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诅咒-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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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相比,现在的似乎都换成了更先进的数码智能型了。她的心里忽然产生了疑问,自己有权利进入这间房间吗?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和一个入室窃宝的盗贼没什么区别了。虽然心里不住地在问着自己,可是白璧的脚下却还在继续前进。
她现在很害怕又看到那个玻璃杯子里的小孩,父亲管这个叫做儿童木乃伊,玻璃杯里的那张怪异的脸和奇特的微笑让白璧一直都很恐惧。九岁那年,她时常会梦见那个微笑,这个微笑也许已经伴随着古墓中的小孩持续了两千年了。她仿佛看到那张充满皱纹的小孩的脸,从玻璃杯里膨胀起来,直到把玻璃挤得粉碎,然后跳出玻璃杯,微笑着向她冲过来,这个时候她就会大叫起来,把父母都惊醒。但现在,她终究没有再见到那个玻璃杯子,也许那个儿童木乃伊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作为重要的出土文物上交给国家文物部门了。她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微微的失望,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可能有些问题了。自己怎么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描述自己此刻的心理状态。她还在继续,她看到前面还有一扇门,而且锁着,她想退却了,想掉头就离开这里。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她又拿出那串江河的钥匙,试着把这些钥匙依次塞入这扇门。她不清楚江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重要的钥匙,现在她又一次把门打开了。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她打开了灯,灯光微暗,四周封闭着,而且温度很低,她注意到这个小间里正在放着冷气。在房间的中央,有一个全透明的玻璃罩子,昏暗的灯光里,白璧看到在玻璃罩子里面,正躺着一个女人的木乃伊。
白璧的身体凉了,她的心也跟着一块儿凉了,仿佛都快停止跳动了,在冷气中,她呆呆地看着玻璃罩子里的那个女人。事实上,这是一具木乃伊,一具僵硬的尸体,没有古埃及法老的金面罩和金手杖,只有一条褪了色的长裙。现在所看到的皮肤是黑色的,当然,生前肯定不是这种颜色,全身僵硬,充满着皱纹,就像许多年前白璧所见到的那个玻璃杯子里的小孩。头发已经很少了,大概被风化了,被盘在头上,头发里扎着一根很醒目的金色的簪子。虽然只是一具木乃伊,更确切地说是一具干尸,但面目基本上还能辨认出来。鼻梁保存得很好,显得很高,还有眼窝是深深的,眼睛闭着,头型偏长一点,嘴唇又薄又长,明显是高加索人种,也就是白种人,如果更精确一些,应该说是印欧语系人,也就是雅利安人。
这个女人生前应该是什么样子呢?白璧现在不怎么害怕了,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木乃伊,是的,眼前只是一具干尸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和白璧一样,都是女人,这也没什么可怕的。她听说过罗布泊出土过一具距今3800年的女尸,据说保存完好,被称之为“楼兰美女”。后来当她看到那张女尸的照片的时候,令她很失望,这才知道报纸上所谓的“保存完好”其实都是相对而言的,没有真正的“完好”。她相信所有看过“楼兰美女”玉照的人心里都不会同意“美女”这个称谓,死尸就是死尸,死去几千年的尸体的样子总是显得狰狞可怖的。就像现在她所看到的这具皮肤漆黑而且萎缩的木乃伊,尽管她相信这个女人生前一定有着白皙光滑的肤色。这才是考古学所触及的真实世界,绝不是人们想象中那样浪漫的事。
看着这具昏暗灯光下的木乃伊,白璧实在想象不出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的样子,也许再漂亮再美丽的女子,在死了多年以后也会变成这副模样的。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那些把女人的尸体制作成木乃伊的匠人简直是在进行一种犯罪,特别是对那些漂亮的女人而言。女人的美丽是脆弱的,绝对不是永恒的,就像白璧眼前所看到的玻璃罩子里的女人。想着想着,她的心里忽然有了另一种潮湿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摸着自己的脸,自己这张脸,还能保存多久,青春易逝,生命更易逝。
渐渐地,白璧的身上越来越冷,她都快被冻僵了,她想自己万一真的被冻僵在这里,与这个木乃伊度过一夜的话,恐怕自己也会变成一具干尸了。她的心里瑟瑟发抖,轻轻地对玻璃罩子里的女人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关了灯,转身走出了这间小房间。
她关好了小房间门,然后又关了库房里的灯,走出了库房的门,再小心地把门关好。她顾不得看表,甚至连手电筒都来不及打,直接凭着感觉穿过了走廊,缓缓走出了小楼。走出来以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令她吃惊的是,忽然发觉底楼有一扇窗户里亮出了灯光。白璧的心跳立刻加速了,难道是刚才自己忘了关灯?不会,她记得自己全都关好的。于是,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不安,蹑手蹑脚地走进树丛中,就像小时候在这些树丛里抓蟋蟀玩儿,她尽量不发出声音,悄悄地接近了底楼的那扇窗户。白璧抬起头,看见那扇亮着灯光的房间里,正坐着一个人,那个人的手里正抓着一个金色的面具。
接着,那个人的头微微一转,使白璧看到了他的脸,原来是林子素。
白璧心里一惊,怎么是他?但她又不敢多想,悄悄地离开了窗口,穿出树丛,轻声地走出大门,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大门给锁好。
终于,她呼出了一口长气,把背靠在马路上的一棵梧桐树上,看着天上的漫漫星辰。
星空美丽无比。
只有星空的美丽才是永恒的。白璧轻声地对自己说。
第四章 精神病院噩梦与惊醒
白璧是到接近天亮的时候才睡着的,接着在噩梦与惊醒之间不断地徘徊了好几个小时,一直睡到十点多才疲惫地起来。她不想做那种懒惰的女人,但她浑身的皮肤和骨头都很难受,是硬撑着才到了卫生间洗漱的。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一夜的不眠使她的脸色很难看,忽然想起了那个躺在玻璃罩子里的女人,她打了一个冷战。她轻声地问自己:青春就快逝去了吗?她只有二十三岁,二十三岁而已,还没有结婚,没有真正接触过男人。于是,她这才有了些害怕,低下头,轻轻地啜泣了起来,此刻,昨夜的胆大包天一下子都消失了,只觉得自己又成为了一个弱女子。
随便吃了一些东西之后,她没有心情作画,只是坐在窗边,看着远方的城市楼群。门铃响了,又会是谁?白璧打开了门,迎面看到了那张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脸——叶萧。
“叶警官,你来干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吗?”白璧语气慵懒地说。
叶萧还是一身便装,冷冷地看着她,面色冷峻,目光锐利地像要把她的身体刺透一样,但却一言不发,这让白璧有些心虚。过了一会儿,叶萧才缓缓地开口:“你昨晚上没睡好吧?”
“问这个干吗?”白璧忐忑不安地问。
“老实说,你是半夜几点钟才回到家的?”
白璧的身体软了下来,她低下了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说:“对不起,叶萧,进来吧。”
叶萧走进了屋子,坐下,呼出了一口气,说:“其实,昨晚上我也没睡好。”
白璧这才注意到了他的眼圈微微发红,同样也是一脸倦容,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笨拙地说了一句:“要不要喝咖啡?”
叶萧苦笑了一声,继续说:“咖啡?算了吧。你呀,害得我又没好好睡觉。”
“原来你——”
“是啊,昨晚我全看到了,我就躲在考古研究所的马路对面,看着你拿着钥匙开门进去,在里面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神情紧张地出来。要是那时候我突然冲出来拍拍你肩膀,你准得被吓得昏过去。”
白璧的脸颊有些发红,她低下了头,轻轻地说:“对不起。”
“算了,我的心一向很软,只要你肯回答我的问题,就不会为难你的。告诉我,你那把开研究所大门的钥匙是从哪里来的?”
“从江河的抽屉里拿来的,我想那该算是他的遗物,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权利保留。”
“好了,关于你有没有权利保留或者查阅江河遗物的问题,下次再讨论吧。你进去以后,干了什么?”
“我走进了江河出事的那个房间,在里面打开了江河的电脑。我用那台电脑,和江河对话。”
“你说什么?”叶萧打断了她的话,他满脸狐疑地看着她。
白璧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有意回避着说:“我说我在江河的电脑上和他对话。”
“你是不是产生幻视和幻听了?”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这一切都是事实,我确实在电脑上和他对话。”白璧终于抬起头看着叶萧的眼睛,现在她已经能完全区别他与江河了,她对自己说,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警官,并不是自己死去的未婚夫,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你确信和你对话的那个人就是江河吗?”
“当然确信。”
“你不是在网上和一个叫江河的ID聊天吧?”叶萧立刻用自己在信息中心负责调查计算机犯罪时积累的经验问她。
“不,我没有上网,就是在电脑里面,有一个系统,叫我进去,我就进去了。他告诉我,他知道我会来的,他早就等着我了,而且说,这是一个错误,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是用出现在电脑屏幕上的文字?” 叶萧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白璧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还有,他提到了诅咒。”
“诅咒?”
“是的,我现在听到这个词心里就不舒服了。后来,他就叫我离开,我就照做了。但是,当我走过库房门口的时候,我又拿起江河的钥匙试了试,结果真的打开了库房的门,于是我进入了库房。”
叶萧摇摇头,用不知道是佩服还是责备的语气说:“你的胆子比我还大。文好古一再关照那扇库房的门是不能打开了,里面有许多重要的文物,这些都是国家所有的,任何人不能随便进入,除非有司法机关发布的搜查证,你的行为已经犯法了。”
“你要逮捕我吗?”
叶萧不回答。
于是白璧继续说:“里面有许多保险箱,但我并没有打开,只是打开了最里面的一扇门,我看到里面有一具干尸。”
“干尸?”叶萧吃了一惊,职业的习惯使他立刻联想到了某些重大刑事案件。
“也就是木乃伊,放在玻璃罩子里的,应该是考古发掘出来的古人遗体。”
叶萧松了一口气,他开始有些讨厌考古研究所。
“说下去。”
“然后我就走出了库房。在走到小楼外面的时候,我忽然看到有一扇窗户还亮着灯光,于是我小心地靠近了一看,原来是林子素在里面。我看到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面具,接下来我不敢停留,害怕被他发现,就悄悄地走出了考古研究所的大门,我说完了。”讲完了最后一个字,白璧忽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林子素是在你出来前十分钟进入考古研究所的,当时我真的很为你担心,差点就冲进去了,十分钟以后你走了出来,我这才出了一口气。”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说林子素手里拿着一个金色的面具,那是什么样的东西?”
“不知道,看上去像是古埃及法老木乃伊上的金面罩。当然,只是看上去像而已,我也没有看清楚,不知道那个面具是不是出土文物。”
叶萧点点头说:“那家伙一直呆到凌晨三点钟才走。我又不能随便冲进去,我只是一个警官,而不是法官,我没有权力随便翻墙入室。但我一直怀疑考古研究所会有问题,特别是那个林子素,我现在可以肯定他与命案有关。还有,张开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熟,但是江河向我提起过这个名字,好像那个人的胆子很小。”
叶萧面色凝重地说:“告诉你,张开已经死了。就在离考古研究所不远的马路上,死亡时间大约是十二点多。”
“第三个了。”白璧喃喃自语地说,她想起了江河在电脑里告诉她,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难道还会有人出事?
“也许不止是第三个。”
“你是说,除了江河、许安多、张开,还有人已经出事了?”
叶萧点了点头,“这只是我的推测。”
“那么你觉得这会是怎么回事呢?”
“我觉得考古研究所极不正常,很可能蕴藏着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包括文好古。”
“文所长也——”白璧很吃惊。
“是的,我至少可以确定他和张开的死有很大关系。好了,有些话我不能多说,就此打住吧。”叶萧的目光直指着她的眼睛,使她不得不正面看着他,“白璧,你知道吗?你昨晚的行为简直就是在冒险,是在玩命,而且你的行为本身也违反了法律。我以一个警官的名义告诫你,千万不能再做这种事了,否则后悔就来不及了,明白吗?”
白璧点了点头,她轻轻地说:“对不起,害得你也没有好好休息。”
“算了,谁叫我本来就是干这行的,我一直盯到了清晨六点呢。”叶萧真想现在就打一个呵欠,但他不想当着白璧的面,只能强打着精神。
叶萧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白璧忽然在他身后问:“对不起,能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随便问吧?”
白璧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你和江河有亲戚关系吗?”
叶萧一怔,然后立刻就明白了:“我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因为我长得和江河很像是不是?告诉你,江河的父母以及整个家族都是北方山区的农民,而我父母的祖籍都是江苏省,我出生在新疆,从生理上来说,我和他惟一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是汉族,但也仅此而已。”
“你出生在新疆?”一听到新疆,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罗布泊。
“我的父母都是当年从上海支援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知青,我出生在北疆的石河子,我很小的时候就回到上海了,在新疆的生活仅限于我父母所在的农业师团。”叶萧淡淡地说。
“对不起,失礼了,我还以为你和江河有什么家族上的血缘关系,否则为什么长得如此相像呢?”
“你大概以为我和他是双胞胎吧?其实,茫茫人海之中,外表相象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难得的是这两个或者不止是两个外表相像的人聚到一起的机会。而有的即便是双胞胎,如果是异卵双胞胎的话,外表相差很大的也是有的。所以,我和江河长得象,也没有多少值得稀奇的。”叶萧平静地说,他故意忽略了当他第一次见到江河的遗体时他的那种感受。
“对不起。”白璧再一次表示了歉意。
“再见,注意休息。”叶萧迅速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