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番外 by 昭域 (虐心+he)-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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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放炽山庄大当家。可这笑容却瞒不过与他处了十多年的我。他眼底的那抹轻蔑
虽只是一闪而逝,却依然被我捉到了。
不巧,这轻蔑恰恰缓和了我的恐惧。
阿冰说得没错,他认不出我,认不出。
于是脸上的笑又灿烂一分。
“原来如此,难道这位爷您口中那位旧人正是擎日?”我装模作样的问道,
心里却想擎日与项弈之间恐怕是情债吧,普通小过节哪能劳动贺兰仲阙出面?若
是深仇大恨也不至于两人在屋里厮磨一夜。
打个哈欠,无趣!
正要离开,却听得擎日房里传出一阵巨响,那扇特制的楠木门被摔了开,项
弈从里头走出来,不断的在那边喃道:“不可理喻!”随后便拉着贺兰仲阙离去。
透过半开的门,我依稀可见擎日一人在屋里、在床榻上——冷笑!
冷笑!这个曾让我觉得无比温暖的老好人,居然在冷笑!
不知为何,我竟想起那日在瑶城街角被我捡回来的伤痕累累的擎日。他的伤,
伤及命脉,以他的修为,当不至于被人伤至此;他眼里的伤,是望不断的绝望。
这一切,当与项弈有关吧。
擎日——项羿的护卫,项弈——贺兰仲阙的至交,贺兰仲阙——我的义兄,
在许久之前,在一切还没发生时,我们四人,正是这样的关系。
项弈表面上是个斯文人,顶顶斯文的人。他是剑门次子,上有赫赫有名的兄
长,下有伶俐聪颖的三弟,亦因此,他的斯文成了他人对他唯一的评价。剑门门
主之争,似乎注定了与他无缘。剑门二少项羿,从无人将其放在眼中。
惟有贺兰仲阙。贺兰曾说,项弈有满肚子的心机,项弈终将成为剑门的新主。
那时我虽信,却只因此话出自贺兰之口,对于项弈究竟几分实力,我不以为然。
如今,他确实是剑门门主,威赫武林。
我十岁那年认得项羿,那年他与贺兰皆是十四,可明显,贺兰要比他耀眼的
多。那时候我爱跟在贺兰身后,项弈笑言我乃贺兰的小尾巴,呵,那时听了还挺
乐的。
等我十四岁了,贺兰已是众多闺秀女侠心中的最佳夫婿,武林第一大庄放炽
山庄的下一任当家,武林盟主的有力争夺者。那时,我也小有名气,只因年少不
羁,竟被人称作惜情公子。而与我俩往来密切的项羿,依旧是名不见经传的剑门
二少。只是那一年,项羿身边多了一人,多了一个让众人侧目的人物——炽日。
没人知道炽日的真名,只道他的那柄炽日剑是兵器谱上的第四位。剑客炽日,
过不留痕。我原以为能有个如此放肆名字的人必定极为张狂,却不料,跟在项羿
身后的他温文老实,他的眼瞳深黑却见底,没有丝毫心事。
好坦荡的一人,我曾感叹,也是好天真的一人。
贺兰让我与炽日比试,我笑,笑问贺兰:“他能打赢我?”
贺兰不语,只是温柔的摸着我的脑袋我的发。
项羿让炽日出剑,我与他过招。我的功夫是贺兰教的,虽不说天下无敌,但
却从未败过除了贺兰之外的人。但炽日那柄火红的炽日剑与我的渊凌互触的那一
霎,我知道,我会输。
可我不想输。我并不怕自己的名声被炽日打败,只因贺兰在场,我不能输。
贺兰曾说过,我的武功未必一流,可我的小心思却是一流的。
他这么说时,我还笑了笑,在他怀里舒服的蹭道:“不好么?”那些个武林
密辛里多少武功一流的大侠最后不都死在阴险小人手中?有些小心思,足以自保。
贺兰笑:“随你,照兮你爱如何便如何。”
与炽日比武时,我也用了小心思。正是看准了这人的善,故意让他为难,让
他无法下手,让他伤我,让他内疚。
炽日败了,可当我的剑抵在他脖子上时,我心中没有半丝成就感。
这老实人竟还呵呵笑,满脸内疚的道:“伤了你,真抱歉。”
唏,我哪里需要你的抱歉?
回头,贺兰对我笑,他的笑总是那么多包容,我终于明白,让我与炽日比剑,
只为让我知道何为落败。我虽在人前赢了炽日,可谁都知道,比剑招我敌不过他。
只是时至今日,贺兰那时的笑我已模糊,但炽日脸上温吞的笑容还有他那句
抱歉,我记忆犹新。
贺兰与项弈走的近,故而我与炽日也渐渐熟悉。不过他太老实巴交,好似跟
在项弈身后的忠犬。我曾笑言,原来兵器谱上如此有名的家伙就是这模样,炽日
对此亦仅仅一笑而过。
贺兰曾说,我的轻狂终有一日会让我吃苦。
十五岁时,我与人交手,中了毒,差点没了命,救我的人正是炽日,我欠他
这一分情。我记得朦胧中那只温热的手掌,却忘了醒来时贺兰的眼神。
好吧,我承认我是可以遗忘有关贺兰的一切,虽然收效甚微。
我以为炽日会一辈子在项弈身边做他的忠犬,因而,数年后,他倒在瑶城郊
外时,我愣了好久。
愣了好久才想起救人。在曾经的熵照兮严重,只有两人的功夫让我从心底里
诚服——贺兰与炽日。如此厉害的炽日居然让的如此重。欢乐多年前的我可能是
如何都想不通的,可当时,我只用了须臾,便明白了一切。
出手的是谁?我不清。但绝对与项弈脱不了干系。
如今想来,当年炽日看项弈的目光,姑且可以称之为爱情吧。
“兮老板。”
我晃过神来,冲着朝我说话的擎日笑了笑。如今的擎日,便是当年的炽日。
我是不懂这名字有何好换的,但阿冰说,换了名字,便换了人。
我道:“何事?”我承认,我怕他看出我来,所以每每不愿多接近他,亦不
愿透过他想起某个人来。
擎日把我往他屋里带,随后塞了几张银票给我。乖乖,这剑门少主出手果真
大方,就不知昨日擎日与他谁上谁下了。我挑眉,笑道:“擎日,今日好似不是
结帐的时候啊,你过了月底一起给我便是。”
我与这些人的帐目素来都是月结。偶尔伸手问他们要所谓渡夜资亦不过是笑
谈,闹着玩罢了。
“你拿去吧,项羿的银子我一分都不会收。”擎日撇了撇嘴,冷冷说道。
话说自从我把他救回后,便再没见过当年那老实人的笑容,擎日嘴上的笑总
是冷冷的,他甚至不大笑,只露出一副对谁都不屑一顾的表情。便连当年我问他
做小倌还是做护院,他也只是半讽的答道他武功尽失,还能做护院么如此云云。
我摸摸鼻子,不知该收不收。说实在话,我虽爱钱,可与贺兰搭上边儿的银
子,我确实也一分不想收啊。只求得这瘟神再不上门,便是上上签。
于是推托,又道:“这般不好,好似我占了你便宜似的,擎日,君子爱财,
然则取之有道。醉花楼的规矩可不能破。”唏,这话说的我自己都不信,规矩早
不知被我破了多少回了。
擎日瞧瞧我,淡淡说道:“那我便扔了。”
扔了?我一怔,眼巴巴的瞅着他把银票取回,一手已然送到了窗外。这楼底
下的人会否以为是天下掉银子下去了呢?
“慢。”我出声喝止了他,收?或是不收?这是个问题。
其实我也知道,这几张银票即便我收下了,项羿也不会知,他不知,自然贺
兰更不会知道。可,心里头总觉得毛毛的。
与贺兰有关的一切,我巴不得离得远远,绝对不要沾上半分半毫。
可这明明就是闪令令的银票啊,到过街的银号去兑了现便是白花花的银子。
何况最近醉花楼里先后走了彦页、执泪和萦揉,虽说人气没差几分,可月末结算
时着银子可是硬生生的少了,我那个心疼啊。执泪走了,尚有免费的茶叶,可另
两人……啥都没留下,啥好处都没留下。
我踌躇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放弃。银子再赚便有了,可贺兰二字,我确实不
愿再提不愿再想。
“你扔吧。”我道,心中竟是说不出的轻松。难怪阿冰说我这儿已日渐有亏
本的迹象了。
擎日瞅着我,挑高了他浓黑的眉宇,似是瞧见了好心鬼上身的我,他又问:
“你当真?”
我点头,我想我能懂他,擎日不愿收项羿的钱财正如同我不愿接触这与贺兰
有关的点滴一般。那些个早就破破烂烂的过往,还是早扔早了吧。
“呵,也是,我该知道,兮老板你并不愿想起贺兰仲阙。是我错,是我错。”
擎日又道。
我回头看他,擎日方才说了什么?贺兰么?
我不理他,逃避。
“熵照兮,惜情公子,昔日狂妄倨傲如你,今日怎会变得如此?”
我顿住,回头,对着擎日再露不出笑颜,唯有冷然,还是冷然。原来我自以
为是的伪装,他竟早就看透!
熵照兮,惜情公子,果真遥远却熟悉呢!
我堆起笑容看擎日,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自认这张面皮子做的天衣无缝,虽说我的功夫都是贺兰手把手教的,可那
些旁门左道的玩意儿却都是些怪才教出来的。譬如这易容术出自皮偶师之手,此
人正是被那群正道视作妖邪之人;而医术毒术则师承鬼谷毒医,同样是个离经叛
道的家伙。
而这些,贺兰都不知。我笑,或许他知,他看在眼里,却不说。
擎日直起身,淡言道:“那日你给彦页动针,我恰好看见,这凝魂针可不是
谁人都会使的,每几日又听萧宜唤你熵照兮。”
我挑眉,心下便把萧宜那厮狠狠骂了一通。这厮只在床上才会毫无遮拦的唤
我全名。我笑道:“没想到你竟那么闲功夫,跑到别人屋顶上看床戏?”
擎日也不客气,一句回道:“熵照兮,你怎会变得如此?”
“我变得如何?”
“昔日你不过年少轻狂放纵不羁,可少年的羞涩你却还是有的。只怕贺兰仲
阙做梦都未料,他宝贝了十多年的义弟居然会跑来此地做老鸨吧。”擎日又道。
我呵呵一笑,说得真好。怎么说我从前也是贺兰捧在手心宝贝着的义弟呢。
扯开唇角冷冷笑,这真是我听来最有趣的笑话。我抬眼,道:“恐怕项弈也想不
到他身后默默守候的男人会在这儿做小倌啊。”顿,擎日真当我这些年是白混的?
嘴皮子上的功夫,我怎会输了他!我叹道,“擎日,你我何苦如此取笑?”
他默然,许久不开口。
其实他与我也一样,闷了一日了寻不到一个口子宣泄。好在我有阿冰陪我聊
了一宿,可擎日呢?却对着项弈一日。
“你打算如何?”我问他。以项弈的性子,他定然会再寻上门来,我倒不怕
他,只怕贺兰仲阙!
擎日回头看我,道:“你为何不改名?”
我一愣,没想他竟会这么说。这问题我也反复问过自己,换了张脸,自当连
名字也一起换去好让熵照兮这人彻底在世上覆灭。可想想又不甘愿啊……“我作
甚要为贺兰更名换姓?他是谁?擎日,你不提,别人不说,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我
的名字。”
除了阿冰、萧宜,瑶城里几乎没人知道我的名。他们只知,醉花楼有个视财
如命的老鸨兮老板,且那人相貌平平却甚得聿王爷喜爱。如此一来,敢探问我过
往的更加少之又少。
再说,这名字是我那未曾谋面的爹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怎能丢?怎能为
了躲避贺兰就丢了?
“是么?”擎日苦笑,他的笑很苦,有几分似我当年在山崖低下的笑,“可
惜我能够换名换命换身份,却换不得这张脸换不得那段过往呢。”
“我是项弈救回来的……”
擎日是项弈救回来的。这点我知,否则一个知名剑客又怎会甘于人仆?却不
知,擎日口中的救,竟比我所知早了十多年。
那时项弈或许只是顺手救起一个路边饿昏的小乞,施舍了些干粮给他。项弈
没料到,那小乞竟在吃了干粮后跟着他的马跑了半个时辰,只为了报恩。
报恩?那年只有八岁的项弈笑了笑,报什么恩?就你这般瘦弱,能做什么?
对擎日而言,坐在马上锦衣玉冠的项弈无疑是上苍派来的菩萨。他给了自己
一只馒头,他吃饱了一顿又活了下来。十岁的擎日想了许久,才说——
“我可以挑水砍柴我可以生火做饭我可以……可以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惠。”
擎日开口,嗓音里有说不出的哑。
说完,他笑。
他记忆中的那个项弈也笑了。那坐在马上的小公子笑的很倨傲,他告诉擎日
他说的那些自己府上都有人做完全不需要。
于是擎日很伤心,不知该在做什么好。他是农家长大的娃子,啥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这些富人家的孩子会缺什么。
项弈于是问他,真能一辈子忠于他么?
擎日点头,不住地点头。
那好吧,你为我一人而活。
十岁的擎日与八岁的项弈定下契约,自此,擎日只为项弈而活。
我笑言,这家伙居然只为了一只馒头便卖了自己。而项弈,他的主意便是那
时候开始打起的么?果真与贺兰一丘之貉。
但擎日并没留在项弈身边,项弈给他指了条路,只说若有一日擎日能于武林
谱中排上号,他便可回项弈身边。没人知道擎日是怎么做到的,项羿也不知道;
没人知道擎日吃了多少苦是怎么熬过来的,擎日自己也记不大清。
可这苦,必是很难敖的吧,我猜。
求武之道,本就不是常人可走。何况擎日十岁习武,这根基已晚。他付出的,
恐怕是别人的十倍二十倍。而支持他的,真的只是那一个诺言么?我不知,也无
从猜测。
擎日十六岁时,终于让自己的炽日剑列在兵器谱上,他光明正大的站在项弈
身边。只是,他也没料到,儿时只见过几面的项弈竟也成了个温文恬淡的青年,
少时眉宇间的倨傲竟找不到了。
项弈待他很好,擎日说,项羿从没把他当下人看。项弈说,他是他在剑门中
唯一可以交心的人。他这么说时,擎日笑的很开心。他很高兴自己可以成为项弈
能够交心的人。
项弈是个好主子,至少不像那剑门大少,遇了危险只将自己的侍卫往外推做
挡箭牌。项弈会把擎日留在身后,自己挡着危险。“反正他们也是冲我来的,何
苦连累你?”
我却想,项羿是否蓄意让擎日见到这些呢?两相对比,他自然会对项弈更死
心塌地。那个老实巴交的人心里,哪会有那么多弯子绕?
“八月初七,我记得那一天。”擎日说,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银票一张
张延窗向外洒,“那一天,是二夫人的忌日。”
二夫人,便是项弈的亲娘,一个既无背景也无心机的女子,自然是早早被人
害了亡故。擎日只记得,八月初七的夜,从来都温文而雅的项弈在自己怀里躺了
一宿,他没落泪,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天。
他二人在屋顶呆了一宿,天亮时,项羿告诉擎日,他想要剑门,为了他的娘
亲,他想要剑门。
擎日只说,即便你要的是天上的日,我也会取来神羿为你射下!
不知为何,我觉得说那话的擎日一定很美。
无比认真的神情,说着近乎虔诚的承诺:“即便你要天上的日,我也定会取
来神弈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