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明天来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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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什么叫礼貌。”
※ ※ ※
一切都是那么混浊朦胧,仿佛又回到了妈妈的子宫里。她独自一人处在黑暗中。在
这狭窄的地牢里,没有一件家具,只有一条铺在水泥地上的又薄又破的褥垫。地上有一
个发出阵阵恶臭当马桶用的洞。特蕾西躺在黑暗中哼着她爸爸很久以前教给她的几首民
歌。她不知道她距离精神错乱的边缘还有多远。
她弄不清她在什么地方,但是没关系。她只感觉到那受尽摧残的身体的疼痛。我一
定是从床上掉下来摔伤了,但妈妈会照顾我的。她断断续续地喊着:“妈妈……”没有
听到回答。她,又睡着了。
她一连睡了四十八个小时,剧痛终于减弱了,继而又逐渐变得不碰就不疼。特蕾西
睁开眼睛,四周空无一物。地牢里漆黑一团,甚至连它的轮廓也分辨不出来。回忆潮水
似地涌来。他们把她抬到大夫那里。她现在还能听到他的声音:“……断了一根肋骨,
手腕骨折。我们用绷带把这些地方绑住……这些伤口和擦伤都很严重,不过会愈合的。
她的孩子小产了……”
“噢,我的孩子,”特蕾西呻吟着,“她们杀死了我的孩子。”
她流泪了。为失掉了孩子流泪,为她自己流泪,为这个罪恶的世界流泪。
在冰冷的黑暗中,特蕾西躺在薄薄的褥垫上,心中充满压倒一切的仇恨,以致整个
身体都在颤抖。她的思想象烈火一样在熊熊燃烧,最后她的头脑里只剩下了一种情感:
复仇。但不是向他的三个同牢犯人复仇。她们不过是和她一样的牺牲品。不,她要向那
些使她落到如此地步的人复仇,向那些毁了她一生的人复仇。
乔·罗马诺:“您家的老太婆对我有所隐瞒,她没告诉我她有一个好斗的女儿。”
安东里·奥萨蒂:“乔·罗马诺是为一个名叫安东里·奥萨蒂的人效劳的。奥萨蒂
是新奥尔良的一霸……”
佩里·波普:“如果服罪,您就可以为国家节省一笔审判费……”
法官亨利·劳伦斯:“在这十五年里,你将在南路易斯安那女子监狱服刑……”
这些人是她的死敌。还有那个不听她解释的查尔斯:“如果你那么需要钱,总该和
我商量一下……显然,我并没有真正了解你……你认为你的孩子怎么办好,就怎么办吧……”
她要让他们,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付出代价。她不知道怎么复仇。但她知道她一定要
复仇。明天,她想,如果明天能够到来的话。
7
时间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地牢里从来没有光线,所以白天和黑夜没有任何区别,
而且她也不知道她被单独禁闭了多久。每隔一段时间,冰凉凉的饭菜就从牢门下面的小
洞里塞进来。特蕾西一点胃口也没有,但她强迫自己每次都把送来的饭菜吃光。你得吃
东西,不然你会支持不下去的。现在理解了这句话;她知道为了实现她的计划,就得积
蓄她的力量。她正处于任何人都会认为是毫无出路的境地。她要被关上十五年,没有钱,
没有朋友,没有任何援助。但是在她的身体里却深深地埋藏着力量的源泉。我一定要活
下去,特蕾西想,我将赤手空拳地面对我的敌人,我的勇气是我的盾牌。她会象她的祖
先一样活下去的。她身上流动着英格兰人、爱尔兰人和苏格兰人的混合血液,而且她还
继承了他们最好的特性——聪慧、勇敢和坚强的意志。我的祖先能从饥荒、瘟疫和洪水
中活过来,我也能活着从这里出来。现在,在这阴森森的地牢里,他们正和她一起:有
羊倌和猎人,有农夫和店主,有医生和教师。他们的幽灵,每一个都是她的一部分。我
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特蕾西在黑暗中低声说。
她开始制定越狱计划了。
※ ※ ※
特蕾西知道她需要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恢复体力。这间地牢太狭窄了,无法进行剧
烈的运动,但对打太极拳是足够大的。太极拳是用来训练武士准备格斗的年代久远的一
种武术。这种运动只需要很小的一块地方,而且能调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特蕾西起身,
完成了一套开场动作。一招一式都各有其名称和意义。她先来了一招出手凶猛的蛟龙出
水,接着又来了一式出手柔和的拔草寻蛇。这些动作流畅、优美、从容。每个招式都劲
出丹田。特蕾西的耳边响起了武术教师的声音:提起你的中气。重如山岳,轻若鸿毛。
特蕾西感到她的气息直透指端。
手撩雀尾,云鹤亮翅,白猿透背,巨蟒翻身,出手如行云流水;铁蚌拘,把气提起,
再送回丹田。
打一套拳要用一个小时。练完后,特蕾西已筋疲力尽。她每天上下午各练一遍,直
到身体复元,逐渐强壮起来。
在不锻炼身体的时候,特蕾西就锻炼头脑。她躺在黑暗中,进行复杂的数学运算,
用脑子操纵银行里的电子计算机,背诵诗歌,回忆她在大学时代演戏时念过的台词。她
干什么事情都追求尽善尽美。有一次她得到一个要用不同口音讲话的角色。演出前,她
用了好几个星期去研究各种口音。一个前来挑演员的人请她到好莱坞试镜头。“不,谢
谢您。我不喜欢引人注目。这项工作我不适合干。”特蕾西对他说。
查尔斯的声音:‘你已经成了今天上午费城《每日新闻》的头条新闻。“
特蕾西赶紧停止对查尔斯的回忆。她的思想大门现在得关闭一些了。
她玩起教傻瓜的游戏:说出几件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教蚂蚁区分天主教和基督教。
让蜜蜂明白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
……
但她主要还是在考虑如何把她的敌人一一消灭掉。她想起自己孩提时代玩过的一种
游戏:朝天举起一只手,就能把太阳遮住。他们正是这样对待她的。他们举起了一只手,
使她永无出头之日。
※ ※ ※
特蕾西不知道以前有多少犯人曾被禁闭在这间地牢里,反正她不在乎了。
第七天,当地牢的门被打开时,特蕾西被突然射进地牢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一名
警卫站在外面:“起来。你可以上来了。”
他弯下腰,朝特蕾西伸出一只手,想拉她一把。使他惊奇的是,她竟能轻松的站起
来,不用搀扶,自己就走出了地牢。而他押解的其他犯人从地牢里出来时,不是垮了,
就是充满敌意,而这个犯人既没有垮掉,也没有敌意。她的尊严和自信是这个地方从来
没有见到过的。特蕾西站在外面,让她的眼睛逐渐适应阳光。多漂亮的女人,那警卫想,
让她梳洗一下,可以带她到任何地方去。我敢打赌,给她点好处,她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高声说道:“象您这样漂亮的姑娘真不该受到这样对待。如果您肯跟我交朋友,
我保证这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
特蕾西扭过身去盯着他,当他看见她的眼神时,马上意识到还是作罢为好。
警卫押着特蕾西朝上面走去。把她交给一名女看守。
那女看守耸了一下鼻子:“天哪,你真是臭得要命。进去洗个澡,你的这身衣服都
得烧掉。”
冷水淋浴使她感到舒服透了。特蕾西用粗糙的药皂从头到脚洗了一个遍。
当她擦干身体,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时,女看守正在等她:“监狱长要见你。”
特蕾西上次听到这话,以为她要被释放了。今后她再也不会那样天真了。
当特蕾西走进他的办公室时,布兰里根监狱长正站在窗前。他转过身来说:“请坐。”
特蕾西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我去华盛顿开了几天会。今天早晨,我刚一回来就看到
一份关于你的报告。你是不应该受到单独禁闭的。”
她坐着注视着他脸上毫无表情。
监狱长瞥了一眼写字台上的材料:“根据这份报告,你遭到了同牢犯人的强奸。”
“没有,先生。”
布兰里根监狱长理解地点点头:“我知道你怕,但我不能允许这些犯人在监狱里胡
作非为。不管谁对你干出这种事,我都要惩罚她,但我需要你的证明。我会派人保护你
的。现在,我要你如实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以及谁该负责。”
特蕾西望着他的眼睛:“我负责。我从床上掉下来了。”
监狱长长时间地注视着她,她看到他脸上充满了失望的神情:“你敢肯定吗?”
“是的,先生。”
“你不会后悔?”
“不会,先生。”
布兰里根监狱长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说,也只有这样了。我要把你转到另一
间牢房,那儿——”
“我不希望转牢房。”
他吃惊地望着她:“你的意思是你想回到原来的牢房?”
“是的,先生。”
他感到茫然。也许他把她看错了,也许发生的事情是她自己招来的。天知道这些该
死的女犯人想干什么。他希望能调动一个好一点儿的、正常的男子监狱去,但是他的妻
子和小女儿却喜欢这里。他们全家住在一幢非常可爱的小房子里,而且监狱农场的周围
有一片景色迷人的原野。对她们来说,住在这里就象住在乡下一样,但是他却一天二十
四小时都得跟那些疯子似的女人打交道。
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年轻女子,尴尬地说:“好吧,只是今后不要再惹出麻烦来。”
“是的,先生。”
返回她的牢房是特蕾西有生以来所做的最困难的事情。她一踏进牢房,就想起曾在
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一种恐惧感袭遍她的全身。同牢房的犯人都出去干活了。特蕾西躺
在床上,凝视着屋顶,心里盘算着。最后,她从床铺底下撬出一根松动了的铁棍。她把
铁棍放到了褥垫下面。十一点钟,当午饭铃声响起来时,特蕾西第一个跑到走廊去排队。
在食堂,波利塔和洛拉坐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旁。欧内斯廷·利特尔查普去向不
明。
特蕾西选了一张坐满陌生人的桌子,坐了下来,把那毫无味道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下午,她一个人呆在牢房里。二点四十五分,她的三个同屋回来了。
波利塔看到特蕾西,吃惊地笑了:“漂亮的猫咪,你可回来了。你喜欢我们对你做
的事情吗?”
“太棒了,我们可以对你多来几次。”洛拉说。
特蕾西假装没有听到她们的嘲笑。她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黑人女人身上。特蕾
西之所以回到这间牢房,正是为了欧内斯廷·利特尔查普。特蕾西并不信任她,完全不
信任她,但她需要她。
波利塔说过:“告诉你,欧内斯廷·利特尔查普是这里的头儿……”
晚上,熄灯预备铃响过以后,特蕾西从床上爬起来,开始脱衣服。这一次,她不再
顾忌了,脱得精光。墨西哥女人望着特蕾西那丰满坚挺的乳房、修长匀称的小腿和光洁
白嫩的大腿,不禁吹了一声低长的口哨。洛拉的呼吸急促起来。特蕾西穿上睡衣,躺回
床上。灯灭了,牢房里漆黑一团。
三十分钟过去了。特蕾西躺在黑暗中,听着那三个人的呼吸声。
牢房那一边,波利塔低声说:“老娘今晚要好好疼疼你。宝贝儿,把睡衣脱下来。”
“我们要教你怎么摆姿势,直到你学会为止。”洛拉咯咯地笑着说。
那黑人女人仍然没有作声。特蕾西感到迎面吹来一股风,洛拉和波利塔朝她扑过来。
但是特蕾西早已作好准备,她举起藏在手里的铁棍,用尽全身力气砸在其中一个女人的
脸上。传来一声惨叫,接着,特蕾西抬脚朝另一个人影踢去,那人翻倒在地上。
“再敢靠近我,我就杀了你们。”特蕾西说。
“你这臭婊子!”
特蕾西听到她们又朝她扑来,她举起了铁棍。
突然,黑暗中传来欧内斯廷的声音:“够了。别再惹她。”
“欧里,我流血了。我得报仇。”
“他妈的,听我的。”
长时间的沉默。特蕾西听到那两个女人呼哧带喘地回到她们的床上。特蕾西躺在那
里,全身绷得紧紧的,准备对付她们的下一步行动。
欧内斯廷·利特尔查普说:“宝贝儿,你是好样的。”
特蕾西没有吭声。
“你没向监狱长告状。”黑暗中,欧内斯廷轻轻地笑了,“否则,你早就变成鬼了。”
特蕾西相信她说的话。
“你为什么不让监狱长把你转到别的牢房?”
她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我想回这儿来。”
“是吗?为什么?”欧内斯廷的声调带着一丝迷惘。
这正是特蕾西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你可以帮我越狱。”
8
一名女看守走到特蕾西跟前说:“惠特里,有人来看你。”
特蕾西吃惊地望着她:“看我?”能是谁呢?她突然想到,是查尔斯。他终于来了。
但是太晚了。当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有来。是的,我永远不需要他了,谁都不需
要了。
特蕾西走了进去。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坐在一张小木桌旁。他是特蕾西所见过的最没有魅力的男人之一。
他五短身材,因男性激素分泌过剩而长得虚胖,鼻子又长又蹋,一张小嘴带着一副苦相。
他额头很高,朝前突出,一双棕色的眼睛在厚厚的眼镜片下变得大了些。
他坐着没动。“我叫丹尼尔·库珀。监狱长批准我和你谈谈。”
“谈什么?”特蕾西怀疑地问。
“我是国际保卫联合会的侦探。归我们保护的一家保险公司承保了那幅从约瑟夫·
罗马诺先生家里盗走的雷诺阿的画。”
特蕾西深吸了一口气:“我帮不了您。我没偷那幅画。”她朝门口走去。
库珀的下一句话使她站住了:“这我知道。”
特蕾西扭过身去警惕地看着他,没一根神经都警觉起来。
“没有人偷这幅画。你是受诬陷的,惠特里小姐。”
慢慢地,特蕾西坐到一张椅子上。
※ ※ ※
丹尼尔·库珀是三个星期前受理这个案件的。一天,他的上司J。J。雷诺兹把他叫到
曼哈顿国际安全保卫联合会总部的办公室。
“丹,有件工作要你做。”雷诺兹说。
丹尼尔·库珀讨厌别人叫他丹。
“我尽量说得简单些。”雷诺兹确实想尽量简单些,因为库珀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事实上,他使整个联合会的人都感到不舒服。他是一个怪人,许多人都用“不可思议”
这个词来形容他。丹尼尔·库珀从来都是独往独来。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是否结了
婚,有没有孩子。他与谁都不联系,从不参加办公室的会议和各项活动。他很孤僻,雷
诺兹所以能容忍他,是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他是一条恶狗,脑子象计算机一样。
丹尼尔·库珀单枪匹马找回来的被盗物品和他所揭露的保险诈骗案比其他侦探加在一起
的和还多。雷诺兹只要能了解到库珀究竟在忙些什么就知足了。坐在他对面的人只要看
到他那双棕色眼睛在火辣辣地盯着自己就会感到不安。
雷诺兹说:“归我们保护的一家公司承保了一幅价值五十万美元的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