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碑-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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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眼花,看离了。”女子说道:“天子脚下,哪有这种事,再说你是什样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也许是小偷儿,你带来的人呢?”和尚说:“我今天只带两个人来,搁在前面破院内,九姑娘照例留着人招待他们,让他们也自在一忽儿,你车上跨辕的小老头儿,却真亏他,抱着鞭子,猴在驴屁股上不管满身露水,睡得直打呼噜,怪可怜的,明天多赏他一点吧。”杨展听得暗暗吃惊,料不到贼秃今晚改了样,从屋上进来,他瞧见的瘦小黑影,定是仇儿无疑,自己和三姑娘出屋来,一心以为他也从机关的墙外进身,没有被他碰上,还算幸运,不过原定在仇人未到之先,将七姨捆缚藏过,叫三姑娘潜身入室,暗藏帐内的计划,已不能用,现在只有单刀直入,立时下手的了。想定主意,一缩身,离开窗下,到了三姑娘伏身之处,附耳说明屋内情形,叫她如此如此行事。
三姑娘虽然身有武功,久闯风尘,到了真个找到仇人,千钧一发当口,一颗心也提到腔子里。因为当年花太岁武功不弱,事隔多年,也许本领益强,能否得手,尚无把握。跟着杨展,鹭行鹤伏,亦步亦趋,向仇人窗下贴近,五官并用,宛如狸猫一般,不敢带出一点响声来。贴着一排花窗下面的墙根,溜到后堂门口,杨展微掀软帘,一看后堂灯烛尽灭,阒然无人,两人蹑足而进,和花太岁存身屋子,还隔着一间套房,房门口也垂着一重猩红呢帘子。
杨展矮着身形,把下面帘角拨开一点,瞧出套房内桌上只点了一支残烛,蜡泪堆得老高,一个青年侍女,斜倚着靠墙美人榻上睡着了。杨展艺高胆大,一迈腿,便进了套房,一伸手,窥准榻上侍女胸口软骨黑虎穴轻轻一点。
这是眩晕难醒的穴道,点重了长睡不醒。像杨展手有分寸,也无非使她昏睡一时罢了。
杨展一回头,三姑娘已跟踪入室,向她一招手,自己一塌身,悄悄地掩到里屋门边,微一探头,从门帘缝里瞧出两扇房门只虚掩着,透出室内说话的声音,八指禅师和七姨兀自在房内吃酒斗趣。杨展心里一转,急不如快,迟或生变,一缩身,向三姑娘耳边说:“你放胆进去,进门时须把两扇门推开,我自有法接应你。”三姑娘娇靥煞青,柳眉倒竖,微一点头,卸下背上铁琵琶,挟在左胁下,一耸身,到了里屋帘外。屋内似已听得一点声音,喝道:“小鸡子似的女孩们,懂得什么,罗汉爷此刻用你们不着,挺尸去吧!”三姑娘一咬牙,杏眼圆睁,一撩门帘,两臂一分,两扇房门,呀地大开,一声不哼,挺身而入。
房内八指禅师酒兴未尽,兀自拥着曹府七姨,大得其乐,蓦见房门开去,闯入一个一身青,短打扮,挟着琵琶的异样女子,不禁一愣,却依然坐得纹风不动,只睁着一对三角怪眼,把三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指着喝道:“你是谁?这儿没有你这样人,你闯进来为什么?快说!”三姑娘往前一迈步。右臂一抬,指着八指禅师冷笑道:“我是谁,叫你死得明白,我是大同镖师左臂金刀的第三个女儿。花太岁!十年旧帐,此刻是你偿还血债之日……”语音未绝,三姑娘一侧身,左胁下铁琵琶已横在胸前。右手稳住前端琵琶颈,左手一托下面琵琶肚。机关一开,咔叮一声,一支三寸长的纯钢雪亮丧门钉,疾逾电闪,哧的向花太岁脑门射去。花太岁惊得一声厉吼,两臂一抬,竟把拥于怀里的爱宠,当作挡箭牌。而且也做了打击敌人的武器。满头珠翠的七姨,一个瘦怯怯的娇躯,竟被花太岁抛起,像一朵彩云似的,向三姑娘头上砸下来。三姑娘真还不防他有这一手,一闪身,只听得七姨尖咧咧鬼也似的一声惨叫,在三姑娘脚边,金莲一顿,立时玉殒香消,酥胸上已插着一支丧门钉,先做了情人的替死鬼。
在七姨中钉跌死的一刹那,花太岁早已跳身而起,顺手捞起绣榻旁鼎立着的一人多高落地古铜雕花长烛台,顶端莲花瓣上,还签着一支火苗炎炎的巨烛,积着油汪汪的满兜烛油,花太岁顺手牵羊,把它当作家伙,而且心狠手毒,随手一抡,虽然花太岁立在酒桌那一面,可是蜡签上的巨烛,和满满的一汪积油,却向三姑娘兜头飞来。三姑娘一伏身,带着火苗的一支巨烛,飞落窗口,飞溅出来的滚烫烛油,却溅了三姑娘一身,幸而伏身得快,面上没有溅着。三姑娘却也厉害,伏身之际,不忘杀敌,乘机一按琵琶颈上的机括,又是咔叮一声,一支丧门钉,从桌子底下射了出去。花太岁眼光虽然锐利,苦于一张圆桌面隔着灯光,也不料敌人暗器,与众不同,来得太快,而且从下三路袭来,势疾锋锐,一支丧门钉,哧地穿透了他的右腿肚。凶狠的花太岁,咬牙忍疼,一声不哼,两眼闪闪,突得像鸡卵一般,手上长颈落地铜烛台,当枪使,前把一起,把中间圆桌猛力一挑,挑起老高,向三姑娘身上砸下。
同时,哗啦啦一阵脆响,桌面上杯盘酒菜,粉碎了一地。三姑娘一退身,捞住砸下来的桌子腿,顺势一甩,把整张桌子,甩在上面金碧辉煌的床坑上。花太岁一声怒吼,恶狠狠平端着长铜烛台,利用顶端莲花瓣上七八寸长的尖锐铁烛签,向三姑娘直刺过去。三姑娘展开师傅铁琵琶的独门功夫,抡、砸、拍,崩、磕,和花太岁手上长铜烛台交上了手。一个凶淫和尚,一个风尘英雄,在这锦帏绣阁之间,竟作了拚死决斗之场。
房内这样惊天动地一争斗,虽然是眨眼之间的事,夜深人静,声音当然震动了整个香巢。
潜身门堂外面的杨展,暗喊:“要糟!”心里一急,把手上预备的两枚金钱镖,一抖腕,从门帘缝里飞了进去。房内花太岁疯狂如虎,挥动手上长烛台,已把三姑娘逼得娇汗淋淋,那料到门外还有伏兵。暗器上身,躲闪不及,一中左眼,一中右肩,脸上立时血汗齐流,手上铜烛台劲力一挫,被三姑娘铁琵琶用力一拍,落在地上,顺势反臂一抡,向花太岁胸口劈去。
满以为敌人已受重伤,不怕逃出手去,那知花太岁真个厉害,他左跟虽血肉模糊,尚非致命,一见敌人琵琶迎面劈来,势沉力疾,自己双手空空,忙一吸胸,一侧身,琵琶落空,顺势左掌向下一截,向三姑娘右腕上斩去。三姑娘一击不中,敌掌已到,疾一拧身,微退半步,正想换招,猛见花太岁双足一顿,人已跳上窗口上的琴台,右肩一摆,哗啦一声响,一扇排窗,竟被他肩锋撞散,人也跟着碎窗飞了出去。不过花太岁飞身出窗时,嘴上却惨吼了一声。原来杨展又送了他一枚金钱镖,又中在后腰上。
花太岁穿窗而出,杨展一镖发出,人已窜进房内,喝声:“快追!”一个燕子穿帘,身子已经飞出窗去。三姑娘一眼瞥见,被花太岁甩落那支巨烛,火苗未绝,已把窗幔点着,烧了起来,又听得别的院落内,已有惊呼之声,料知九奶奶闻声惊起,忙把琵琶一挟,跳上琴台,窜出窗去,再一耸身,落在花栏外面草地上,只见杨腰纵上一丛假山上面,四面探看,倏又飞身而下,向三姑娘说:“秃驴身上受伤,已难上房,这一忽儿功夫,竟躲得踪影全无,这儿房子曲折,路道他比我们熟悉,九奶奶们已经起来,不能再留连了,我们快退。”说罢,便向前院飞驰,忽地脚下一停,向三姑娘说:“不好!我们住的房内,还留下几件衣衫,日后难免从这几件衣服上出毛病,还得把它带走才好,你在这儿停一忽儿,我去去便来。”说罢,飞一般向东面一所抱厦奔去。
杨展走后,三姑娘咬牙切齿,痛恨竟被仇人逃出手去,心有来甘,金莲一顿,纵上院内卍字廊顶,仔细留神,绝无音响,忽地心里一转念,翻身跳下廊去,向出口处暗装机关的一堵假壁奔去。刚到壁前,吱喽喽一响,墙壁内缩,从黑胡同里跳出一条黑影来。三姑娘娇喝一声,“贼和尚!你现在还往哪儿逃?”铁琵琶一扬,一个箭步,赶近前去,便要下手。却听得那黑影低喊道:“三姑娘!是我!那秃驴已被曹相公料理了,快跟我来!我们相公呢?”
三姑娘一听是仇儿,问话之间,杨展背着一个包袱赶到,听说秃驴已死,很是惊异。回头瞧见正中抱厦后面,已吐出火焰来了,九奶奶和一般侍女们尖叫之声,嘈杂一团。三人忙穿过假壁出口,杨展按动机纽,依然把壁还原。三人穿出黑胡同,经过前面客堂时,杨展瞧见堂内桌上点着一支残烛,摆着一桌残席,一个丽服的侍女,和两个武士装束的大汉,都死在地上。杨展料是仇儿干的事,没功夫细问,大家飞步赶出前门。只见曹勋立在一辆车边,手上提着联环蛇骨鞭,低着头瞧着脚边一具死尸。
杨展三姑娘低头一看,又惊又喜,花太岁脑浆迸裂,血流满地,已被曹勋弄死了。曹勋却指着地上尸首,说道:“我细看这家伙,只有八个指头,大约就是三姑娘说的那话儿了。”
杨展一乐,拉着他说:“这辆车是曹府七姨的,让它搁在这儿好了,快跟我走,回去再说。”
大家先回到三姑娘安身之处,因为三姑娘住身所在,原是特地捡着九奶奶香巢不远处所,租赁了隐僻地段一家后院居住,三人从后墙悄悄纵入,进入屋内,换了衣服,杨展向仇儿曹勋,问起杀死花太岁和前院几个贼党经过,经两人说明所以,才知道花太岁活该遭报,竟被曹勋毫不费事的结果了。
原来曹勋在快到三更时分,记着刘道贞的嘱咐,悄悄溜到九奶奶挂荷包招牌门口,捡了一处黑暗所在,蹲了不少功夫。果是铃声锵锵,轮声辘辘,一辆精巧车子,驾着一匹小黑驴,从胡同口进来。车上没有点灯笼,到了九奶奶门口停住,跨辕的跳下车来,在门环上敲了几下,里面一开门,一个使女提着纱灯,赶到东边,撩起东帘,扶下一个环佩叮当的女子,进门去了。女子一进门,两扇大门立时关闭。驾车的没有进去,把车子拉离门口一段路,掉转车头,便靠壁停住。曹勋观得清切,一个箭步过去,健膊一起,从驾车背后,夹颈一把挟住,立时拖翻在地。把他身上号衣剥下,掏出身上预备的绳索,捆了个结实了,又撕下一条衣襟,塞在驾车嘴里。其实驾车的是个瘦小的老头儿,被曹勋铁臂一夹,早已弄得两眼翻白,动弹不得。
曹勋还唾了一口,暗骂:“没用的东西!”把地上捆缚的人,提了起来,撩开车帘子,轻轻往车内一掷,鼻管里一阵乱嗅,连说:“好香!你舒舒服服在这香车内睡一觉吧。”曹勋初步工作完成,跨上车辕,鞭子一抱,在驴屁股上,伏身装睡。过了不少功夫,胡同内鬼影都不见一个,曹勋两眼一迷糊,不料是真个睡着了,而且睡得挺香,直打呼噜。连花太岁带了两个从人,从他身边走过,两个从人敲门而进,花太岁独自纵墙而入,他都一点没有觉察。可是花太岁从他身边过去时,认识这是七姨的车子,只见车夫抱头大睡,身上披的曹府号衣,并没有看到他的脸,当然一毫没有疑心,反以为七姨早到,急匆匆跳墙而入,会他的情人去了。
在花太岁从屋上进去当日,正是仇儿把背上铁琵琶莹雪剑交与主人以后,从屋上退身出来,几乎和花太岁觌面相逢。幸他机警,家传小巧之技,与众不同,疾逾飘风,身形一闪,闪入一重房坡后面。花太岁急匆匆心在七姨身上,直向后面秘密香巢奔去,待他去远,仇儿一长身,便向外院一层房顶纵去,在瓦上一伏身,侧耳细听。下面堂屋内有人说话,料得跟着花太岁来的,不知门外有人没有?先下去瞧瞧再说。心里一转,移动身形,从堂屋后进的侧房,轻轻纵下,潜身暗处,偷瞧这层院内,寂无人影,只前面堂屋内,透出男女嬉笑之声。
胆子一壮.问了问胯间镖袋,和腰中九节亮银练子枪,掩入堂屋背后的过道,矮着身形,从门帘缝里往外偷看。只见堂屋中间桌上,左右坐着两个身着箭衣的武士,正在对酌,旁边立着一个满脸脂粉的侍女,在那儿殷殷劝酒。两个武士,一面喝酒,一面不断和女子调笑。仇儿登出二支三棱枣核镖来,身形一起,左手撩开门帘,一抖手,先向左面一个武士发出一镖,眼尖镖疾,正中在太阳穴上。那武士手上酒怀,当的一声跌落,身子往后便倒。右面的武士一声惊呼,跳身而起,说时迟,那时快,仇儿的第二镖已到。右面的武士正在这时候倏跳起身来,无意中被他躲过,这支镖正从他胸前飞过!立在他下首身旁的侍女遭了殃,哧的正穿在咽喉上,一声不响倒下地去。那武士伸手拔刀,一转身,仇儿九节练子枪,毒蛇入洞,已到胸口。武士往横里一闪,用刀一迎,不料架了个空,仇儿一抖腕,猱身进步,九节练子枪,哗啦一响,反臂一抡,又从他头上砸下来。这武士是个猛汉,对于这种软硬兼全的外门兵刃,有点面生,单臂一攒劲,单刀往上一撩,似乎想用力把敌人兵刃磕飞,哪知道这种兵刃逢硬拐弯,当的一声,撩是撩上了,练子枪的枪头上几节却拐了弯,“壳托!”正砸在猛汉头顶上,砸得猛汉头上一昏,身子一晃,微一疏神,仇儿的练子枪活蛇似的,一抽一送,银蛇穿塔,猛汉顾上不顾下,哧的一枪,正穿在小肚上。猛汉吭的一声,一个趔趄,仇儿乘机又抡圆了向他背上一砸,猛汉单刀一落,便爬在地上起不来了。又一枪,结果了性命,两男—女,都已了结。仇儿在一男一女身上,起下了自己枣核镖藏入镖袋,正想到门外知会曹勋,忽听堂屋侧面夹弄里,机关暗壁,吱喽喽几声微响,仇儿心里一动,窜出堂后,一闪身,隐在院子内的花坛暗处,刚一蹲身,便见夹弄里窜出一人,月光照处,一个满脸血污的和尚,跄跄跟踉奔到院子里,回头向堂屋内,喊了声:“你们快去通信,这儿有匪人了。”一语未毕,仇儿人小胆大,哧地从暗处窜出,哗啦一声,九节练子枪,太公钩鱼,向那和尚光头上砸去,和尚一声厉吼,一转身,左臂一起,竟把当头砸下的枪头接住,往后一带,力沉势猛,仇儿一个身子,竟被他带得往前一栽。仇儿喊声:“不好,”人急智生,一撒手,那和尚手上练子枪带了个空,步下也站不隐了,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跌倒,却拖着仇儿的练子枪,一溜歪斜向前门冲去。仇儿手上失了兵刃,心乱意慌,预备登出镖来袭击,前门一响,和尚已开门而出。
这时,门外的曹勋,还在车辕上半醒不醒抱头打盹,朦胧之间,忽觉有人使劲推他,耳边还喊着:“快送我回府,越快越好!我有重赏。”曹勋猛一抬头,两眼一睁,瞧见身边一个血脸淋漓的光头和尚,一手攀着车辕,一手拖着仇儿的九节练子枪,一个身子,似乎已站不住,摇摇欲跌,嘴上兀自哑声喊道:“快!快!快送我回曹府去!”曹勋吃了一惊,一转身,跳下车来,嘴上说着:“好!我送你回去。”左手一插和尚的臂弯,好像要扶他上车一般,右臂却捏紧了粗钵似的拳头,砰的一拳,实胚胚捣在和尚脸上。把和尚捣得蹦了起来,一座塔似的倒了下去。曹勋更不怠慢,急急一松腰上如意扣,解下连环蛇骨鞭,往前一迈步,抡圆了往下一砸,这一下,和尚脑浆崩裂,顿时涅架。曹勋是个急劲儿,心里兀自迷糊糊的,瞪着一对怪眼,细睽了半天,才看清这个和尚,两手只有八个指头,才有点明白了。这当口,仇儿已从门内奔了出来,一看八指禅师,却被曹勋砸死,从地上收起了自己九节亮银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