会死?你老婆有儿有女一大帮人,谁像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空房?你知道我守了多久了,你……”阿婷脸色如烟土一般灰灰的,看一眼都让人心头发颤。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死死地拽住她的衣角,惟恐她在除旧布新的日子里就这样结束生命。
阿婷再一次重申:“反正你今天就得陪我,你要是回家,我就跳楼,我说到做到。”我一边拉住阿婷,一边直视她男人躲闪、游移、恐惧的目光,用眼神告诉他:阿婷可是玩真的!
“好啦,好啦!”阿婷老公胆都吓破了,急得不停地跟阿婷解释说:“我不回去,我肯定不回香港,我就在这里陪你。”
我一看形势已经缓和下来,就跟这对老夫少妻告辞。直到这时候,我才感到身上的薄毛衣已经被冷汗打湿了,手心也是汗,都是吓出来的!临走时,阿婷老公塞给我一张纸条说:“阿敏,拜托,无论如何也要帮我打个香港电话给秦生,就说我姓郭名冠清,是他的好朋友,叫他替我想办法跟我老婆解释。”
在邮电所,我拨通了纸条上的香港电话,一位沙哑的老年人的声音传来。我问对方认不认识一个叫郭冠清的人。对方回答说,认识。我就将下午的事说了一遍。对方叹了口气说:“我早知巨(他)会出事,搞什么鬼?北上去滚滚出一个女仔,依家(现在)好了,人家跟你拼命了。”
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帮郭先生打个圆场什么的。对方说,猜都猜得到啦!大家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连家都不要了。随后,挺有礼貌地说了声:多谢。
刚挂完电话,一阵零散的鞭炮声响起,给即将到来的有人欢乐有人愁的除夕之夜,增添了几许热闹。
(三)
初一上午,我被阿洁的拜年电话吵醒。她叫我立刻起床,去她家吃饭。我赶了过去,阿洁的老公大头还未起床,我在客厅里小坐片刻,建议她陪我一起去看看楼上的阿金。
阿洁说,大年初一上门拜年,自己结了婚,按广东的风俗,应该给阿金的女儿包一个利市。她回里屋拿出一个利市袋,在里面塞了50元钱。我问她是不是我也要如法炮制?她想了想说,你还没有结婚,不用。过了一会儿又说,她太可怜了,你也掏50元吧。
阿金家房门紧闭。我们敲了半天门,阿金才睡眼惺忪地跑出来开门,她的女儿倒是很高兴,马上转身回房拿来两双拖鞋递给我们。
第三部分第10节 抢“老公”回家过团圆年(3)
阿金一晚没睡,不是守岁,用她的话来说,是在“闭门思过”。看见我们两人争着掏利市给她女儿,她的眼圈即刻就红了。她说:“那个死鬼,不管我们,倒是朋友们一直在帮我。”
我十分关心昨晚除夕之夜,在新旧交替各家各户打爆了电话拜年的那一刻,阿金她老公有没有打电话来拜年?阿金沮丧地说没有。
阿金又叹气说,也不是头一次了,她什么都经历过,也开始变得坚强起来了。
真的,我女儿生下来才半个月,他过香港去,便没有音信。一连两个月都不给我来个电话,报一声平安,问一声好。那时,幸好他还有个寻呼机,我就查台,查到他的电话,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打过去。对方问我是谁,我说是他的老婆。不错的,是名正言顺的老婆,只是还没有领结婚证罢了。
我告诉对方说,麻烦转告他一声,请他给深圳的家打个电话说一切都好。
一个星期后,他突然打电话来说,他在住院,撞伤了脚,要住两个月的院。我问他,假如他不管我们,我们母女吃什么喝什么?他说我还不成熟,就将电话挂了。等我们重修旧好后,我特意看了看他的脚,脚上一点伤都没有,我问他为什么撒谎?他嘿嘿一笑,就是不说话。
后来,他公司有位同事的“二奶”告诉我,他认为我家的女娃子是他的克星。也是凑巧,女儿一生下来,他在蛇口拉铁的工就没了。他在香港算了一命,巫婆说女儿克他,他就相信了,恨我女儿,对她总是不太喜欢。
做人的小老婆就是这样,每年过年注定看不到他的影子。第一年过年,他说他妈妈80几岁,全身瘫痪在床,他必须尽孝在床前照顾。第二年春节,他说陪他父亲回顺德老家探望祖宗。今年没有理由了,万般无奈之下,他终于说他在香港早就结过婚,有个太太和两个小孩。我们从圣诞节就开始吵,吵得很厉害,越吵,他越是不回来,甚至干脆连电话都不接。看看别人的家和和美美,唉……
隔着一条浅浅深深的深圳河,阿金、阿婷等众多姐妹啊,总是痴痴地张望,自家的男人哟,你在哪扇窗前?
第三部分第11节 阿银的故事(上)学钢琴的农村妹(1)
(一)
如果说,在31岁那年,阿金在经历了婚姻的破裂与打工的艰难之后,是因为不知情被人包养的话,那么,她的胞妹阿银则是盲目地跟着感觉走,明知是当人家的小老婆也心甘情愿地一头栽进烂泥塘里去。如果说,姐姐的“二奶”之路充满了不确定性,充满了委屈、求乞和辛酸的话,那么,妹妹的路途表面看起来似乎要平顺一些,仿佛也多了一层幸福。也就更
让一些不知实情的外来妹心生羡慕,想着如何等着一个好价钱给包出去。
阿银,1974年生,今年30岁。皮肤白皙得让人看得见微细的浅蓝色血管,就连微微一笑时面庞也会瞬间绯红。1月26日,正月初四下午,我拉着阿金女儿的手,和阿金一起去探望她时,她刚刚送走钢琴老师回来。看见我跟她姐姐很熟,也把我当朋友,邀请我去她家坐坐。
她家客厅不大,一架德国公主牌立式钢琴赫然而立,深褐色的琴面纤尘不染。墙角悬一把古典吉他。电视柜旁有一组半人高的音箱和一个中型功放机,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品牌。
“这是谁的?”我指着吉他问。
阿金抢着说:“是阿银老公的。”
“是啊,他最喜欢音乐呀!他逼我去学钢琴时就说过,将来我们都失业了,你弹钢琴,我弹吉他,肯定饿不死的。”阿银的笑容是一种心满意足的证明。
“钢琴学了多久了?”我有些好奇。大多“二奶”的家庭都还在温饱线上浮沉,这个家不但衣食无忧,而且还在追求情调的嘛。
她想了想说:“一年多吧,拜尔差不多要完了,599弹到十几课。”
“弹一只曲子吧!女娃娃一直在家吵着要听呢!”阿金将女儿抱到沙发上,母女俩端坐着,像在等待一场音乐会。
“新年新曲,来,弹一支吧!”我轻轻地拍掌。
阿银的脸突然红起来,她说:“弹一曲《少女的祈祷》吧!我刚学的曲子,我很喜欢。”
她在琴凳上坐好,打开琴盖,先试着按下一串清亮而迷人的音符。
渐渐地,这个狭小而充满市井之气的城中村遽然远去,在午夜山风、竹音和薄雾的引领下,一位穿着古典英式长裙的少女迎风而立,双手合十,面对月空、大地和冥冥中主宰命运的神灵,默默地祈祷——祈祷她的未来之路,期待她的命运出现奇迹。
“啪,啪”。一曲刚落,囡囡带头鼓起掌来。我和阿金也鼓掌,阿银脸更红了。她放下琴盖说:“老师说,我最近半年的进步很快,我想去考级。可能几年之后,说不定我也能教琴呢。”
“教琴?能养活自己吗?”阿金疑惑地问。
我笑着说:“教琴肯定能。现在的钢琴老师多俏啊,一节课就收100元。”
“你知道李云迪的老师但昭义吗?我本来想找人请他教课,但是太贵了,听说要500元一节课哩!”
“李云迪是谁?”阿金瞪大茫然的眼睛。
“姐啦,拜托啦,你什么都不知道!”阿银无奈地笑着。
这一年,钢琴王子李云迪还没有扬名国际,但在深圳早已声誉鹊起了。
(二)
两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正月初六,我约阿银去村内一家西餐厅聊天。
阿银是个很合适的谈话对象,素质较高,和村内其他“二奶”不太一样。当我们迂回曲折地把话题扯到村内的“二奶”现状时,她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对于社会上“二奶”现象的产生,我觉得社会要负一定责任。像我们这些来自农村的、贫穷家庭的女孩子,难道就不能通过一些极端方式来改变命运?我也奋斗过,我也打工呀,可是,代价太高了。我不是被男人骗就是自己无端地生重病。我们永远都是弱者。这一点,社会上的人们注意到没有?吃饱了喝足了的人们只会唾弃我们,但是,如何来改善我们这批人的生活,在我们奉献聪明才智时,也能衣食无忧呢?还有,为什么光指责“二奶”,就不讨伐、制裁男人呢?要不然,只要有男人包,“二奶”现象还要继续存在下去的。
第三部分第11节 阿银的故事(上)学钢琴的农村妹(2)
你分析过没有?几乎所有的“二奶”都是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假如长得太难看,也没有男人包她,也许她会安心地在家乡嫁人,就算为了改善家人的生活环境,外出打工的话,她也会老老实实,不会有别的更多想法。在这个村里,大家(“二奶”们)有不少相同之处。家境相同:来自农村贫寒家庭。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