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相公-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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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现在是珍儿的相公,之心就可以说你不爱珍儿!那个时候之心不在那里,风爷爷让之心看见珍儿哭,之心好生气也好难过。那时之心若在,一定会带珍儿离开你!”之心长颈高扬,理直气壮,“你认识珍儿那么久,还害珍儿哭得那么伤心,你哪里是爱珍儿了?你爱珍儿,还抱别人?”
罗缜啄啄眼前红彤彤的小嘴,与儿子眉目传情:宝儿,爹爹很厉害是不是?你要学爹爹哦,将来也要对娘子一心一意,才有人一心一意爱你哦。
“不管我和珍儿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对珍儿的感情不容你来置疑。这世上,爱情不只有一种方式可以解读。珍儿对我,从来都不可替代,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能给我生儿育女的女人!那个时候,你若真去了,于珍儿,也不过一个路人,你带不走珍儿。那时的珍儿,全心全意只爱我一人!”
“之心到那桥上时,漂亮婆婆没让之心喝汤,只是给之心洗了心。之心在前面走,回头看见了珍儿。珍儿对阎爷爷说,她再也不想遇见你,下一世,做只狗、做只猪都好,只要不和你见面。若珍儿爱你,你也爱珍儿,珍儿怎会那样说?”
做只狗,做只猪都好……良之心天生稚善纯似孩童,纵然是盛怒中,出语也不会逞咄咄利势。但这些话,字字如刃,句句如锋,刃锋俱下,切至范畴心口正中,瞬间的剧通,使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
看罢,不能洁身自好,造出了把柄,便会在适当时机给人握住,宝儿,将来切忌哦。罗缜向儿子眨眸提鼻完毕,仰面道:“范居士,多说无益,请回你该回的地方去罢。”
“你……你叫我什么?” 范畴雪白的面色上,再添惊痛,“难道你……你的记忆……”又没有了?
“我不知道你曾让我记起了什么,但并不重要。”罗缜揉揉儿子像极了相公的元宝耳朵,将难得片刻安宁的小胖躯塞进自己胸口按住,“世上每个人都可选择自己爱人的方式。但是,不管是哪样爱情,尤其婚姻,皆少不得彼此的忠诚与尊重,若做不到,便索性做游戏人间的风尘浪子,远离婚姻。阁下动辄将爱字挂在嘴边,再三强调你对亡妻的深情不移,但你的妻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你的忠诚与尊重,所谓爱情的深浅不必他人评断了罢?那么,阁下于尊夫人爱尽情枯后决然离去又有何怨言?”
范畴几次欲言,都被她举指示止。那入木三分的机利口齿,指挥千军的从定气度,他尚无法全信是珍儿发出的,是以,怔愕中便已从命。
“我姑且相信罗缜与尊夫人的关联,你方才自信满满地说在那个时候,我相公去了亦无法自阁下身边带走尊夫人,或许确真如此,便如你在今世亦无法自相公身边带走罗缜一般。各有各姻缘,何必来羡人?”
“我想,我再也无法容忍你以这副皮囊拿一张淡漠面孔对我……”
“爹!”范程猝然伸臂搭上父亲掌背,“不可以!”
范畴眯眸,“难道你不想你娘魂归躯体?”
“程儿当然想,但爹为何不能等?”
“等?我已等了五百年!”
“那就再等几十年何妨?爹可去缥缈峰,峰上一日,人间一年,爹只需度过两三月,待恩人娘子寿终正寝,再来接娘回家……而且,爹向缘善道长所讨的还魂之法尚不熟练,若取了娘的魂魄却不能使之顺利归体,难道您想让娘困进枉死城吗?难道您忘了缘善道长一再向您提起四字——顺其自然。何况,您还会生生杀死恩人娘子!”
之心忽地抱住娇妻,纯澈黑目内怒澜遽掀,“你敢伤之心娘子,之心和你拼命!”
那边,范程仍在苦口劝说:“爹,恩人可驭万物,真斗起来,只能两败俱伤,更会连累无辜。五百年既已等过去了,何必吝惜几十载的春秋?”
范畴双目与良之心较衡良久,又滑过罗缜淡然脸面,徐徐地,将一口气自尽头吁出,缓声道:“今日,我放过你们,但并不说明我当真会给你们几十年的岁月。”言讫,推开范程手臂,转身撤步,修长身影隐进冬青树干之后。
“黑野人,还好你不算太愚孝,不然我第一个不饶你!”持剑伏旁的纨素跃出,斜着眉儿娇叱。
范程冷道:“若真起了什么争执,你最好躲得远远的!”
“哼,你以为本姑娘肉体凡胎奈何不了你们是不是?本姑娘这些日子之所以未在小姐跟前侍候,就是为了去向去恶道长学艺。你们真有人敢动小姐,本姑娘会要你们好看!”
“呿,你学的那点皮毛能降得了谁?”
“臭野人,去恶道长降不降得了你?”
去恶道长?罗缜心内一动。听其言,观其行,这范畴看来并不能按捺多久。纵然相公可驭万物,她却是地道的凡人一枚,若相公不在身边时,未免凶险……纨素丫头倒是提醒了她,有备无患呢。
第三十三章 吾君小诡6
“风爷爷说,范范他们这几天上了缥缈峰!”
“缥缈峰?其上所居,乃吾同门缘善道长。缘善系凡人修炼成仙,法力虽不及范畴高深,但其法术为玄门正宗,已脱凡质,成就仙骨,不惧天劫,无畏符咒。他与范畴情谊莫逆,看来,范畴是向他求助去了。”去恶捋须,沉吟发喟,“若范畴真得了缘善相助,就棘手了。”
之心鼓颊,“去恶爷爷笨,怕范范的爹。”
“谁说的?”去恶年纪大一把,好胜之心却不弱,“贫道不是怕他。只是,他也做了不少为福人间的事,贫道剑下只死恶妖,当然不能无故对人发难。”
“他要杀娘子,还不恶?”
“……除非贫道正好撞见他硬取人生魂,否则便不能出以杀手……”
“哼,就是去恶爷爷怕了,还骗之心不怕,哼!怕怕的去恶爷爷,之心不理你了!”
“哎呀哎呀,贫道没有怕啦,之心你可不能误解贫道。哎哎哎,你别走,你听贫道说嘛……你要不要拜贫道为师?哎哎,坏小孩,放开贫道胡子……”
第三十四章 与君闲观1
“表哥,依云知道表哥素来不喜肉食,特地为表哥做了红烧茄子,你尝尝?”
“表哥,尝尝这碗三鲜面,依虹用的虽然全是素材,却管保表哥能吃到鱼香肉香。”
良之行眉峰聚拢,“各自放着,我想吃,我自然会尝。你们坐好用膳。”
“是,表哥。”双姝乖顺顿如小白兔,应声之际,又不忘各拿眼角瞄向男子英挺俊朗的面颜,分明是女儿怀春,生了心了。
此情此景,对桌用膳的罗缜尽管心底笑得七荤八素,面上仍安之若素,樱唇缓缓咀嚼着相公递来的各样菜肴,纤手持匙喂食怀内待哺小娃。
这两位,是听了之行返乡之讯,前来探望之行的。良家二老爷夫妇自回归无门之时,便寄居二夫人娘家。前段时日,良家遭遇恁大变故,各人自是避得天远,生怕惹上半点干系。如今风平浪静,之心经皇家一旨,由妖人变为仙人,良家又与皇家走得亲近,自是气象大变,生意空前兴隆不说,每日家中更有客似云来,魏家小姐,也不过是其中之二。眼下的问题是,这两位小姐似对之行滋有表兄表妹之外的冀望,这便热闹了。
“姐姐,你还忍得住吗?”另侧的罗绮悄声问。
“目前尚可。”只是笑的欲望太强烈,忍得辛苦。
“若二姐回来看见这情形,不知会怎样?”
“这不正是你我期待的吗?”
“这一回,也让饱汉不知饿汉饥的二姐尝一回醋的滋味。”罗绮明眸闪烁促狭,见姐姐胸前的宝儿小嘴嚅嚅吃得香甜,忍不住低头啄了一下,“胖小子,你猜,你二姨姨会是醋火冲天还是佯作大方?”
“……哈嘎……咦姜姜……宝嘻!”姨姨香香,宝儿喜欢!
“哎,还是我们的宝儿最招人疼爱。胖小子,长大了可不能像你爹爹一般,招来不尽的桃花,让你未来娘子费神哦。”
之心不认同了,“绮儿,之心没有养桃花,之心喜欢娘子,娘子喜欢什么花,之心便喜欢什么花。”
“姐夫,现在,你那边还有一株含苞未放的小桃花呢。”罗绮暗指所向,是坐在上首小桌上由宫婢侍候进膳的珍珠,“这,到最后,还不知怎样才能善了呢。”
“绮儿你好傻,现在是冬天,桃花姐姐走了啦,梅花姐姐还没有来,没有花啦。”
“不管是桃花梅花,姐夫你不虽拈花,招花就是了,你可知你的花缘让姐姐费了多少心?”
“绮儿好怪哦……”之心喂了娘子一口粥,歪着头问,“珍儿,之心不养花,绮儿怎总说之心有花缘?”
罗缜将呆子递来的粥回塞进他嘴内,“绮儿在逗你。”转首望向意趣满面的罗绮,“你能如此轻松话事,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当真想开了呢?”
罗绮莞尔,“以前,听人说人活一世,总有许多东西注定你得不到,我尚不明白。如今总算想透了。我和玉无树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身份门第。他的骄傲,我的执拗,犹如两条不可融合的线,将我和他划地圈隔。我很庆幸,这样的问题,是在未与他成婚时凸现出来,一切尚来得及撤回。”
“意即,你不再去争取他?”
“争取了他回来,也不过是再一个轮回。”经一次情殇,罗绮往昔鹅蛋小脸清瘦成瓜子形状,下巴尖巧,美眸幽深,笑容恬淡,“娘常说,夫与妻,是世间最大的缘和分,有些人,是注定无法做夫妻的,皆因前世累下的缘不够。”
“你当真想得开,而且是三思之后做出的决定,便好……”
第三十四章 与君闲观2
“姐姐,三妞!” 罗缎神采飞扬,眉欢眼笑地进了厅,“猜我今日谈成了几桩生意?姐夫的桃花缂图当真好用耶,只是藉着晁家的铺面一摆,一个上午便接了十几笔订单,去除价钱给得不合理的,还有十家可用……嗯?”一厢叽呱献报此行所获,一厢在随身丫头服侍下净手拭面,陡发觉姐、妹面上各挂谑色,便顺着两人眼光,找着了源头。“……良之行,你还好吗?”
之行何尝没察觉出罗家姐妹的观戏心思。之前被最惧自己冷脸的两位表妹,受了母亲的鼓励前来,竟是前所未有的无畏起来。罗缎回来了,他虽知这两个表妹必招那丫头厌烦,但他没有任何亏心之处,坦然相对:“依虹,依云,这位是罗家的二小姐罗缎,亦是表哥的未婚妻,你们快去见过。”
魏家姐妹悄自互觑一眼,皆娉娉起立,浅福为礼,“依虹(依云)见过罗二小姐。”
罗二小姐?罗缜暗喟:姐妹一家亲呢,虽然彼此不容,却与姚美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自发地便略过了“未婚妻”。
罗缎一指挑发,施施然落座,“这两位是……”
“依虹,依云,我舅舅的两位掌上明珠,依虹为长,依云为次。”
“哦,原来是表妹啊。”罗缎笑颜艳放如桃花,“这表哥表妹,由来便是戏文小书里面做尽文章的噱头。想必,两位表妹自幼便对你们的表哥也不无向往罢?”
“缎儿,不得胡说……”
表兄淡叱声未落,魏家次女依云已道:“罗二小姐虽是说笑,但也在理。自幼姑姑便拿依云当未来媳妇看,表哥擅医术,正巧依云也识得几味药草,可做表哥的贤内助。”
“哦?”罗缎弯眉稍挑,睨向魏家长女,“你呢?你又有何所长可助你表哥?”
“依虹擅长中馈,表哥操劳一日后,可尝到依虹以心调理的美食,为人妇者,不应如此吗?”
“为人妇者,应该如此吗?”还真是长了见识,增了见闻,承蒙赐教了,“请问你们两个,读过书识过字罢?”
“当然读过。”两人自信满满,“咱们不敢称柳絮之才,但爹爹也曾请名师教过我们琴棋书画。在内,咱们可做表哥的贤内助,在外,亦可照应周详。”
罗缎执箸蘸了汤水,在梨木膳案上写了两个字,“那么,请二位告诉我,这两个字念什么?”
魏家二女转首端详,未假思索,信口念出:“……羞……耻……你——”两人花容丕变,“你竟敢骂我们?”
“算你们还没有笨到无可救药。”
“你竟敢骂我们?表哥,你看她——”
“骂你们又怎样?不知羞耻的东西,姑奶奶我打你们又如何?”罗缎瞪圆明媚杏眸,纤足遽然踢出。
罗家三位小姐里,罗缎生性最为活泼好动,亦是唯一向自个丫头学过两三手拳脚功夫的。随着她脚起足落,两张圆椅摔倒在良家铺了印花毛毯的花岩地面上,自然,其上坐着的两人亦不能幸免。
罗缎动作干净利落,以致坐在两个表妹中间的之行施救不及,仅能眼看着二人摔坐地上,继而哭声大作。
“……表哥,这人欺负依虹……呜呜呜……”
“……你当着表哥的面就敢欺负我们,你这女人,好恶毒……呜呜呜……”
罗缎居高临下,眯了眸儿道:“你们也太不把本姑娘放在眼里了罢?你们的表哥已经告诉你们我是他的未婚妻,你们还敢当着本姑娘的面向你们表哥传情达意。老虎不发威,你当本姑娘是病猫是不是?”
第三十四章 与君闲观3
“……你妄想!”魏家女儿见表兄一迳就食,毫无出以援手的打算,而臀下地面虽铺有厚毯,究是进了冬时,难耐寒意飕飕,只得相互搀着爬起,嘴下自是未忘驳斥,“姑姑说过,她压根不会承认你这门亲事。没有父母之命,你就自称表哥未婚妻,你才不知羞耻,有辱妇道!”
“喔哟,这可不好办了呢。你们表哥已经卖身给本姑娘,若成不了我的丈夫,便是我的奴隶。怎么,二位欲嫁夫从夫,供本姑娘驱使吗?”
“你胡说!”依云身知在人家地面上,不能肆意发挥泼辣本质,只得据理力争,“表哥乃堂堂良家二少爷,这良家的万贯家产至少有表哥的一半,表哥怎可能卖身给你?你这个罗家二小姐,行事粗野,言语失当,不怕让人耻笑?”
罗缎扑哧失笑,“原来如此。想必你们表哥如此得你们的欣赏,良家的家产居功至伟罢?只可惜,你们打错了算盘。话说,论及打算盘,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罗家的女儿呢。”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良家的家产,良之行分毫也分不到,尽数是我姐夫的。这样说,你们可听明白了?”
魏家姐妹怔愕中脸色青白交错,一直看得甚觉有趣的之心却急了,“不是啦,缎儿,之心不……”
“嘘,相公。”罗缜举指示意,“不要打扰人家说话。”
“可是,之心不能抢之行……”
“没有人会抢之行的。相公如用完膳,便去缂丝罢。”
“珍儿……”
“快去罢。”取帕为相公拭拭唇际,罗缜柔声道,“这幅寿星图的订金半年前就收下了,一定要在本月二十日之前赶出来,误了人家的寿辰可不好哦。”
“喔。”娘子明眸清澈温存依旧,之心放下心来:娘子疼之心,不会去抢之心疼的之行的东西。之心听娘子话去缂丝,娘子说,收了钱,就要负责任。
“看见了罢?”姐夫离席,罗缎更加无拘,“我家姐夫对我姐姐言听计从。这良家的资产若没有我姐姐,早在前些日子被侵占一空,如今理所应当归我姐姐所有,良之行一个铜钱也捞不到。不过,有你们这一对甘愿效仿娥皇女英的姐妹将深情寄他,他想必也会活得快活自在……”
这口无遮拦的丫头。良之行略蹙着眉心,暗瞪了她一眼,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