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 作者:朱砂(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0-11完结)-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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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顾嫣然强忍着泪,“那是峻之在西北时的事了,说出来又能怎样呢?算算日子,那时他怕还根本不知已与我订了亲事……不过徒然让您担忧罢了。”
“什么说出来又能怎样!”孟素蓉也红了眼圈,“你这傻孩子,庶长子是万不能生的,你瞧瞧咱们家,难道还不明白?不行,你不好开口,娘去与他说!人进来也就罢了,孩子万不能留!”
顾嫣然轻轻摇了摇头:“娘,谢姨娘救过峻之的命……”
孟素蓉怔住了,随即只觉得心都直往下沉:“傻孩子,那就更不能——”有救命之恩的姨娘,更不能留啊!
“若是把人放在外头,岂不更让他跟我离心?”顾嫣然抬手抹了泪,“娘,且我觉得——峻之他——这事儿说不定还有什么蹊跷……”
孟素蓉听完她的话,眉头皱得死紧:“他说日后有机会再与你说清楚?日后是什么时候?要到几时才有机会?傻丫头,你就这样信他?”
顾嫣然轻轻叹了口气:“娘,他是我夫君,我不信他,却要信谁?”
孟素蓉哑然。女儿这话听起来像是傻话,细想却有道理。若是夫妻之间因此起了龃龉,只会让那个什么谢姨娘乘虚而入,甚至还有别人。可若是纵容谢姨娘生下庶长子,又难保她日后不恃子而骄无法辖治……
“若不然,你把牙白开脸吧。”孟素蓉深深叹了口气。牙白买来就是替周鸿预备的,这时候将她开了脸,等谢姨娘生下孩儿再能争宠之时,牙白说不定就已经笼络住了周鸿。
顾嫣然却摇了摇头:“娘,除非峻之开口向我要,否则我不想给牙白开脸。”
孟素蓉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唉,你这傻丫头。”有哪个做妻子的愿意给夫君房里放人?可是男人本就如此,你若不放,难道让他自己去找么?只怕他找来的人,你还未必拿捏得住。
“娘——”顾嫣然低着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谢姨娘是峻之与我定亲之前的事,如今我跟他成亲了,我——我想信一信他。外祖父和舅舅不也没有纳妾吗?”
孟素蓉握着女儿的手,没有再说什么反对的话。孟家男人,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因四十之前便有了嫡子,孟老太爷和孟节都没有纳妾,日后孟珩若无意外亦是如此。既然孟家男人能做到,周鸿为何就不能呢?此时此刻,她打破女儿的执念,又有什么益处呢?
“你信他,倒也是好事……”孟素蓉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娘也愿意信他,可——你也要答应娘,不要一味糊涂,若是,若是他当真不可信,那你——”原以为是一桩恶姻缘,到了快成亲的时候才发现女婿不错,可当你以为是一桩好姻缘的时候,突然又多出一个有孕的姨娘来!这般的大起大落,孟素蓉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住了。
“娘放心。”顾嫣然反而扬起了头来,“当信之时我信,若是不当信——我也不会糊涂。”若是与周鸿不能如舅舅舅母一般,那就像母亲与父亲一般吧。
“唉——”孟素蓉又深深叹了口气,“那谢姨娘是个怎样的人?要不要娘去见见她,替你敲打她几句?”这种事儿,原不是娘家人该插手的,可女儿年纪还小,若是抹不下脸,倒不妨由她这个当娘的来代做。
顾嫣然拉着母亲的手晃了晃,压低了声音:“娘——那个,谢姨娘,就是宛娘!”
“什么?”孟素蓉大吃一惊,“宛娘?就是,就是从咱们家突然失踪的宛娘?”
“是。女儿没细问,可看这样子,是她离开了咱们家奔西北去寻吕良了,吕良大约是没寻到,她才跟峻之——女儿后来仔细想了想,她离开咱们家那会儿,正是舅舅在京城里弹劾茂乡侯府不成,反被假人证骗了的时候。女儿想,多半是她怕那被杀的人证是吕良,这才跑去了西北寻人。”
“原来如此……”孟素蓉那时候也细细想过,觉得也是这个原因,“吕良去了西北之后,西北军调遣频繁,你父亲也不知他如今在哪里了。若是这般,宛娘倒也……”她想说宛娘倒也可怜,可一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女婿的,顿时便说不出来了。
“她倒也安分。”顾嫣然顺着母亲的话说了下去,“峻之这些日子也从未单独去过珂轩。”
孟素蓉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也许女儿所做的,才是最妥当的。
“我的嫣儿——长大了……”虽然长大,其实并不见得是什么很愉快的事。
“娘——”顾嫣然在母亲肩头蹭了蹭,“外祖母和外祖母可好?舅舅舅母可好?表哥表姐表妹可好?父亲衙门里可忙?蔚哥儿可有淘气?”
听她一口气问了一串,孟素蓉忍不住又笑了,觉得这还是自己那个叫人心疼的小女儿:“都好都好。蔚哥儿如今开始识字了,昨儿背了两句《三字经》。对了,你瑾表姐有喜了。”
“当真?”顾嫣然眼睛一亮,“太好了!”如今王娴都快要生了,孟瑾此时有孕,虽说晚了些,却也是大喜事。无论如何,将来她只要有个一子半女的,日后便有靠了。
“嗯。”孟素蓉也高兴,“说是已经有两个月了,胎气倒是十分稳固。反倒是王侧妃那里,只怕要提早些生了。”
“王侧妃不是该在腊月里——如今这才八个多月呢……”
“王侧妃身子弱,自打怀上了就仔细养着,能养到这会儿,已然是太医伺候得周到了。”孟素蓉含糊地说了两句,没说杜若的话——太医说王侧妃是心力耗损太过,加上身子弱,怕是保不到十个月,且我们侧妃一诊出喜脉,王侧妃那儿就有些动了胎气……
心力耗损,说白了就是有孕之时多忧多思,不能宁心静气,才导致胎气不稳。王娴有孕本是好事,多忧多思个什么劲儿?且孟瑾诊出喜脉,她又动什么胎气?孟素蓉与王娴并不熟识,但听了杜若这话,只觉得这位王侧妃实在麻烦。须知她那里动了胎气,就要更多人手去看顾,孟瑾这边势必要受些冷落。
“罢了,不说这些。再过几日就是茂乡侯府陆太夫人寿辰,你可要去?”
“嗯。方才去那边就是说了此事,只是还不知道该给陆太夫人送什么寿礼。”顾嫣然往颐福居那边努了努嘴。
孟素蓉倒很是平淡:“量力而行即可。”
顾嫣然想了一下:“那,女儿想送那架四季花开的小炕屏可好?”那炕屏是苏绣的双面绣,黄花梨木的底座,绣着桃荷菊梅四季花样,颜色鲜艳明快却不俗气,做为寿礼倒也合宜。
“这便好。”孟素蓉点点头,“你们是怎样的家业,就过怎样的日子。”并不必去打肿脸充胖子。何况孟节弹劾过茂乡侯府,就是送了价值千金万金的东西过去,陆家也未必领情。
母女两个又说了半晌的私房话,孟素蓉才起身:“本该过去那边拜会一下,不过怕你二婶娘太忙,就不去打扰了。这些梨是庄子上送来的新鲜果子,你叫人送过去罢,替我说一声。陆太夫人的寿辰,咱们家也接了帖子,我到那日会带着怡姐儿一起过去。”
顾嫣然送走了母亲,回去又跟那四个铺子的账奋斗了半日。这四个铺子里,有两个是绸缎铺子,一个是茶叶铺子,一个是脂粉铺子。其中一个绸缎铺子积了好些花样过时的绸缎,脂粉铺子里则积了些桂花香粉——掌柜对此的解释是早几年京城流行桂花香粉,因此多购进了些,谁知这几年已转而时兴玫瑰和茉莉香粉了,这才积压了下来。
顾嫣然无心与掌柜的计较。这些积压的香粉,恐怕是平南侯府四个香料脂粉铺子存下的旧货——跟那些积压的绸缎一样,平南侯府把所有铺子里的滞货只怕都塞过来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解决这些滞货,销出去了,才有银子再周转。
香粉和绸缎保存得都不错,可是绸缎这东西,花样不时兴了便不好卖。也有伙计提议卖到乡下去,但那样便亏得太多了,顾嫣然有几分舍不得。如今他们长房说起来有好些庄子铺子,其实真正进钱的还是她的陪嫁铺子,却要支持着主子婢仆数十口人的开销,颇有些吃紧呢。
至于那些香粉,顾嫣然更觉得有点发愁。香粉这东西,存得太久也是要坏的,若是过了年还不能销出去,到明年天气热起来,必然是要坏掉的。
因石绿去了珂轩,碧月一心专管小厨房,牙白便得以时常近身伺候了,这时候见顾嫣然愁眉不展的模样,思忖半晌才轻声道:“少奶奶,奴婢有个糊涂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顾嫣然抬头微微一笑,“有什么主意先说出来,大家商议。”
“奴婢从前在家里,小村小镇的妇人家,没那些银子去买上好的香粉,只买那货郎担子上的香粉。说是香粉,其实米粉多,香料少,不过用着也是很喜欢的……”
“你是说,把铺子里这些香粉再掺上米粉,卖到乡下村镇里去?”
“是——”牙白小心地道,“从前奴婢见过镇子上王举人家奶奶用的鸭蛋粉,就是做成个鸭蛋形状,用起来十分方便,全村的人都羡慕得不得了,只可惜货郎担子上的都是散粉……奴婢想,若咱们铺子里也做成鸭蛋粉去卖,怕是人更爱买些……”
“这倒确实可以一试。”顾嫣然欣然,“明儿叫了铺子里的掌柜来议一议,若成,趁着过年的时候做出来,正好还能去卖一卖。”过年的时候,各家各户手头总有几个余钱的,乡下人,也就是这时候才舍得花钱买些妇人打扮的用品了。
如今那香粉铺子原本的掌柜已经告病了,新提拔上来的是个年轻伙计,制香粉的手艺不错,只是听说不肯奉承掌柜,才一直被压着。顾嫣然接手之后,铺子里实在没有什么可用的人,索性将他提拔了上来。年轻人有闯劲,一直也琢磨着怎么将这些积压的香粉销出去呢,原也想过要销到乡下去,只是怕卖不出价。若是牙白这主意可行,没准是条好路子。
顾嫣然这般想着,对牙白笑着点了点头:“若是这主意成了,回头分你一份花红。”
牙白的脸倏地红了:“少奶奶,这,这替主子分忧是奴婢的本份,并不是想要少奶奶的赏钱。只要奴婢的主意真能派些用场,就心满意足了。”
“知道你不是贪赏钱。”顾嫣然轻笑,“只是有功就要赏。当真成了,必有你一份花红。”
牙白红着脸退了下去,直走到门外才长长出了口气,轻轻拍拍砰砰乱跳的心口。这主意可千万要成啊,成了,她在少奶奶身边的地位就不同了,说不得,就会成了少奶奶的心腹……
第84章
茂乡侯府的宅子在京城边上;论地脚比不得平南侯府和潞国公府这些开国勋爵;但正因地处略偏僻,地方却宽敞,宅院之大;在京城中可谓首屈一指。且这些年德妃得宠,茂乡侯府也就修缮得越发华贵富丽了。
顾嫣然跟周三太太坐着同一辆马车;驶进了茂乡侯府的侧门。这里是一条宽敞的青石板路;足够马车直达二门;不过今日来的客人太多,故而马车也走得极为缓慢。周三太太从车帘缝里往外看了看;叹道:“怪道都说茂乡侯府富贵逼人;这大冬日的没有鲜花;竟然就拿绢花扎满了……”
的确,为了今日陆太夫人的寿辰,茂乡侯府可谓是铺陈备至。如今已近腊月,除了腊梅之外别无花树可以欣赏,庭院之中除了松柏翠竹之外也大多都是枯枝。然而此时这些枯枝上,居然遍布绿叶娇花,远看仿佛忽然由冬返春,其实却是无数绢制的绿叶鲜花,扎在枝头。单这一项,怕不就得成千的银子。
顾嫣然从帘缝里瞧着那些绢花,忽然灵机一动——绸缎铺子里那些积压的缎子,有些是单色暗纹的,何不也扎成绢花,还能跟着那些香粉一起销到乡下去。
自从牙白提了那个主意,顾嫣然第二日就叫来了脂粉铺子的小成掌柜商议。如今铺子里只有积压的香粉和一些原料,账上又没有什么银钱周转,连原来的掌柜和账房也跑了,铺子几乎都要维持不下去,只剩下一些年轻的小伙计,故而小成掌柜听了牙白的提议,立刻表示赞同——与其不死不活地开着门,还不如先想办法把积压的东西销出去换了银钱来周转。
要说铺子里全是年轻伙计,也有好处。年轻人干劲儿足,眼看着管事的都走了,自然也有灰心丧气想离开的,可也很有几个反而起了好胜之心,就不信没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在小成掌柜带领之下个个干劲十足,没几日就先制出了一批鸭蛋粉。于是铺子里只留一两个人维持,其余伙计有的干脆挑上担子,自己去乡下叫卖了;有的则去找那些行脚商贩,将鸭蛋粉往外贩卖,居然也干得有声有色。仓库里那批积压的桂花香粉,这些日子已经销出了两成。再过几日,趁着年前这段日子,将滞货销出一半去看来是不成问题的。
脂粉铺子那边有了门路,绸缎铺子自然也不甘落人后,这些日子也在想主意呢。只是若要做绢花,铺子里的伙计是不成的,还要另请专门做绢花的人来才行。
顾嫣然心里琢磨着,便有些出神。周三太太看她这样子,以为她又想起了什么,便道:“今日是陆太夫人寿辰,既然给咱们三房都送了帖子,便不会有什么事,你只管安心。若不放心,一路都跟着我,不要落单就是。”
顾嫣然醒过神来,明白周三太太是误会了。孟节弹劾过茂乡侯府,茂乡侯府哪里能当真不计较?周三太太是以为她怕自己因此而被茂乡侯府伺机报复。当下并不说破,只笑着点头:“谢谢三婶娘。”
周三太太看她这些日子略瘦了些,不禁就有些怜惜,看看这马车一时半时的还到不了二门,身边又都是两人的心腹丫鬟,便向顾嫣然倾了倾身,低声道:“那谢姨娘的事儿——你受委屈了。”
顾嫣然怔了一下,知道周三太太又误会了,便低头道:“婶娘,我无事的。”周三太太是当真关切她和周鸿。别看说的是一样的话,但究竟是真心实意还是幸灾乐祸,人都不是傻子,是分辨得出来的。
“鸿哥儿的事——”周三太太沉吟了一下,把声音放得更柔和低沉了些,“你大约也知道一点的。他的姨娘姓齐,是老侯爷旧友家的女儿,当初也是父兄一起死在边关,只剩了她一个女儿家和她娘两人,没奈何来投奔了咱们府上。”
这个顾嫣然还真是不知道,不由得抬头看着周三太太。周三太太轻声道:“那时候我还没进门呢,也是后来听说的。齐家老爷父子均在军中参赞,可齐家大爷却失了踪,都说他是投靠了羯奴,虽然没有实证,可齐家……”
有了这个嫌疑,齐家自然倒了楣。若是家中还有男丁,说不得还能奔走为父兄诉冤,可齐家却偏偏只剩了两个女眷。齐太太生性柔弱,一听这噩耗便病倒了。偏家里被官衙以搜查证据为名抢劫一空,两人没了办法,齐姨娘便带了母亲来投奔周府。
“齐太太身子弱,一病下就再没起来。听说是过世之前,将女儿许给了你二叔做妾,也是求个庇护的意思。”周三太太轻轻叹了口气,“齐家大爷再也不曾出现,齐家那罪名最后虽未坐实,可也跟坐实差不多了。”
顾嫣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周三太太又道:“那会儿你二婶娘也刚刚嫁过来,遇了这事儿,心里难免不乐意。齐姨娘那性情随了她母亲,也是个柔弱的,日子就难免过得不顺心,身子也越发弱了,等生下鸿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