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8-烟雨杀-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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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理迟疑着,慢吞吞地道:“我要说的话,姑爷很可能不爱听。是这样,关于……”
他的话被敲门声打断了。
门外萧帜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兴奋:“姐夫,是我。”
《烟雨杀》第二部分第五章 故人(三)
萧帜还没站稳,便连比带划地道:“盐已经到了。苏州那边来的七条船已靠码头……”
岳乘风笑道:“别着急,慢慢说,坐下慢慢说。”
萧帜哪里坐得下来,喘了口气,又笑道:“福建那边的盐车也到了。”
岳乘风道:“你是怎样安排的?”
萧帜道:“北关外七条船上的货正在运往广积仓,福建那边的准备先放在盐桥边木场巷的盐仓里。”
岳乘风含笑点头道:“干得不错。”
冷平湖站起身,道:“属下这就去找胡师爷,让他知会都转运盐使司,尽快收货。”
岳乘风道:“然后呢?”
冷平湖道:“当然是通知弟兄们,从明天一大早开始压低盐价,将天目派经手的盐挤出市面去。”
岳乘风摇头道:“不行。”
冷平湖怔了怔,道:“为什么?”
岳乘风道:“我们的目的,是要设法进一步消耗天目派的财力,现在就压低盐价,他们除了已经囤积在手中的盐之外,不会受更大的损失。”
冷平湖道:“姑爷的意思是……”
岳乘风道:“从明天起,收购市面上的盐,有多少收多少,尽快将盐价抬升起来。”
冷平湖道:“如此一来,胡师爷那边可能不太好说话了。再说,盐价飞涨,必定引起市面上的恐慌,巡盐察院也不会坐视不管。”
岳乘风微微一笑,道:“你尽可与胡师爷明言,盐价无论涨到什么地步,我们仍以先前谈定的价钱与都转运盐使司交割,至于巡盐察院嘛,我想,银票总是很有说服力的。”
常理接道:“姑爷说得没错。我们可以保证此次盐价飞涨不会超过一个月,官府不仅没有任何损失,一司一院的大小官员还可以从中大捞一笔,以常理推之,他们只会高兴。”
萧帜道:“天目派岂非也很高兴?”
岳乘风道:“我就是要让他们高兴。盐价一涨,宗万流必定会投入大量财力,自沿海各大盐场大量收盐,到时候,我们再以低价将手中的存货大量抛出,天目派就只能守着一堆咸盐干瞪眼了。”
常理悠悠地道:“还有一堆丝绸。”
岳乘风道:“不错。只要我们行事周密,在盐和丝绸两件事上同步进展,任宗万流再机警,也不可能察觉这是个圈套。”
冷平湖恍然道:“一方面,杭州这边的丝绸作坊要扩大生产,一方面,又要投入大量财力在沿海收盐,以天目派现在的财力看,很可能他们不得不从苏州那边抽调大笔财力,这样,桑木根受到的压力也会小得多。”
岳乘风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你终于明白了。快去办吧。”
冷平湖道:“是。”口中虽答应着,但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岳乘风心念一转,恍然道:“萧帜进来前,你们正有话要对我说,对不对?请讲。”
冷平湖道:“听帮主的意思,是想将那个司马固安置进帮中来,是吗?”
岳乘风想了想,道:“只要他愿意,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冷平湖道:“属下和常老都认为不妥。”
岳乘风微微一皱眉,道:“为什么?”
冷平湖道:“对于帮主来说,现在正值非常时期,本帮在杭州的一切行动,最重要的就是行事必须机密……当然,帮主对司马固这个人想必有很深的了解……”
岳乘风截口道:“说实话,我并不了解他。”
冷平湖愕然。
常理道:“姑爷说过,跟他是极好的朋友。”
岳乘风道:“不错。”
常理道:“既然是极好的朋友,又怎会不了解他呢?至少,对他的家世、身世、武功来历会有一定的了解吧?”
岳乘风淡淡地道:“我甚至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何方人氏。”
常理直勾勾地看着他,两眼已吃惊地瞪圆了。
冷平湖道:“既然如此,属下以为不能将他安置进帮中来,至少在目前不能。”
常理道:“要安置也没什么不行。不过,应该先查一查他的底细。反正他暂时也不愿接受姑爷的好意,查他的底细,应该不是件很难的事。”
岳乘风看着他,再看看冷平湖,忽然一笑,慢悠悠地道:“你们知不知道,其实,他也不了解我。”
常理道:“这并不奇怪。姑爷执掌徽帮这件事,江湖上本就没人知道。”
岳乘风摇头道:“我不是说现在,是说九年前。”
他顿了顿,盯着常理,慢慢地,几乎是一字一字地道:“在生死关头,是他杀进重围,冲进火海将我救了出来。他并没有在救我前先查一查我的底细,查清我的家世、身世和武功来历,查一查我这个人是否值得他救!”
《烟雨杀》第二部分第六章 安正(一)
屁股还没坐稳,安正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重重地将筷子往桌上一丢,瞪着正给他盛饭的安吴氏,粗声道“怎么又吃咸菜?都几天了?两天了,一天三顿饭,顿顿都是咸菜萝卜干,肚子里有点油水都刮干了!你这个婆娘怎么这样!”
安吴氏低着头,顺着眼,将饭碗放到他面前,低声道:“家里没盐了。最近盐价涨得邪乎。”
安正怔了怔,道:“邪乎?怎么个邪乎法?”
安吴氏道:“就你给我那点钱,四天前就连两把盐都买不回来了。我想着你在外面多少有点面子人情,这才让你想办法买点便宜货。现在倒好,有钱也买不到了。”
安正愕然。他皱着眉扫了桌上的萝卜干一眼,又看看安吴氏那张满是委屈的脸,喃喃道:“若大个杭州城,要是连盐都没得卖,那还了得!”
安吴氏眼圈一红,道:“今天一大早我就出门去了,一直跑到涌金门那边的三桥街,问了几十家铺子,连一粒盐也没找到……这叫过的什么日子哟……回家来,还要挨你的骂……”
说着说着,眼泪已从她眼眶里慢慢流了出来。
也难怪她委屈伤心,安家住在庆春门内的信善巷,自庆春门到涌金门,不折不扣从东到西,横穿了整个杭州城了。
安正站起身,绕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道:“别哭了,啊?让人听见了笑话。”
他伸手入怀,摸了半天,摸出两小块碎银,推了推安吴氏,道:“我们不吃咸菜萝卜干了,你叫人去左近馆子里叫几个菜回来,好好吃一顿。
安吴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他一眼,接过碎银子,应道:“哦。”
安正叹了口气,拔脚往外走。
安吴氏忙道:“你干什么去?”
安正道:“买盐去。还能干吗?”
安吴氏道:“你还没吃饭呢。”
安正道:“不吃了。菜叫回来你先吃吧,用不着等我。”
安正不喜欢下雨天。
每当阴雨天,他总是会想起自己童年时的一些事。那些留在记忆中的往事没有一件能使他心情愉快。
今天正下着雨。安正撑着把油纸伞,趟着地上薄薄的积水,走到清泰桥西的贤福坊一带时,满心的不愉快终于化做了一头鬼火。
一个多时辰里,他走过了三条街,八个小巷,问过十二家铺子,还真连一粒盐也没买到。
所有铺子里都说盐早就卖空了。
在杭州城做了十几年的捕头了,这种怪事,他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贤福坊已属上城。上城一带,集中了杭州城几乎所有的达官贵人和本地的豪门大户,换句话说,上城一带住的全都是有钱人。有钱人的家里总不会也没盐吃了吧?
这些人大多是有根基、有来头的,他们果真也连盐都吃不上了,这几天里,府衙里决不会清静。
据安正所知,这几天府衙却一直很清静。
离老巴记尚有半条街,安正就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和他先前跑过的十二家铺子一样,透过细密的雨丝,大老远他就看见老巴记的门前挤满了人。
只看这些人的神情就知道,他们显然没有买到一粒盐。
──再这样下去,非激起民变不可!
安正看着那一双双失望的、焦急的、愤怒的,像是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心里不禁打了个突。
他收起伞,挤进了老巴记。
一看见安正,老巴记的巴老板便像天上掉下个救星似地迎了上来,口中一连声道:“安爷,安爷,你可来了。”
安正尚未开口,店内店外的人群已骚动起来。
“像这样的奸商,不抓还得了!”
“该抓,该打……”
“依我说,该杀!”
“就是!杀他一两个,看他们还敢……”
巴老板连连打拱,苦着脸道:“各位,各位,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也是没办法……”
安正重重地咳了一声,沉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巴老板苦着脸道:“安爷,各位街坊乡邻,我老巴在这里开了二十多年店,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小号的确没有盐了。不信,请各位和安爷一块儿搜,只要在小号搜出一粒盐来,我老巴用不着安爷费心,自个儿上吊抹脖子,给各位赔罪!”
安正点点头,道:“我相信你。”
巴老板两腿一软,跪下了,道:“谢安爷。”
刚刚平静下来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
“连盐都没有,叫我们怎么过日子嘛!”
“我们家都吃了三天咸菜……”
“……萝卜干,也就它还有咸味……”
“可不嘛,我也不信……”
“若真没盐,衙门里当官的吃什么?”
安正举起手,大声道:“静一静,各位,请听安某一言!”
他目光转动着,自一张张脸上扫过,待人们静下来,方道:“若说其他人,安某不知道,不敢乱说,但安某家里,也整整两天只能就着咸菜萝卜干下饭了。各位请放心,安某一定会全力追查,弄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有人在搞鬼。安某今天就会将这事上报给知府大人,官府会很快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众人纷纷道:“有安爷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安爷是好人……”
“安爷的话,我们信。”
《烟雨杀》第二部分第六章 安正(二)
人群很快就散尽了。
巴老板深深一揖,赔着笑道:“谢安爷。若不是安爷来了,他们就算不活吃了小人,只怕也会拆了小人这家铺子。”
安正淡淡地道:“你先别忙谢。我有话问你。”
巴老板忙道:“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安爷,请过来坐,小人给你泡壶好茶来。”
安正点点头,正欲转身,却又顿住。
人群已散尽了,但斜对面一家铺子的屋檐下,仍站着一个人。
安正的眉心微微一跳,眼中顿时闪起一丝精光。
他隐约记得,自己刚到时,这个人似乎已站在那里了。
这人身材很高,颀长而挺拔,一把油纸伞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正的目光,这人转过身,沿着街边,慢悠悠地往南走去。
虽然没看见他的脸,但安正断定,他的年纪不会很大,至多不过三十。他还能断定,这人不仅是个练家子,而且,应该是个有钱人。
──他是谁?
安正已经塞满大大小小的疑团的心里,又多了一丝疑惑。
他慢慢转过身,走进老巴记,走到柜台边一张椅子上坐下。
安正道:“嗯。这盐到底是怎么回事?”
巴老板欠起身,替他斟了杯茶,方道:“十天前,就有人到小铺子里来收盐,价钱是平日里的两倍还要多,小人……”
安正道:“别忙。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巴老板想了想,道:“反正以前没见过。”
安正道:“什么口音?”
巴老板道:“口音?听不出来,他们说的都是官话。”
安正道:“长相呢?”
巴老板瞪着眼想了半晌,方苦笑道:“安爷,小人实在是记不清了。”
安正淡淡地道:“不是记不清,是根本没注意吧?安某就知道,当时,巴老板一双眼睛看银子都看不过来了。”
巴老板赔笑道:“是,是。安爷你也知道,小人是小本生意,这年头的生意又不好做,小人又想,盐也算不上多精贵的东西。可哪知道,等小人再想进货时,却进不来了。”
安正慢慢啜了口茶,摇头道:“奇怪。”
巴老板道:“谁说不是呢。小人在这里开了二十多年铺子了,见过多少事情。这杭州城里缺过米、缺过柴、缺过油也缺过醋,还从没缺过盐哩。”
安正点点头,放下茶杯,站起身,道:“不耽误你做生意了。”
巴老板忙道:“其实,小人家里也没盐了,不然的话,一定分出点来,给安爷解解急。”
安正道:“好意心领。”
巴老板送他到门外,又苦着脸道:“安爷,要是再有人来小号……”
安正道:“不会了。果真再有,你叫人来找我。”
很显然,无论哪家铺子里也买不到盐了。
安正走过半条街,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四下里看了看,转进了一条小巷。
──铺子里没盐卖,酒馆里总不会也断了盐吧?
这里离五间楼不远,而五间楼、三元楼的老板都欠过他好多次人情。
其实,在杭州城做了十几年的总捕头了,没欠过他人情的酒楼还真找不出几家来。
做生意的人最怕的莫过于本地的混混青皮。而杭州城一带最厉害的混混、青皮,只要一见安正,绝对都变成见了猫的耗子。
如果他想,他很清楚,用不着自己开口,十几年来,城里城外大大小小的老板心甘情愿孝敬他的银子,只怕连他现在住的那间屋子里都放不下了。
但这十几年来,他最缺的,莫过于钱。
正因为缺钱,他一直未能实现自己童年时立下的志愿;正因为缺钱,他每逢阴雨天,心里便会像压了块石头似地堵得慌。
但他从来只拿自己应得的钱。身为杭州府的总捕头,他知道,自己应得的,就是官府发给他的那一份俸禄。
一想到今天竟不得不利用“人情”弄点盐,他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苦涩。
──只此一次!他一再在心里为自己开脱。
因为他实在无法面对妻子那张委屈而且失望的脸。他堂堂一个杭州府总捕头总不能让妻子连盐也没得吃吧!
巷子里,有人在叫他。
他回过身,便看见黑皮和丁七正向这边飞奔过来,一面跑,一面不停地抹着脸上的雨水。
安正皱眉道:“雨这么大,也不打把伞!瞧你们给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