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番外 by 昭域 (虐心+he)-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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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嘴巴上嚷嚷着只要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但心中终究还是
那个与父亲嬉笑打闹的孩子,就这么离了父亲的身边,也许老死不相往来的结果,
让东阳心中很是恐惧。
也正因如此,他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祁睿身上。祁睿确实疼他爱他,他有
什么想要的,这人总是第一时间就送到了自己面前;他有什么想吃的,即使是边
境特产,祁睿也二话不说私下里做足功夫找人弄来。
他很幸福,他是如此认定的。
但祁睿,却不知东阳心中的恐惧。他并不知道在东阳心中,他只剩祁睿一人
可以依靠。更何况,祁睿那些家人都是表面功夫做足,私底下却对他说这说那的。
东阳虽是性情中人,但也清楚自己的事已让祁睿同家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僵硬。
自个儿已经被父亲赶了出来,他不希望祁睿也是如此。
所以他不说!
什么都不说!
只要祁睿能同他长久,他想他可以就这么一辈子的。
当时,这孩子也不过十七岁。没有多久,便传来齐大学士因病过世的消息。
但这期间,他何时开始病的,病的有多严重东阳一概不知。那一日,那跪在齐府
门前整整一夜,却无人让他进去,无人愿意让他为自己的父亲送上最后一程。
东阳笑了,又是那般飘无笑容:“那夜,劝我离开的管家叔叔告诉我,那时
候我才知道原来阿爹是有差人来让我回去见见他的,只是那人被挡在了祁睿的门
外。而他带回去的话居然是我东阳此生与齐府没有任何干系。他怎可如此?祁睿
怎可如此!”
东阳看着我,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变得虚无,他看着我,似乎是希望从我这里
得到什么答案,由此可以让他确定些什么。
我虽不懂感情,但看多听多多少也能猜到些祁睿的想法,想来他得到东阳也
不安稳,总害怕着东阳有一日会突然领悟什么回到齐府,自此与他两清吧。因为
害怕,所以任性的独自作决断。
罢了,东阳如此说道。离开家的那一刻他就料到会有这一日。所以他不想为
这事与祁睿闹翻,他只有祁睿了,从他父亲死祭的那一日他就只有祁睿了,真正
的只有祁睿。
他们俩也算相安无事过了半年。
而东阳也终于知晓,当日祁睿是如何说服他的家人让自己进门的了。祁睿承
诺,过了二十就定下亲事,当然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东阳说他已不知道当日听闻这一消息时的感受,只觉得天旋地转什么都结束
了。他冲出去却见祁睿一脸歉意的对着他,他问祁睿这是不是真的,而祁睿却点
了头。
原来这就是他认定的唯一,原来他失去这么多付出这么多换来的只是一个别
人的男人!
这样的结果他不要,这样的结果东阳不要!
他闹着生平第一次对祁睿哭了,双手紧紧揪着他的领口,让他撤回自己开口
的话,让他对自己说他都在开玩笑。
未料,祁睿竟然恼了,开口便是一句:“东阳,你这般模样与花楼里的小倌
有何差别?”想来可能他是有事烦心再被东阳一哭一要挟,也乱了阵脚。
而东阳听了,却觉得浑身冰冷。原来默默由着他祁睿来的那个才是他眼中的
东阳,会闹会耍脾气的只是花楼里的小倌。
“既然他如此说我,我就干脆做到底,花楼就花楼吧,我就做一个小倌给他
看,让他后悔一辈子!”东阳愤愤地说,愤愤地推开自己屋里的门走了下去。
我站在他身后望着他,也不知说什么好。东阳的赌注太大,如若祁睿不够爱
他,或许东阳的赌气之举会化为泡影。
当然,也有可能东阳就是吃定了祁睿对自己的感情才做了这么个决定。只是
如若吃定了祁睿的感情的话,又怎会被这么一句话动摇了呢?
人心不可测,人心的柔软度也不可测。有心的话伤人,无心的话却更伤人…
…可能真是如此吧。
我在醉花楼的后院,见着东阳嘻嘻笑着,继续对着祁睿发挥他的毒舌功:
“祁睿,你莫忘了我现在就是醉花楼里的小倌!是风尘中的人!总有闹脾气的权
利了吧?”
他说罢就如同高傲的孔雀转身不看祁睿,他经过我的身边,我无意识的问了
句:“东阳,你这是何苦?”难道在祁睿那里享尽荣华不好吗?非要在醉花楼里
过日子。
自然,幸好那话没有改变东阳的决定,否则日后我一定天天对着少了的银子
哭丧今日难得一见的好心眼。
东阳笑得有些难看:“这苦是祁睿找来的。”
我瞧瞧祁睿,突然觉得他挺伟岸的身姿缩得很小,整个人可怜巴巴地离开了
后院。对他的同情心稍稍长了一点点,心里盘算着那天他要是出够了我要的数目,
就让他包下东阳一日吧,当然,就一日!
' 我们总以为这世上没有补不了的圆,却未料那些伤人的话语只需一句我便
会牢记终身!'
第三曲、心上执泪欲坠
风动烟拂影摇
云散光移絮飘
原道三月春
却为细雨翻飞
凝噎
凝噎
心上执泪欲坠
公子,您问我是谁?
您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您既踏进这地方,却不知道我是谁?您这么说实在
太伤我的心了……
来来来,我今日定要给您介绍个好的,我们这醉花楼里可是美男如云啊,保
准有个您满意的。
您来瞧瞧,你喜欢什么模样的?惊艳彦页、刺蔷东阳、执泪轻笑、翩翩榆关
最解语;萦揉眉怜、指柔擎日、层冰赛雪、妖娆绋绿最销魂。
哟,您喜欢执泪啊,好好好,我来为您引见。您瞧瞧我们家执泪啊……
什么?您还不知道我是谁?
哎哟,公子您真是玩笑话了,我当然是这醉花楼的老鸨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男子就不能是老鸨了吗?您唤我兮老板就可以了。
=
我知道,来这儿的多半都是熟客,不是熟客,也必定是熟客的狐朋狗友,抑
或是慕了谁的名而来的。
所以眼前这位爷,特别。
我左看右看,这衣着这举止,不是娟秀读书人,不是鲁莽江湖人。他是个商
人。林翰有不少商贾,这全拜昔日名相慕卿阳所赐,他立两税制,主张商人多纳
税。故而商贾在林翰国内的地位才渐渐提高。
不过,这些与我何干?我只知道,商人钱多,是块香喷喷的肥肉。
“爷,您既无喜欢的人,不如让我为您介绍介绍?”我问道,上了门的客人
哪有送出去的道理。
那人似笑非笑的听我说话,他身边的人我倒是见过,是个茶贩子。瞧他这副
阿谀模样,想来这人的身份不会低。
我瞅了瞅他,正要开口,却只见一人扑到我怀里来,生生的往后退了两步。
醉花楼里,最爱做这事的便是眼前这尊泪娃娃。
他朝我笑笑,甜甜的说道:“老板,我楼上的茶喝完了,你不送点儿上去?”
“待会儿差人给你送来。”
执泪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回头盯着那人笑了笑,翩然上楼。
我瞧见蓝衣男子挑挑眉头,淡淡说道:“就他吧。”
“爷真是好眼光,执泪可是我们这儿的招牌呢。”我嘿嘿一笑,讲清楚价码,
便让小厮送客人上楼。
执泪执泪……他也人如其名,动不动便掉泪。
男子落泪,本是很脂粉气的作为。可偏偏执泪不是,许是亏了他小小的身段
和巴掌般的脸蛋。或许这么说不好,但执泪确实天生便是吃这口饭的。未到醉花
楼前,执泪曾是隔壁城里的头牌,后来被我买到此地。
他的眼泪,某种程度而言满足了那些前来寻欢的男人的自大心理。
不是么?当然是的。
可我知道,执泪没那么柔弱。
眼泪对于执泪而言,是一种武器。
执泪出名的是泪,可他逼真的却是做戏功夫。这水珠子说落便落,尽在这小
小人儿的掌控之中,就连时间都把握的恰到好处,随时控制着客人的心。当然,
偶尔也有一二恶嗜好的客人就为了看他哭,不过通常这类人来了第一回,便一生
被我醉花楼列入黑名单。
我曾问过执泪为何他哭,他眉目中没有半丝感情,他笑:“有人爱看我哭,
我便哭给他看咯。古语说伸手不打笑面人,可这话未必有用。眼泪,才是武器。
不过是这女人的武器,为我善加利用罢了。”
说这话时,执泪笑,可我总觉得他笑中有泪。
彦页跟着皇帝走的那一日,执泪哭了,这是我头一回见他哭得那么认真。他
与彦页的交情不错,我知道,只是从不觉得他俩会有这么深的交情。
我还记得,当时执泪看着彦页的背影,眼泪从他眸中滑落。一滴两滴三滴,
毫不遮拦的顺着他小巧白皙的面颊落到地上,我不得不承认,执泪的泪颜令人惊
艳。
“你为何哭?”这一日我这么问他。
他哭着笑道:“我哭彦页的感情再也回不来,我哭他们有幸相守却再也不得
爱情滋味。”
真是深奥。“执泪,这场子里的人都不敢谈感情。”这是忌讳,是大忌。
他点头,含着泪笑道:“我在等一个人。”
“谁?”我好笑的听他说,我从不知道,这尊聪慧的泪娃娃竟也有做梦的时
候。
“我在等谁呢?”执泪偏着小脑袋想了很久,很久。他看我,笑了笑,笑容
之中依然带泪,“兮老板,你说我在等谁呢?我连他是谁都忘了。我只记得,儿
时他拉着我的手说要跟我一起老。小时候的话呀,早就该忘了是不?可我还记得,
还记得!而且,我忘了他是谁,忘了他如何模样,却还记得这句话。”
“那你等不到他了。”我一盆冷水浇下。萧宜说过,我是个再实际不过的人。
“我知道。可我还是要等,他答应了我,会来找我,会一辈子一起。”
执泪没有说下去,可我隐约明白他的意思。欢场的生活不是那么好讨的,也
没有人是生来就爱在人下尽欢的。这些年来,执泪所见、执泪所闻,已足够让他
放弃对人性所有的希冀。而他的这份坚持,恰恰是他唯一的期望,也是唯一的活
路。
只有坚信着那人会来找他,他才能找到让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吧。
我曾以为执泪是醉花楼里最清明的一个,却没料到他竟是最痴狂的一个!
我带着笑容摇首,这些是执泪的另一面,别人不知,而我知。我知,却也无
可奈何。
执泪和别人不同。我这里的孩子,要么如彦页、擎日般是被我捡回来的;要
么如东阳、绋绿般是自个儿跑来的;要么就是萦揉般是我从人口贩子那儿买来的。
二楼的几个小倌,唯独执泪,是我从其它花楼买来的。
如执泪自己所言,他早已是玉臂一横千人枕。
他说他不在乎,说他不在乎时他笑着。那时我就知道了,真正的执泪只会笑,
很苦很苦的笑容,很苦很苦的日子他却只能用笑容来掩盖,而不用是他擅长的眼
泪来引人同情。执泪笑,笑容涩然但真实;执泪哭,却只是展示给客人看的。
他真不在乎么?或许如今的执泪已不在乎了。可从前呢?当他第一回被人逼
着卖时,他如何?是挣扎?还是承受?或者是绝望?
所谓执泪的泪,不过是在一次次的过程中得出的经验。一次一次的痛苦,使
得他知道如何可以少受些苦。
记得那时我对执泪说,我买下你,你的日子未必会好过。
而执泪却挂起了笑容,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沧然道,我无所谓啊,早已分不
清情愿或是不愿,老板你不也是开了门做生意的么?再说,你让我出去,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我识字,却只识得烟花风月如何写;我懂诗,却只懂得情色二字
如何吟;我能做什么?
于是,他跟我来了。
再于是,隔月,他的入帐数成了二楼最高的。
我承认,我为他心疼。可除了心疼,没有更多。人各有命,若苍天当真有眼,
我也不至如此。
“兮老板,你想些什么呢?”带那商人来的茶贩子出声打破了我的遐思。
我抬起笑容道:“抱歉,您带来的那位爷真俊,我都瞧傻了眼呢。”视线瞟
过二楼那间墨黑门楣的屋子,心想明日执泪必定又要盯了一双核桃眼呢。
茶贩子呵呵一笑,道:“兮老板你这是哪儿话,我上回给您的那些茶吃得可
好?”
我点头,将他迎入另一处,找来小厮沏茶送上几样小吃。花楼要做得好,人
儿固然重要,那吃的、品的、看的可也得与楼里的人比得上才行。
这茶贩子为人虽不怎的,但出手也还算阔绰,关键是精通品茶之道。
与他聊了好一会儿,定了新一单的茶叶,不觉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大堂里虽还做着几个调笑的客人,可大部分不是入了厢房厮磨,便是打道回
府了。
我转身上楼歇息,却见方才那位商人已一身整齐的走下来,这倒新鲜,看上
执泪的客人哪个不是温存一宿隔日才走的?
我蹙眉却带笑问道:“爷,可是执泪伺候的不好?”这自然不可能,这位爷
还真奇怪。
男子笑,笑中依然是掩不住的霸气。他道:“非也。我听袁四称你兮老板?”
袁四便是那茶贩。我道:“是,大家伙都这么称呼我。”
男子点头道:“兮老板,今日陪我的人叫执泪?”
虽有些愕然他如此问,我还是答:“是。”
男子又笑:“名唤执泪,却无泪只笑,真是稀奇呢。”他越过我的身侧,离
去。
无泪?是说的执泪么?这怎么可能?
我敲开那扇门,却见执泪凝眉坐在床榻上。他的眼中,竟有如此多的疲惫。
“执泪?为何?”我问他。
执泪勾起他那苦涩的笑容道:“我不哭。我可以哭给这世上任何一人看,但
对他,我不哭,也哭不出来。”
只一句话,我隐约知道那人多半就是执泪口中那个说好一起老却连面容都模
糊的人了。
那一刻,我在想,或许一辈子不遇上,一辈子怀念会更好呢!
真的会更好。
怀念,至少是心存希冀的;而遇上,却是执泪一人的尴尬,还有希冀的终止。
我轻轻叹息,上前将他抱在怀中。
执泪揪着我的衣衫,终于还是哭了。
这约摸也便是执泪唯一一次最真实的眼泪。
执泪哭累了,终于扒在我肩上,懒洋洋的说话。
我瞧不见他的脸,也无从得知他此刻面容上的表情究竟是喜是忧。只知道,
他略带哽咽的嗓音,是真的。
执泪说的过往,我只能凭空想像。他儿时过的那些苦日子,我想不出。虽说
我也是孤儿,却自小锦衣玉食。不过如今想来,与其锦衣玉食,倒不如餐风露宿。
“我是被那村里的铁匠买来的,那对夫妇成亲好多年都没小孩,所以才从人
贩子那儿把我买了去。那时,我也不过四岁。”执泪如是说。
他儿时过的极苦,从他的说辞中我可以猜测一二。铁匠夫妇对他也一般,只
有那铁匠把他当儿子看,想将一门手艺传与执泪。可执泪毕竟尚年幼,还不到学
粗重手艺活的时候。那妇人不喜欢执泪,所以常趁着铁匠不在时让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