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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九秋霜-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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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神秘而诡丽的,人偶般的少女。 
我突然知道,就是这种柔软而媚丽的人。我心爱的人。那一种柔而不弱的艳丽。我心爱的那一种调调,原来就是这种近乎矛盾的妩媚。如此的独一无二。 
原来我一直在等待的,就是如此。就是如此而已。 
那种大彻大悟的醒觉,一瞬间如此痛爽茫然,仿佛被人狠狠扼到窒息之后的放松,再多一点,就要泪流满面。 
我凝视着她,顷刻之间,几乎泪流满面。 
她那样蜷缩在我身边。一只柔媚松弛的动物。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很快地合拢,又睁开,迷迷蒙蒙地盯着我,然后慢慢挑起一边唇角。 
“渴……” 
她细微的抱怨。我跳起来,手忙脚乱,从冰箱里找出矿泉水,倒进杯子给她。一回身,险些吓得摔了手里水杯。 
她安静地贴在我身后。月光在遥远的窗边,她赤裸的脚踝微微牵绊一痕幻觉般的倒影。她抬头看我,从发呆的我手里拿过杯子,一口气喝干,放到一边,然后继续直视我,短促而镇定。 
甚至来不及眨一下眼,她的手臂柔软缠上我的脖颈。站不稳似的晃了晃,指尖便扣紧一点。身体之间的距离辽远切近,我分不清是哪一种。那样妖娆,又那样沉静的神情,太不可思议。她怕冷般微微踮着脚尖,便几乎同我差不多高。那个姿态诱惑得可以杀人。我把脸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那个瞬间,那冰冷的,敏感得像要融化一样的嘴唇,轻轻地张了开来。 
我的头轰然一声巨响。 
崩溃的感觉。那种自内向外完全迸散碎裂的感觉,几乎畅快淋漓。 
“……瞳。”我轻声叫她。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睁非睁的眼露出一丝淡薄的笑。 
“晏雪……” 
我彻底无法自控。 



他低下头去,衔住她外套拉链,轻轻拉下。金属拉练滑动的声响极其细微,暧昧流畅。 
她微微耸起一边肩头,脸孔娇媚地贴了上去,一个诱人的角度。那个姿势令他更轻易地剥开了她的外套。修长柔软的身体摇动着脱出一重束缚,亭亭地偎在他面前。 
乳白真丝短衫上,一排小小的珍珠扣子在月光下闪烁幽暗微光。 
她突然放下手臂格住他,唇微微挑起。那个妖异的讪笑。明明白白嘲讽。 
“……你想干什么,医生。” 
他轻轻握住她纤细腰身,直视那双漆黑眸子。 
“我要你。”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 
“留下来,瞳。留在我身边。留下来。”他嗓音微微凝涩,“我一直在找你,很久,很久了。我终于知道。” 
她的目光闪动。“很可惜,你找错人了,医生。” 
他轻轻喘息着质问,“……为什么?” 
她继续微笑。“我说过你会失望的。”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便探入自己衣襟。他一个寒颤,用力抽回,却挣不开她,那力道之大出乎他想象。她微笑着凝视他的眼睛。 
“医生,我从来没有对你承认过什么,不是么。”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别自欺欺人了,医生,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女人。” 
手被她引领着缓缓滑下。一记直截了当的触摸,猥亵而干脆。她笑得如花似玉。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仿佛被什么无法想象的事实惊骇。 
她突然放开了他,笑出声来。 
痛楚自颈后暴起,直透前额。眼前猛然发黑,他倒下去,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 
她,或者应该是他,仍在笑,笑得跌宕流离,艳丽绝伦。 
“白痴,医生。白痴。” 
我说过,你会失望,很失望的。 
因为,无论事实如何,都一定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个样子。 
而我,绝对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个人。 
观火 
—Olivier·Russell— 



你不会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那一晚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房间里寂静得像下过一场妖艳的雪。冷意沁人心脾。我良久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已经不在。不,是他。他。 
那个事实。我坐在那里用一只手去拧另一只手腕,肌肉扭曲,有些不知痛楚,大抵是震惊导致麻木。我无力呼吸。头很重,后颈酸痛无比,我想起他所做的一切,继续窒息。 
他。上帝。我苦苦追觅了两个月的人。那个神秘迷人的妖精。 
喉咙里干得沙沙作响,恨不得吐一口血出来。 
我慢慢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一切都是原本模样。也许……少了些什么。 
榉木小柜的门仍然半开着。我按住头呻吟。 
上帝啊,如果当真有一个上帝。拜托你拨冗同我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den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收拾房间。她在玄关安静停了一刻,然后严肃地问我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呃?”我抬起头,拼命把脸从怀里越叠越高的一迭报纸杂志后面探出一点。 
我不知道该把这些东西放到哪里。换个问题,我为什么要把它们放到哪里呢。哪里又是哪里,它们又是什么。 
我究竟在做什么。 
她叹口气走过来,“放下。” 
我听话地松开手,于是面前的地板上重新一片狼籍。 
那个修长亮丽的美女用注视核废料加工厂的眼神注视着我,又叹了口气,“从你给我打电话那时开始,你就一直在做这些?” 
我点点头,规律地,一下,两下。 
她喃喃地说,“我该抽你一个耳光,还是送你去看心理医生?” 
我抗议,“Eden,我就是个医生。” 
“医不自医。” 
我摇摇头,想起自己该做的事,然后重新俯下身去收拾。我听见Eden深吸一口气,她甜蜜轻微的音调,有些冷森森的自言自语。 
“我明白了。”她说。随后我的衣领被扯住,她拉起我,她的手柔软细长,指甲修剪得短而精致,适合做一切事情,从园艺到调香,从在厨房里烹制美食到在酒会上优雅举杯,只是这一刻我想不到那只美丽的手掴在脸上的感觉居然辛辣如此。 
“很痛啊,Eden。”我低声抱怨。 
她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踉跄一步,膝弯磕到转椅,扑通一声坐倒下去。 
她居高临下看我。长发优雅地挽了法式圆髻,素脸,睫毛纱扇般扑簌,在秀丽颧骨上印出华丽阴影。 
然后她慢慢卷起衣袖,我向后缩去,“Eden!” 
她白我一眼,“紧张什么。”而后回身打开带来的大号野餐提篮。香气四溢。我顿时瘫在椅子上。她把纸盘推过来。我差点热泪盈眶。蜂蜜核桃仁点心上洒满桂肉,还有糖浆泡过的芝麻哈尔伏。烤鸡的香气连三条街以外的野猫都引得来。我狼吞虎咽,差点手脚并用。 
Eden坐在旁边托腮看我,神色淡淡的不发一言,然后说,“借你厨房用一下。” 
我只顾吃,点头。风卷残云消灭所有食物,长出一口气瘫在那里,便闻到咖啡香浓。 
颜猎,我妒忌死他了。 



“早上听你声音,活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她嘲笑我。 
我微笑,“你不问我出了什么事么?” 
杏眼晶莹如琥珀,安静凝视着我。“你肯说,自然也就说了。” 
我呵呵干笑。被人看透的感觉究竟是好抑或不好。我不知道。我想笑,此时此刻,我只想笑。Eden注视我,然后递来咖啡,缓缓倒进一些白兰地,奇香浓郁。我紧紧抱着骨瓷杯子,指尖不由自主颤抖。那暖意透入掌心,直漫胸腑。我疲惫地埋下头去。 
“Eden。”我轻声叫她。 
她轻轻挑眉。杏眼温柔。 
“Eden。”我又叫了她一声,就算吃饱喝足,也没有力气抬头。我把脸孔按在手臂上,声音便如此沉闷。 
“Eden,那个人,我找到他了。” 
她轻轻噫了一声,自人称变换里听出不对。我混乱挣扎着考虑如何解释。 
“那个人……男人?” 
我吐出一口气,将头慢慢上下摆动。 
“他是谁?” 
我想说我不知道,话到唇边却生生刹住。 
他真的是那个人么……颜猎提起过的那个人? 
难道真的是他。Jackal·Yan。颜苏同。EL DORADO的队长。那个美丽而凌厉的鼓手。难道那真的是他。天啊。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告诉她一切,从头到尾。这一段刻骨般神秘倾心。我可以信赖的人并不多。Eden的温柔笑意,让我可以安稳地叙述下去。而她的宁静如同沉默鼓励,否则我真的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力气重温这一段日子,这两次诡异绝伦的相遇。 
我,和他。我该叫他什么?苏瞳,还是颜苏同?哪一个才是他? 
哪一个……才是我想要的那一个人。 
Eden安静听完,然后轻轻叹一口气。她问我,“你想要怎么办?” 
我想怎么办?我能够怎么办。那个人,在那个雨落如丝的夜晚伴着绝色歌声出现在我面前的女孩,我本以为自己是真的找到了她,我的那一个人。理论解释不了一切。我迷恋上她,就从那一刻起。天晓得,这就是一见钟情,连魂魄都心甘情愿葬送。我见到她,我失去她,我寻找她。她像一个真正的咒语笼罩着我,掌控着我。人同人想法大不相同,可是我终于找到了我信仰的那一种坚持。那一种直觉,初见之时便割裂心头最柔软的伤口。得不到她,就是无法填补。 
就是这样执拗,根本没有理智可言。一见而倾心,再见已痴心,我终于明白那不是玩笑。绝对不是。我只见过他两面而已。 
可是我感觉自己已经被他牵绊了一辈子。 
“我的娃娃被他偷了。”我说,口气大概听上去很郁闷。“我最喜欢的一个。” 
Eden微笑,“你用死人头发做的那个?” 
“嘘……”我努力抿起嘴唇,知道这姿势有点威胁有点无力,全无用处。她轻声微笑,摇头,不置可否。 
“总而言之,别再这么发疯下去了。” 
我握紧手指,让指节在额头上顶出一片皱纹。有些痛,有些酸涩。我在地板上躺了大概不足一天。在那一夜之后。然后我做了什么。我只记得Eden今天清早打来电话,那个时候我正在不停地把桌上的东西移到地上,再把地上的东西移到桌上。机械,单调,然而不需思考。 
我害怕思考。 
我害怕面对自己,和我眼前的所有事实。 
Eden探身过来,轻轻弹了我头顶一下。“去一次中京?” 
我抬起头。双目酸涩。她静静想了一下,“有一个人邀请。明天的飞机。” 
我想摇头。她轻声继续,“猎正在中京。发出邀请的人是他现在的合作方。” 
她拍拍我的头,“一起去?他们也许会有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我苦笑。“我?好大的电灯泡。” 
“这是什么怪话。”她假装沉下脸来。“去是不去?” 
我咬咬牙。“去。” 



那个人很诡异。 
我看着颜猎的脸色,才明白这一次邀请其实出他意料。只是他把那惊讶隐藏得极其完美。 
他亲吻妻子,抱过女儿,然后打我的头。我耸一下肩。面前那个漂亮的男孩发出丝绒一般的笑声,沙哑柔美。 
他走上前来,目光安静。 
“欢迎来到中京。颜夫人。颜小姐。晏雪先生。” 
我打量他。这个年轻的男孩。衣着随意得有点过分。蜡染T恤,乳白三个骨布裤,果绿色帆布鞋。刘海挑染成淡淡杨妃色,脸孔雪白娇嫩。 
无论如何,这都不像是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在颜猎身边的人。 
他看上去甚至不超过十九岁。我对颜猎投去诧异目光,他耸了耸肩。“我来介绍一下。” 
那男孩子的声音几乎令人发寒。一瞬间有妖冶的气息稍纵即逝。我看见Eden轻轻皱了下眉。 
他截住颜猎的话,那多少有些不礼貌。然而他鞠躬的姿态简直太过优雅,“翡霓思。” 
之后的那个笑容有春雨幻花的味道。 
颜猎淡淡地补充,“凤阁此次同国际刑警组织合作计划的专属负责。” 
……他绝对不会只有十九岁。 
我不由自主也开始皱眉。 
自机场前往酒店途中,一路街头熙攘热闹,一派节日气象。店家纷纷挂起条幅彩带,氢气球漫天飘舞。大红灯笼随处可见。路边花池里有精心铺摆出的字迹,一闪而过。 
今天……九月三十日。“难道是什么节日么?” 
那少年稍稍转过头来,那一眼似乎别有意味。 
他轻轻一笑。“邵恩节。” 
“少来,翡霓思。”颜猎懒洋洋打断他。“他们是无关的人。”他转头看我,“医生,Eden说给我听我还不信,你,还真是晕头了。” 
我打个寒颤,突然醒过神来。 
我在中京,现在。明天是十月一日,Porcelain国庆日。 
然而,那也是另外一个日子。 
十月一日。德鲁伊教。邵恩节。 
我清楚记得资料上的记述。 
Samhain。字面之意思为“温暖季节的结束”,同时亦是凯尔特神话中死神之名。 
在德鲁伊历法中,十月一日既是新年,又是亡者飨宴之日。此时尘世与其他世界的壁垒最容易被穿越,所以死者的灵魂会在傍晚时回到他们原来的家。 
亡者归来之日……德鲁伊。 
我盯着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年轻男孩,后背有些发冷。 



那家伙把我们送到酒店便离开。临走时他轻轻同我们每个人握手,包括瑙儿。我感觉那一刻Eden似乎有些不情愿的神气。他视若无睹地拉拉瑙儿指尖,“你好啊,Lilith。” 
他离开之后我和Eden一起看向颜猎。他耸肩。“那是个鬼。他什么都知道。”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无力。 
坐在客厅里,他点燃一根烟,将烟盒扔给我。 
我瞪着那烟,“PEND?” 
“他有一次留下来的,翡霓思。”他冷笑,“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继续瞪着那烟。国家机密,专供中央领导人享用,厂家军事化管理,每支评级,余料每日上缴。 
那就是传说中在Porcelain黑市上炒到二百五十美元一盒的PEND。 
颜猎看上去有些烦躁。“别讨论他了。医生。我这一次根本不想了解我所谓的合作伙伴是什么东西。” 
他在房间里微微打转,然后坐下来,吐出细细烟雾。 
“他这次请你们来,我全不知情。” 
我凝视他。他直视我的眼睛。 
“也许你不该来。晏雪。你和Eden,你们不该来。这里充满太多诡异的东西。 
比如来迎接你们的他,翡霓思。我不知道你如何看他,或者,有没有同我一样发觉。有时候他走在日光下,没有影子。” 
他沉默一下。 
“我是说,我无法确定那里究竟有没有人。” 
翡霓思。Fenice。 
那是古埃及神话中的不死鸟之名。五百年不灭,浴火重生,一如凤凰。 
“猎。”Eden走过来,轻轻打断他。 
颜猎低头吻她脸颊,微笑。“好吧,我收回那句话。我感谢他对你们的邀请。”他俯在妻子耳畔低声说了些什么。Eden突然咬住下唇,脸色绯红,狠狠扭了他一把。 
我转过身去端详落地窗外万千灯火,微微闭上眼睛。 
……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他仰靠在沙发上,手指习惯性地握紧。 
电话铃响,他犹豫了一下,接起。女子的声音低柔温软,“晏雪,过来喝杯咖啡。” 
他叹一口气,“……我。” 
那一端换成颜猎过分冷静的音调,隔岸观火一般。“三分钟。不来后果自负。” 
他深深叹息。咖啡不过是个幌子。他知道将要面对什么。即使是被好心地逼迫。 
然而终究是要面对的。 
如他所料,在放下杯子的同时,那双灼灼碧眼盯住他的瞳孔,轻声问出了那个问题。 
“医生,你想要怎么办。” 
他不语。 
颜猎轻声叹气。“那就是他,晏雪。那就是他。颜苏同,或者,Jackal·Yan。”他微微沉下脸去。“如果我可以给你个忠告。” 
“别让我忘掉他。”他用德语低低地说,“那不可能。” 
“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Eden沉默地把双手放到丈夫肩上,注视晏雪。 
“为什么,医生。”那双碧眼困惑地眯起,“你不过见过他两次,而已。现实一点。这根本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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