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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爱比尔-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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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着自己的饮料,可就是这些人,这些低语,杯子里的饮料,咖啡的香,还有那一点点光,组成了一种类似家的温馨气氛,排遣了阿三的孤独和寂寞。这样有多好啊!她忘记了她的画,也忘记了比尔和马丁。因为这里除了有温馨的气氛之外,还有着一种矜持的礼节性的表情,它将私人性质的记忆隔离了。    
      有外国人走过来,眼光扫过她,向她微笑。阿三及时做了反应,可是没有抓住。那人走了过去,在角落里坐下,不一会儿,又来了他的中国男朋友。阿三就想:那是个同性恋。    
      阿三高兴她对这里感到稔熟,不像那边的一个中年女人,带着拘谨和瑟缩的神情,又穿得那么不合适,一件真丝的连衣裙,疲软地裹在她厚实且又下塌的肩背上。她喝咖啡是用小匙一下一下舀着喝的,也犯了错误。有了她的衬托,阿三更感自信了。她才是真正适合于此的。又有人来了,看上去像个德国人,严肃,呆板,且又傲慢,阿三做着判断。他是单身一人,在隔了走廊的邻桌坐下了。小姐走过去,送上饮料单,他看都不看就说了声“咖啡”,然后从烟盒里取烟。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阿三站起来,向他走过去,问:对不起,先生,能给我一支烟吗?当然,他说,将烟盒递到她面前。阿三抽出一支,他用他的打火机点上,阿三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两人隔了一条走廊吸着烟,谁也不再看谁。然后,他的咖啡送来了。小姐放下咖啡,从他们之间的走廊走过。似乎是,事情的一些成因在慢慢地积累着,这体现在他们两人看上去,都有些,僵。    
      当阿三抽完一支烟,在烟缸里揿灭烟头的时候,“德国人”又向她递过烟盒:再来一支?阿三谢绝了。两人相视而笑,神情放松下来。    
      先生从哪里来,德国吗?阿三问。美国,他回答。阿三就说:我错了。他问:为什么以为是德国?阿三戏谑他说:因为你看上去很严肃。美国人哈哈大笑起来。阿三心想:这就对了,一点小事就能逗乐他们美国人。美国人笑罢了说:你认识许多德国人?不,阿三慢慢地回答道,我有过一个美国朋友,他和你非常不同,所以,我以为你不是。美国人说:你的朋友到哪里去了?阿三将手指撮起来,然后一张开,嘴里“嘟”的一声,表示飞了。美国人就表示同情。阿三却说不,她微微扬起眉毛,表示出另外的见解,她说:中国人有句古话,筵席总有散的时候。美国人便不同意了,说:假如不是筵席,而是爱情。这回轮到阿三笑了,说:爱情?什么是爱情?    
      他们这样隔着一条走廊聊天,竟也聊到了爱情。两人都有些兴奋,都有许多话要说,可想了一会儿,却又都说不出什么来,就停住了。    
      停了一会儿,阿三问:先生到上海来观光吗?美国人回答说是工作,在某大学里教语言,趁今天星期日,到银行来兑钱,然后就到了这里,又问阿三是做什么的,阿三说是画家。问她在哪里学习,回说已经退学了。为什么,他问。不为什么,阿三回答。又说,知道吗?贵国的明星史泰龙,在他十三年的求学生涯中,被开除过十四次。美国人就笑了。    
      阿三很得意这样的对话,有着一些特别的意义,接近于创作的快感。这不是追求真实的,这和真实无关,倒相反是近似做梦的。这是和比尔在一起时初时获得的。当她能够熟练灵活地操纵英语,使对话越来越精彩的时候,这感觉越发加强了。这个异国的,与她隔着一层膜的,必须要留意它的发音和句法的语言,是供她制造梦境的材料,它使梦境有了实体。她真是饶舌啊,人家说一句,她要说三句。不久,便是她一个人说,美国人则含笑听着了。他显然没有她有那么多要说的。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头脑简单的人,因为一个人在外工作,便更感寂寞,有人与他说话,自然很欢迎。    
      时间过去了,吧台那边亮了灯,演出将要开场的样子。灯光下调酒师的脸,也渲染了些戏剧的色彩。那边的形貌土气的女人早已与她的同伴走了,换上两个年轻小姐,一人对着一杯饮料,相对无言。阿三忽然提议道:一起吃晚饭,如何?美国人笑了,他正担心这女孩会一下子收住话头,起身告别,这一晚上又不知该怎么打发,他说:很好,并且说他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小餐厅,麻辣豆腐非常好。于是两人各自结了账,起身走了,阿三感觉到那新到的两个小姐的眼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背上,吧台里的先生却低着头,摆弄他的家伙,什么都没有看见。    
      晚餐是各付各的账,按美国人的习惯。虽然阿三手头拮据,但她却因此有了平等感。吃饭的时候,美国人告诉她,他的妻子儿女还在国内,倘若他再续职,就会将他们接来。阿三对他的家事并不感兴趣,心想:我又不打算与你结婚,也正是阿三漠不关心的表情,加强了美国人的信心。一走出餐馆,他就拉住阿三的手,说:让我们再开始一场筵席吧!阿三想起方才关于筵席的话,险些笑出来,想这些美国人都是看上去傻,关键时刻比鬼都精。阿三没有挣出她的手,抬头望着他的脸说:什么筵席?他认真地回答:就是总要散的筵席。他似乎受不了阿三的逼视,转过眼睛加了一句:我真的很寂寞。停了一会,阿三说:我也很寂寞。    
      后来,他们就到了他任教的大学专家楼的房间里。    
      这是一间老套房,新近才修缮过。现代装潢材料使它看上去更陈旧了。那些塑料的墙纸,单薄木料的窗帘盒,床头的莲花式壁灯,尤其是洗澡间的新式洁具:低矮的淋浴用的澡缸,独脚的洗脸池,在这穹顶高大,门扇厚重,有着木百叶窗的房间里,看上去有一种奇怪的捉襟见肘的局促感。阿三望着天花板上那盏新式却廉价的吊灯,垂挂于昔日的装饰图案的圆心之中,嗅着房间里的气味,混合着男用科隆水,烤面包和奶油香的气味。这使她想起她任家庭教师的那座侨汇公寓里的气味。那已经是多么久远的事了。她想起了比尔。    
      美国人被阿三所吸引,她在性上的大胆出乎他意外。相比之下,他倒是保守和慎重的。有一时,他甚至以为阿三是操那种行业的女孩。可是又感到疑惑,阿三并没有谈钱,连那顿晚饭都是一半对一半。当阿三套着他又长又大的睡袍去洗澡间冲澡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为难着,要不要给阿三钱。最后决定他不提,等她来提。可阿三并没有提,她走出洗澡间后,就专心地摆着湿漉漉的长发。她盘腿坐在床上,有一些清凉的水珠子溅到他的身上。她的身子在他的睡袍里显得特别小,因而特别迷人。美国人忽觉得不公道,生出了怜惜的心情,他抱歉他说他不能留她过夜,因为门卫会注意到这个,并且他们还是陌生人。阿三打断了他的话,说,她知道,理完头发就开始穿衣服。等她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他叫住她,红着脸,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否……一边将一张绿色的美钞递了过去。阿三笑了,她沉吟了一下,好像在考虑应当怎样回答,而美国人的脸越发红了。阿三抬起手,很爽快地接过那张纸币,转身又要走,美国人又一次把她叫住,问他能否再与她见面。他说他下个星期日也没有课,还会去他们今天见面的酒店。    
      阿三走出专家楼,走到马路上,已经十二点了,末班轮渡开走了,她去哪里呢?这并没有使她发愁,她精神很好地走在没有人的偏离市区的马路上。载重货车哐啷啷地从她身边过去,脚下的地面都震动起来。她漫无目标地走着,嘴里还哼着歌。她洗浴过的裸着的胳膊和腿有着光滑凉爽的感觉,半干的头发也很清爽。一辆末班车从她身后驶过,在几步远的站头停下,连车门都没开。阿三疾步上去,叫道:等一等。才要起步的车又哗地开了车门。阿三也不看是几路车,去哪里,便跨上了汽车,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了。    
      现在,阿三的生活又上了轨道,那就是,星期天的下午,与美国人约会,吃一顿晚饭,当然是美国人付钱,然后去专家楼的套房,这有规律的约会,并不妨碍她有时还到某个酒店的大堂咖啡座去,如遇到邀请,只要不是令她十分讨厌的外国人,她便笑纳。不光是消磨时间,也为了寻求更好的机会,什么样的机会呢?阿三依然是茫然。可大堂里的经历毕竟开了头,逐步显出它的规律,阿三的目的便也将呈现出来。    
          
    


5。阿三说:我叫苏珊,是中国人她基本保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关系

        
         
      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她避免发生太过混乱的情形。在这些流水似的大堂相识里,她基本保持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关系。起初是美国人,后来他的妻子儿女要来,这种每周一约便结束了。其时她已经开始和一个日本商社的高级职员有了来往,但是真正的亲密关系是在美国人之后才发生的。这关系持续得并不长,因他本来就是阿三过渡时期的伴侣,阿三不喜欢日本人,觉得他们比中国人还要缺乏浪漫色彩,阿三与他相处的一段日子,是被她称为“抗日战争”的。她以她流利的英语制服了他来自经济强国的傲慢。此外,在性上面,阿三也克敌制胜,叫他乖乖地低下头来。最厉害的,决定性的一招,是在他已经离不开阿三的时候,阿三断然甩了他,投向一个加拿大人的怀抱。    
      然而,这种相对稳定的关系,也是别指望长久的。在这样的邂逅里面,谈不上有什么信任的。彼此连真姓名都不报,虽然阿三致力于发展,可也无济于事。对方并没有兴趣深入了解,也不相信了解的东西的真实性。他们大都说的是无聊的闲话,稍一稔熟了,话就说得有些放肆。阿三的英语到了此时便不够抵挡了,弄得不好,还会落入圈套。她无法及时地领会这语言的双关和暗示的意思,还有些俚语,就更是云里雾里。她也意识到,凡热衷于在大堂搭识女孩的外国人,大都是不那么正经的。这倒和中国的情形一样,无聊的人才会到马路上去勾引女孩。而且,这些为了生意和供职在中国长期逗留的外国人,生活又是相当枯燥的,其中有一些,意趣也相当低下,这是有些出乎阿三的意外,她以为这些卑俗的念头是不该装在这样希腊神圣的头脑里。所以,开始的时候,她尽往好处去理解他们,直到真正的上当吃亏,才醒悟过来。这种失望的心情,是她对自己也不便承认的。    
      尽管阿三希望关系稳定,可事与愿违,她的相识还是像走马灯似的换着,要想找到美国人那样一周一约的伴侣相当不易。因此,阿三很快就念起美国人的好处。在最后分手的时候,这个中年人显然对她怀着留恋的心情。当然,阿三也明白,留恋归留恋,她要再往前走一步也不可能。美国人防线严密,有着他那种方式的世故。    
      酒店大堂就这样向阿三揭开了神秘的帷幕。在那灯光幽暗的咖啡座里,卿卿我我的异国男女,把话说出声来,都是些无聊的,没什么意思的废话和套话,阿三现在坐在那里,不用正眼,只须余光,便可看出他们在做什么,下一步还将做什么。    
      阿三能够辨别出那些女孩了。要说,她和她们都是在寻求机会,可却正是她们,最严重地伤害了阿三,使她深感受到打击。她从不以为她们与她是一样的人,可是拗不过人们的眼光,到底把她们划为一类。有一回,她坐在某大堂的一角,等她的新朋友。大堂的清洁工,一个三十来岁表情呆板的女人,埋头擦拭着窗台,茶几,沙发腿。擦拭到阿三身边时,忽然抬起头,露出笑容,对她说:两个小姑娘抢一个外国人,吵起来了。阿三朝着她示意的方向,见另一头沙发上,果然有两个女孩,夹着一个中东地区模样的男人,挤坐在两人座上。虽然没有声音,也看不见她们的脸,可那身影确有股剑拔弩张的意思。阿三回过头,清洁工已经离开,向别的地方擦拭去了,阿三想起她方才的表情和口气,又想她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个,似乎认为她是能够懂得这一些的,心里顿时反感。再看那女人蠢笨的背影,便感到一阵厌恶。    
      是这些女孩污染了大堂的景象,也污染了大堂里邂逅的关系,并且,将污水泼到了阿三身上,有时候,她的朋友会带着他的同事或老乡来,他们会去搭识那些女孩,然后,各携一个聚拢在一起。阿三为了表示与她们的区别,就以主人的姿态为她们做翻译,请她们点饮料。可是她也能看出,她与这些女孩,所受到的热情与欢迎是一样的。她想与她的朋友表现得更为默契一些,比如从他烟盒里拿烟抽。结果那两个女孩也跟着去拿,他呢,很乐意地看着她们拿。这样的时候,阿三是感到深深的屈辱,她几乎很难保持住镇静。到了最后,她总是陡然地冷淡下来,与女孩们之间,竖起了敌意的隔阂。    
      不过,现在阿三不用去大堂,她也有着不间断的外国朋友了。在中国的外国人,其实是连成一张网的,一旦深入,就是牵丝攀藤,缕缕不断的了。但大堂里的结识,自有着它的吸引力,它是从一无所知开始的,有一些难以预料的东西,是可以支撑人的期望的。虽然大堂里的经历带给阿三挫败感,与这些外国人频繁建立又频繁破灭的亲密关系,磨蚀着她的信心,她甚至已经忘了期望什么。可是有一桩事情是清楚了,那就是她缺不了这些外国人,她知道他们有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可她还是喜欢他们,他们使得一切改变了模样,他们使阿三也改变了模样。    
      现在,当阿三很难得地呆在自己那房子里,看见自己的画和简陋的家具积满了灰尘和蛛网,厨房里堆积着垃圾,方便面的塑料袋,飘得满地都是,这里有着一种特别合乎她心境的东西,却是使她害怕,她不想呆在房子里,于是她不得不从这里逃出去。她一逃就逃到酒店的大堂:外国人,外国语,灯光,烛光,玻璃器皿,瓶里的玫瑰花,积起一道帷幕,遮住了她自己。似乎是,有些东西,比如外国人,越是看不明白,才越是给予人希望。这是合乎希望的那种朦胧不确定的特征。    
      为了减少回自己的房子,阿三更多地在外过夜。她跟随外国人走过走廊,地毯吞没了他们的脚步声,然后在门把手上挂着“请勿打扰”,就悄然关上了房门。她在客房的冰箱里拿饮料喝,冲凉,将浴巾拦过身躯系在胸前,盘腿在床上看闭路电视的国际新闻,一边回答着浴室里传来的问话。这一切都已熟悉得好像回了家。透过一层窗纱,看底下的街市,这边不亮那边亮,几处灯火集中的地方,映得那些暗处格外的黑了。阿三晓得她是在那亮处里面,是在那蜂窝似的亮格子里面。    
      这些标准客房几乎一无二致,每一间都是那么相像。这也给阿三错觉,以为它们是和家一样的稳定的宿处,现在她就栖息在这里。她将她那些真丝的小衣物洗干净,晾在澡缸上扯出的细绳上,将她随意携带的梳洗用具和化妆品一一安置在镜台上,安居乐业的样子。外国人和外国人也是那么相像,仅仅一夜两夜之间,阿三根本无法了解他们的区别。也因此,阿三对他们的爱情也是一无二致的,在他们身上,她产生着同样的遐想。    
      经过这么些,阿三知道自己是对外国人有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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