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诅咒-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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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开并不理会,也许他已经习惯了,他轻声说:“我们是想试验一下,在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在江河出事的那间房间里会不会有死亡事件发生。”
林子素:“用你自己的命来做试验?”
“没办法,是文所长硬拉着我留下的,否则我一分钟都不敢在那个房间里呆下去,不过现在已经超过十二点了,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我的心里依然有一种不祥之兆,林子素,问你一个问题,你相信诅咒吗?”
林子素走到了外边的树丛边,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轻声地说:“我只相信我自己。”
张开摇了摇头,说:“我要是有你这么自信就好,你钥匙拿好了吗?”
林子素把一串钥匙拿在手上在他面前一晃,说:“我们走吧。”
张开走出了这栋小楼,跟在林子素的身后,他摸了摸自己的心跳,庆幸自己还活着。在树间的小路里,张开好不容易才看见了天上的月亮,那月亮的颜色是那么地凄冷。他们走出了研究所的大门,然后把门关好。张开骑上了他的助动车,用嘶哑的嗓音对林子素说:“我先走了,再见。”
他发动了车子,然后疾驶而去,在这条死一般寂静的小马路上,一长串助动车的声音缓缓回荡着。林子素看着他远去,嘴角里流露出的尽是轻蔑。然后他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考古研究所大门里的那栋小楼,眼睛像某种夜行动物那样发出锐利的目光。
深秋的风袭来,林子素拎着他的黑色皮包缓缓离开了这里。
第三章 楼兰,又是楼兰。尸检结果
穿着白衣服的方新正在看着显微镜,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猛然把头扭过来,看到叶萧走进来。
“叶萧,你来了,那么急”
“早上送来的那个死者的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是的,你的猜测没错,死者并不是因为外伤致死的。直接死因是冠状动脉阻塞而引起的心肌梗死。”
叶萧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果然与江河一样。”
“没错,死者显然是因为心脏冠状动脉突然阻塞而痛苦地从助动车上摔了下来,在地上又挣扎了几秒钟后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那么冠状动脉阻塞的原因查出来了吗?”
“没那么快,我正在检测死者的血样和组织切片。”
“能查出来吗?”
“叶萧,说实话,我没有把握。从现在我所掌握的情况来看,也许,这是一种全新的病例,没有现成的方法来破解。”
叶萧将信将疑地问:“真有那么严重?”
方新的神色显得异常严峻,他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说:“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加糟糕。”他吁出了一口气又说:“今天晚上我又要熬夜了。”
然后,他又把头埋到显微镜上了。
叶萧不说话,神色也很严峻,他悄悄地走出了法医实验室。
叶萧是在午后抵达考古研究所的,他穿过树丛间的小路,走进了研究所的小楼。在调查江河死亡案的时候,他已经来过这里好几次了,他很快就找到了文好古的办公室。
当文好古看见这个年轻的警官走进他的办公室的时候,他已经从叶萧的脸上看出什么征兆来了,于是,他有了思想准备。他平静地问道:“叶警官,你又来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叶萧先不说话,他静静观察着眼前的文好古,文好古的眼圈有些发红,看上去很疲倦,这让叶萧联想到了什么,但文好古那张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却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不过叶萧还是开门见山地说:“文所长,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贵所的工作人员张开今天早上被发现意外死亡了。”
“在哪里发现的?”
叶萧有些奇怪,文好古好像对此一点都不吃惊,叶萧继续说:“就在距离门口这条马路不到一千米的地方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经通知了他的家属,经家属确认就是张开本人。”
文好古说:“他出车祸了?”
“不,虽然他是从车上摔下来的,但经过尸检,确认他的死因为冠状动脉阻塞而引起的心肌梗死。”
“难道也是与江河一样?”
“不排除这一可能。”叶萧冷冷地说,“经法医鉴定,张开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夜凌晨十二点钟到一点钟之间。根据死亡地点距这里仅仅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判断,他是在回家的路上出事的,那么由此推测,他很可能是直到晚上十二点左右才回家的。文所长,你们所里最近没有加夜班的吧?”
文好古摇摇头。
叶萧继续说:“那么我就奇怪了,为什么张开要那么晚才回家去?”
文好古说:“也许他在写论文,或者是在完成他白天未完成的工作,这并不奇怪,所里有许多资料和仪器,我们的工作人员自愿留下来加班也不是没有。”
叶萧说:“就像是江河死的那晚一样?”
文好古一怔,他的目光与叶萧的目光撞在一起,但他并不回避,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叶萧。叶萧觉得奇怪,但是文好古的眼神却如此镇定自若。于是叶萧的语调又软了下来:“文所长,这已经是近几周来,贵所继江河、许安多之后第三次意外死亡的事件了。你不觉得这其中有着某种联系吗?”
文好古:“为什么一定就有联系呢?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就像是我们在考古活动中经常遇到某些难以解释的事情,这就是谜,人类所留下的千古之谜还算少吗?”
“文所长,我是一个警官,我的任务就是使真相大白,使凶手落入法网。”叶萧不愿示弱。
“我知道,叶警官,希望你能早日查出真相。”
叶萧有些泄气了,他明白从文好古这里已经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文好古陪着他走出了所长办公室。叶萧忽然说:“文所长,我能不能到考古所各个房间里去看一看?”
文好古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同意了。
文好古陪着叶萧上到了二楼。
文好古淡淡地说:“二楼是研究所行政部门的所在,什么财务科、人事科等办公室,还有会议室,需要检查吗?”
叶萧微微一笑:“不用了。”但叶萧忽然有了问题,他问道:“文所长,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通常来说,一个单位负责人的办公室应该是在楼上的,和行政部门在一起的。为什么你的办公室在楼下呢?”
“我只是一个考古工作者,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领导干部,我对行政工作没兴趣,也不愿与他们有多瓜葛,只须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了。”文好古淡淡地说。
他们上到了三楼。
文好古说:“三楼的房间里都是各种历史与考古方面的文献与资料。我们研究所没有多少经费,一直默默无闻。不过,在某些领域,我们所是有一些研究成果的,特别是在西域史领域出了好几位专家。就像我的大学同学后来又是同事白正秋,他在这些方面有着很深的造诣。可惜,他在十多年前因意外车祸去世了。他留下一个女儿,叫白璧,正是江河的未婚妻。”
叶萧听到白璧的名字忽然一怔,他点了点头说:“真巧啊。”
文好古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目光有些飘忽不定,但是立刻又恢复了正常,他平静地说:“对,是很巧,江河与白璧是自己认识的,他们年轻人的事,与我无关。我们下楼去吧。”
文好古带着叶萧又回到了底楼,在阴暗的走廊里,他们经过一扇看起来相当沉重的黑色铁门的时候,叶萧忽然问道:“文所长,上回我们已经把底楼的房间全都清查过一遍了,惟独这扇门里面好像没有进去过。”
文好古说:“对不起,叶警官,这是库房的门,我们是考古研究所,总有一些重要的出土文物要暂时存放在这里,等发掘及后续工作结束以后就交要给国家文物部门。出土文物的所有权是国家的,所以,这间库房里的东西不属于我们研究所,也不属于任何个人,我即便是所长,也无权把门打开放你进去。除非,有司法部门的搜查证。还请你能够谅解。”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这扇门平时有谁能进出呢?”
“除了我以外,只有江河与林子素。当然,即便是这几个人,也不能随便进出,必须要在有研究需要的情况下双人会同入内,原则上单人不得入内。”
“为了防内贼?”
“差不多是吧。不过,你认为这同你调查的案子有关吗?”
叶萧看了看这扇沉重的铁门,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他后退了一步,想在门上找出什么线索来,却什么都没发现,他淡淡地说:“至少可能与江河有关,因为他可以进去。好了,我走了。”
他们离开了那扇门,叶萧还是回过头看了一眼,在那阴暗的走廊尽头,一片黑蒙蒙的,让他的心跳渐渐地加速。快点离开这里吧,他不愿多呆了,快步走出了这栋小楼。
文好古一直把叶萧送到了考古研究所的大门口。叶萧忽然回头问了一句:“对了,文所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文好古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脸色有了些细微的变化,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在所里过了一整夜。”
叶萧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接着问:“没有看到张开吗?”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文好古:“没有。”
这是文好古的最终回答。
叶萧微微一笑后说:“谢谢。”然后快步走到马路对过坐进了局里的那辆桑普,迅速驶离了这里。
文好古目送着叶萧远去后,回到树丛里,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取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嘴里轻声念着张开的名字。然后他走到二楼的财务科里,吩咐财务给张开的家属最高额的丧葬费和抚恤金。
第四章 精神病院悠远的声音
这是自江河死后,白璧第一次去看母亲,她坐着公共汽车,倚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秋景,车子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抵达了精神病医院。
精神病医院的周围非常安静,见不到多少商店和楼房,人们似乎都对这里很忌讳,路人走过门前都要加快步伐,生怕里面会突然闯出来一个疯子。但是白璧从来没这种感觉,她总是平静地来,平静地回去,就好像去郊外踏青散步。她缓缓地走进大门,穿过有些萧条的秋日花园,在绕过一栋漂亮的小楼之后,她看到在一个花园里,许多人穿着病人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也有人独自散步或者冥思。偶尔还有几个医生和护士穿过,像是某种点缀。
白璧知道母亲一定就在其中,她走进这个小花园寻找母亲,忽然有人招呼她,原来是母亲的病友。从父亲死后,母亲的精神就不正常,后来愈演愈烈,在白璧初中毕业的时候,母亲终于住进了精神病院,一直到现在。许多年了,白璧几乎每隔一两个星期就去看一次母亲,时间长了,就顺便与母亲的病友也熟悉了,有的病友甚至是看着白璧从一个女中学生长成一个成熟的女人。白璧对招呼她的人笑笑,她知道那个招呼她的中年女人其实是一个女诗人,在八十年代发表过许多有名的诗,据说还是舒婷、北岛他们朦胧诗那一批人。后来因为和一个有妇之夫发生了瓜葛,约好了一同自杀,结果那个男的死了,她却被抢救了回来,结果就疯了。女诗人一直对白璧笑着,那笑容其实挺美的,但看得久了就让白璧心里有些不舒服。女诗人向一座假山里指了指,对白璧说:“你妈妈就在那里,她一直在等你呢。白璧,你妈妈说这些天你就要结婚了,发给我喜糖啊。”虽然女诗人是精神病人,但智商很高,神智也一直很清楚,从谈吐中根本就看不出是精神病人。
白璧一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淡淡地说:“对不起,情况有了变化,我不能给你喜糖了。”她快步离开了这里,走到了那座假山下,她终于见到了母亲。
母亲一个人坐在一张长椅上,看着天空中飞翔的鸽子,还没有看到白璧她就开口说了:“白璧,你终于来了。”
白璧明白,那么多年来在精神病院的生活,使母亲在听力和嗅觉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以至于不用眼睛看就能分辨出是谁。“妈妈,你还好吗?”
“和过去一样,过来坐下啊。”母亲回过头来,招呼她坐下,白璧的母亲看上去一点都不显老,精神病院的生活甚至还让她显得年轻了一些,看上去似乎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
白璧轻轻地在母亲身边坐下,周围没有其他人,显得特别安静,在绿树丛中,假山之下,白璧觉得母亲能够天天生活在这种环境的精神病院里,简直是一种享受,而且还能永葆青春。她抓着母亲的手,看着母亲的眼睛,母亲的眼睛很安详,也绝不是那种呆滞的样子,看上去比正常人还正常。她轻声地说:“妈妈,对不起,隔了那么久才来看你。”
母亲的目光忽然有些锐利了,接着母亲淡淡地说:“是不是江河出事了?”
“妈妈,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早就该来了,而且应该是和江河一起来的,现在你一个人来,还有你这副表情,我就知道有了问题。”
白璧不得不佩服精神病人的智慧,她点点头,努力用平静的语调说:“江河死了。”
“我的女儿,你难过吗?”母亲伸出手,抚摸着白璧的头发。
“是的,妈妈。”
在母亲的手掌里,白璧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接下来,她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母亲。
母亲平静地听完了白璧的叙述,然后沉默了许久,她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白璧的脸,伸出手指抚摩着她。母亲说:“女儿,这是江河的命运,谁都逃不过命运的。”
“妈妈,我知道你去过罗布泊的,那是什么时候?”白璧忽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母亲忽然沉默了,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天空,她也许在回忆着,眼睛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但母亲终于还是说了:“是的,我去过那里,是和你爸爸一起去的。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在你刚出生后不久。我们参加了一次对楼兰与鄯善古文明的联合考古行动,关于那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是10月份,我们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才到了新疆的库尔勒,然后再从那里出发,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大部队汇合,坐汽车前往罗布泊。”
白璧知道,母亲虽然有精神病,但绝大多数的时候神智都很清楚,特别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下,母亲所回忆的是完全可信的。
母亲继续说:“那里直到七十年代末才对外开放,我们在附近的营地里等了很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