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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嫣然 作者:朱砂(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0-11完结)-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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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王,其实并不十分喜欢陆家。从前,他是嫌陆家有用的人不够多,这一点,当初我丁忧之时便知道了。”陆镇仿佛没听见徐先生的话,只是缓缓地道,“我这几年未有兵权,他也嫌弃我沽名钓誉;如今西北一事上我处置失利,他更嫌弃我自作主张,不肯听从娘娘的话……我这个外甥,其实十分难伺候。”

    徐先生紧紧皱着眉头:“依东主这样说,齐王殿下竟是并不需要我等了?”

    陆镇苦笑了一下:“只要皇上春秋鼎盛,仍旧喜爱着他,他便的确不大需要我,因此,他也绝不会全力助我。倘若我当真被问罪——他或许会帮我,或许——会大义灭亲。”

    徐先生迟疑道:“依僚下看,齐王殿下当还会帮您的,毕竟外家获罪,于他无益。”

    陆镇冷冷道:“若希望不大,他却多半会大义灭亲。先生,我不能赌。我们既不能赌皇上不疑心我,亦不能赌齐王定会助我们。”

    徐先生明白他的意思,陆镇一直以来,都是个要把一切都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由自己算计的人,要他将成败的权柄交到别人手中,由别人来决定他的生死,却是不行!

    倘若换了茂乡侯,会觉得只要我将证据全部抹去,皇上即使疑心我,亦不能将我怎样。可在陆镇,却是连皇帝的疑心也不愿要的。

    相对而言,徐先生更愿意跟随陆镇这样的东家,也不愿跟着茂乡侯那样得过且过自欺欺人的主子,但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得陆镇太过犀利,因为照陆镇这样的说法,他们竟然是已经没有了退路。摆在眼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让齐王登上皇位——是皇位,而不是太子之位!

    徐先生觉得心惊肉跳:“东主……这,这不成……”

    “为何不成?”陆镇沉声问。

    “齐王殿下自己只怕就……”齐王如今比晋王离太子之位似乎还要近一点儿,又何必来冒这个险呢?

    陆镇冷冷地坐了一会儿,缓缓道:“倘若他不肯也不行呢?”

    徐先生的脸顿时没了血色:“东主的意思是——”是要逼着齐王造反吗?

    “不这样,我还有退路吗?”

    “东主三思——”徐先生连坐都坐不住了。他并不是没想过将来有一日或者要动刀兵,事实上,齐王既然非中宫嫡出,他作为陆家的幕僚,就已经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了。毕竟天家夺嫡,动起刀兵者简直比比皆是,并不稀罕。但如陆镇这样,竟要逼着自己外甥造反,就实在……

    此时此刻,徐先生心里微微有些后悔了。从前他觉得陆镇杀伐决断,是个果毅之主,今日却觉得他杀伐之性未免太大,自己要奔着窄路上走。可是他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此时便是要后悔,也后悔不来了。

    “毕竟如今一切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徐先生镇定了一下,说话又顺当了许多,“东主此刻是因那核舟之事已过去数月而我们竟丝毫不知,未免有些太过惊怒了,不妨略略冷静几日,再议此事。如今当务之急,乃是让人去打探打探,顾知府在福州,究竟有没有查出什么。另外需将粮草之事再梳理一遍,看是否有漏洞。至于东主所说之事,当是最后的一条路。”

    陆镇脸上的戾气略略收敛了些:“先生说得不错,我这便修书一封去福州。”他在福建一带征战多年,福建驻军之中自然还有他不少人手,要探查顾运则的动向并不难。

    徐先生暗暗抹了一把冷汗:“那僚下先告退了,容僚下细细思索一下,以后要如何行事。”

    陆镇微微点头,看着徐先生退了出去,自己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桌上的蜡烛慢慢燃烧到了尽头,烛焰轻轻一晃,熄灭了。

    这是他的书房,即使是心腹小厮,不得召唤也不能进来,因此屋子里并没有人来更换灯烛,而是陷入了黑暗之中。

    陆镇就在黑暗之中坐着,眼前渐渐浮现出八年前那个血色与火焰相交织的夜晚。福建一带的海匪确实不少,但与他初到福建便上报的数目并不相符。在福建数年,他先是联络了最大的李老鲨帮,一边剿灭那些零散海匪,一边与李老鲨帮做交易,容许他们在近海劫掠,同分财物。待数年之后,海上只剩下了李老鲨帮,他才调集水军,将其围歼。

    只是最后的海匪人头数目有些太少,于是他打上了吕家村的主意。挑中吕家村其实全是偶然,沿海数十个渔村,他也只是随意拣选了一处便利行事的罢了。事后,人头数目进了军报之中,而当初随他去屠村的百名军士,已经在这几年之中被他慢慢提拔起来,又一个个送上战场,全部身亡了。到了今日,知情人,只剩下了他与徐先生。

    那是他最得意的一场功劳。而前几年,他又用两个假证人诱使孟节一派上奏折弹劾他,从容地将这十余名御史一举扳倒,亦是他的得意之笔。但如今,这些从前最得意的东西,已经渐渐显出了危险……

    茂乡侯府中这一场深夜密谈,并无外人知晓。陆大将军此次回京,也不仅仅是来向寿王贺喜,还要向皇帝禀报西北边关军情,故而第二日便入宫,并得皇帝在德妃的长春宫中赐宴。据宫中所传出的消息,陛下于席间谈笑风生,看起来仍旧十分宠信于陆大将军。

    周家暂时顾不上这些事,因为要准备迎接寿王妃三朝回门,十分忙碌。

    虽然寿王妃是周家二房之女,但毕竟身为王妃,到三朝之时,周家三房人都聚到二房宅子里,迎接王爷和王妃。

    寿王今儿穿了一身朱红色金线滚边袍子,衬着他白生生的脸倒是十分俊秀,只可惜眉梢眼角都带着点不怎么正经的笑容,平白多了三分流气。

    他先下了马车,随即转身抬手,笑嘻嘻将周润从马车上扶了下来。教在门口等候的沈青芸心里顿时一松——寿王如此体贴王妃,想来夫妻十分融洽才是。

    不过一看见周润,沈青芸松下的那口气便又提了起来。

    周润也是一身红衣,真红色的二色金绣牡丹衫子,胭脂色泥金裙子,头上戴着王妃规制的五尾凤钗,钗口衔下一枚红宝石,直垂到眉间,真是彩绣辉煌。只是她神色略显僵硬,虽有笑容,却并不自然。沈青芸是她亲娘,知女莫若母,只这一眼就看出来,周润这笑是强挤出来的。

    虽说是新姑爷,可国礼在前家礼在后,将人迎进后宅,周家众人齐齐先给寿王夫妇行礼。

    “罢了罢了,都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寿王吊儿郎当地笑着,目光在众人中溜来溜去,落在顾嫣然身上,“二嫂有身孕,切莫多礼,快扶起来罢。”

    周润的脸色便又难看了些,在无人注意之处狠狠瞪了寿王一眼,淡笑着道:“可不是,二嫂如今身子金贵,若是动了胎气可不好,快免礼罢。横竖日子长着呢,待二嫂生了之后,有的是行礼的时候。”

    沈青芸见她神色不好,早就担忧得不行,也顾不上借机踩顾嫣然几脚,忙上前挽了周润的手道:“你祖母一早就等着你们过来了。”

    按说新姑爷陪着回门,少不得要给长辈磕个头,如今也没人敢铺下磕头用的垫子,只由寿王做了个揖礼,周润福了福便罢了。众人自然也给了些见面礼,寿王也叫人送上回门礼,忙活了半晌才算见礼完毕。沈青芸便给周励和周瀚父子使眼色,示意他们带着寿王到前头书房去说话。

    寿王却不急着走,眼睛似笑非笑地在屋里打转,就这一会儿,每个丫鬟脸上他都拿眼睛刮过一遍了,尤其是对顾嫣然,看得更仔细,笑嘻嘻道:“二嫂还是当初在潞国公府的宴上见过一回,如今瞧着,倒比那时更显得年轻了几分似的。”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若是当初端午节那回周鸿没有碰巧回京,说不定这么个娇嫩的小美人儿已经收在他房里了。

    其实真论容貌,顾嫣然也未必就比周润出色。只是周润师承沈青芸一脉,力图清雅脱俗,宛如空谷兰花一般;顾嫣然却是如同四月里新鲜开放的芍药花,明艳照眼。本是各擅胜场,无奈周润如今日子不如意,身上总带几分怨气,便显得刻薄寡淡了;反是顾嫣然日子过得顺心,眉间唇角常不自觉便有一丝笑意,叫寿王看了心里便有些痒痒的,忍不住就要出语撩拨一二。

    沈青芸青了脸,只恨不得眼里能飞出几把刀子,戳死顾嫣然这个勾引自己女婿的狐狸精,暗暗后悔不该叫他们夫妻过来。

    周鸿心里更是恼怒,冷冷道:“内子有孕,只怕不能多奉陪王妃了,容我等先告退,寿王殿下恕罪。”一拱手,扶起顾嫣然就走了。

    寿王再混不吝,也不能明目张胆拦下隔房的嫂子,也只好看着顾嫣然走了。再看这房里的丫头们,并无一个比得上顾嫣然和周润的,便失了兴趣,跟着周励周瀚往前院书房去。

    这里沈青芸打发了下人们,便忙不迭拉住女儿的手问道:“润儿,殿下待你如何?”虽看见女儿面有怨色,心里却还抱了一丝希望——寿王好色,女儿容光过人,总能得宠罢。

    周润却是恨声道:“沈碧莹那贱…人,她竟有孕了!”

    “什么?”沈青芸顿时变了脸色,“正妃未过门,她如何能有孕!”虽说周润是因为年纪太小不能立刻出嫁,才让沈碧莹这个侧妃先过门的,这种情况其实皇帝也是默许侧妃先生个子嗣下来,但按礼节来说,总归庶子是不该生在嫡子之先的,寿王倘若尊重正妻,就该给侧妃服下避子汤药。

    周润手里一条帕子绞得不成样子,咬牙道:“那贱…人,第二日到我屋里来请安,我只略叫她立了一会规矩,她便做张做致晕倒在地,请了太医来一诊脉,说是已有了两个月身孕。问她,她只说不知,还说避子汤药都是喝了的——呸!明明是贱…人耍了手段,根本没有用药!问起她来,便说什么癸水素来不准,又说这些日子忙着筹办我与殿下的大婚,并未顾得上请平安脉……殿下居然,居然就信了!”

    沈青芸只觉得怒气上冲:“信了又怎样?便该一碗药给她打掉了才是!”

    周润满心气恼,哭道:“殿下虽对我好,可说到子嗣便护着贱…人,只说他年纪也不小了,便是生了下来,也由我来养——娘,我为何要替贱…人养孩子!”

 第116章

    周润在房里扯着沈青芸哭诉的时候;寿王正在周瀚的陪伴下逛园子。

    本来周励是要请寿王去前头书房坐;翁婿两个再加上周瀚这个舅兄说说话的,可寿王不愿。他跟周家父子也实在没甚好说,周励好金石古玩;周瀚如今天天捧的都是四书五经,并没人能陪着寿王谈谈美人画儿什么的;还不如逛园子呢。

    周家二房分得的这处园子;便是从前平南侯府的东园;不过是建起一道墙与长房分隔开来而已。其中有一段,便是东园原本的围墙。

    东园当初是给周渊兄弟两人住着读书的;有时也供他们请好友前来游玩;与后宅女眷们的宅子必要区分开来;免得有不自觉的人乱跑。故而东园的围墙建得不比一般人家园子里用的那等矮矮的花墙,而是颇为高峻牢固,但为了美观,在墙上用小巧的红砖砌出镂空窗洞,其空隙安排巧妙,连一只手都伸不过去,却可以隔墙观看或者说话。

    寿王正从这道墙旁边走过的时候,便听外头有人带笑说道:“你们这群小蹄子,只会搜罗我的东西,不过是几个香囊罢了,也值得这么你争我夺的。”声音清脆,宛如莺啼燕啭。

    寿王一听就有些拔不动脚了,顺着墙上窗洞往外看去,只见一个穿月白衫子的大丫鬟立在一丛紫红色芍药花旁,正含笑看着三四个未留头的小丫鬟嬉笑着抢东西。

    这月白衫子的丫鬟有十六七岁,衣裳虽简单,却裁得合身卡体,短短的窄裉,正衬托出细柳般的腰肢。下头配湖绿色洒脚裤子,站在紫红色的芍药丛边,越发显得颜色娇嫩鲜亮。那衫子上自腰间起绣了一丛兰花,枝叶也是青绿的颜色,仿佛是从下头的裤子上生长出来似的,在胸前开了几朵浅紫色的花,饱满的胸脯微微起伏,那花朵便也如在春风里上下轻颤似的。

    寿王的视线就从那细腰顺着兰花直移到胸前,再往上移到了那丫鬟脸上。只见一张瓜子脸儿满满的都是笑容,真也如刚开的花朵一般鲜嫩。满头青丝挽着双螺髻,只简单用两根绣带扎着,戴了一朵浅黄色的堆纱玉兰花。倒是耳朵上一对亮晶晶的水晶坠子来回晃荡着,更显得青春动人,秀色可餐。

    三四个小丫鬟围着她,分几个颜色各异的香囊,各人往腰带上挂。一个伶俐的边系香囊边讨好地笑道:“牙白姐姐做的香囊最漂亮了,我们不抢姐姐做的,却去抢谁的?”

    牙白?寿王摸摸下巴,笑了起来,隔着墙扬声道:“什么香囊,可有本王的份儿么?”

    周瀚见寿王半晌都站在墙边上看丫鬟,心里已经有些鄙夷,只是他是王爷,也不好说什么,却没想到寿王居然这样不讲究,隔着墙就调戏起长房的丫鬟来。这个牙白他也知道,是顾嫣然陪嫁的四个丫鬟之一,管针线房的,岂能让寿王这样调戏,连忙咳嗽了一声:“殿下,我们往前面去罢。”

    寿王这一嗓子,吓得那边几个小丫鬟一下子都躲到花树后头去了,只留下牙白一个人站在原地不动,冲着墙这边扬起头来,仿佛受了惊吓似的:“什么人?”

    寿王看见那张脸上浮起的红晕,心里更痒痒了,凑到窗洞上笑道:“本王乃寿王,你又是什么人?”

    “殿下!”周瀚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是长房的陪嫁丫鬟。”

    他若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寿王越发的有兴趣了:“哦?你叫什么名字?”

    周瀚真是又气又急。气的是二房的姑爷调戏长房的丫鬟,这简直成何体统!急的是若是牙白应对不当惹怒了寿王,又该如何是好?先国礼后家礼,寿王毕竟是皇子亲王,若是发起怒来,即使牙白是长房的丫鬟,怕也要吃亏。

    他倒是好心好意在担忧,牙白却飞红了脸,双手握在腰间冲着墙这边福身一礼:“奴婢牙白,给寿王殿下请安。”她今儿穿的衫子袖口宽大,不知怎么的却有些儿短,双手在身侧这么一握,左边衣袖便滑了上去,露出半截莲藕般的小臂,白腻匀圆,戴着五色丝线编成的彩绳,还有一枚镂空的老银镯子,并不贵重,却衬得那肌肤越发的白净,在日光下几乎都能泛出光来似的。

    寿王看得津津有味,眼睛溜来溜去,笑道:“你是平南侯夫人的陪嫁丫鬟?啧啧,你们侯爷好福气啊。”

    牙白脸更红了:“殿下不要乱说……”声音娇细,又像气恼,又像含羞。

    寿王笑道:“本王乱说了什么?难道你们侯爷不是好福气?”

    “殿下——”牙白仿佛忍不住似的抬起头来,冲着窗洞投过一眼微带抱怨的目光,“殿下请自重。我们侯爷与夫人情好,殿下说话随意,要害得奴婢无处立足的。”

    周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寿王明显是在调戏,若是正经丫鬟,遇到这种事只怕早拔脚就跑了,即使要给寿王行礼,礼毕之后只要说一句还有差事要做,走了也就罢了,哪有像牙白这样,不但不走,还站住了跟寿王一对一答的?更不必说最后这句话,怎么还说起自己主子夫妻情好的话来了?这样的话,也是做丫鬟的可以跟客人说的?

    寿王却更乐了:“怎么,你们夫人这么小心眼儿,本王这一句话,她就容不下你了?无妨,她容不下你,本王容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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