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8-烟雨杀-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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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倏地一伸脖子,快如闪电地将肉片叨起,转眼间咽下肚去。
冷平湖伸出左手,鸽子眨了眨眼,轻捷地跳上他的手背,“咕咕”轻叫了几声,展翅飞出了窗外。
岳乘风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冷平湖道:“芜湖。”
岳乘风目光一闪,道:“怎么样?”
冷平湖自袖中摸出个小纸卷,捻开,盯着纸条上密密麻麻如一团蚂蚁似地小字,道:“司马固没说谎,他们家在玉器一行的确很有些名气。司马固是独子,十一年前从军,五年前丧父,他回家后变卖所有家产,还清了他父亲的欠债,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岳乘风道:“就这些?”
冷平湖道:“没有查出他与芜湖司马世家有什么关联,也没有查出他的武功到底师承何人。”
岳乘风微微一笑,道:“常老知道了吗?”
冷平湖道:“还没有。”
岳乘风淡淡地道:“这下,他总该放心了吧?”
冷平湖不搭腔。
他慢慢将纸条又捻成纸卷儿,慢慢放回袖中。
岳乘风略显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道:“想说什么就说嘛!”
冷平湖道:“是。属下以为,暂时查不出什么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完全信任这个人。”
岳乘风叹了口气,道:“你们还想查下去?”
冷平湖低声道:“请帮主不要见怪,属下……”
岳乘风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道:“那就查吧。既然你们认为在这件事上多浪费些精力也没什么,我又能怎样?”
岳乘风淡然一笑,转口道:“你能肯定今天跟踪我的人中,有安正的人?”
冷平湖道:“属下以为,对安正这个人也不必过于在意。”
岳乘风抬了抬眉毛,略显诧异地道:“哦?”
冷平湖道:“他的职权范围是杭州府一带的治安。我们只要不与他发生冲突,他又能对我们怎样呢?”
岳乘风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与他发生冲突?能做到吗?难不成我们来杭州,真的只是做做生意,逛逛西湖而已?”
冷平湖道:“属下的意思是……”
岳乘风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怎么想,问题是,你知道齐灵风到底有什么打算吗?杭州是天目派的根本所在,齐灵风绝不会拱手将这块地盘让出来。在生意上,他拼不过我们是明摆着的事,你说,他还能怎么做?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嘛!”
冷平湖道:“这几天来,齐灵风一直没什么反常的地方,诚信镖局里也很平静。”
岳乘风将手里的弯刀丢回大案上,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道:“暂时不动,并不意味着他永远不动!他一旦行动,我们只能应战。到那时,事情就落入了安正的职权之内。你懂了吗?”
冷平湖垂首道:“是。”
岳乘风靠回椅中,道:“胡师爷最近怎么样?”
冷平湖道:“他很满意。”
岳乘风道:“嗯。关于安正这个人,他有什么办法吗?”
冷平湖叹了口气,道:“没有。据胡师爷说,这十几年来,历任知府都拿安正没辙。现任知府到任之初,曾试着撤换他,结果,地方士绅数百人联名上书力保,闹了个满城风雨,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岳乘风怔了怔,他很清楚,如果不能找出至少让安正中立,对发生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来,在杭州府境内,徽帮很难展开真正的行动。
冷平湖瞄了瞄他的脸色,凑近大案前,低声道:“帮主,是不是可以……”
他伸出食指,在空中斜斜划过。
岳乘风瞪了他一眼,道:“不行!杀了安正,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你不要忘了,他虽然只是从七品,但毕竟是朝廷命官,杀官就是造反,那时,徽帮要面对的,就将是锦衣卫、东厂和大队的官军了。”
冷平湖怔住,半晌方愣愣地道:“如此说来,我们岂非奈何他不得?”
岳乘风点点头,又摇摇头,喃喃地道:“会有办法的。他毕竟只是个人。只要是人,肯定会有弱点。”
《烟雨杀》第三部分第十章 信任(二)
司马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正色道:“小岳,吃完这顿饭,我就要走了。”
岳乘风脸上的笑意已完全消失:“为什么?”
司马固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是个习惯吃闲饭的人,而且,我也还没到只能吃闲饭的地步。”
岳乘风道:“我没有让你吃闲饭。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帮我。”
司马固道:“我能帮你什么呢?望湖楼里不管有多忙,也没有我能插上手的事。”
岳乘风瞟了冷平湖一眼,淡淡地道:“我也没想让你做这种事。”
司马固道:“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岳乘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只无声地叹了口气。
司马固又干了一杯酒,食中二指捏着酒杯慢慢转动着,低声道:“小岳,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岳乘风道:“此话怎讲?”
司马固道:“我的腿的确受过伤,但我的脑子并没有坏,而且还很灵光。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临走前,我有一句话还是要说。”
岳乘风急道:“司马,我……”
司马固根本不听他的,紧接着道:“你们忽视了一个人。”
岳乘风一怔,道:“谁?”
一边问,他一边飞快地瞟了冷平湖一眼。
司马固仍转着酒杯,头也不抬地道:“张庆。两浙镇守太监,张庆张公公。”
岳乘风微笑。
那是一种稍显迷惑的微笑,似乎他根本不懂司马固在说什么。
其实,他的心跳已加快了,就在司马固说出“张庆”这个名字的一瞬间。
他的脑子里,也闪出了一道灵光。
司马固放下酒杯,直视着岳乘风,认认真真地道:“在项大将军手下时,我曾与张庆有过一面之缘,我相信,他还能记得起我这个人。只要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牵个线,搭个桥。”
岳乘风举手轻轻抚了抚额头,正欲开口,冷平湖已抢在了前头:“多谢司马兄好意。只是望湖楼的生意并不大,张公公又怎会将我们这些小人物,小生意放在眼里。”
司马固点点头,微微一笑,道:“果然。你们果然不相信我。”
冷平湖忙道:“司马兄说哪里话。在下……”
司马固拎起酒壶,替自己斟酒,一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道:“我刚才说过,我的脑子并没有坏。我有眼睛,能自己看,有耳朵,能自己听。”
冷平湖无言以对。
司马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用力抹去嘴角的酒渍,盯着岳乘风道:“小岳,我很感激你这么多年来还记得我这个朋友,我以前说过,现在再说一次,你不欠我什么。”
话音未落,他已站起身来。
岳乘风稳稳当当地坐着,微笑道:“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认为我不相信你呢?”
司马固淡淡地道:“既然是朋友,我总该知道帮我的到底是什么人。你让我来帮你,也该让我知道我帮的是什么人。如果你不相信我这个人,又何必伸手拉我一把?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能力,我又何必留下呢?”
岳乘风道:“你帮的是我,是岳乘风,是你冒死从火海中救出来的小岳。”
司马固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低声道:“现在的小岳已不是以前那个小岳了。”
岳乘风含笑道:“你说我现在是什么人?”
司马固忽然坐下,又倒了杯酒,方道:“夫人姓萧?”
岳乘风不动声色地道:“你见过,还用问吗?”
司马固道:“你的岳父死在扬州,前年年末,对吗?”
岳乘风道:“不错。”
司马固干了杯中酒,长长吁了口气,方道:“徽帮与天目派前年冬天在扬州曾有一场血战,这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冷平湖座下的椅子突然发出“吱”地一声轻响。
岳乘风道:“我知道。”
司马固道:“正是在那场血战中,徽帮前任帮主萧扬死于天目掌门宗万流的剑下,对不对?”
岳乘风道:“对。”
司马固道:“自前年底开始,天目派在各地的生意相继被挤垮,就在前几天,齐灵风在丝绸、盐、毛竹木材等生意上也遭受了重创,……”
冷平湖突然插话道:“司马兄好像知道很多事。”
司马固慢慢扫了他一眼,道:“我是个江湖人,如果连这些事都不知道,又如何在江湖上混下去呢?”
冷平湖道:“你还知道什么?”
司马固叹了口气,道:“冷兄真想听?”
冷平湖咬牙道:“想!”
司马固又叹了口气,方道:“坐在我对面的,正是徽帮现任帮主。要是我说错了,小岳,我情愿把脑袋送给你!”
冷平湖的瞳孔急剧收缩,如两点锐利的针尖。
针尖之上,寒芒暴涨。
司马固又拎起了酒壶,看也不看他,淡淡地道:“冷兄已动了杀机。我没说错吧?”
冷平湖慢慢站起身来。
司马固斟着酒,慢吞吞地道:“小岳,要是你再不开口,我大概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岳乘风开口了。
他一开口,冷平湖便怔住。
司马固也怔住。
“今天天气很不错。”
谁也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司马固看了看窗外,道:“的确不错。”
岳乘风道:“我想出去走走,司马有兴趣吗?”
司马固放下酒壶,道:“有。”
岳乘风一笑,道:“你去楼下等我,我得换身衣裳。”
司马固的脚步声一消失,岳乘风的脸就放了下来。
他看着仍怔怔地站在一旁的冷平湖,冷冷地道:“你都听见了。”
冷平湖道:“是。”
岳乘风道:“这样一个人,你愿意他是朋友,还是更愿意他是敌人?”
冷平湖道:“朋友。”
岳乘风的口气更冷:“他是我的朋友!”
冷平湖的头低了下来,低声道:“是。属下明白。”
岳乘风叹了口气,面色终于有所缓和,淡淡地道:“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留住他?”
冷平湖道:“是。”
岳乘风点点头,道:“你该去找常老了。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望湖楼后门外,是一条小巷。
小巷里臭气冲天,令人欲呕。
司马固一声不吭,只紧跟着岳乘风往前走。
小巷外,是一条宽阔的街道。
巷口,停着一辆马车。司马固跟着岳乘风钻进车厢。
岳乘风有些无奈地冲他笑了笑,指了指身上新换的一件湖绿长袍,道:“没办法,有人跟踪我。”
司马固恍然,意味深长地一笑,道:“齐灵风的人?”
岳乘风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苦味:“是。”
他叹了口气,又道:“要是只有齐灵风的人,也用不着我如此费神了。”
司马固诧异道:“还有谁?”
岳乘风道:“安正。”
司马固吃了一惊:“杭州府的总捕头?”
岳乘风道:“杭州还能有两个安正?一个就够让我头疼的了。”
司马固直愣愣地盯着他,半晌方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只忽视了张庆一个人,没想到连安正也忽视了。”
岳乘风又叹了口气。
他笑容里的苦味更浓了。
《烟雨杀》第三部分第十章 信任(三)
看见黑皮那张笑脸,安正的心情不觉间已好了许多。
他放下手里的紫砂壶,瞪了安吴氏一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饭菜热一热,再烫壶酒来。”
安吴氏低眉顺目地应了一声,扭身往后堂去了。
黑皮笑道:“老总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
安正又捧起紫砂壶,将壶嘴凑到嘴边,慢悠悠吸了一口茶,徐徐咽下,方道:“只要是这个时候,你们哪次是饱着肚子来的?”
黑皮不好意思地伸手摸着后脑勺,嘴咧得更大了。
安正不觉微微一笑,道:“遇上什么高兴事啦?”
黑皮咧嘴笑道:“是。我找到替沈家牵线卖房子的人了。”
安正又啜了口茶,道:“是谁?”
黑皮道:“老歪。”
安正道:“他怎么说?”
黑皮道:“老歪说,买沈家大宅的人是个干巴老头,姓常,老歪见过望湖楼的冷老板还有买包家码头那个萧公子和姓常的老头在一起。”
安正道:“嗯。”
黑皮道:“老歪还见过沈家大宅现在的主人。那人很年轻,最多不过三十出头,个很高……样子很精明,姓常的老头和姓冷的都叫他姑爷……”
安正一下来了精神:“姓萧的呢?姓萧的怎么称呼他?”
黑皮道:“姐夫。”
安正的双眼眯了一下,又睁开,目光闪动道:“你什么时候找到老歪的?”
黑皮道:“今天一大早。”
他笑了笑,又道:“在翠云楼。”
安正瞪了他一眼,沉着脸道:“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黑皮道:“我去沈家大宅了。”
安正“哼”了一声,道:“冒失!”
黑皮吐了吐舌头,道:“我没进去,只在外面转了转……”
他笑嘻嘻地看着安正,接道:“老总,你猜我看见谁了?”
安正道:“快说!”
黑皮道:“齐灵风手下的镖师。”
安正道:“后来呢?”
黑皮道:“大约巳未时分,沈家大宅出来一个个头很高,很有派头的年轻人,一直往望湖楼那边去了。”
安正道:“齐灵风的人呢?”
黑皮道:“一个进去了,一个守在外面。”
安正道:“你呢?”
黑皮道:“我叫丁七将老歪找去了,让他们守在对面一家小茶馆里,就过来了。”
马车出了清波门,径直往湖边驶去。
刚走出车厢,整个人便已被暖烘烘的、略显几分热意的微风层层包裹。
岳乘风与司马固沿着湖畔边走边聊。
数十艘满载欢笑的画舫乘着微风,在荡漾的碧波间悠然穿梭。
司马固道:“我记得你最烦的事就是出来闲逛,你怎么会对西湖的旧迹如此了解呢?”
岳乘风勉强一笑,道:“你忘了,就在几天前我还说过,闲逛已不是我现在最烦的事了。”
司马固道:“那你现在最烦的是什么?”
岳乘风笑笑,不回答。
司马固道:“你这是要考我?”
岳乘风淡淡地道:“你猜不出的。”
司马固一笑,道:“未必。”
岳乘风看了他一眼,道:“看样子你很有把握。”
司马固道:“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