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 作者:朱砂(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0-11完结)-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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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大年夜的居然去悼念他的通房丫头!”景泰公主涨红着脸,话说得又快又急,偏还有些颠三倒四,德妃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原来除夕那日,景泰公主要表一表自己的孝顺,提出要去韩家与韩缜夫妇一同守夜。本来倒也高兴,谁知将至子时,韩晋却离席了小半个时辰。景泰公主派人打听,才知道他那会儿是去了书房独自坐着。
“他原有两个丫头,叫什么绿珠红线,都是在书房里伺候惯的,只是后来双双病死了。大年夜的,他跑到书房里去独坐,不就是在思念那两个狐狸精么!”
德妃怔了怔才问道:“你看见驸马在书房里思念她们了?”
景泰公主怒冲冲地道:“还用亲眼看见?大年夜的,他不跟我一起守岁,独个儿跑到书房去坐了小半个时辰,不是去睹物思人,难道是去醒酒么?”她越说越是委屈,眼圈又红起来。这是她出嫁后第一个大年夜,满心想着跟韩晋一起守岁,却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亏我好心与他说,大年夜该与他父母一同过——早知道就把他拘在公主府里,我看他去哪里睹物思人!这两个贱婢!韩家不说是清贵人家么,怎么还养这等的狐狸精!”
“好了好了!”德妃头疼无比,“你可与驸马争吵了?”
“我砸了他的书房!”景泰赌气道,“他若不来与我赔罪,休想再进我公主府!”
“你砸了驸马的书房?”德妃只觉得两边太阳穴都要跳出什么东西来似的,“驸马不过是去他旧日书房坐了片刻,你就把他的书房砸了?景泰,昨日是除夕,还是在韩家!”
景泰公主急了:“什么不过是去旧日书房坐了片刻,他整整离席了小半个时辰——”
“那驸马是怎么说的?驸马也说他去思念通房了?”德妃打断女儿,忍不住也提高了声音。
“他当然不肯承认,只说是席上酒沉了,又说什么离家多日,想去书房看看。”景泰越说越恼,“那书房里东西都是两个贱婢拿过的,当我不知道么!”
“景泰!”德妃声音拔得老高,“你胡闹什么!”
自从成亲那日,韩晋就离开韩家进了公主府。他是景泰公主自己挑中的,又是新婚,除了平日里上朝之外,景泰都缠着他,从未有一日回韩家过夜。这些,德妃也都是暗中叫人打听过的,当日还颇为欣喜女儿与驸马情投意合。谁知道一转眼,这才成婚二十多日呢,就出了这么一桩子事。
韩晋有通房,这个德妃也是知道的。韩晋自幼才华出众,京城尽知,后来又是有名的风流探花,身边免不了红…袖添香之事。且大家公子,有个把通房实在是常见之事,韩家知趣,成亲前夕两个通房就病亡了。不管真病亡假病亡,足以说明韩家对公主十分尊重,并不拿什么侍妾美婢来招公主的眼。说韩晋去书房怀念旧人,德妃也不敢就说没有,但以她想来,两个死人罢了,又是奴婢,韩晋纵是睹物思人又能如何?难道两人还能活转过来,或是韩晋还敢去寻两个相貌相似的纳回来做妾?谅他不敢!
既然什么都不会发生,随他略坐片刻又能如何?何况实在也未必是思念旧人去了,就是去看看自己从前生活读书的地方,说起来也是顺情顺理的。景泰公主若拿着了实证,闹一番还好说,现下不过是捕风捉影,就在大年夜里将驸马的家砸了,简直是——德妃简直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景泰公主没想到母妃居然会责备她,不由得瞪大了泪眼:“母妃,明明是驸马欺人太甚,我们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啊!”
“成亲不到一个月,你就砸了驸马的家,不说别人,你将你公婆置于何地?”
“什么公婆!”景泰公主一跳而起,“我是君,他们是臣,我若认他们是给他们脸面,若是不认,他们又能如何?”
德妃气得倒仰:“你几时养成了这个脾气!”公主是君不假,驸马的父母也没几个敢在公主面前摆公婆架子的,可人家不摆,并不等于就不是公婆了。往小里说,你不敬驸马的父母,驸马又怎会全心敬爱于你;往大里说,这样行为乖张放肆,御史是做什么的,难道会呆看着吗?要是做了个被御史弹劾的公主,这脸面可还要不要呢?
后殿这里闹得沸沸扬扬,前殿的命妇们已经陆续告辞了。德妃被女儿搞得焦头烂额,齐王妃便出面代送众人,才将人都送走了,便有个小内侍快步走来,齐王妃认得那是在皇帝身边服侍的小内侍之一,便知道是来给德妃报信的。果然那小内侍见了德妃身边的大宫女,便低语了几句。大宫女面色微变,随手塞了个荷包给他,看着他走了,才匆匆进后殿去寻德妃。齐王妃忙跟了进去,正听那宫女道:“娘娘,今日大朝会,陛下让礼部择吉日举行册封太子的大典。”
皇帝不但无意更换太子,且还催着礼部赶紧择定行礼的吉日,这对太子来说自然是好事,可对齐王一派而言,简直就是新年当头一棒。对于齐王在山东的赈灾之举,皇帝只是给予了口头赞扬,又赏了他一对白玉如意。如意虽是好意头,可如今对齐王来说简直毫无用处。不仅如此,皇帝还叫户部另派人去山东,督促今年的耕种。
茂乡侯府书房里,气氛比从前还要沉重。
“若是有心人去细查,总会有痕迹,到时候……”齐王狠狠地咬着嘴唇。那时候他就完了。
陆镇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嗤地笑了一声。他想起他在福州吕家村所做的事,说起来跟齐王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果然是外甥肖舅。这个看不大上他的外甥,最后却跟他走了同一条路。
茂乡侯脸色发白:“殿下怎么能做这种事……”一下子杀掉这许多人……
“如今做也做了,还说这些做什么。”陆镇打断兄长的话,“说起来也没什么错的,地动是绝好的机会,千载难逢,既遇上了就当用到极致,若是狠不下心,到头来功亏一篑才是可惜。”
茂乡侯白着脸道:“可如今不也是……”
齐王阴沉地道:“父皇原本是甚为满意的,可我听说,是父皇身边那李家贱…婢说了什么,父皇才改了主意。”
茂乡侯气得要跳起来:“这个贱婢!当初就该将李家满门抄斩了才是!至不济也没入官奴,看她可还能在陛下面前饶舌!”
陆镇淡淡看了兄长一眼。这时候发狠又有何用?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后悔,想不到李檀留下的儿子尚未见什么出息,女儿却这般厉害。只是事已成,后悔无用,只道:“既然如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茂乡侯的脸便比刚才还白了些:“二弟,你的意思是定要……”造反可是大罪!
陆镇冷冷道:“若是我们不先动手,等到山东事发,陛下有所防备,我们便只能受制于人。”
茂乡侯喃喃道:“但,但我们手头有多少人?不如二弟你去西北……”
陆镇摇了摇头:“自有了西北处置使起,西北军便难调了。”他不想说,西北处置使或许就是皇帝特意安排去分他的权的,皇帝以为限制了他的军权他便动弹不得,但其实造反有时候需要的人并不太多,只要能占领后宫,胁迫皇帝写下传位诏书,并且干掉晋王就足够了。
“你府里甄氏不是已经得手了?”陆镇抬头看看齐王,“把东西拿来,我去与周鸿谈。”
齐王还有些犹豫:“舅舅,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陆镇冷笑一声:“殿下若觉操之过急,那准备何时起事?”
齐王答不出来。他心里隐隐地并不想真用这种方式去取得储位,可他更明白,这一路步步走来,他已经退无可退,除了向前,别无它法。
“那就——依舅舅。”
陆镇面色略霁:“当断则断,方是男儿。富贵险中求,自来皆是如此。若是等老三继了大位,你便只能坐困愁城,难道你便想这样了此一生?”
齐王握了握拳:“不想!我文才武功,哪样不比他强?他不过是投生在中宫的肚皮里,比我多一个嫡字罢了。”
陆镇微微露出了笑意:“这才像凤子龙孙的模样。你也不必着慌,陛□体一直不好,我们只要出其不意,至少有五分胜算。这般大事,有五分便可一搏了。”
“那周鸿……”齐王有些不大放心,“若是他不肯为了顾氏……”
陆镇笑起来:“自然不肯的。妻子名节固然要紧,可还不致让他谋逆。休妻岂不比谋逆容易得多?”
齐王愕然:“舅舅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能成功,又为何要做这件事?若是不能将周鸿笼络过来,反让他有所警惕,不是完了么?
陆镇大笑起来:“殿下可曾见过温水煮蛙?若是将一只蛙投进滚水之中,或许还会被它一跳逃出,可若是用温水慢慢煮热,便必死无疑。若让周鸿为其妻谋反,固然不能,但让他做几件小事,想来他不会不肯。只是他做了一件,就要做第二件,便如行入泥潭之中,步步只会越陷越深。等到他所做过的事掀出来足够夺爵抄家之时,他便也肯跟着我们走了。”
齐王听得恍然大悟:“还是舅舅深谋远虑!”
陆镇自得地一笑:“自从你们想让甄氏去做此事开始,我便已想好了后头的步数,此事,只交与我便是。只是也急不得,山东那边,你须将事情仔细安排,至少两三个月内,不可事发。”
齐王点了点头:“舅舅放心。此事我做得还算周密,且也留下了人在那边盯着,实在不行,还能——”他以手比刀,做了个斜切下去的动作,“将户部派去的人……那里河堤尚未修缮完毕,死个把人也不难。”
茂乡侯听得一知半解,嗫嚅道:“可周鸿是太子的心腹,即使陛下将他夺爵,将来新帝继位,一样能封赏他……”人家又何必非要造反呢?
这次轮到齐王笑了:“这个,大舅舅只怕就不知道了。如今太子妃对孟氏并不亲近,将来若是老三继位,周家与孟家是姻亲,就为了压制孟氏,太子妃也不肯叫周家与顾家太过意气风发的。”
151第一百二十七章
正月十五之前;衙门里不开印;各家都忙着走亲访友。顾嫣然因又有了身孕;无论是孟家还是齐家;都送了话来不许她大冷天的出门,她只能去三房那边走走,然后就在自己园子里看看腊梅花,或者陪着元哥儿玩耍;等着周鸿从外头回来说话。
元哥儿腿脚越来越结实;简直是一刻也不肯闲下来,只陪着这个小家伙玩耍就能把人累出一身汗来,只有在他睡觉的时候才能松口气。
“娘抱——”元哥儿的嘴也利索了,叫娘叫得清清楚楚;在屋子里把乳娘绕了一头汗之后;伸开两条小胳膊就冲顾嫣然扑了过来。
跟着他的丫鬟连忙上前抱住他:“哥儿可不能往夫人身上扑,夫人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呢。”
“弟弟?”元哥儿十分迷惑。他出生至今,三房那边宝哥儿也好,晋王府的钊哥儿也好,都是哥哥,他还没有管人叫过弟弟,一时之间并不知弟弟是什么东西。
乳娘笑道:“就是像三房宝哥儿那样的弟弟,将来生出来了,就能跟哥儿一起玩耍。”
宝哥儿,元哥儿是知道的,他马上眼睛一亮,冲着顾嫣然的肚子就叫:“哥哥——”
顾嫣然失笑,招手将他叫到身边,拿着他的小手轻轻放在自己肚子上:“是弟弟。”
元哥儿十分固执:“哥哥。”
乳娘后悔起来:“奴婢不该说宝哥儿……”这要生下来了,哥哥管弟弟叫哥哥,可不成了笑话儿。
顾嫣然倒不以为意:“再过些日子他自然知道了。”小孩子不懂事,便是跟他讲也讲不通,待大一大,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不过她也没有想到,之后直到她生产,元哥儿都十分得意地经常向宝哥儿炫耀:我娘肚子里有个哥哥。把宝哥儿也带得糊涂了,跟着他冲着顾嫣然的肚子喊哥哥,这是后话了。
元哥儿玩了半天,又对着母亲的肚子摸了半天,便犯起困来。顾嫣然不敢抱他,只让他倚着自己的腿揉眼睛,柔声道:“元哥儿困了吗?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等爹爹……”元哥儿口齿不清地把脑袋在她身上钻来钻去,“爹爹说带糖……”
“爹爹回来啦。”门口传来声音,周鸿走了进来。
元哥儿欢呼一声就往他身上扑。周鸿已经在外头屋里换掉了外头的大衣裳,又烤过了手,此时便伸手将他接住,直向空中扔了几下,逗得元哥儿咯咯大笑,在空中手舞足蹈。倒是把旁边的乳娘和丫鬟们看得满脸紧张,不由自主地张着手想去接人。
顾嫣然看着父子两个,抿着嘴直笑。元哥儿扑腾完了,便抱着周鸿的脖子不放手:“爹爹,糖。”
周鸿轻轻刮一下他的小鼻子:“爹爹买了马蹄糖,一天只许吃一块。”马蹄糖就是用蜂蜜腌渍的荸荠片,虽然甜,但其实是蜜饯,其中糖份要比那些寸金糖之类少些,且荸荠也有润肺滋补的功效,顾嫣然才许元哥儿吃的。
“是百味斋的马蹄糖?”顾嫣然看那纸包就知道。
“嗯。去的时候刚刚出锅。”周鸿把纸包打开,给元哥儿嘴里塞了一片小的。元哥儿含着马蹄块儿,满脸舍不得地看着那些大块的,最后一脸牺牲模样地抓了一块递给周鸿:“爹爹吃。”
周鸿直笑:“爹爹不吃,拿去给你娘吃吧。”
元哥儿果然摇摇摆摆到顾嫣然跟前:“娘吃糖。”
顾嫣然就弯腰意意思思地咬了一口:“娘吃半块,这半块留给元哥儿,一会可以吃掉。”她早看见儿子的眼神了,一天只许吃一块,元哥儿当然是想吃大块的。
有了糖,元哥儿心满意足,嘴里还含着眼皮就沉起来。顾嫣然看着他嚼完了糖,又叫乳娘给他弄水漱过口,才抱去睡了。夫妻两个,便凑在一块儿说话。
“今日在街上遇到了陆镇。”周鸿随手掏出一件东西扔在椅子上,“快叫人拿去烧了,虽说不是你穿过的东西,瞧着也不自在。”
顾嫣然瞧了一眼,正是那条旧肚兜。那东西原是丹青绣来准备给她穿的,既然是预备着给甄真“偷”去,自然是不会上身的,只不过叫浆洗房拿去洗了几水,看起来像旧的一般罢了:“这就拿回来了——怎只有一半?”肚兜已经从中剪开,拿回来的只是左半片。
“嗯。”周鸿想想今日陆镇拿着这东西时的神情,就觉得那肚兜仿佛脏得不行,“赶紧烧了。”
顾嫣然一边叫丹青拿出去烧掉,一边有些诧异:“这是怎么回事?跟你提了什么条件?”
周鸿神色凝重:“他只叫我调个人进宫卫。等人进去了,那半片自然还我。”
顾嫣然更诧异了:“调个人进宫卫?这事儿,他们难道不该去找李家?再说,是要调个什么人?”
“怪就怪在这里,只是要调个人进宫卫当差,既不要去陛□边当差,也不是要领哪一卫。”周鸿皱着眉头,“这事儿虽不归我管,但请托个人也极容易。一般勋贵人家子弟想弄个侍卫的差事在身上,也不过就是如此。”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一时都想不通:“莫非这人有什么不对?”
“待我再去查查此人底细。”周鸿伸手在妻子肚子上轻轻摸了摸,“你也莫要跟着操心,只管好好养胎才是。”
顾嫣然叹了口气:“这事儿我也帮不上手,你自己万事都要当心,无论什么,早些与东宫递个消息进去。时机合适时,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