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里的女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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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长地将憋在嘴里的那口气吐完,唉!这鬼东西!让我虚惊了一场!想着,他转身继续去寻找开关。
窗外,天空中,又一道长长的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夜空,巨大的光亮透过玻璃窗照进卧室里,一瞬间,卧室里亮如白昼。
子扬猛然间看见,对面的墙壁上清晰地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而就在他的右边,竟也有同样的一个影子!
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影子?!
那两个影子随着亮光,在墙壁上飘忽晃动,似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笑脸在看着子扬,仿佛都在挑动着手指对他说:哈哈…来啊!子扬,来看看我们两个,哪一个才是真的?
子扬被眼前一闪而过的景象吓坏了,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再次砰砰地跳个不停,连身体里流动的血液也似乎加快了速度。
难道…这个房子里有鬼?!
想到这儿,子扬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头一跳,他赶紧摸索着打开了电灯开关。灯泡亮了,卧室里还是他傍晚离开时的老样子,自己的影子正猥琐地蜷缩在自己的脚边,哪里有什么另一个影子啊!更别提有鬼了!
目光在卧室里又扫视了一圈,子扬斜靠在门框上,有些自嘲地笑了。
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学了这么多年唯物论,竟然还会被鬼神之类莫须有的东西所吓倒,说出去岂不是会让人笑掉大牙?!
至于那个黑影?可能只是自己产生的一个错觉,人在那种状况下,怎么可能有两个影子呢?谁让自己一直以来写的都是悬疑小说,有点神经过敏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样想了想,子扬紧张的心终于彻底平复了下来。
这一夜,子扬在继续写了一会儿小说后,便睡觉了,而卧室里的灯却一直亮着。
虽然嘴上说不害怕,其实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点恐惧的。
窗外,夜空中,雷声继续轰鸣着,闪电在云层中时生时灭,乌云如澎湃的海浪般翻滚奔涌。风声、雨声交织着,大地宛如在等待世界末日来临般,在大自然的愤怒面前,战栗,颤抖。
六
第二天一大早,老天爷好像换了心情一样,晴空万里。张伯的小女儿媛罗,兴冲冲地来找子扬。还未照面,就大声地嚷嚷起来。
“子扬哥哥,起来了没有?”子扬正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猛然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叫声,马上清醒了过来。刚要起身穿衣服,媛罗已经闯进了卧室。
“子扬哥哥,子……”媛罗的话说了一半,只见炕上,子扬正一身内衣内裤,满脸涨红地看着她。便哎哟一声,捂上了眼睛从卧室里跑了出去。
子扬连忙穿好衣裤,将被褥简单地叠了叠,尴尬地喊了一声。
“媛罗妹妹,你进来吧,我好了。”媛罗这才挪着步子再次走了进来,脸上却早已羞红了,两只白皙的小手在身前不自然地摆弄着,用一汪秋水的眼睛注视着子扬。
“那个…媛罗妹妹有什么事吗?”子扬不好意思地问道。
“哦,我来叫你吃早饭。”“谢谢媛罗妹妹,我马上过去。”说着,子扬向地面看去,去找自己的皮鞋。
媛罗早就低下了身,从地上拿起了子扬的鞋子,双手一伸,笑盈盈地递给了他。子扬有些羞愧地将皮鞋接过来穿上。
“子扬哥哥,你昨晚忘记关灯了。”媛罗见卧室里的灯仍旧亮着,诧异地说道。
“哦…是啊,忘记了。”媛罗见子扬有些魂不守舍,开玩笑道:“子扬哥哥,你不是怕黑吧?”说完,便咯咯地捂着嘴笑了起来。
“不是!不是!”子扬连忙摆手,脸上却一阵阵发烧,被一个女孩子看出自己的胆小,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好吧,媛罗妹妹,你先回去吧,我洗漱一下,马上过去。”子扬一边掩饰着自己的难堪,一边说道。
“好吧,不过要快些哟?”媛罗甜甜地对着子扬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子扬见她出了大门,这才吁了一口气。这个丫头!真是既冒失又可爱,不知怎地,想到这里,子扬的心头不禁微微地一颤,平白地多了一丝怅惘。他想起了和妻子谈恋爱时的情景,那时妻子的举止和现在的媛罗是多么的相似啊!
子扬来到张伯家时,张伯一家三口已经在饭桌前等着他了,又是满满的一桌子菜。媛罗见子扬进来,赶忙为他摆上了一副碗筷,兴高采烈地招呼他坐下。
面对着张伯一家的热情招待,子扬感到非常的不好意思。
“大伯,您看,您怎么又弄了这么多菜啊!这叫我这个做晚辈的,怎么好意思呢?”“大侄子,坐下,坐下,这些都是乡下人自己的东西,我们家好久没有客人来了,你能来,我们一家都很高兴,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啊!”张伯笑着说。
“就是,就是,子扬哥哥,你是我家的客人,你得多吃点。”媛罗也在一旁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往子扬的碗里夹了一只肥大的鸡腿。
“这孩子,呵呵。”张伯母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媛罗,又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子扬,意味深长地笑了。
子扬见张伯一家人都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四个人一边吃着饭,一边愉快地聊着天。张伯给子扬讲了讲当地的风土人情,接着又说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趣事,惹得其他三个人一阵大笑。张伯母问子扬是否已经结婚了,在得知子扬已经结婚七年时,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失望,媛罗兴奋的神色也似乎暗淡了下去。
吃过了早饭,子扬告别了张伯一家,信步出了大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看了看地面,子扬惊讶地发现,虽然昨晚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雨,街道上竟然一个水泡也没有。子扬顺着街道,漫步向前走去,并没有碰到什么人。整个村子显得十分的宁静,连鸡犬声也没有听到一点,偶尔有敞开的窗子,在子扬走过时,便立即啪的一声关上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村子!子扬心里想,难怪刚才张伯说,这里的村民不怎么喜欢见陌生人,看来竟然是真的。
想到这儿,子扬不解地摇了摇头。
七
这是一座灰色的房子,就像是一幅生动的油画中,某一处未被上色的角落一样,与周围其它的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街道的尽头,子扬不经意间便看见了它。被风雨剥光了色彩的墙壁,两扇对开的残破木门,比其它房子稍稍高出的屋顶,长满了蒿草。木门虚掩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嘎吱、嘎吱地响着。
不知为什么,子扬对眼前的一切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一个小小的,奔向夕阳的背影,在昏黄的岁月里闪烁着迷离的光。想了好久,他终于想起来了,多年以前那个曾经深藏在心底的记忆。
这是一间水井房。小时候,子扬所在的村子也有类似的一间。子扬还记得,那是一间很神奇的房子,至少对于童年的自己来说,它是神奇的。炎热的夏天,唯有在那里才是凉爽的,它里面的墙壁总是潮湿的,甚至挂着一颗颗小水珠儿。子扬和小伙伴们很喜欢在那里玩捉迷藏,房子里有一个水泥建造的圆柱形蓄水池,他们围着它跑啊,笑啊,将童年快乐的声音都洒在了那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冬天来临时,它却是最冰冷的,比村子里的任何地方都要冰冷,墙壁上挂着厚厚的一层白色的霜,地面上结着薄薄的一层冰,连房子里那个圆圆的井口也是白色的,在从房顶漏洞处照射进来的阳光底下,升腾着轻薄的水气。
那时,村子里的人都在那里挑水,即使是那些已经在自家打了水井的人也会去。村子里人说,那口井里的水是最好的,比别处的水都要甘甜、清澈。直到某一年的冬天,那件事发生之后,那口井才被村里人填上,随后水井房也被拆掉了,渐渐地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子扬还记得,那是记忆里最寒冷的一个冬天,几乎每一天,天空都在下着雪。地面上的一切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大地,白色的房屋,白色的树木,白色的人。在那个冬天最冷的一早晨,天刚蒙蒙亮,他还蜷缩在被窝里睡觉,隐约间,听到早起的父母在小声地说着话。
“他爹,蔡家的女人死了!”是娘的声音。
“什么时候的事情?”爹问。
“昨晚,投了井。刚才隔壁婶子说的。”“捞上来没有?”“捞上来了,村上许多人都去了,你也去看看吧。”娘叹了一口气,说道。
然后,他听到爹开门的声音,隐约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随着咣的一声关门声便宁静下来。他认得蔡家的女人,生得很白净,俏生生的,留着又长又黑的头发,见到他时总是笑,时常还会拿糖果给他吃。
他也很想去看看蔡家的女人怎么了,便偷偷地穿好衣裤,趁娘不留意,悄悄地跑了出去。天儿可真冷啊!纷纷絮絮地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簌簌地落满了他一身,很快他就成了一个白色的小人儿。
他来到水井房的时候,那里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人,他奋力挤了进去,从大人们身体间的缝隙中向里看去,他发现了那个女人。她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身白色的衣服,上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着手臂,连手指上也结了冰茬儿,光着脚。又黑又长的头发已经牢牢地冻在了地面上,惨白的脸上泛着一丝青色,紧闭着双眼,她似乎在微笑,那表情就像是平日里见到时的模样。
他不明白,地面上那么冷,她为什么不起来?他看到爹和村里的几个叔叔,正费力地将她移动到地上的一扇门板上去,她冻在地面上的长发被拉得咯吱、咯吱地响。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那个女人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来对着他笑,露出黑漆漆的牙齿。
他吓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害怕得想哭,却哭不出来。那个女人死了,人死了为什么那么可怕?又那么陌生?就连平日里的笑,也变得异常恐怖。
他转过身,拼命地跑回了家,呆在屋子里整整一周时间,没敢出门。从此,他再也没去过那间水井房,直到它被拆除。他时常在睡梦中惊醒,梦见他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慢慢地走到井边,俯着身子看着井中平静的水面。然后水面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气泡,越来越多,接着一个结满冰茬的黑色头颅冒出了水面。那头颅缓缓地仰起,露出那个女人惨白的笑脸,和黑漆漆的牙齿。她猛地从水面下伸出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领,一下子将他拉进了井里……
他拼命地大叫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任冰冷的井水慢慢地进到他的嘴里、喉咙里、胃里,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奋力地一挣,便醒了,全身早已布满了冷汗。
那真是一段可怕的记忆。子扬看着眼前的这间水井房,不禁又将它从尘封的往事中翻了出来,心头猛地一紧。
八
子扬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慢慢地向那间水井房走去。推开虚掩的木门,向里看去。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个寒冷的早晨,那幅透过人群缝隙看到的景象。那个蔡家的女人,那个披散着长发、身着白衣的女人,正背对着他,静静地站立在井边,一动也不动。她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结着冰碴,衣服也是湿的,光着脚,好像一根失去了一切生命迹象的蒿草。
潮湿的房子里,死一般的宁静,子扬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两下。他的双脚此刻已经失去了大脑的控制,钉在原地,不能移动半步。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又似乎早已停止,它在等待,子扬也在等待,等待……
那个女人终于缓慢地回过了头……
子扬的心,紧张得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嘴张得大大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出现在眼前的,定是那张令人恐怖的脸!
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刻,他的视线里突然白茫茫的一片,浓雾一样抹去了眼前的一切。水井房消失了!蔡家的女人也消失了!子扬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意识终于回到了现实中。
不错,水井边是有个身穿白衣的长发女人,她正从井中费力地拉起一根绳子。子扬认出,她正是那个自己刚到村子时看见的神秘女人。
子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迈步走了过去。
“让我来吧?”子扬善意地对那个女人说。
女人抬起头,用漠然的眼神,看了一眼面前的子扬,没有作声,依然用力拉着绳子,似乎并不愿接受子扬的好意。子扬感觉有些尴尬,直挺挺地站在一边,一时不知该走还是留。
“先生,你不该来这里。”女人终于从井中将水桶提了上来,突然开口,低着头对子扬说。
女人的声音悦耳清脆,虽然让人感觉语调有些冷,但不可否认,它如天籁般动听。
“为什么?”子扬想起,昨天那个画画的小女孩,也曾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真是一对奇怪的母女!他想。
女人听到子扬的询问,动作稍稍一顿,慢慢地抬起了头,望着他,眼神里透着柔弱的哀伤。
“恐惧深藏在你的心底,月圆之夜,当魔鬼脱下伪装的时候,你将无路可逃。”女人盯着子扬的眼睛看了许久,幽幽地说道。
又是魔鬼?子扬心想。乡下人毕竟是乡下人,无论外表多么清丽脱俗,思想里还是这些陈腐的东西。
女人从子扬的神情中,看出了他的心思,默默地提起水桶,一声不响地走了。
“喂,你……”子扬想要追上去,问个明白,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跌倒了。是那根拴在井边的绳子!子扬刚想站起来,猛然间发觉,缠在脚上的绳子似乎被什么重物坠着,将子扬不由自主地向井中拉去。
不好!子扬心头一紧,一边想用手抓住些东西,一边用另一只脚奋力踢开缠着的绳子。眼看着,自己的腰部以下已经身处在井中,身体还在不断向下滑。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子扬终于摆脱了那根要命的绳子,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井沿儿。
好险!子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气息,两条手臂用力一撑,翻身爬出了井口。他回头向井中看去,绳子笔直地垂立在水里,水面上,一团翻滚着的气泡正一点点地散去……
九
“什么?!你遇见了那个带着小女孩的白衣女人?”媛罗听子扬讲完早上在水井房里发生的奇怪事情,十分惊讶地问,清秀的面容上似乎还带着些许愤怒。
“怎么了?媛罗。”子扬对面前这个小姑娘的态度有些奇怪。他回来后不久,媛罗便笑盈盈地来找他,在他将今早的遭遇告诉她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便马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焦虑和愤怒。
说实话,子扬对这个小妹妹从心里感到喜欢,一看到她,心情马上就愉悦起来。媛罗的性格很像结婚前的妻子,开朗活泼,精灵古怪,容貌也更清秀美丽。只要有媛罗在,他会觉得自己好像年轻了许多,完全脱离了那个别人眼中少年老成的模样。
“她对你说了什么没有?”媛罗焦急地问,竟完全不像原来那样,说话之前总要叫子扬一声哥哥。
“也没说什么,她只是说,我不该来这里。”子扬看了看媛罗,说道。
“这个贱女人!”媛罗突然生气地出口骂道。骂完才知在子扬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吐了吐舌头,用认错般怯生生的目光看着子扬。
子扬惊愕地看着媛罗,他万万没料到,这么清纯可爱的小姑娘,竟也会说出这么凶狠的话来。暗暗想到,无怪有人说,女人都是可怕的怪物,果真如此。无论平日里表现得多么的温顺,发起怒来,一样会变成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