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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比克多尔城堡 作者:乔治·桑-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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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由得想起一件淡忘很久的事情来,人要是能爬到云彩上去该有多好哇!那样的话她一定要到她的玫瑰云上去看看。由于这孩子望见这美丽的冰川,一下子又沉浸到过去的美好回忆当中,以致歌勒特祖姑母迎了出来,她也没有发现。其实她一路上已经多次向母亲问起祖姑母的有关情况,早就想见见祖姑母了。

   
 六

   
   祖姑母是一个身材高大、曾有过美丽面孔的女人,如今已是满头华发,面色苍白。她看见母女俩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奇。她拥抱着西尔文妈妈说道:“我一直等你们呢!好多次我都梦见了你和你女儿,来!让我瞧瞧,是不是和我梦中所见的一样。”
   嘉德琳应声走了过去,祖姑母用深灰色的大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似乎一直要穿透到她的心灵一样,过了好半晌,她又吻了吻嘉德琳,兴奋地说:
   “太好了!太好了!我很高兴这个聪明的孩子能来我这儿。”
   当两位客人稍微休息一下之后,歌勒特祖姑母便带她们去参观她的住宅。
   那所住宅,在远处的山下看上去似乎很小,走到近处看却很宽敞,很有气势的。整个房子一律由漂亮的红松木搭建而成,显得非常结实,建筑工艺也相当不错。为了不让狂风暴雨把屋顶掀走,房顶上压了许多大石头,这样房子也会显得很稳。房子里面倒是窗明几净,收拾得有条有理。家具漆得锃光发亮。各种各样的铜制器皿和碗碟无不透出一种高贵的气派。宽大的雕花木床,铺着厚厚的羊毛、鸭绒被褥和素净的白色床单,上面盖着非常精美的绣花盖被。由于这里地势高,整个夏天,房子里都必须生火,不过好在山里有的是木柴,山上那个很大的牧场和牧场周围的大部分树林,都属于歌勒特姑母的。她在牧场上放养了一些母牛,几只山羊和一头用来驮运东西的毛驴。歌勒特姑母的日子过得很惬意。她雇了一个男孩照看牲口,一个女孩料理家务和购买日常用品,她命人每周两次到下面的村子购买鲜肉、面包一类的东西,总而言之,对一个乡下老太太来讲,她算得上是很有钱、很富足的。原来西尔文妈妈还说她的情况不是太好,还曾打算如果有必要的话,她得帮助姑母。现在她看到眼前姑母的这一切情况,竟不自觉地感到有些自惭形秽。嘉德琳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她倒不是因为祖姑母比她家富有,而是因为感到祖姑母要比她们的文化修养好得多。待稍一接触后,她发觉祖姑母还是很慈祥、很和蔼的,一颗悬着的心便自然地放了下来,感觉对祖姑母天生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自此以后,她在祖姑母那里便变得无拘无束了。她常常向祖姑母问一大堆的问题,她也知道了祖姑母曾经照顾过一个老太太,和她做了知心朋友,那老太太死之后给祖姑母留下了一笔不小的生活费。
   但是歌勒特又特地跟她讲道:“那位老太太并不是很有钱,我如今之所以能过着如此舒适惬意的生活,并非是因为她给我留了很大一笔财富,而是靠我的手艺和努力工作得来的。”
   西尔文妈妈又问道:“你是不是靠饲养牛羊过日子呢?”
   祖姑母答道:“我的那些牛羊只能够维持我的基本生活,小嘉德琳,你猜猜看,我又哪来的钱买饲料和安置牲口,添置设备呢?”
   “可是,祖姑母,我根本就无从猜起啊!”
   “我可爱的孩子,你会纺线吗?”
   “噢!祖姑母,我都这么大了,肯定是会一点的,否则的话我岂不是太笨了吗?”
   “你能够纺得很细很细吗?”
   “嗯……还凑合吧。”
   西尔文妈妈立即夸耀道:“她可是我们家最会纺线的人,不管人家拿什么东西给她,她总是纺得细细的。”歌勒特姑母反问道:“细得像蛛网?”小嘉德琳以为祖姑母在取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答道:“不!不!我从来就没有试过。”老姑母拿出了一根紫木纺线杆放在她旁边,又给她在银柄上装了一个小纺锤,然后说道:“纺给我们看看吧!”
   嘉德琳看到那个纺线杆细得简直像根灯芯草,纺锤轻巧得像一片光滑润泽的羽毛,禁不住叫了起来:“好棒好棒的工具哟!但祖姑母你要我纺的话,你总得放点东西上去呀。”
   祖姑母答道:“一个人只要用心去寻找,总归找得着可供纺线用的东西。”“可我实在没看见这里有什么可纺的东西啊!即使是您刚刚提到的蜘蛛,也由于这儿太干净,根本不可能有啊!”“嘉德琳,到外面再找找看,你站在门阶上,难道就没发现什么能放到纺线杆上的东西吗?”
   “没看见,我的好祖姑母,就算用树皮的话,也得先把它压烂了;用羊毛的话,也得先用梳子梳顺……除非能纺天空中那美丽的云彩,它们倒是有点像一团团的棉花球……”
   “呃!可也没有谁说这云就不能纺啊!”嘉德琳一下子给说懵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请您不要生气,我真的不清楚。”

   
 七

   
   西尔文妈妈有些嗔怒地说道:“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祖姑母是在笑你的无知哩!”老姑母又反问西尔文道:“可是,你知道这里的人是怎样称呼我的吗?”西尔文答道:“我们根本听不明白你们山里的土话,就算取笑我们,我也无法知道。”
   “我可从来不随便取笑别人,这样吧,你把在瓜棚底下张罗饭菜的男仆白罗瓦叫过来,他会说正宗的法国话,你问他看看人家是怎样称呼我的。”
   仆人便被唤了过来,他老老实实地对西尔文说道:“哦,我的上帝,我们这儿的人都管歌勒特夫人叫‘纺云的能手’!”西尔文又问女仆,得到的也是同样的回答。嘉德琳忍不住嘀咕道:“纺云!这我倒是从来没想过!祖姑母,您让我弄清楚了我始终有些疑问的一件事,原来人也是可以去利用那些神秘的东西的。我小的时候,就……”她看见母亲怒目圆睁,似乎像要制止她不要再说疯话了。
   小姑娘立刻领会了母亲的意图,说到一半便闭上了嘴。歌勒特姑母倒想继续听下去,但西尔文却对她说道:“姑母,请您不要见怪,这孩子还小,不太懂事。她的意思也决不是取笑您,她不能这样做,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至于您拿她开开玩笑,您是长辈,是完全有这个权利的。”老人又说道:“可是你这样的话,连她想说的话也没能说完啊!”
   嘉德琳眼里噙满了委屈的泪水,嗫嚅道:“我亲爱的祖姑母,我当然不会取笑您,可是妈妈总以为我在说胡话,真的!我小时候,有一次曾经把一朵白云拾进了我的围裙里!”
   祖姑母的神情仍很和缓,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之色。
   “是吗?我的乖孩子,你把那些白云怎么处理啦?没去用它纺线吗?”
   “没有,我把它放了,它飞上天空变成了一朵玫瑰云,飞的时候还唱着歌哩。”
   “你都听到它唱些什么啦?”
   “可惜那时我太小,我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它跑掉以后,是不是化作了雷电啊?”
   “是的,祖姑母,您说的一点没错。它击坏了我们的屋顶,还击倒了我们家的正在开花的大苹果树。”
   歌勒特姑母神态庄重严肃地答道:“这就是典型的忘恩负义的例子,因此我们不该轻信易变的东西,云彩就是世上最变化无常的。好啦,我想你们的肚子一定饿了,来吧,晚餐已准备好啦,坐下来吃吧。对啦!帮我把这汤浇到面包上去,好吗?”
   晚餐相当丰盛,有上等的干酪和奶油,鲜嫩的水果和精美的点心,还有从罐子里拿出来的、姑母亲手做的杏仁蜜饯,味道甘美极了。母女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丰盛的晚餐,自然也就吃了个痛快。
   晚饭过后,天色已暗了下来。歌勒特姑母点上灯,拿出一个匣子放到桌上,她对嘉德琳叫道:“嘿!我的孩子,过来吧,让你看看大家为什么会把我叫做纺云的人。西尔文,你也过来吧,这样你会明白我是怎样挣得这份家业的。”
   匣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呢?嘉德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八

   
   那里面都是一些像云一样的东西,白白的、柔柔的、轻轻的,西尔文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她认为姑母不是仙女也是巫婆。嘉德琳更是惊讶得叫了出来。
   不过这东西并不是什么云彩,而是歌勒特姑母纺的一大束羊毛状的细丝,这些丝细得简直还不及一根头发的十分之一粗,白得简直叫人不忍心动手去摸它,柔得如飞絮一般,哪怕是吹口气,说不定都会飘得远远的。
   嘉德琳高兴地跳了起来:“哦!我的好祖姑母,这些如果都是您纺的话,那您绝对是世界上顶尖一级的纺织工了,那其他的纺织工人都只能叫做粗线工了。”
   歌勒特祖姑母答道:“不错,这的确是我纺的,我每年都要卖出好几匣子呢。你们来的路上,难道没看见过纺织纤细花边的女工吗?那些东西价格很贵哟。这里有很多纺线纺得相当不错的人,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赶得上我。我纺的线价格比别人高出十倍,但是人们仍然抢着买我纺的线,以至于总是供不应求。我纺的线任何人都不能比,哪一天我死了,那些东西就成了珍品。嘉德琳,你看我年纪已经很大了,要是这个绝技失传,岂不会太可惜了吗?”
   嘉德琳叫了起来:“啊!我亲爱的祖姑母,您愿意传授给我吗?我倒不太在乎是否能赚钱,只要能像您那样工作,我将会感到无比的自豪。我请求您把这个秘诀传给我吧。”
   歌勒特夫人微微地一笑。
   “嗯!立刻就想学吗?我不是跟你说过,首先得学会纺云吗?”
   她合上了匣子,吻了吻西尔文和嘉德琳,就退回了她的卧室。母女俩就睡在她们刚才谈话的这间房子里,房里有三张床,小女仆雷丽也睡在这里。西尔文由于太疲倦了,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嘉德琳和雷丽的床靠得很近,由于年龄相仿,她们俩睡觉之前说了许多悄悄话。嘉德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雷丽是否知道她祖姑母纺云的秘诀,因此她问了雷丽许多问题。
   雷丽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除了最大限度的忍耐与练就高超的技巧之外,实在没有什么其他的秘密。”
   “但是,要抓住一片云彩,把它放在纺线杆上,还要保证它不在指头上化掉,并抽出一缕一丝来……这谈何容易啊!”
   “问题是并不需要抓住云彩,而是要自己做出云来。”
   “什么?做出云来!”
   “嗯,是的!要梳理出云来。”
   “梳云!用什么梳呢?”
   可是听不见雷丽再答话了,她也进入了梦乡。
   嘉德琳也打起了呵欠,但是由于太兴奋,老是睡不着。蜡烛燃尽了,火炉里的火也渐渐小了。嘉德琳从床上抬起头,看见楼上歌勒特祖姑母的房间里发出一线微弱的亮光。好奇心使她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爬上了楼梯。楼梯是木板的,嘉德琳轻手轻脚地一步一步往上爬,生怕碰出任何一点点声响,当她爬上楼的时候,便透过门缝去窥视歌勒特祖姑母的房间。亲爱的读者,猜猜看她看到了房里的什么秘密?

   
 九

   
   她只看见这个小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只有火炉上悬着的一盏小灯。嘉德琳慌慌张张地退了回去,她感到偷窥自己本不应该得到的秘密,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她重新爬上床,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懊恼了半天,结果搞得做了一场恶梦。醒来之后,她便暗暗叮嘱自己以后决不能因为好奇而乱说乱动,还是耐心地等待祖姑母给她传授绝艺算了。起床之后,小仆人雷丽便带她到牧场去挤牛奶。这个牧场不过是一个长满了野草的突出山包而已,没有人耕种,便用作了牧场。但是景致还是相当不错的,一股股甘甜清凉的山泉,潺潺地从山顶上流淌下来,由于山石像一步步阶梯,泉水也便顺着这些阶梯,像一个个小瀑布似地跳到了草地的尽头。小嘉德琳在家里时从没见过如此美丽动人的景致,仅仅只看见过磨坊里的水闸而已。嘉德琳望着这在阳光下不时闪着点点金光的溪水,感觉眼睛都有些发花了。起初她到牧场时还有些缩手缩脚,可不大一会儿,她也便像雷丽一样从这块石头蹦到那块石头,玩得开心极了。不知不觉两个小时一晃就过去了。她又突发奇想,想到冰川上去玩玩。雷丽便告诉她一些安全走近冰川的方法与技巧。整整一天嘉德琳在雷丽的熏陶之下,胆子也大得多了,还学会了几句山里的土话。
   对于嘉德琳来说,这一切简直太新鲜太刺激了,可是刚刚开了个头,西尔文妈妈就说明天要回家去,她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感到失望极了。她已对这里的山川草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深深地喜欢上了她那又慈祥、又宽厚的祖姑母,因此嘴巴噘得老高。西尔文妈妈看到她这副样子,便又补充道:“不过,我亲爱的孩子,倒是还有另外一个使你满意的办法,那便是你留在祖姑母这儿。你有祖姑母想要你留下来,我考虑到你太活泼好动,而且经常临时改变主意没敢答应。她打算教你梳毛纺线的方法与技巧,而且想让你达到她的水平,不过这需要耐心和时间,如果你有信心的话,我是不会再拦阻你的,因为这意味着将来的幸福和富有。你自己拿定主意吧。”
   嘉德琳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跑过去抱住母亲吻了一下,并说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母亲。可过了一天后,西尔文妈妈对她说起错过了这个大好时机将会终生遗憾时,她又有些犹豫不决。到了第三天,西尔文妈妈又劝她说:“我们家的家境不太宽裕。你大姐有三个孩子,哥哥也抚养了五个孩子,你父亲又早早地去世了,我担心我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如果你掌握了这门技艺,便能赚很多钱补贴家用,家里的日子才会好过些。我看你祖姑母还是很喜欢你的,你的那些小毛病她不仅不太在意,而且打心底里心疼你,再说你对这地方也很感兴趣,就留在这儿吧。三个月之后,我再来看你,那时候你想要回家的话,我们就一块回去;如果你不想走的话,你就长期住在这儿算了,说不定哪一天你祖姑母会把她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你呢!”
   但嘉德琳想到母亲要离开她回家去,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妈妈,你就和我一起留在这儿吧,我保证努力学习梳毛纺线技术,一直达到祖姑母的水平为止。”
   可西尔文此刻已是归心似箭了。她对嘉德琳说道:“你哥哥姐姐都在家乡,家里还有羊群什么的,如果让我继续住下去,就算不会急出毛病,我的神经也会错乱,你总不至于想看到我是那副样子吧!而对你来讲,这是一个学习谋生本领的大好机会,为了将来的幸福与富有,你不该拒绝。”
   嘉德琳不得不答应了母亲所提出的要求,但一想到要和母亲分开,感情上又实在有些割舍不开,就这样,她一直在时续时断地抽泣着,不大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雷丽并没像往常一样叫醒她。一直到上午9点多醒来时,她看见歌勒特祖姑母坐在她的床边,吻着她缓缓地说道:“我的宝贝儿,你的妈妈已在大清早回家去了。那时候你还没有睡醒,她轻轻地吻了你一下,然后对我说她三个月以后再来看你。她怕你看到她离开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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