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8-烟雨杀-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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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盐来。”
安正吁了口气,面色终于缓和下来。
胡师爷似乎也松了口气,接道:“不过,这几天还得安大人多多费心啊。”
安正道:“请上复府台大人,职责所在,安某一定会尽心尽力。”
胡师爷微笑道:“那好,晚生告辞了。”
安正送到院门外,不待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便低声道:“小七子。”
丁七立即自他身边冒了出来。
安正道:“我们刚才回来时,巷口外停着一辆马车,你记不记得?”
丁七点点头。
安正道:“跟着胡师爷,看他上不上去。”
丁七道:“要是上去呢?”
安正道:“看马车去哪里。”
丁七应了一声,闪身出了院门。
岳乘风稍稍扒了几口饭,几乎没碰桌上的菜碟,便放下了筷子。
萧嫣然看了他一眼,道:“菜不合口味?”
岳乘风勉强笑了笑,道:“哪里。没胃口。”
萧帜一旁道:“姐夫,你这样可不行。急归急,饭总是要吃的,你看我。”
岳乘风道:“你不着急?好像有两天你没沾一滴酒了吧?”
萧帜不禁叹了口气,目光溜向门外,道:“常老怎么还没回来。”
萧嫣然轻轻推了推岳乘风的胳膊,柔声道:“城里不会闹出事来吧?”
岳乘风苦笑道:“很难说。只能看这几个月来,我们塞进官府的银票能起多大作用了。”
他也叹了口气,又道:“看来,这步棋是我走错了。”
萧帜道:“谁能想到天目派这次如此沉得住气呢!”
萧嫣然的神情微微有些发僵,但旋即恢复了常态,淡淡地道:“或许,齐灵风手里的财产全都投进丝绸作坊,不得不放弃这次机会呢?”
她已经能比较平静地面对天目派,面对与宗万流有关的人和事了。
岳乘风稍稍松了口气,道:“要往好的方面想,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既然宗万流加强了对苏州的争夺,说明他们的财力仍然充足。”
萧帜道:“其实,就算他们能看破盐市上的圈套,在丝绸上,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岳乘风站起身,慢慢踱到门边,再转身踱回来,皱眉道:“问题是,我们在盐市上不能有半点闪失。”
萧帜道:“大不了过几天再把盐放出去吗。一进一出,我们的损失很有限,但天目派仍然卖不出一粒盐去。”
岳乘风苦笑道:“如果一开始就这样做,当然没问题。”
萧帜道:“现在不也一样吗?”
岳乘风道:“不一样。一开始放出去,就不会有盐价疯涨乃至断盐这回事。这件事显然已经激起了民愤,一旦被天目派看破,就此放出风声,我们将无法再在杭州立足。”
萧帜道:“就算计划成功了,天目派到时仍然可以放出风声啊。”
岳乘风道:“到那时,盐价早已大跌,市面也稳定下来,又有谁还会听他们的呢?”
萧帜终于明白了。
一想明白,他的脸色也急剧阴沉下来,喃喃地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岳乘风慢慢踱到门边,背着手,怔怔地看着夜风中如乱麻般飘落的雨丝,半晌方沉沉叹了口气,道:“等吧。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烟雨杀》第二部分第七章 雨夜(二)
安正和黑皮刚在桌边坐下,便听见院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了。
黑皮站起身往门边走去,口中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安正有些失望地道:“看来是我错了。”
黑皮伸出头向门外看了一眼,笑道:“老总没有错。来的不是七哥。”
他笑嘻嘻地拉开房门,道:“快进来,安爷正等你哩。”
小三子两手捧着顶斗笠,局促不安地半侧着身子,挪进门来。
安正看了他一眼,忍住笑,淡淡地道:“你的记性还真不错。黑皮,把那五斤盐拿给他。”
“五斤?”小三子显然有点发晕。
安正道:“怎么,你还嫌少?”
小三子忙道:“小的不敢。不是嫌少,是多了,太多了。”
黑皮将布口袋丢给他,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是你一个人的?想得倒美。”
安正道:“拿回去,给四邻五舍,还有你那帮狐群狗党都分一点。”
小三子连声道:“是是,是。”
安正转口道:“最近,作坊里的生意怎么样?”
小三子立刻来了精神头,笑道:“没得说,好得不得了。”
安正道:“怎么个好法?”
小三子道:“今年也就怪了,丝价一个劲儿往下跌,绸缎的价码却往上涨了。这半个月来,老板的嘴乐得都没合拢过,一个劲儿地招人,催命似地逼着大伙儿赶货。”
安正道:“看样子,你们老板很有办法,找到大买主了。”
小三子道:“是买主自己找上门来的。”
安正目光一闪,道:“其他作坊呢?还不眼红死了?”
小三子道:“眼红什么,家家都这样。今年也就怪了,一下冒出这么多大买主。”
安正默然,眉头渐渐皱紧了。
小三子看看他,又看看黑皮,有些不安地倒动着两脚,赔笑道:“安爷,还有别的事吗?”
安正道:“没有了。你早点回家,别让你老娘惦记。”
小三子一躬到地,道:“谢安爷。”
走到门边,他却停了下来,跺了跺脚,转身道:“嗨,差点忘了。”
安正道:“什么事?”
小三子道:“其实,小的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十几天前,北关外码头来了十几条大船,听人说,船上装的全是盐。”
安正道:“哪个码头?”
小三子道:“就是包家码头。不过,听人说包老板前不久把码头给卖了。”
安正道:“卖给谁了?”
小三子想了想,道:“新老板好像是姓萧。”
安正的眉头皱得更紧,眯成两道细缝的双眼之中,精光隐现。
丁七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抹去迷住双眼的雨水。
他已看不见那辆马车。
马车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丁七横了横心,甩脱脚上的薄底快靴。
一阵锐利的疼痛立即自脚板底升起,瞬间便传遍他的全身。
他知道,自己的脚已被街上的碎石割破。
他不在乎。
──无论如何,一定要亲眼看到这辆马车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
其实,这已不是他的任务。
安正交给他的任务,是让他搞清胡师爷的行踪。
胡师爷已不在这辆马车上。
对于丁七来说,刚开始,跟踪胡师爷是件再轻松不过的事。
果然如安正所料,胡师爷上了巷口的那辆马车,然后马车就开始慢悠悠地往西走。
虽然出门时没带伞,但丁七却连一滴雨也没淋着。马车走得实在太慢了,丁七不得不
贴在街边的人家屋檐下,慢吞吞地跟着它。
走到盐桥边,清宁巷口,马车停了下来。
这里离都转运盐使司下辖的几座盐库不远。胡师爷既然到了这里,其目的地显然只会是盐库了。
──没想到这老狐狸今天说的竟是真话!
丁七不觉有点诧异,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
车厢门开了,先出来的,是一盏琉璃风灯,接着是一把伞。
伞撑开,一个白色的人影自车厢里钻了出来。
丁七转过身,往回走了两步,突然停下。
──胡师爷身上,应该是件暗青色的长袍!
他飞快回过头,正看见胡师爷正躬着身慢慢自车厢里钻出,那个白色的人影替他打着伞,左手搀扶在他的肘下,口中似乎在说着“小心,慢点”一类的话。
──这人是谁?
丁七隐约记得,自己似乎见过这张脸。
──应该就在最近。
就在他一迟疑间,马车已启动。
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和一声响亮的吆喝,马车如搅乱雨丝的夜风一般,眨眼间冲上了盐桥。
来不及多想,他撒开两腿,追了上去。
丁七的脑中,突然闪起一道灵光。
他的确见过这个人。时间是一个月前,地点是安正家。
这个人姓冷,是清波门内望湖楼的老板。
那天,他专程去安家拜望,可连安正的面也没见到,就被黑皮打发走了。
挂在车篷上的那盏风灯并不太亮,这个人的动作又实在太快,而丁七离马车也远了一点。
丁七实在跑不动了。
他的两脚早已麻木,现在,连两条腿也像是不再是他自己的了。
令丁七不解而又失望的是,车过后市街,转进清河坊时,突然慢了下来。
──难道它不是要去望湖楼?
正在这时,他听见一阵低沉的呼啸声。
在他身后。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黑影丢开手里的木棍,飞快地四下看了一眼。
显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
黑影俯身抓住了丁七的双肩,将他甩到自己的肩上。
他扛着丁七穿过一条小巷,又四下里看了看,将昏迷不醒的丁七放下,拖进一个墙角里。
《烟雨杀》第二部分第七章 雨夜(三)
第四杯酒下肚,安正眯起的双眼才慢慢睁开。
黑皮早已忍不住了,道:“老总……徽帮的前任帮主是不是姓萧?”
安正盯着酒杯,淡淡地道:“不错,萧扬。”
黑皮道:“刚才小三子说,买下包家码头的人,也姓萧。”
安正仍然没抬头,却叹了口气,道:“有件事你没搞清楚。”
黑皮微微一愣神,道:“什么事?”
安正道:“徽帮前任帮主的确姓萧,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姓萧的人都与徽帮有关系。”
他终于抬起头,盯着黑皮,道:“再说,萧扬已死了快两年了,绝大多数江湖帮派都不是父终子继。据我所知,徽帮更不是这样。”
黑皮呆了呆,道:“无论如何,徽帮都绝不会放过天目派。这一年多来,其他地方天目派的生意都受到徽帮的打击。”
安正道:“我们在杭州,不在其他地方。”
黑皮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低声道:“这么说,老总相信老狐狸的话喽?”
“老狐狸”就是胡师爷。
这个绰号正是安正的杰作,而且早已传遍整个杭州城。
安正微微一笑,干了第五杯酒,慢悠悠地道:“我什么时候相信过他的话?”
黑皮的眼睛亮了起来,道:“老总也怀疑这件事与徽帮有关?”
安正道:“当然。”
黑皮又一呆,慢慢放下酒壶,道:“老总已有证据?”
安正道:“现在还不知道。”
黑皮道:“为什么?”
安正道:“因为丁七还没有回来。”
他端起酒杯,刚送到嘴边,又放下,接着道:“正因为丁七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才真正开始怀疑徽帮。”
黑皮已经糊涂了。
安正道:“如果老狐狸没上那辆马车,丁七早就回来了,对不对?”
黑皮点头,道:“老总怎么知道那辆马车是在等老狐狸?”
安正道:“我不知道。”
黑皮怔住。
安正道:“只是我没看见轿子。”
黑皮恍然。
胡师爷一向是个很爱干净,也很会享受的人,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夜晚,他绝不可能独自打着伞,趟着满地的积水穿过大半个杭州城从府衙一直走到庆春门来。
更重要的是,虽然嘴上不说,但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只要一提及安正,胡师爷就会恨得牙痒痒的,他冒雨专程来给安正送盐,本就是件极不寻常的事。
极不寻常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当然自有其更不寻常的原因。
黑皮笑道:“我明白了。”
安正的嘴角闪过一丝嘉许的微笑,点头道:“你说说看。”
黑皮道:“我从没见过老狐狸坐马车。”
不仅胡师爷,府衙里的官员出行,只要不出城远足,只会坐轿子。
安正目光闪动道:“接着说。”
黑皮道:“巷口的那辆马车很精致,也很漂亮,应该属于某个大户人家。”
安正点头,道:“不错。”
黑皮道:“也就是说,老狐狸此行,应该不是府台大人的意思,而是…… ”
安正打断他的话,道:“不要急着下结论。”
黑皮想了想,道:“断盐很可能会激起民变,紧张的应该不仅是官府,还有盐商。”
安正道:“不错。”
黑皮道:“杭州一带乃至浙江全境的大盐商,大部分都是天目派的人,这…… ”
安正道:“你又忘了一件事。”
黑皮怔了怔,方道:“盐商的经营权是由官府指派的,对吗?”
安正道:“正是。官府能指派这一家,也能指派另一家。”
黑皮道:“所以关键在官府?”
安正道:“不错。”
黑皮吃惊地道:“老总的意思是说,这次的事是官府在暗中…… ”
安正皱眉道:“当然不是。”
黑皮显然又有点糊涂了。
安正道:“你记不记得那个姓冷的人?”
黑皮道:“望湖楼的冷老板?上次是我把他打发走的。”
安正道:“加上上次,他总共给我送了几回礼?”
黑皮道:“……好像……应该不下三次。”
他想了想,又道:“听说,城里所有的当官的他都送过厚礼,被拒绝的,只有老总这里。”
安正淡淡地道:“望湖楼的生意有多大?比得上五间楼、三元楼、赏心楼、花月楼这些老字号吗?”
黑皮道:“远远比不上。”
安正微笑道:“你想想,这些老字号每年孝敬官府的,又能有多少呢?”
黑皮一怔,旋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安正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道:“徽帮和江湖其他帮派有所不同,以做生意为主,通过生意来扩大地盘,所以他们每到一地,总是会首先与当地官府搞好关系。”
黑皮吃吃地道:“莫非、莫非姓冷的正是徽帮的人?”
安正道:“你想想,天目派手中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黑皮道:“不外乎盐、茶、丝绸、竹木材…… ”
安正道:“其中最重要的是盐,而盐又是由官府控制的。姓冷的不惜血本往官府里大把塞银票,只可能是为了盐。因为,只有在这种生意上,他才有可能将塞进官府的银票再成倍地赚回来,而且……”
黑皮抢着道:“可以以此打击天目派。”
安正干了第六杯酒,轻轻吁了口气,食中二指交替在桌上轻轻敲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