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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浪子侠心-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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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丑剧有什么好看的,咱们走!”
  一拂袍袖,立刻转身欲出大厅,轰然一声,跟着陆家迎亲来的一干至亲好友,也纷纷移动脚步,准备向厅外涌去。
  悲痛欲绝的纪正宗陡然又是一声大吼:“站住!”
  一脚刚跨出厅门的陆定及白乐山霍地收足旋身,陆定沉声如铁地冷冷道:“纪大侠,你还有什么话说?”
  纪正宗张口一声凄厉的长笑,简直像哭,他抖动雄伟的身躯,惨笑地说道:“陆兄,老夫还有什么资格说话,只希望陆兄能暂留片刻,让纪某作一下交代!”
  白乐山冷冷地一挥手道:“还是免了……”
  “住口!”纪正宗一声大喝,脸上浮起一层奇异的红光,狂笑一声道:“纪某是何等人物,说了话岂能不算数,陆兄,现在老夫就奉上一颗头颅,满腔鲜血赎罪!”
  激烈的话声一落,迅举起右掌,自向天灵盖拍下!
  这情形演变得太快了,快得使旁边的人根本无法阻拦,只听卟嗤一声,名震武林的“剑掌双绝”纪正宗脑门碎裂,鲜红的血夹着白色的脑浆流满一地,但尸体却屹立未倒,一声惊呼声中,吓呆了的纪瑶屏惨叫一声:“爸……”挣扎起身,扑了上去,抱住父亲的尸体,经她这一抱,尸体卟地一声,竖倒地上。
  纪瑶屏这时伏在父亲的尸体上,投有发出一点哭声,可是她秀眸中的泪水,却像线串着的珍珠,不停地向下淌。
  烛烧红泪,喜幛与鲜血相映成红,大厅外清晨的朝阳,正好直射进来,使本来装饰得一片红的大厅中,加上了像血一般鲜艳的彩色。
  尤其是纪瑶屏,在她心内的计算,这场风暴应该由她开始发动的,可是现在却提前爆发,一样的风暴,但若由她亲自宣布,演变的结果就大不相同了,然而现在,自己内心坚贞的爱情,反而变成了百世莫赎的耻辱。
  宋老夫子早已吓得瘫在椅中,就是厅门口欲走未走的长安大豪陆定父子,及“落魂双铃”
  白乐山也被这凄惨壮烈的惨变惊呆了。
  陆定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他们虽素闻纪正宗性烈如火,却想不到暴烈到这种程度,迎亲变成了送丧,这种结果,又岂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
  就在陆定叹声甫落,纪瑶屏倏然长身起立,她强忍悲痛欲绝的心情,不理四周一道道不屑的眼光,颊挂泪水,神色苍白地目视陆定冷冷说道:“罪俱在我,不知陆大侠怎么知道?”
  陆定望了望白乐山没有开口,白乐山却不屑地道:“是老夫告诉陆翁的。”
  纪瑶屏秀眸—厉,峻声道:“白大侠何以能知道?”
  白乐山哈哈一笑,说道:“姑娘与杨家的私情,旁人自然不会知道,不过昨夜却是‘傲公子’杨少侠亲自来告诉老夫,要老夫阻止这件事!”
  这番话像一柄铁锤,重重地击在纪瑶屏的脑门上。
  她只感脑中轰然一声,金星直冒,再也经不起这出乎意外的打击,娇容发青,气一闭,卟通一声,摔倒地上,就这么昏了过去……
  迷晕中的纪瑶屏倏然听一阵“小姐……小姐”的喊声,这阵喊声似乎极为遥远。
  她朦胧地下意识想着,是谁在喊自己?渐渐的,她神志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空洞洞的目光,却见淡红色的帐顶。
  于是她发觉原来已躺在自己床上,随着,刚才那幕惨剧,又像潮水一般地涌回脑际,她悲伤地发出一声叹息。
  却听到一阵幽泣之声,自床畔响起,转头一看,却见家人纪福及贴身丫环碧玉双双跪在床前垂首哭泣。
  纪瑶屏又是伤感一叹,缓缓问道:“纪福,外面如何了?”
  纪福忙抬头哽咽着回答道:“已经都……都散啦,走得一个不剩,可怜老爷死得好惨!”
  丫环碧玉呜咽接口答道:“小姐千万别想不开,保重身体要紧,那姓杨的到底是咱们仇家,唉,这般狠心,……”
  纪瑶屏陡然在床上坐起,咬着银牙,荏弱地喝道:“小玉,别再说下去了,我想他不会……”
  “唉!奴才觉得他无……”纪福呛然一叹接口说着。
  纪瑶屏秀眸一瞪,道:“纪福,你怎能这么肯定?”
  纪福道:“启禀小姐,那杨逸尘昨夜初更已来过了,与老爷起了冲突,被老爷劈了二掌,受了伤,临走时还狂喊着不甘心,由此可知,他因爱生恨,除了他能狠心这么打击咱们纪家,趁此报仇外,还会有谁?”
  纪瑶屏一呆,心头顿时一阵绞痛,厉声道:“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纪福与碧玉同时举袖拭着眼泪,默不作声,还是碧玉回答道:“老爷严禁婢子把外面消息,报告小姐,婢子怎敢……”
  纪瑶屏黛眉一挑,狠狠道:“既然如此,你们伤心还有什么用?”
  碧玉嗫嚅地呜咽道:“我们……我们是为了夫……夫人……”
  “夫人怎么啦?”纪瑶屏娇容又是一变。
  只见纪福又痛哭道:“夫人……夫人已在后房……悬梁……悬梁自尽了!”
  哇!纪瑶屏张口吐出一股鲜血,凄厉地喊道:“杨逸尘,我不会饶你……”语声中,身一仰倒在床上,人又昏了过去。
  于是,声威赫赫的终南纪家庄就在这一天中,烟消云散了,纪瑶屏略略料理善后,单身仗剑再人江湖,疯狂地追寻着杨逸尘的下落。
  同时之间,往日与纪正宗一干知交及亲友,虽不耻纪瑶屏,对她的行动不理不踩,却因误会杨家这一手报复太卑鄙,自动组织了复仇的队伍,向三湘杨家发出声讨。
  风声传到三湘杨家堡后,“百蝶神剑”杨超伦虽因世仇自灭,又惊又喜,他感到这顶帽子,不但戴得冤枉,而且也有碍于平日树立的声誉。
  盖豪杰复仇,应该凭仗功力剑术,如此做法,岂不污辱杨家门楣,于是立刻向江湖上郑重宣布,对这件事完全不知道,同时一方面遥遥对纪正宗表示悼念,一方面声称与长子,“傲公子”杨逸尘断绝父子关系,并通知好友追查杨逸尘下落。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傲公子”杨逸尘消息全无,可是发誓追索杨逸尘的“玉观音”
  纪瑶屏却将要临盆待产了。
  对于腹中这块肉,她几次三番想用药堕胎扼杀。
  可是想起孩子是没有罪恶的,何况还有自己一半骨血,终于忍不下心下手,于是转念间,她决定保留这颗种子,用以复仇。
  于是她在无法再奔波的情形下,只能隐人深山,携带着忠仆纪福及丫环碧玉待产。
  但是双方这许多人,包括纪瑶屏在内,却都不知道杨逸尘自被纪正宗一掌击伤,同时也击碎了心灵之后,神经深受刺激,当时就成疯,奔驰于荒泽丛林,深山怒瀑之间,终日狂歌当哭。……
  这显然是一种天大的误会,由这种误会,可以知道中间必有一个第三者,利用种种机会,造成了他这一段天衣无缝的阴谋,杀了纪正宗,火拼杨超伦。……
  那么,那第三者是谁呢?
  是“落魂双铃”白乐山?还是幕后还有别人?……
  情天巨滔,涟漪未已,故事的开始到此已告一段结束,可是故事的发展却要拉到十八年后了……
  烟涛微茫……云霞明灭……
  山势连山向天横。
  在终南深山的一座荒谷中,搭盖着两座茅屋,时正清晨,晨曦之中,只见一名灰衣老者在茅屋一畔,手执巨斧,在劈着地上一段一段巨木,斧起斧落,劈拍不绝。
  而在茅屋前,一块大青石上,端坐着一位风姿飘逸的白衣妇人,旁边还侍立着一名中年青衣女子。
  离白衣妇人三丈许,却有一个身着紧身青色劲装的俊美少年,正在舞剑。
  剑光霍霍,掀起满天流霞,青衣少年在剑光中,身形飞旋不停,额上已冒出一颗颗汗珠。
  这是一幅隐世图,令人看了有飘然出尘,心生向往之感。
  可是,那端坐的白衣妇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悠闲之色,那美得出尘的貌容上,凝结着一片寒冷冰霜,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少年,充满了峻厉之色。
  这幅隐世图就在白衣妇人这副笼罩着重霜般的神色下,完全破坏无遗,她心中藏着什么深重仇恨?使人感到她那副艳容,反而僵硬得吓人!
  朝阳缓缓升起,照人这座山谷,满天流霞一敛,只见少年已经收剑站定,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他虽满头大汗,泻湿了如漆鬓发,但气定神闲,丝毫不喘,走近白衣妇人前,反剑贴肘,肃容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娘,孩儿有进步了么?”
  白衣妇人冷冷地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反过头来,往劈柴老者那边喊道:“纪福,你过来!”
  劈柴的灰衣老者闻声就持着长柄斧头,急急奔了过来,以斧支地躬身道:“主母有什么事?”
  白衣妇人依然冰冷着脸色,说道:“你就以斧当剑,依然用我以前教你的那一手,与昭洵对一招,要快,要狠!”
  青衣少年看到母亲摇头之后,脸上已现出一片衰颓之色。
  他感到十余年来,母亲对自己从未点过头,实在令人伤心。及听完她吩咐家人纪福的这番话,知道严格的考验又到了!
  这时,他立刻退开两步,转身面对持斧的纪福站定,横剑蓄势作了准备。
  虽然知道结果又将使母亲失望,但他仍勉强地振作起精神,纪福皱着眉头惶惶然的说道:
  “主母,老奴觉得主母对少爷太苛求急进了些,武功一道并非一蹴即就,还是让少爷慢慢来吧,何况……”
  话未说完,纪瑶屏严峻的秀眸一瞪,已冷冷地道:“纪福,不用多说,我懂得你的意思,但不教你与他放手对招,增加他的临敌经验,我怎么看得出他的进境?”
  纪福轻轻一声长叹,连声应是,转身一举手中巨斧,对青衣少年温和地道:“少爷,恕老奴放肆了!”
  语声虽温和,出手却不敢不凌厉,盖他知道纪瑶屏的脾气,稍一做假,不但一顿臭骂,还要立刻重来。
  故而话声落处,巨斧已扬,乌光一溜,挟着呼呼劲风,向纪昭洵拦腰狂扫而去,出招之间,何异仇敌。
  纪昭洵一沉真气,开口大喝:“来得好!”长剑轻点到斧头,铮地一声,爆出一点火花。
  他借着剑身真力,略荡开长斧,剑尖顺着上扬之势,陡然一圈,挽出三朵剑花,腕贯真力,长剑化成一溜精光,奋力向纪福咽喉刺去。
  这一招不但变得快,而且部位之妙,不可方物,剑身划空,嘶嘶作响。
  但是纪福却避得更快,只见他略一偏身,巨斧一收一挺,也当作长剑刺出,纪昭洵一剑刺空,还未及收力,斧背已轻轻敲到胸前,他一呆之下,颓然垂剑不语。
  练了十多年的剑,每次终逃不过这一招,使他颓然若丧。
  纪瑶屏冷冷一哼,已开口斥道:“没出息,还是老样子!”
  纪昭洵脸色通红,倒是一旁的碧玉看不过去,说道:“主母,这也难怪少爷,你不是说少爷施的这招‘三元化一’虽是纪家十八式‘追魂剑法’中的绝招,却有着无可避免的破绽,你教了纪福那一手以攻还攻的破解剑法,叫少爷怎么能化解得了?”
  纪福也忙接口道:“碧玉说得不错,主母,少爷究竟年纪轻轻,剑术深奥无止境,不是能速成速悟的。”
  纪瑶屏重重一哼,道:“难道他不会用心思去想一想,再说我也不能等,十八年来,我等够了!”
  纪昭洵被激得心头一阵沸腾,大声道:“我早想过了!”
  纪瑶屏冷冷道:“你想出个什么结果?哼!”
  纪昭洵脸色通红地:“当然有结果!”
  纪瑶屏神色一厉道:“既然有结果,为什么不施出来!”
  纪昭洵被母亲激起了傲情,抗声道:“对纪福我不能施展!”
  纪瑶屏神色略略一怔道:“为什么,有那般厉害?”
  纪昭洵点点头,他倏然觉得对母亲不能这么大声大气的,遂放低声音道:“娘,孩儿研究过,但想来想去,想不出化招,只想出一记与敌同归于尽的手法,纪福不是外人,娘又不准作假,孩儿施出那一招,万一有失手怎么办?”
  纪瑶屏唔了一声,冷冷道:“你说说看,那一招是怎么施法?”
  纪昭洵举起长剑道:“很简单,当孩儿对敌,施到最后—招‘三元化—’时,若对方也像纪福——样,来这一手,孩儿剑式刺空下,立刻一压往回一拖一收就得了,孩儿虽逃不了一剑之危,但对方同样逃不过剑锋割颈,落得同归于尽。”
  纪瑶屏冷峻的脸上倏然现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能够与敌同亡,总比眼睁睁被杀好,昭洵,这次你终算勉强及格了。”
  纪昭洵俊美的脸上也有一丝笑意,他不是得意,而是因为十八年来第一次见到母亲点头,有了笑容,如沐春辉,感觉实在太难得了。
  却见纪瑶屏此刻目光注视纪福道:“纪福,今天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吧,今天晚上我们应该回家了!”
  回家,这不是家吗?自生以来,长居荒谷的纪昭洵顿时惊愕得瞪大大眼睛,道:“娘,回什么家?难道我们还有另外一个家?”
  纪瑶屏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此地两幢茅屋能算家么,唉!萍逐流水,藤附老树,万物都有一处长久的归宿,人岂能无一处屋子生老病死?”
  说到最后,脸上呈现一片惨淡。
  纪昭洵叹道:“娘,你说的话我都不懂,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告诉我身世的经过,我知道,我们纪家一定有深仇大恨!”
  纪瑶屏长叹一声道:“孩子,你现在不用多问,今天晚上你就可以全部知道了。”
  一旁的纪福却惶然道:“主母,少爷年纪太轻。功力未臻大成,主母不觉得,决定得太早一些?”
  纪瑶屏秀眸又一瞪,道:“十八年了,还能说早?我倒觉得太迟了,纪福,你说过武功非一蹴可成,等昭洵功力大成,要等到什么时候?”
  纪福一凛,呐呐道:“但是……”
  “不用但是”纪瑶屏坚决地接口道:“我不能等,也不愿再等,你收拾一下,准备香烛,不用多说,我决定的事不会反悔的!”
  说着已起身一拂衣袖向茅屋走去,纪福叹息一声,摇摇头也佝偻着腰离开了,只剩下纪昭洵一个人,呆呆地发愣!
  他今天才知道自己另外有个老家,然而使他不懂的是:既决定回家,现在不一样正好走么,为什么要等到晚上?
  一天很快的过去,然而在这一天中,纪昭洵始终闷闷沉思着这两个问题,连带也想起了自己迷离的身世。
  就在薄暮时分。迷离的纪昭洵跟着母亲及家仆,一行四人离开了十八年来居住的荒谷,向山外走去。
  等到这四人出了终南山,到达纪家庄前时,天色已经大黑,仅有天际一弯新月,撤下一片惨淡的银光。
  月光照着昔日巍峨显赫的纪家庄,只见一片荒凉,如同鬼域。
  不错,经过十八年前那场剧变,倒了“剑掌双绝”纪正宗那把大红伞,纪家庄早巳名实皆亡了。
  尽管庄门口那座昔年象征威武的石牌楼仍然矗立在远行人的眼里,但历经风霜的石牌楼门二根石柱已是龟纹纵横,摇摇欲倒了。
  漆黑的庄门更是一片灰暗,墙角蛛网尘封,哪还找得出当年半丝喧赫景象。
  纪昭洵这时暗暗惊讶着这座老家怎么漆黑一片,死气沉沉,而纪瑶屏却面对故居,回忆往昔,心头辛酸地长叹着。
  只见纪福扭开已发锈的门锁,提着香烛篮子的碧玉先走了进去,首先扑入鼻中的,是一股久无人住的霉湿之气。
  过了下人前房,拱廊中狐鼠横行,昔日黄沙广场中,已长出没径艾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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