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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青梅怀袖,谁可与煮酒-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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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铮,铮,铮,铮,铮,铮,铮。
  七捺琴弦,每一响击在心上,都如擂鼓。伏青主连退七步,额上已有微汗。
  “连我都过不去,也不必见阁主了,你立即认输,还可以竖着出去。”
  男子秀气的笑了,长指拈起,正要一弦定胜负,忽然微痒,低头一看。
  一只不知从哪爬出来的灰扑扑地鼠,转来转去的蹭着,一口咬在白皙透明的脚尖上。小眼睛还圆溜溜的转着。
  琴弦啪的崩断。
  九霄面如白纸,一时还木在原地。哐的一声,窗格大开。呼啦啦拍翅声大起,一群鸟儿扑面而来,叽叽喳喳,落满了他身周。
  两只修长手指伸下,捏住了地鼠小尾巴,将那圆胖的身子提了起来。转头看看从门缝挤进来的一只乌龟,伏青主默然了一会,看似很奇异的道:“它们如此争先恐后,九公子,今天午饭在屋里吃的吧?”
  九霄沉默了很久,缓缓站起来背过身,啪的把窗户打开。外面有少女声,他冷冷的道:“带他出去,越快越好。”
  他正要说话。
  “你用过的东西,我才不要,带走!”
  伏青主优雅的谢过,收了竹箫。走到门口,刷的开扇回身,微笑道:“我倒也有四个字,形容九公子。”
  “色艺双绝——”
  门在鼻尖前啪的关上,只剩青衣,一路笑出走廊。
  
  一个有石山的院子,树木青翠。若颦姗姗从另一头走来,捧着一个木盘,六块铜牌整整齐齐,独第二块正面朝上。
  伏青主懒的罗嗦,扇子一挑,第三块翻开。
  一个字:棋。
  “……姬阁主教训我的心,当真坚决。”
  我们教训你的心,都很坚决。
  若颦默默的想。
  随少女穿过园子,进了另一条走廊,鸟语花香的气氛渐渐变了,树不少,但都单调的绿着,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脚下换成了冰冷的石板地。
  若颦领路,进了一间屋子,随手一扳,地面一块石板轧轧滑开,现出一个黝黑的洞口,冒出一阵寒气来。伏青主扇子微张,少女已先下了台阶。
  “伏公子不必惊怕,此门厚不过半尺,一击即碎。只因棋部喜欢此处游戏——若颦曾来过两三回,觉得太冷了些,常想出去,公子可冷么?”
  话全被堵住,他哪还有说的:“不冷,姑娘请带路。”
  壁上点着油灯,照亮甬道中,转了几圈,已深入地下。
  尚未说话,轧轧声起,两扇石门自动向内打开。
  一股寒气扑在睫毛上,登时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脚尖前,巨大的透明冰面铺展开来,纵横十九道,每一道都粗如杯口,深深刻在冰里。两个巨大的冰雕棋盂,一个盛黑棋,一个装白子,棋子光洁如玉,每一个都有小磨盘大。四个座子静静稳固在棋盘四星处,似是等待多年。
  高大的长方形石室中再无别的东西,墙上挂着一圈火把,映着冰冷的光泽,化出一种明亮的寒意。
  稳稳踏上滑如镜面之地,伏青主缓缓抬起头来,刷的张开木扇,露出一抹眼尾。
  “谈掌部好大的手笔,好高的兴致。”
  巨大棋盘对面,负袖而立的黑衣人,转过身来。
  长眉斜上,略带白霜。眼眸如棋子,不但漆黑,而且光洁冷淡,肤色却极白。唇线直直一道,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看年纪不过二十几,一头长发却半黑半白,间杂灰色,紧紧束在一边。
  “你要执黑?执白?”
  “……我说的,谈掌部就答应么?”
  谈弈秋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你只管说。”
  伏青主摇了摇木扇,微笑了:“黑色。”
  谈弈秋眼神微闪,左袖一扬一挥。盛着黑子的巨盂一旋,笔直的滑过冰面,在他身边停住。
  “我的意思,是谈掌部也执黑色。”
  他竟要下单色棋,比盲棋只差一等,不但考验棋力,更要考验记忆,因为放眼望去,盘上一片黑子,普通人下到最后,哪还分的开。
  谈弈秋面无表情,遥接对方推回来的棋盂,旋至棋盘之外,再一挥,盘上两颗白色座子飞起,落入棋盂,换上黑色:“既然如此,便猜枚。”
  白先黑后,两人都是黑棋,自然要猜先后。
  “不必,主客有别,青主持礼,不敢抢先。”
  冷冽目光落到面上,伏青主坦然受之。
  “可以武解包围,死活不论。”
  袖子一挥,一颗磨盘大的黑子旋飞而出,端正落上冰盘。
  谈弈秋走了第一步。
  伏青主不如对手经验,掂了掂,甩手轻送出去。黑子啪嗒落在冰面上,落足太滑,惯力直冲而去,眼见要离开预计之处。他飞身而起,落在两道线交叉处,右足一挑一转,巨大黑子一旋,踩定在位置上。
  棋局初起,两方利牙都藏住了,还是避不了隐隐锋锐。
  一个时辰过去,盘上巨棋渐渐增多。
  谈弈秋立在已方棋上,盯着对手。伏青主消耗力气在搬子与站稳,感叹哪是下棋,分明是练功,难怪谈弈秋如此乐此不疲。
  足尖一推,黑棋滑出去,正好停止在点上。
  盘上隐隐成龙虎之势,一方尖锋突进,一方暗含包围。谈弈秋专精棋艺,与九霄一般,简直是沉浸了,一连急下四五步,逼的对手损兵折将,去了极大一块地盘,已呈败相。
  兵分三路,突入包围。
  黑棋啪嗒一声,落在伏青主身边。
  谈弈秋忽然衣袖一卷,翻手发招!伏青主急扬折扇,恰好拦住,对手已将他所立处包围,便可动手起武,一旦分胜负,棋也就不用下了。
  他眼神一动,笑道:“若我下这里?”
  手一扬一拉,一枚黑棋子从盂中翻出,啪的落下,发出一声脆响。
  谈弈秋瞳孔缩小,一瞬间他已把可能的后续变化都想过一遍,伏青主这一着,却是妙着,不仅将他一路切断,更可连接全局,反攻之势凸显。从这一着起,双方已经锋锐尽现,斗个你死我活!
  一柱香之后,落子。
  一招判生死,双方互相扣住。
  “谈掌部怎的如此想动武?”
  回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袖风!
  伏青主木扇一开一合,划了个圆转,将对手攻势引开。两人间距离不过半尺,谈弈秋一足踢向他腿弯,伏青主侧身闪避,折扇刷的张开,带风削去。深黑衣袖拂上,恰好搭上他手腕,折扇再不能进,往下一垂,顺势攻向胸口。两人用的都是贴身小擒拿手法,瞬间过了数招。
  谈弈秋的功力,在六部中名列前茅。伏青主实实在在与他对战,被击下冰面上,极滑溜而不敢踩实,虚点飘然一圈,张扇往前一推,劲风啸然而去。谈弈秋飘后数尺,听人道:“胜之不武,请取兵器——”
  眉尖一挑,黑色大袖蓦然吹开,露出一只白的近惨雪色手掌。
  石室中劲风骤起,所有火把,一齐熄灭!
  劲风交接声不绝,旋削砍握中忽然咯啦一声,碎了什么。随即又是咯啦咯啦数声,夹杂猛烈撞击,惊天动地,似乎石室都在晃动。半柱香过去,忽然一切寂静下来。
  有人一晃,点燃了火把。
  冰面上一片狼籍,原本规律的巨棋一片散乱,纯黑的碎石溅撒地上,大大小小。
  谈弈秋拢了割破袖子,目光里有冷嘲。伏青主脚边落着一缕长发,忽然一礼,正色道:“在下倒是记得原局,若谈掌部放心……”
  半个时辰,整个棋局尽复原貌。
  唯一的一点。
  一盘棋子都是黑色,其中几处,已分不清哪里是他家的了。
  谈弈秋扫过一眼,淡淡道:“东五南九,西八南十,西九南十。”
  最关键的一步,黑子都碎完了。伏青主凝神看了会,叹了口气,道:“若我下在这,掌部只须一子堵住,若我突出奇锋,掌部可圜转包围,也只是拖延时间——无论如何,一目两目总要差,青主万分佩服,就此认输。”
  谈弈秋黑如点漆的眸子缓缓垂下,一转身,身后石门应声而开。
  “我方先行,原应让子,出去。”
  寂静良久,清和声音道:“谢过谈掌部雅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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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月大画的九霄哦~~~
blog。sina/s/blog_4bfb818701000aph。html
看这边=》
莲子亲……????是你么?真地是你??
落羽谷主大……不是的~泪奔~= =~算了,我已经放弃任好强攻的身份了……
风舞亲?有么?是哪里连不上啊??
kamemumu大,呃~摸摸木有事,假装木看见……
ashaka大~又得意……又恐惧……
qian大~扑~摸摸
寰大……那啥,我在这里为你祈祷……
乱世之月亲真口爱~^_^画的粉好哈!真素美人……如果箜篌再画大点应该会更好看~还有,这是竖箜篌哦~~
寰大……素的…………
belial1805大~她是“很”重要的催化剂…………
岚舞舜华大~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
evaeva大~第三者另有其人哟~~~~
不起床大……偶实在太感动了……
蛇发女妖大~就素韶破雪拉~
堂前春草大~~亲亲~为虾米我是酱紫的羡慕你……泪奔
乱世之月大~摸摸~
ashaka大~亲真口爱~^_^
与坐谈
  第三次翻开铜牌,正中一个舞字。
  伏青主跟着若颦,施小计过了九霄,以气度动谈弈秋,都不算困难,但舞部之主,是六部中唯一的女子。
  一阵幽香飘来,仿佛撩面而过的纱幔,勾人心弦。
  随后,就真的有一片粉色的纱幔飘了起来,轻拂到了肩上。他不自觉的抓住,掌心似乎就化了。
  随着轻柔的牵引,门轻轻开了,又关了。
  伏青主缓缓睁开眼睛,一片黑暗。
  冰窖的黑暗冷,且锋锐,激起人全部的神志,但这黑暗是柔软的,朦胧的,散发着暧昧的气息。脚下触感绵软,似乎是动物毛皮,空气也忽而温暖了。
  他向前踏了一步,礼道:“在下伏青主,见过越姑娘。”
  只有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他迟疑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忽然柔软轻滑的东西,蒙到了眼睛上,带着无法形容的香,那是一双手。
  “猜猜我是谁?”
  心脏紧缩一下,好一阵子没说出话,伸手拉去,道:“越掌部……”
  手却躲开了,一声轻笑。
  “伏公子好生薄情……前几日还甜言蜜语来着,今儿见了,就不搭理彩采了……”
  烛火一闪,幽幽亮了一团。
  执钎挑在火芯,美丽的指甲纤巧,金粉与艳红绘上梅花,流出一层层的光。细长的手指屈起弧度,腕部雪白,四五个细金钏儿落下来。
  壁上是挂毡,地上是浅黄兽皮,罗汉床前一张小巧红几,几边有香炉。重重纱帘,遮住了手的主人。伏青主一时眩的眼晕,他所见过的女子,从来没有这样绚丽的妆饰。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越姑娘分明是捉弄在下。”
  越彩采清脆如珠的笑声落下,帘子掀开:“我的舞,跳的可好?”
  眼角缀桃花瓣,唇漾粉水晶色,长发绾上数圈,钗环簪笄一样不缺,繁丽的恰到好处。白绸衣紧裹,露出一节柔韧如蛇的纤腰。无数五彩纱带绣在衣上,旋铺在罗汉床,更长的垂下地上。
  那张脸,早不是舞姬的普通容颜。
  “冰块秋放你过去,该是有实力,那个爱刁难人的你也过了,嗯……我该怎么考你呢?”
  越彩采翘着手指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无论做什么,只要让我高兴了,就放你过去,如何?”
  伏青主认出她时,就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此刻又百分之百的肯定了这种感觉……
  沉默一会,道:“越姑娘美如天仙,绚丽之极,实在令人动心。”
  “你是说这句话的第一千零一个男人。”
  “姑娘智计超凡,卧身边在下尤不知,实在令人佩服。”
  “你哪有佩服我,你在偷偷的骂我。”
  “姑娘武艺惊人,巾帼不让须眉,令人仰止。”
  “这点你不说,我也知道啦。”
  如此再三。
  ………………………………
  伏青主轻咳两声,叹道:“越姑娘,你好难伺候……”
  越彩采转了眼珠,吃吃的笑了,忽然纤腰一款,下了罗汉床:“既然如此……我便让这一回,只要一亲公子芳泽——如何?”
  伏青主的表情很复杂。
  如果她是说“只愿被公子一亲芳泽”大概他已经走在出门的路上了,但越彩采的话,令他感到不是在那啥那啥别人,而是被别人那啥那啥。这一点,足以令他忽然的,就很正人君子起来。
  纤腰贴上身子来,灵活一转,又到了背后。柔软的手搂上颈项,含着捉弄。
  轻叹一声退开,真信了她的话,不是十九式天魔舞伺候,就是自己小看了自己。
  “姑娘觉得姬阁主如何?”
  他忽然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伏青主淡淡笑了,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佩服而已。”
  “姬阁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世的却不止是这一点……在下以为,世上难得之事,莫过于通情达理。” 
  “有时候,自己不懂自己,别人也不懂自己,事情发生了,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恰巧遇到了,既不对你苛刻,也不对你放纵,只是顺其自然的,按情理走下去,久了,自己便懂了,随后学会了他的通情达理。”
  一个在青楼中出生的女孩子,本已够不幸。更不幸的是母亲擅箫艺,被大户人家强行买去。没有娘的日子难过,欺凌毒打不留痕迹。当时的她,还是懵懵懂懂,每天哭着想要温柔的娘回来,但却永远没预料到后来。
  回来的人,是比抛弃更悲惨,老的妓女没有活路,她的母亲变的暴烈,比别人更用力的打她,用力的搜刮着能弄到的任何一个铜钱。岂料十二岁那年,那户当年买去母亲的人家,看上了她。苦苦哀求,带上了母亲,入府第二天,便被带到了床上,她这时已经懂事,只得委曲求全。正在这时,母亲冲进房来,要杀了她。
  疯狂的嫉妒。
  最后的结果,母亲与那个男人双双死在床头,她不愿叫他父亲。然后她逃跑了,居然跑的很成功。随后撞上怀天阁舞部,碰巧收成手下。她很刻苦的学,很刻苦的练,手上起的茧全部要用药水泡掉,那种感觉撕心裂肺的痛。
  但最不能解除的,是心中深刻的怨毒,人懂的越少,就越容易怨毒,并且怨的莫名其妙。所幸她呆的青楼,是青楼中的书香门第,她有懂的多的潜力。
  再后来,姬任好出现了。 这个人对她的影响,可以用一段话来表现。
  怀天阁主慵懒靠着,轻啜一口茶,道:“彩采,你还记得过去的事么?”
  绚丽无比的舞部掌主捧着茶,歪着头想了想,平和的微笑道:“记得,那实在是太疯狂了。”
  一圈烛光之下,环佩琳琅的少女负了手,淡淡道:“哦,那又怎样?”
  伏青主淡笑道:“不怎样,只是……”
  竹萧滑出袖中,啪的握断,两截滚在地上,敲出断绝的声音。“无为守贫贱,轗轲常苦辛。过去的都已过去,只是替姑娘高兴,已经习得阁主气度了。”
  房中一时无声,越彩采抬目,唇角儿忽然勾了。
  “你演这一场戏,不毁自己的扇子,拿九霄的箫给折了,你看吧,他若一知道,立刻来寻你晦气的。”
  “……这个,还劳烦姑娘大人有大量……”
  越彩采五彩绸带一挥,侧门悄然而开:“出去罢,我是大人,却不一定有大量……”
  身后银铃般的笑声渐渐消失,阳光蓦然射来,他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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