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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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施展手段的余地,便是你们这条诡计,早被杨相公看透。何苦白白丢人,你们闹到这样地步,杨相公和陈小姐依然大度包涵,寻到此地,特来解救。譬如你们兄妹处于杨相公地位,肯这样诚心么?恐怕早已拔出刀来下手了,谁没有天良?趁早回头是岸,从此醒悟吧!”虞锦雯苦口婆心的一劝,江小霞未尝不受感动,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一般,瑶霜道:“江姑娘,过去的事,也不必提了。我们各存各心。
江姑娘如果此后还记着我父亲一掌之仇,我也无法,只好听从尊便,不过我得问问,他们都逃的逃了,躲的躲了,你们两位,怎的会落鹿老前辈之手?”咬定牙关不开声的半面娇,这时忽然答话道:“你还问个这干么呢?这样已够噍半天的了,算你们两口子交子午正运吧!”瑶霜一听她开口,便生气,娇喝道:“谁和你这种下流贱人说话!今夜看在江姑娘面上,权且饶你一次,下次如果再犯在我手上,便没有这般便宜你了!”话刚出口,猛听得对面四五丈开外,一株大树后面,厉声喝道:“休得逞强,我小丧门今夜有了一片怜香惜玉之心,否则你们早已死在俺丧门钉下了!”喝声未绝,刷地一条灰影窜了过来,这当口,树上的杨展,一声不哼,一顺莹雪剑,一个乳燕辞巢,从树上飞掠而下,正把小丧门截住。小丧门原是个采花淫盗,本来看得江小霞略有几分姿色,在黄龙家中已经公然挑逗。今晚定了诡计,派好人位,分三批出发,江小霞半面娇带了几个党羽先走;黄龙江铁驼第二批走;小丧门秃鹰最后出发,约定在这林内会齐。不意黄龙江铁驼走到半路,便被贾侠余飞截住,而且是暗中戏耍.吃尽苦头。等得小丧门秃鹰出发,黄龙江铁驼已狼狈不堪。小丧门秃鹰明知事已败露,被人占了先着,又听说鹿杖翁竟在林内等候,吓得两人避道而行。避开以后,小丧门却惦着江小霞,未知能否脱身,过了半晌,算计鹿杖翁谅已走远。
重又回身到此暗探,凑巧碰着瑶霜虞锦雯两人,正和坐在地上的江小霞说话。小丧门白天在豹子岗棚内,看见瑶霜,已经魂不附体,虞锦雯也是他目中之物,知道这两人不大好惹,想先在江小霞身上打主意。不料此刻一寻江小霞,却碰见了瑶霜虞锦雯在林内亭亭并立,立时色胆包天,不顾一切,现出身来。万不料半空里会飞下杨展来,不禁吃了一惊,望后一退,丁字步一站,一翻腕子,从背上撒下一柄宽刃厚背砍山刀米。把刀一横,冷笑道:
“我道是谁?
原来是白天在擂台上用掌力碎石的小白脸儿。来,来,来!我小丧门会你一下,免得你到处逞能。”杨展细看这人,鼠目獐头。一脸狡凶之气,一身银灰川绸,密扣夜行衣,腰挎镖囊,头包绢帕,旁边还插着一朵生绢红山茶。
杨展恨他出言无礼,一个箭步,窜到跟前,立时剑随身进,手起剑落,一个乌龙入洞,剑锋直点心窝。小丧门这柄砍山刀,颇具功夫,一闪身,刀光电闪,一洗一封,猛地进步,一个直劈华山,向杨展斜肩便劈。杨展一塌身,剑光罩体,一个枯树盘根,剑如匹练,绕向小丧门的下部。
小丧门一耸身,接招换招,施展六合刀的刀招:崩、挑、劈、抡、截、撩六字诀。杨展一看此贼刀招,既狠且滑,差一点的真还不是他对手,立时展开了破山大师悉心传授的内家峨嵋九宫太极剑法。初搭上手,觉不出厉害来,几十招以后,移换步形,似虚却实,按实避虚,花剑错落,剑点缭绕。小丧门觉察不妙,而且贼人心虚,还有未出手的两位女子,也不是省油灯,再不想法逃走,要自讨苦吃,难逃公道。他虽然起了逃跑的心,手上刀招,可不敢大意,提着一口气,勉强奋勇再接了几招,倏地一抽身,脚跟垫劲,往后倒纵出去丈把路,一转身,正想纵进树林深处,不料一声娇叱:“贼徒看剑。”剑如游龙,已到身上。小丧门大惊,仗着轻身功夫过人,忙不及斜刺里一纵,避开一剑。一看是娇媚如花的瑶霜,拦住去路。再向四面一打量,还有一个美艳如仙的虞锦雯,也横剑玉立,挡住一面。三个人鼎足而立,把小丧门包围在核心了。这时小丧门已没有犹豫的时间,也顾不得江小霞怎样情形,自己逃命要紧,故意用刀一指虞锦雯,冷笑道:“华山派竟有吃里扒外的人,连你也和他们在一起了,多半是看上……”
一语未毕,虞锦雯已怒不可遏,娇叱一声:“万恶狂徒,死在临头,还敢斗口!”人到剑到,一柄青铜剑,像电闪一般,向小丧门身上刺来。小丧门弄巧成拙。他本想用话掩饰,趁虞锦雯略一疏神,便可从她那儿逃去。不料一语刺心,惹得虞锦雯立意除淫凶,展开鹿杖翁亲传绝招,绝不留情,刷刷几剑,逼得小丧门步步后退,小丧门人急智生,手上竭力招架,眼神四面乱招呼,退到一株大树近身。猛地一跺脚,早地拔葱,居然拔起两丈多高,右臂挽住枝干,风车似的盘了上去,立在树干上,刀交左手,右手一探镖袋,正想掏出独门暗器丧门钉来,蓦地一声狂叫,身子站立不住,直扑下来,叭哒跌落树下,直挺挺地一动不动了。
原来小丧门恶贯满盈,自取灭亡。杨展和他交手,意在警戒,尚没决心取他性命。瑶霜却恨极了小丧门。
完全是为了小丧门见面就说了一句“怜香惜玉”的无礼话。
又加上把虞锦雯也惹得愤怒填胸。在小丧门飞上树枝,只要自己逃命,也就罢了,偏又逞凶,还要伸手掏镖,这才招出瑶霜虞锦雯不约而同,一个独门见血封喉蝴蝶镖,一个袖筒夺命梅花箭,双管齐下,镖中命门,箭封咽喉,当然一命呜呼。杨展叹口气道:“想不到这万恶凶徒,自来送死,但是这尸骨怎么办呢?”虞锦雯道:“不要紧,我有办法。”说罢,和瑶霜在贼尸上,各自取回自己暗器,虞锦雯还把小丧门的丧门钉也取到手中,又从怀内贴身取出一小瓶药末来,在小丧门致命见血地方,洒了一点,便把药瓶藏好,还向贼尸点点头道:“这贼坯这点药末便够了。”瑶霜说:“虞姊倒有这样宝贝,从前我听母亲说过江湖几位行侠仗义的老前辈,常有此物,名叫‘化骨丹’,现在渐渐失传,很少有人能配制了。”
虞锦雯道:“正是,这是我义父赏给我的,赏给我时,义父还教训我一顿大道理,说是此物不同寻常,行侠光明正大的人,才配佩带此物,我想起擂台的事来,非常后悔,几乎违背训示了。”
三人处置小丧门,转身一瞧江小霞半面娇已踪影不见,只独臂妇人迎上前来,说道:
“她们两人,回复了血脉,站了起来,姓江的姑娘说:‘既蒙杨相公宽宏大量,别人不敢说,我江小霞彼此绝不向他们寻仇了。小丧门死活,我们也没脸管他,请你替我转告,我们就此走了。’难妇已知三位施恩释放,不敢留难,只教她们把树上绑的小鬼带回去,她们也依我办了。现在此地事情已了,只有难妇的事,要请杨相公和陈小姐慈悲的了。”说罢,又跪了下去,瑶霜伸手把她挽起,说道:“你放心,便是没有鹿老前辈的训示,你这样可怜的人,我们也要收留的。便是虎面喇嘛不甘心,托人辱恼,我们也有法治他,你安心跟我们回去就是。”独臂妇人垂泪道:“小姐这样慈悲,难妇碎身难报。”
去时三人,回来时却多了一个独臂妇人,小苹看得奇怪,一问情形,才知贼党诡计不成,还遭到致命打击,连小丧门性命都饶了进去。瑶霜向独臂妇人笑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们恩人,其实袖箭不是我们两人发的,是我小苹发的。以后彼此一家人,休得恩人难妇的肉麻了。”从此这独臂妇人对于小苹感念恩义,十分情厚,杨家的人,却称她为独臂婆。大家谈了一阵,时已不早,便各安息。瑶霜这夜便和虞锦雯同榻,真个成为异姓姊妹之交。第二天杨展打发下人,到北门玉龙街,取回虞锦雯随身包袱。虞锦雯深感两人相待之厚,一时又不便再回鹿头山江小霞家中,只好在杨家静候义父鹿杖翁的后命。
虞锦雯在杨家宾至如归,不觉一晃多日,已到了杨展武闱应考的日子了。在这几天内,豹子岗黄龙一般人,毫无动静。派人一打听,擂台果然冰消瓦解,连黄龙一家都搬走了。奇怪的是铁脚板七宝和尚这般人,也没有露面,好像也离开成都一般。虞锦雯盼望他义父鹿杖翁的后命,竟也音信俱无。虞锦雯猜测鹿杖翁定然回鹿头山去了,便欲回鹿头山寻义父去,瑶霜死命拉住不放走,说道:“没有鹿老前辈的命令,万不能让你溜走。鹿老前辈深山修道之所,你也不便久留,江氏兄妹家中,大约你也无意再往,既然认为小妹为可交之人,请你把我当作骨肉一般。我有了你这个姊妹,凡事也有个商量之所,鹿老前辈举动莫测,安知在暗中监察,知道我们姊妹相处情热,断难分难,才不来信息呢,再说他要进闱应考,姊姊更得陪我,怎的忍心说出分别要走的话来。”虞锦雯这几天和瑶霜相处,彼此情义越深,原也舍不得分商,不过虞锦雯也有说不出的心事。这时瑶霜热情流露地一说,虞锦雯也无话可说,却私下打趣道:“我也知道,咱们要好,情逾骨肉,但是你们不久要回嘉定成礼去了,难道我也跟着你去吗?”虞锦雯虽然趣话,也是实情,瑶霜却笑道:“到了那时,我自有办法,总之没有鹿老前辈的话,我是决不让你离开的。”
在这样情形之下,虞锦雯也只好在杨家盘桓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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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雪衣娘与女飞卫
武生进武闱应考,不比擂台比武,有紧张热烈的场面,武闱内都是刻板文章,平淡无奇,尤其是像杨展这样人物和本领,何况还有主考廖参政和邵巡抚,在泯江白虎口,受过救命保家之恩,早已记识在心。这次武举,在杨展手上,可以说毫不费事的手到擒来。闱中照例的几场考试,完毕以后,启闱散考,各武生纷纷出场。中与不中,静候一报。杨展回到宏农别墅,瑶霜虞锦雯都不明白闱中怎样考试,不免问长问短,杨展笑道:“说起来稀松平常,考试重力不重技,只有较射,还够得上技字,真有奇材异能的人,限于朝廷考试程式,也无法随意称能。不过国家以此取士,文武两道,要谋正途出身,不能不走这条路径,其实一名武举,未必便是将材,真够材料的,未必都中武举,这其间有幸有不幸,不知埋没了多少真英雄。不过这次武闱,那位主考廖参政,却是比较开明的人物,不过唯独对我,却有点故意和我过不去。在演武厅较射,轮到我挽弓时,他特意吩咐换了头号硬弓,箭鹄移到百步左右,而且大声对众人说:‘嘉定杨展,以文秀才投考武举,定有奇材异能,立志报效国家。普通程限,未能尽其所长,所以另加特试。应考武生等,倘有自问能参加特试者,本主考为国家选拔真材,多多益善,这一下,全场武生,都要瞧我一人百步穿杨了。我也有点狂妄,照例步下三箭,马上三箭,我却把一壶箭袋内的十几支鹅翎箭,箭箭都中红心,却把一支支箭,拈满了红心箭鹄,全场武生,忘记了站在何地,一齐喝起大彩来。”瑶霜抿嘴笑道:“由你说得嘴响,如果我和虞姊也在考场,这百步射红,有甚稀罕!”杨展笑道:“我百步射红,本没稀罕。那天演武厅,因为我得了全场彩声,却引出一桩稀罕事来了。”虞锦雯瑶霜齐问:“什么稀罕事?大约武生里面有真本领的不服气,也显出特别能耐来了。”杨展大笑道:“一点不…错,你们听我说,武生里面有一位姓关的,失心疯似的跑上演武厅,向主考躬身说道:‘姓杨的箭法,原是他上代杨由基的家传,但是他学得功夫不到,只能射鹄,还不能穿杨哩。’这一句话,廖参政听得不禁微笑,这位姓关的武生,把古时养由基改了姓,变成了杨由基,硬把养由基当作我的上代,廖参政原谅他是武生,读书不多,也不多说,只问他:‘你有什么特殊本领,尽管当场试来。’姓关的说:‘俺家传青龙偃月刀,与众不同,考场里的头号关王刀,还不称俺手,必须俺自备祖传青龙偃月刀,才显得俺的本领。’廖参政便说:‘看情形你家传青龙偃月刀定已带来,你就下去好好试来。’姓关的得意洋洋走下演武厅,立在台阶上,两手合在嘴巴上,向远处长长地喊了一声:‘抬刀来!’便见四个大汉,抬棺材似的抬着一柄黑黝黝硕大无比的大刀,从校场角里抬了过来。虽然四个大汉抬着,八条腿写着之字,好像吃不住劲似的,抬着走非常吃力,可见这柄大刀重得异常。好容易抬到演武厅阶下,大家一看,齐吃一惊。这柄刀,黑黝黝的当然通体精钢铸就,足有丈余长,刀片薄似门板,刀杆便有桌腿那么粗,比演武厅阶下躺着的一柄头号关王刀,沉了十几倍,怕不下六七百斤重量,没有千斤神力,休想舞得动它。我也瞧得奇怪,实在瞧不出姓关的居然有这样神力。哪知道会者不难,姓关的走下台阶,哈哈一笑,右臂一伸,搭在刀杆上,单臂一起,毫不费力似的,便把这柄硕大无比的家传青龙偃月刀,单臂拿起,四个抬刀大汉,骤释重负,纷纷倒退,几乎跌倒,越显得姓关的神勇绝伦。他把大刀一举以后,马上一个盘旋,左三右六的开起四门来,越舞越欢,这柄大刀在他手上,真像灯草一般。我瞧他刀法并不出奇,蛮力实在大得骇人,自问把这柄刀单臂独拿,也许办得到,要像他舞得轻如无物,大约要甘拜下风了。这时厅上厅下,却被这柄大刀镇住了,连喝彩都忘记了。大家都说今年武闱出了大刀神,便是他老祖宗关二爷当年使的青龙偃月刀,未必有这样呆重,这时姓关的露足了脸,霍地收住刀法,柱着刀向厅上唱个喏。听不清上面对他说什么,却听得台阶上高声传杨展,我吓了一跳,心想要糟,如果叫我用他这柄大刀,准得丢脸。上面既然指名传唤,不能不上去,哪知怕什么有什么,果然,廖主考定要抬举我,却说得很有分寸,他说:‘你箭法出色当行,压倒全场,如果把这柄大刀,也能舞动,岂不全美,我也知道武功不讲浊力,不过朝廷程式如此,总得应点。’我明白廖参政一力抬举,没法子只好应命下阶,但是这柄独一无二的大刀,没有第二柄,当然得向姓关的借用。不料我刚向他走去,大约他留神上面吩咐的话,知道来意,不等我近前,右手拄着大刀,左手向我乱摇,大声说道:‘我这柄宝刀,祖传遗训,不能借人使用。’我听着一愣,姓关的好像怕我夺刀似的,已向远处大喊说:‘快来,把宝刀抬回家去。’他这声大喊,厅上厅下满都听清了,廖主考已派军弁下来喝道:‘借刀一用,不缺不折,有何妨碍,主考有令,谁敢不遵。‘姓关的满头大汗,极喊道:‘这名武举,我情愿不要了,还不成么。’喊罢,竟自把刀向肩上一扛,拔步便走,竟想退出场去了。这一下,真是出人意外,厅内喝一声,把这个人拿下来。立时有两个军健赶去,姓关的惊得拔脚便逃,不意臂有神力,腿却虚浮,一个不留神,脚下被石块一绊,整个身子直跌出去,手上一柄大刀又长又阔,也出了手,撞在演武厅旁边的旗杆石上,咔嚓一声,刀头竟会断折。刀一折断,全场武生们立时看清,个个轰然大笑,笑声震天,两个追他的军健,也是哈哈一笑,一个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