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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九秋霜-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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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幻觉,魔魅的流年。 
无从遗忘,悲伤的梦魇。 
失落情意,永远的爱恋。 
掬我容颜,在你的掌心。 
怜我青丝,以你的双唇。 
予我更多,是你的亲吻。 
他深深叹出一口气。最后一丝低吟掠过耳叶,细语游丝般轻轻搔动,转瞬即逝。 
他默默地张开了眼睛。那一双透明的蓝眼,仿佛春日晴空留在水中的倒影。 
水光莹莹,转映晴空。 
音乐陡然转成鼓声,激越奢靡。一径似玉盘坠珠,寒池骤雨。他陶醉地叹一口气,嘴唇喃喃蠕动。 
“打得这么快……很容易受伤的啊。” 
把他从地上揪起来的是陡然响起的门铃声,他叹了口气,爬起来,懒洋洋去开门,然后微笑。 
“你回来了,Eden。” 
女子似笑非笑看着他,轻轻放下餐篮。她着了一袭素色薄呢套装,颈上一条品月丝巾打了个精美的结,将她脖颈和下颏接壤处的线条衬托得完美无瑕。一对紫水晶耳扣剔透玲珑。 
她走进房间,月桂清香温柔弥漫。 
他摊了摊手,重新躺回地上。鼓声一记记飞落而下。他将音量开得极大,几乎震耳欲聋。 
Eden皱眉,“很吵呢……你几时喜欢上了这些?” 
他笑了笑,不语。良久,那首曲子终于停歇,他眯起眼睛注视面前的美人,轻轻说了一句。 
“是歌者,不是歌。” 
Eden温柔而容忍地看着他,随手拾起一张CD,看了看,微笑,“我还以为你把墨水滴到了上面。” 
CD封套纯白,布了一滩墨水痕迹,惟妙惟肖。乍一看当真唬人。细看却可以分辨那看似简单却极尽精心的别致创意。墨迹之中隐隐漫出空淡字体,那一个字,HAKU,白。 
鼎盛脆弱,无限单薄的颜色。 
纯洁得过分容易摧毁。 
所以他们自己来动手摧毁。明明不再无瑕,仍然叫它,白。 
EL DORADO,那游于内形于外的绝望,究竟是不是属于他们灵魂的色彩。 
“这个……是他们的专辑?” 
他抬起眼睛,“那个?你要就给你。” 
“你呢?” 
“我有这个。”他指指音响。“我自己刻的……反正。”他笑了一下,重新垂下眼帘。 
“反正我只想听他。” 
她不语。他也不再开口,转身拿起一张薄薄的书签,定定凝视半晌,然后忽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他把那张书签放进了唇间,轻轻噙住。于是目光便笔直凝注上近在毫厘的那张容颜。 
淡蓝色潮湿冰凉雾气缭绕。照片上的那个人右手托腮,左手两根手指拈了击棒,轻轻敲打面前仿佛飘浮在雾气中的三角铁,姿态分外柔软。银色击棒反射出一点晶莹光辉,流转于细巧脸庞。他歪着头,微微有点俏皮地眯起眼睛,斜瞥镜头。晶蓝发丝凌乱得十分雅致,在托腮的指间散出些许。 
那是专辑附赠的宣传品,一套六张。 
那个笑,在镁光灯下沁出一股令人不知所措的艳丽,淡淡如同威胁。 
Eden俯下身去,伸手从他嘴里抽出书签,看了一眼,低低叹出口气。 
“这样念念不忘,还等什么。” 
他大睁着眼睛,仿佛直视着那个笑离开之后残留在空气中的某一丝流波,然后低声地,带些哀怨味道地吸了吸鼻子。 
“Eden……” 
“怎么?” 
“……我饿了。” 顾影 
—Inuki— 



我本想杀死他的,那一夜。 
可是我居然没有。 
操控者的地位,从来非我所愿。归根结蒂,我不愿为结局负责。无论那是好是坏。 
大概自己很有些随波逐流的味道。可惜事态发展向来不容我如此躲懒。 
那时我微笑注视面前的男子。晏雪匆。奥立维·拉塞尔。我默念他的名字,背出资料,情不自禁继续微笑。 
他不会晓得,我知道什么,而我,又究竟是个什么。 
他不会知道。 
这种充分占据主导地位的感觉并未让我飘飘然,相反的,头有些晕,视线在可以被允许的范围内恍惚起来。我默默诅咒,该死的,早知道不该喝那么多FLAME,更不该在喝了烈酒之后又没好歹地把那葡萄汁似的甜酒灌进肚子。 
他的声音还不算遥远。“瞳?” 
Shit。我继续诅咒。那个字被他叫出来,古怪透顶。我宁可去听我那些伙伴们令人腻烦的打趣。 
那样的话,至少不会令我产生一种奇异的感觉……很奇异。那感觉让我想把手里的酒浇在他头上。如果那样做了……如果那样做了,后果是什么呢? 
后果……这个字眼惹动我某些记忆。来到这里之前的记忆。我集中精神,看着他那双怪里怪气的蓝眼睛,忍不住又想笑。 
我最初的目的……是干掉你呢,医生。 
因为,你实在给了我一点麻烦。你的朋友……和你。 
如果不是他那一句话让我得知,他其实对我一无所知,也许早在水银坊里我已经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喉咙。如果他大胆到敢于应付我的试探敢于在我仅给他的一个问题里探询我的真正身份,他的尸体已经在华盛顿九月的空气中渐渐风干。 
然而他不是个干练警探,只是个……天晓得,他要我留下来。 
所以我会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这个盲目而痴心的医生,他会很吃惊,很吃惊的。 
这几天以来我做出了最迅速也最令人不解的决定。中止乐队活动,对外封锁一切有关EL DORADO成员去向的消息。而我面前的这个家伙,在读完九月十九日晚截获的那段聊天记录之后,有那么几刻工夫,我很想把他的内脏绕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晏雪匆。这个没事找事的讨厌医生。我知道他一直当我是女人。自巴尔蒂摩那一夜遇见了他开始,我的麻烦就没有少过,该死的。 
这个轻薄成性的家伙。那一晚我背了几乎所有人跑去巴尔蒂摩,图一夜无忧无虑,谁曾想却遇见了他。这个放肆而自信到家的家伙。他走过来吻我的瞬间我便知道是他。那是必然。他是颜猎的搭档,即使公休在家。一样是我需要监察的目标。我熟知他一如熟知那位漂亮的碧眼调查官。一切,他们的身份,背景,学历,家事。一切资料。我,和我们,必须了解这些。那是我们,EL DORADO,或者说,是传说中的杀手组——记忆之痕得以生存许久的重要原因。 
而我是他们的队长。无论是EL,抑或记忆之痕。 
在一开始的时候,的确只是微微地眨了一下眼而已。一切看上去都风平浪静。我只是有些懊恼那一夜的任性,却并不后悔。很久没被人那样吻过,那样的……无法形容的,怪异。不是没有被男人吻过,可是,该死的,他实实在在只将我当成女人轻薄。我不愿思考倘若我没有溜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概除了干掉他,我没有第二种选择。 
不过我没有选择那个。虽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是……也许算我心软。 
这样想的时候我会微笑,而心情会好一点。是他命大,是我仁慈。我讽刺地对自己呵呵微笑。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聪明贼,Inuki。 
Inuki。颜苏同。 
颜苏同。Inuki。 
我没有想到他在后来居然会找我。那样乱七八糟的搜寻。他居然拜托了那个嫁给FBI高级调查官的美女,当年在时尚界风云一时的Eden。她放出风声,寻找那样一个并不存在的女子。我微笑,这个世界说大不大,却还没小到可以随便找到一个不存在的人的地步。 
风声到底传到我们这里。 
那晚做了个采访,滚石派来的记者还是柯姆,老熟人了,从进门起就嚷嚷着赶紧做完一起出去喝酒。摄影师倒是初见,柯姆介绍说叫马利奥,年轻意大利小子,性情不错,自来熟,三两下便同达斯提奥斯卡他们混成一团,吵着要拼酒。 
柯姆在一边撇嘴,“隔行跨刀,兴奋过头。” 
我笑,“新人?” 
“不,正经说来,老手了。”柯姆笑笑,“《Marie Claire》御用的几个小子之一。跟我私交不错,借来拍你们。头儿大概要挖他。谁知道,八成够呛。要我选,我也宁可去拍时装杂志,谁不想整天对着36、24、36的身材按快门。”他眨下眼,“一个个还都未成年。” 
我不予置评,只喝自己的酒。 
那家伙——哦,名字是马利奥,他晃过来,给灌了不少,舌头有点大,看着我笑。“Yan先生气质很特别啊。” 
我听见切斯特嗤一声笑,丢一记冷眼给他,再对对方礼貌微笑。“叫我Jackal就好。” 
马利奥摇摇摆摆坐下来,看我,有点漫不经心,“噢,Jackal,好的。 
说起来刚才拍片子我还在想,Eden要找的人倒很像Jackal。”说完后他吃吃笑。柯姆感兴趣地皱皱眉头,“Eden?那个退休的超级模特儿?” 
“嗯。这一阵子有消息说她在找个女孩,大概是新人。为的私事。”马利奥抱着酒杯看我,“很奇怪,按她的人脉居然都找不到。跟人间蒸发似的,那女孩。” 
“怎想起这个?” 
“看见了Jackal啊。”那小子比一比我。“知道线索是什么?蓝色长发,很瘦,高挑,东方人,漂亮得很。” 
柯姆愣了一下,然后指着我哈哈大笑。“Jackal,Jackal,搞什么。你招惹人家了?” 
我用听到普通玩笑的表情笑出一半弧度,慢慢喝完杯中的酒。 
柯姆推我一把,拿手指顶着额角。“Jackal,小心了,那可是个FBI的老婆,搞不好你就噼——啪——” 
我说放屁,她找的是个女人。难道我是女人。 
马利奥益发放肆,笑得天花乱坠。“哦,天知道。人家指明了要蓝发艳丽的美人。听说是她帮个朋友找,那人也是个FBI。” 
柯姆一边手舞足蹈,拍掌大笑,咕咚一声栽到沙发上。酒气浓浓熏人,他睡倒过去,一面嘟囔,“这年头,怎么吃公家饭的都相中了那些塑胶花。” 
我踢他一脚。“别骂葡萄酸。有本事你摘一朵给我瞧瞧。”转眼便听见呼噜声。我拉开门便叫人拖他出去,好好送走。 
那一晚我很克制,没心思同队员们拼酒快活。无关人等三言两语,却露出些首尾。我不能不提起神。回去之后便令人调查,很快得出结果,果然是他。 
那个无聊的家伙。我几时诓过他说我是模特儿,不过不曾否认,他就一迳执著成如此。活见鬼。不过倒也无妨,这个游戏他根本没对手,玩累了自然也就放下。就算他真当我是个女人来找,又能认真多久,开玩笑。 
那桩事,我本已不放在心上。 
九月里,马尔吉塔便出了事。真是该死。千头万绪,想不出自己哪一点出了纰漏,无论是记忆之痕或EL,都折了我一个伙伴。那几日,心情差到极点,便找来所有到得了手的资料文件细细琢磨,竟找到了那份聊天记录。 
九月十九日,对话双方是……颜猎和晏雪匆。 
我只想杀了他,这个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混账医生。我要杀了他。他不会知道他惹到了什么人。事实上我很慷慨,那一夜,我几乎已经给他事实。可惜他并不愿接受。 
我告诉过他。我并不是一只暧昧的猫咪。 
对我而言,那个无论适合或不适合,都埋进血肉刻进骨髓的名字。 
Inuki。犬鬼。 
那是我的名字。EL DORADO的颜苏同。 
“记忆之痕”的Inuki。 
我没有杀死他,因为他其实对我一无所知。我只是狠狠地捉弄了他一下。他一直当我是个女子,多大的误会。事实跟他开着恐怖玩笑,我想这对他而言是个打击。 
但是我不在意。 
我说我不在意。 
可是我为什么无法忘记那一瞬他脸上的神情。震惊,迷乱,大惑不解和莫名的痛楚。那种表情让我有一点迟疑,竟然笑不下去。掌缘落在他后颈的动作纯属本能,我没有迟疑。可是他倒下的时候,他的身体滑落到我臂弯,我抓住了他。在失去知觉之前,他无力的手指在我肩上轻轻擦过。透明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淡淡的神色。我看不懂的神色,却陡然刺痛了我。我放开手,他摔倒在地,一动不动。我知道他短时间内不会清醒。我摇着头在他的房间里踱步,努力想要摆脱那一瞬间攀上身来的莫名感觉。那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我是那样想的。 
之后我熟练处理了现场。这一次,他一定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杀他是一回事,可是我也不想留下后患。销毁一切能够泄露我底细的东西,顺手,大概有点恶作剧的意思,我带走了那只漂亮的紫衣人偶。给他个警告,医生。别太自作聪明。 
那一夜离开他公寓的时候我抬起头。黑色云朵飞快地掠过华盛顿的上空。我竖起衣领抵御早来的秋风。他的窗口灯光依旧。我停留了片刻便迅速离开。是真的到此为止了吧。一记擦肩之后,一个玩笑终了,我还有我的路要走。 
我是我,颜苏同,德鲁伊的Inuki。我有我要尽的责任。两个月后,十一月的最后一日。那个辉煌盛大的日子。古老森林中祭典的举行,远古神明的召唤和活生生的血祭。 
那是一系列活人祭祀的终点,却是这神秘宗教复兴的起始。 
为那一日,我甚至被迫放弃了我自己。我倾心的所有。 
乐队的身份已被揭穿,我心爱的EL DORADO只能迫不得已走下舞台。天知道我有多留恋那一切。不是Inuki,不是记忆之痕,只是EL的Jackal·Yan,只是颜苏同。我留恋那些日子。远离我手上的血腥和记忆的荒芜,单薄的灵魂在鼓点和欢呼中悄然飞扬,被炽热情感和音乐摄人的魔法蒸腾到无力时,那种筋疲力竭的美好。 
我知道我再也得不到了。那样的一切。 
我已经选择放弃。 
解散乐队。我们的传说,我们的神话都到此为止。我让他们尽快离开爱尔兰,那样我才可以真正安心。然后……最后一夜之后。我微笑并思考。决定也已作出。德鲁伊的沉重未来并不需要我们再去肩负。纵然它养育了我们,可是我们为它付出的代价也已经足够。马尔吉塔的死让我心灰意冷,我不在意死亡,可是那是我并肩而行的兄弟。一直以来我清醒知道我们的生存只是作为德鲁伊的锋锐武器,那么事到如今的反抗也并非忘恩负义。毕竟大家造的孽都只是半斤八两。 
我只是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走我自己想走的路而已。 
仅此而已。 



十一月的风飒飒阴寒。夜空中月色浅白,飞行的云朵掠过头顶,姿势分外冷淡。 
都柏林。这片黑色的池塘。德鲁伊教总部所在地。这里,是这里,给了我生长经年的记忆。把我从一个小小的孤儿,变成EL DORADO的Jackal·Yan,记忆之痕的Inuki。 
德鲁伊,我由它而生,经它而长。这一次,也只是为它而回来。十一月,雪舞冬风,青色森林中最隆重的祭典。 
我只是为了它想要达成的愿望,便放弃了我自己的希望。 
我把黑色薄呢风衣裹紧一点,不动声色地跟上面前的他。看着那清弱背影,我知道他毫无寒意。他不怕冷,无视幽幽深不见底夜色,这本就是他的世界。黑暗,月光,无声无息的行走和殷红温暖杀戮。是的,这就是他。纵然我面前的他看上去只是个不超过二十一岁的男孩。 
我的小王子,米特玻西,德鲁伊的灵魂。他不老不死,不生不灭。这个面目年少,神色沉寂的吸血精灵。我凝视他,或者根本可以说成是“它”。那金红色的发丝在我眼中荡出珊瑚般温柔绮丽光波。他的眼睛蔚蓝如海,不起微澜。那样的沉静和温柔有一丝似曾相识。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努力告诉自己,无从记忆,不必回忆。此刻的我不是颜苏同,只是德鲁伊的Inuki。而我的立场摇曳如飘忽视觉,忠诚奉献给谁,结果都不过是一回事。我只是想要换取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而已。 
只是,究竟想要什么呢。此时,是队员、伙伴们的安全,为了这我心甘情愿跟随着他,米特玻西。只是,之后呢,不久之后的之后呢? 
这样想着时我微微对自己做一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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