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8-烟雨杀-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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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要“准备退路”了,那就说明形势对他已非常不利,也就是说,他已知道自己在两浙镇守太监这个位子上呆不长,也呆不住了。
既然这样,他又凭什么替齐灵风摆平“盐引”的事呢?如果他已保不住“两浙镇守太监”的位子,两浙一带的官员,又有谁还会听他的,为他办事呢?
所以,这件事一定有古怪。
付刚坚信,却又琢磨不出到底古怪在哪里。
他也没有将自己的感觉告诉齐灵风。
作为天目派杭州分舵的副舵主,他已与齐灵风共事八年,却从未将自己对任何事的看法告诉过齐灵风。
他深知齐灵风的性情及为人。
机警、反应敏捷,甚至称得上足智多谋,齐灵风的确有很多优点。
但他的缺点更多。
齐灵风固执、霸道、刚愎自用,生性好猜忌,而且对下属极其刻薄。
太阳离山顶更近了。
这里正是山谷的中部,山峰的阴影已将这一段官道完全覆盖。
付刚忽然觉得有点冷嗖嗖的。
他懒洋洋的目光刹那间变得锐利了。
山谷里很安静,连一丝风声也没有。
这里离太湖群盗的活动范围还很远,付刚并没有嗅出一丝一毫危险的味道。
他只不过觉得有点冷。
自初夏已很炽烈的日头下走进阴凉的山谷间,觉得有点冷岂非再正常不过的事!
付刚释然,微笑里的自嘲之意也更浓。
好在转过前面那个弯道,离谷口就不远了,出了这个山谷,就将是直达乌程的坦途。
付刚摇了摇头,眼皮又开始懒洋洋地往下耷拉。
就在这时,前面弯道处突然转出两个骑马的人,紧接着,又是两个。
付刚的两眼顿时瞪大了,腰杆也挺了起来。
他的右手,已不自觉地伸向腰间的刀柄。
紧跟在四名骑者的身后,转出了一辆大车。
紧接着,又是一辆。
第四辆大车出现时,付刚刚刚开始绷紧的神经又松弛下来。
虽然相隔百余步,他已看清,大车上堆的全是鼓鼓囊囊的麻包。
想都不用想,付刚知道麻包里一定是米。
上好的湖州糯米。
端午节快到了,用湖州糯米包的粽子在杭州素来极为抢手。这些人肯定是想赶在节前,将米贩到杭州,卖个好价钱。
大车越来越近,转眼间,付刚已能看清押车的四名骑者的面貌和表情。
他们很有些紧张,警惕的目光不住瞟向迎面而来的这队人马。
付刚不禁好笑。
看得出,押车的四人正在担心他们是不是劫匪强人。
──不就是几车大米嘛!
付刚心里暗笑。
看着那几人紧张的神情,他忍不住想逗逗他们,寻寻开心。
他故意半眯着眼,斜瞟着他们。
那几个人顿时更紧张了。
相隔只有十来步时,他们的神色开始慌乱,闪烁不定的目光里,更透出了明显的恐惧来。
付刚心中大乐。
──出门在外的人,讨生活都不容易。
就在他准备结束这个玩笑时,心底深处突然有一根弦绷紧了。
对面四人的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不仅是慌乱和恐惧!
在恐惧的背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冰冷的意味。
那不是提防,更不是镇定。
──慌乱和恐惧的人不可能镇定!
──山谷里很静,哪怕一声鸟鸣,也能传得很远。
──这些人在弯道处出现之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瞬间,付刚已回过神来。
他终于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冷嗖嗖的感觉,也知道这些人的眼睛深处所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冷酷!
──死沉沉的冷酷和涌动的杀机!
一股寒意顿时自他脊梁间升起,直冲顶门。
付刚的双眼瞪圆了。
他暴喝出声,手已握紧腰间的刀柄。
同一瞬间,大车上的麻包突然飞起,四散开来。
车上装的不是米,是人!
付刚拔刀,冲上。
狂暴的喊杀声刹那间充溢寂静的山谷。
刀光如雪。
血雨如花。
《烟雨杀》第三部分第十一章 圈套(五)
明晃晃的太阳透过浅绿色的窗纱,照在床前的矮几上。
齐灵风稍稍欠起身,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缩回了松软、温暖、香喷喷的被窝里。
他知道时辰已经不早了,可他不想起床。
也用不着起。
床前的矮几上,一盏参汤还微微冒着热气,阵阵粥香自厨房那头飘过来,在他鼻端缭绕不散。
和前几天一样,春红想必正在厨房里忙活着,过一会儿,便会将早点端进房来。
齐灵风挪到床边,伸手端过那盏参汤,一饮而尽,满足地、舒舒服服地吁了口长气。
这种日子过得才叫舒心!
齐灵风感慨着,又缩回了被窝。
在他的记忆中,自打十岁那年起,他就再也没睡过一个懒觉,更是从未像这几天这样放纵过自己。
很快,他的眼皮又沉沉地搭拉下来。
──那就再睡个回笼觉吧。
他迷迷糊糊地想。
这几天,他体力上的消耗实在太大了。尤其是昨夜,半夜醒来,又忍不住在春红那软如绵、腻如酥的肚皮上多磨了一回。
即便每天早起一盏参汤,临睡前两杯虎鞭酒,齐灵风也清楚,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将无力支撑了。
他翻了个身,对着仍留着余香的枕头和枕边的几根秀发,细细咂摸起那种消魂的滋味来。
越咂摸,他的心痒得越厉害。
──唉,这样的好日子还有几天呢?
一时间,齐灵风恨不得立即派一名心腹追上付刚,让他们在路上走得慢一点。
一想起付刚,齐灵风的睡意顿时无影无踪了。
他忽然想起,潜回杭州已有四天,他那两名心腹竟然一次也没来见过他。
这本该是件好事。
他曾严令那两名心腹,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许到这里来。他们没来,城里自然是平安无事。
──怎么会平安无事呢?!
六、七天前,徽帮的活动显然已经开始加强了嘛!
“这里面有古怪!”
齐灵风一下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拽过搭在床头的长袍,匆匆往身上套。
“不仅这事古怪,这里今天也显得有些古怪!”
屋里太安静了。
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自他睁开眼睛起,就没有听到一点动静──没有春红细碎的脚步声,没有碗碟相碰的轻响,没有她洗菜淘米时的用水声。
“阿红!阿红──”
齐灵风套上鞋,一面往外走,一面叫。
没有人应。
齐灵风心中一紧,冲出房门,冲进了厨房。
厨房里空无一人,只在炉灶上,坐着一锅已煮好的粳米粥。
齐灵风转身往外冲。
冲到通往客厅的二门边,他松了口气。
春红好端端地坐在客厅里。
他展颜笑道:“好个鬼丫头,叫你怎么不答应!”他一步跨进客厅,口中接道:“是不是皮痒?看我怎么整治……”
话未说完,他脸上的笑意突然冻结。
他整个人也已僵住。
客厅里不只春红一人。
他的两名心腹垂手站在条案边,面如死灰,一付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他们的身后,挺立着四名身材高大、神情冷漠的壮汉。
一丝凉意自齐灵风心底窜起,刹那间流遍全身每一个毛孔。
他见过这四名壮汉。
一看见他们,他就知道正四平八稳地坐在主位上的人是谁了。
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烟雨杀》第三部分第十二章 齐灵风(一)
黑帽、锦衫、玉带、白靴,腰佩绣春刀。
──锦衣卫!
对于本朝的任何一位官员,不论他的品级有多高,功劳有多大,爵位家世如何显赫,锦衣卫的突然出现,往往只意味着一件事──他即将家破人亡,甚至会被诛灭九族。
在两浙一带,有权调动锦衣卫的,只有一个人。
两浙镇守太监,张庆。
一瞬间,齐灵风只觉得两眼发黑,浑身冰凉。
似乎有一双冰冷而有力的大手伸进了他的胸膛,握住他的心,狠命地挤捏着,捏得阵阵冷气直冲他的喉头。
他想开口,想说些什么,但他的喉咙里像是被坚冰堵死,堵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
──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里?
齐灵风想不通。
无论如何,他也不信那两名心腹会出卖他,更不相信春红会出卖他。
出卖他,对他(她)们来说,并无太大的好处可言。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齐灵风的心跳突然停顿,就像是被人抽冷子直冲心窝猛踹了一脚。
他想呕吐。
如果不是四名锦衣卫那八道冰冷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如果不是正面对四平八稳坐在主位上的这个人,他绝对已忍不住吐出来!
罗公公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淡淡地道:“你果然在这里。”
他的口气并不冷,更说不上严厉,他的神情也很平静,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怒气。
但齐灵风很清楚在他那张平静的、似笑非笑、阴死阳活的面孔后面涌动着什么。
他更清楚等待着他的又是什么。
“是,我在这里。”
这个回答听上去很是古怪,但齐灵风已想不出更好、更妥当的回答了。
罗公公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慢悠悠点了点头,道:“这几天,你一直在这里?”
齐灵风道:“是。”
罗公公道:“那天你好像出了城。”
齐灵风道:“当天夜里,我就回来了。”
他只能实话实说。
只有实话,才能为他争取一点时间,得到一点点回旋的余地。
罗公公淡淡地道:“你很老实嘛。”
齐灵风无言。
他知道,这是风暴的前奏,而他这时无论如何回话,都只能使风暴来的更快更猛烈。
罗公公盯着他,慢吞吞地道:“那天在贵局里咱们说过什么,你不会忘吧?”
齐灵风道:“是。”
罗公公道:“既然如此,这些天本不该在杭州见到你,对吗?”
齐灵风道:“是。”
罗公公道:“这是哪儿?”
齐灵风道:“杭州。”
罗公公冷笑一声,道:“这么说,咱家是大白天见到鬼了?”
齐灵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声下气地道:“在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公公明察……”
罗公公又是一声冷笑:“苦衷?你置张公公他老人家重托你的事于不顾,躲在这里搂着个小娘儿们成天价风流快活,这算哪门子的苦衷?咹?”
齐灵风道:“他老人家的事在下怎敢……在下派出了二十名最精悍的一流好手,又有副总镖头付刚亲自押队,这个……”
他的话又被打断了。
“你以为这样就足够了?你能担保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齐灵风忍不住飞快地瞟了那两名心腹一眼。
两名心腹都垂着头,目光直勾勾地定在自己的脚尖上,像是突然间变成了两尊泥塑。
面如死灰的泥塑。
齐灵风的心顿时抽紧了,而且直往下沉。
他们虽然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但他们的脸色无疑已向他做出了“表示”。
──出事了!
──怎么会出事呢?
撇开武功不说,付刚一向极为谨慎,而那二十名镖师也个个都是比兔子还精的老江湖了,他们保的镖会出意外,齐灵风实在很难相信。
罗公公的声音更尖了:“问你话呢!齐总镖头是聋了还是哑啦?”
齐灵风暗自咬了咬牙,道:“近八年来,敝局保的镖从未失过手,由付刚押队,更是从未有过意外。付刚这个人……”
罗公公显然不耐烦了:“这次!咱们说的是这次,而不是以前!”
齐灵风把心一横,道:“这次也不应该出意外。”
罗公公冷冷地道:“应该?齐总镖头现在应该在杭州吗?!”
齐灵风的心一下沉到了脚底。
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罗公公,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公公明示。”
罗公公冷笑道:“你问我?你是诚信镖局的总镖头,贵局出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
齐灵风咬牙道:“的确不知。”
罗公公瞟了春红一眼,道:“也难怪,齐总镖头的心思想必都花在这个小娘儿们身上了。”
他尖厉而短促的笑了一声,又道:“你还是问你自己的手下吧!”
齐灵风一步就已跨到两名心腹面前,低声吼道:“快说。”
一名心腹道:“镖……镖被劫了!”
虽然早已猜到,但真听见这句话,齐灵风还是眼前一阵发黑。
他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自己的心神,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前天下午,在金盖山。”
“金盖山?”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可以说,金盖山一带应该是这趟镖所经过的路途中最不可能出事、最为安全的一段路!
齐灵风又深深吸了口气,又问:“付刚呢?”
一名心腹道:“死了。”
另一人道:“只有两名弟兄回来……都受了重伤。”
“他们怎么说?”
齐灵风的脑子终于开始正常运转了。
“他们说,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
“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吗?”
“不知道。应该不是一般的匪盗……那些人武功都很好,而且有统一的指挥。”
──徽帮!
──只可能是徽帮!
一瞬间,齐灵风已恍然大悟。
他惟一想不通的是,徽帮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罗公公那冷冰冰的、阴死阳活的声音又响起:“现在你知道了?”
齐灵风道:“是。”
罗公公道:“你打算怎么办?”
齐灵风道:“尽快查出真相。”
罗公公突然尖声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了一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查真相?真相就是你保的镖被劫了,还用查?!”
齐灵风道:“但这次走的是暗镖,具体路线只有张公公、罗公公、在下和敝局副总镖头付刚四人知道。”
罗公公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走漏消息?”
齐灵风道:“不错。”
罗公公道:“付刚已经死了……”
他突然放下脸,阴沉沉地道:“听你的意思,是怀疑咱家和张公公他老人家与劫匪勾结,劫了这趟镖?”
齐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