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8-快走!慢回-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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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怕鼠疫,而只是做出预言,准备迎接它。他一步一步作了安排。他明天会放把火,或者今天晚上就放。”
当格拉尔早就习惯亚当斯贝格的脸了,亚当斯贝格的脸可以从死气沉沉(像被水扑灭的一团火)变得容光焕发,那时,光泽会通过一种神秘的技巧在棕色的皮肤里蔓延。在那个感情冲动的时刻,当格拉尔知道,所有的否认、怀疑和最严密的逻辑推理都会像火炭上的水雾一样被蒸发掉。所以,这个时候,他宁愿省点力气,享受一下温馨的时光。与此同时,他自身也会产生矛盾:亚当斯贝格缺乏理性的自信会动摇他的基础,短暂放弃理智会使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放松。于是,他会忍不住地听亚当斯贝格说话,可以说是懒洋洋的,任那些思想像云雾一样把他带走,而他对那些思想可以不负责任。亚当斯贝格平时讲话非常耐心,他用缓慢的节奏、低沉而甜蜜的声音、重复的句子和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使人想入非非。最后,经验已经多次告诉当格拉尔,从某种杂乱无序的灵感出发,亚当斯贝格会一下子切中要害。
被追铺被追铺(5)
于是,当亚当斯贝格把他拉到街上,要跟他讲述老杜库埃迪克的故事时,当格拉尔毫不犹豫地穿上了外套。
亚当斯贝格和当格拉尔没到六点就来到了埃德加…基内广场,准备听若斯宣读晚上的那场广告。亚当斯贝格首先丈量了十字路口,并作了记录,然后察看了一下周围,确定了杜库埃迪克的屋子所处的位置,又看了看挂在梧桐树上的蓝色箱子和那家卖运动器材的商店。他看见勒盖恩已经扛着箱子走进店里。当格拉尔已经进入海盗小饭店,进去后好像就不想出来了。亚当斯贝格敲了敲“海盗”的窗玻璃,示意他勒盖恩已经到了。亚当斯贝格知道,听若斯宣读广告不会有任何用处,但他还是想尽可能靠近宣读广告的地方。
若斯的声音从广场那头传来,他们吃了一惊。若斯的声音富有旋律,非常有力,却似乎不费力气。亚当斯贝格想,这么大声,也许是因为聚集在他周围的人太多的缘故。
“一,”若斯开始宣读。亚当斯贝格的出现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出售养蜂材料和两窝蜂;二,天然的叶绿素和不是吹牛的树木。这正是一个吹牛的例子。”
亚当斯贝格感到非常惊奇。他没有听懂第二则广告,但严肃的听众们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沮丧,他们在等待后面的广告。这无疑是习惯所造成的力量。像其他东西一样,要听懂广告,必须接受训练。
“三,”若斯冷静地宣读着,“欢迎友好的人,有魅力的人最好,否则就算我倒霉;四,埃莱娜,我一直在等你。我再也不揍你了。——失望的贝尔纳;五,拆了我家门铃的混蛋小子,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六,750FZX92;39000公斤,轮胎和刹车都是新的,都调试过;七,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八,提供缝纫细活;九,如果哪天要到火星上去住,你自己去,别带上我;十,出售5盒法国青豆;十一,克隆人类?我觉得我们在世界上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十二……”
若斯唠叨的这种无聊的东西都快要让亚当斯贝格睡着了,他看了看围观的那一小撮人群,他们有的在用小纸头做记录,有的一动不动地看着若斯,手臂上挎着小包,好像在办公室劳累了一天,到这里休息来了。这时,勒盖恩迅速扫了天空一眼,开始预报次日的陆地天气和海洋天气,晚上,西风从三级增强到五级。大家好像都听得挺满意。接下去,继续念广告,实用的或玄虚的广告,念完第16个广告时,杜库埃迪克站了起来,亚当斯贝格见状立即警觉起来。
“十七,”若斯接着宣读,“现在,那个灾难出现了,出现在某个地方,这是创造出来的,因为它没有任何新东西,没有任何东西不是创造出来的。”
若斯迅速地扫了他一眼,表示刚刚念过的就是“特别广告”了,然后,他接着念第18个广告:“让藤爬在中间地带的墙上是很危险的。”亚当斯贝格一直等到广告读完,包括“路易丝•;珍妮”号神奇的远航故事。那艘546吨的法国轮船,满载着葡萄酒、烧酒、干果和罐头,在赫尔伯群岛的巴瑟掉头,沉没在彭布拉斯,船员全部丧生,只剩大副一人。最后这则广告宣读完毕后,人群中响起了满意或气愤的窃窃私语,有人开始向海盗小饭店走去。若斯已经跳到地面上,一手提着站台,晚上版结束了。亚当斯贝格有点不知所措,转身走向当格拉尔,想听听他的意见,但当格拉尔还是老习惯,雷打不动地要先喝完他的酒。亚当斯贝格找到他时,他正把胳膊肘支在“海盗”的吧台上,神色安详。
“好酒。”他指着他的酒杯,说,“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酒之一。”
有只手放在亚当斯贝格的肩膀上。杜库埃迪克示意亚当斯贝格跟他到角落里的桌边去。
“既然你到了这里,”老文人说,“你最好还是要知道,在这里,谁都不知道我的真名,除了若斯。你明白吗?我在这里叫德康布雷。”
“等等。”亚当斯贝格把他的名字写在笔记本上。
鼠疫,杜库埃迪克,白发:德康布雷。
“宣读广告时,我看见你记了些什么。”亚当斯贝格把本子放进口袋,说。
“第10个广告。我想买绿豌豆。在广告中可以找到好豌豆,价格又不太贵。至于那个‘特别广告’……”
“什么‘特别广告’?”
“也就是那个疯子的广告。鼠疫的名字第一次出现了,虽然还遮遮掩掩的,说成是‘灾难’。这是鼠疫的一种叫法,它还有许多别的名称。死亡、传染、中毒、佝偻病、痛苦……人们怕它,所以都尽量不提它的真正名称。那家伙在继续前进,他几乎就要指明,快要碰到目标了。”
一个年轻的金发女人向德康布雷走过来,羞答答地碰了碰他的胳膊。这个女人身材瘦小,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
“玛丽…贝尔,有什么事吗?”他问。
那个年轻女人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谢谢。”她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没什么,玛丽…贝尔。”德康布雷也露出了微笑。
年轻女人悄悄做了一个手势,走开了,投入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的怀中。那个男人一头棕发,头发长得一直垂到了肩上。
“她很漂亮。”亚当斯贝格说,“你帮了她什么忙?”
“我给她兄弟织了一件毛衣,请相信,这可不容易。下一步,我还要在11月份给她一件夹克衫。我现在正在做。”
亚当斯贝格不想搀和这种事,他感到自己正走进这个街区的迷宫,他对这些人的生活一点都不感兴趣。
“说说别的事吧,”德康布雷说,“你被盯上了。现场已经有人知道你是警察。”他从下到上迅速扫了亚当斯贝格一眼,补充说,“我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是那个宣读广告的人?”
“也许吧。”
“这问题不大,甚至没有任何问题。”
“那个人是你的助手吗?”德康布雷用下巴指了指当格拉尔,问。
“那是当格拉尔警官。”
被追铺老杜库埃迪克的故事(1)
“贝尔丹,也就是开这家小饭店的那个身材高大的诺曼底人,正在告诉你的警官,他特殊的苹果酒有返老还童的功效。如果你的警官听他的话,从现在开始,15分钟后,他就会年轻15岁。我告诉你这点,是想让你提高警惕。根据我的经验,那种苹果烧的确非同一般,但它会让你在第二天至少一个上午都干不了事。”
“当格拉尔上午往往不干事。”
“啊,这太好了,但愿他能知道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烧酒,喝了以后不但会使人干不了事,而且人会差不多变呆、变痴,有点像黏液中的蜗牛。变化十分惊人。”
“痛苦吗?”
“不痛苦,就像在度假一样。”
说完,德康布雷跟他点点头,走出了小饭店,他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跟警察握手。亚当斯贝格继续看着当格拉尔在消磨时间。快到8点的时候,他强行让当格拉尔在桌子边上坐下来,让他吃一点固体食物。
“为什么?”当格拉尔很要面子,但已经浑身无力。
“为了今天晚上有东西吐。否则,你的肚子会痛死你的。”
“好主意。”当格拉尔说,“那我们就吃。”
十三
亚当斯贝格在海盗小饭店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当格拉尔送回家,然后来到卡米尔家的窗前。他在人行道上就看见卡米尔住的顶楼窗里亮着灯,他靠在汽车的发电机盖上,看着那道灯光,等了几分钟,眼皮累得直打架。这一天过得荒唐而劳累,但最后将在卡米尔的身上得到补偿。那见鬼的鼠疫很快就会化成一些碎片,然后变成轻纱,变成一些透明的东西。
他上了八楼,悄悄地走进房间。卡米尔作曲的时候,往往让门虚掩着,免得中断工作去开门。她坐在音响合成器前面,戴着耳机,双手按着琴键。看见亚当斯贝格进来,她朝他笑了笑,然后点点头,让他明白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亚当斯贝格站着,听着从耳机中漏出来的音符,等待着。卡米尔又工作了十来分钟,然后摘下耳机,关掉音响合成器。
“是部历险电影?”亚当斯贝格问。
“科幻,”卡米尔站起来说,“是电视剧。我负责创作6集。”
卡米尔走到亚当斯贝格身边,搂住他的肩膀。
“有个家伙突然出现在地球上,”她解释道,“他具有非凡的力量,想消灭全人类,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关心这个问题。想破坏和想喝水一样,并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他想破坏,仅此而已。一开始这一点就肯定了。这家伙的明显特点是不呼吸。”
“我也一样,”亚当斯贝格说,“科幻。我还在第一集开头,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家伙来到地球上,想消灭全人类。不同寻常的细节:他懂拉丁语。”
半夜时分,卡米尔轻轻动了一下,亚当斯贝格睁开眼睛。她把头枕在他的肚子上,还在睡觉。他托起这个年轻女人的双手和双腿,心里有些奇怪。他悄悄地缩回身子,给她腾了一点地方。
十四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个男人钻进一条小巷,来到一间破屋前。他熟悉这里被踩得高低不平的石阶和被摸得光光的木门。他在门上敲了五下。
“是你吗?”
“是我,玛内。开门。”
一个又高又胖的老太婆打着手电,把他带到兼当客厅的厨房里。低矮的小门口没有电灯,他已经多次建议老玛内把屋子翻修一下,弄得舒服点,但她顽固得很,每次都拒绝他的建议。
“以后再说吧,阿尔诺,”她说,“等你有了钱再说。舒服不舒服我一点都不在乎。”
然后,她伸出她穿着黑色鹿皮鞋的脚给他看。
“你知道我是多大才第一次穿鞋子的?4岁以前,我一直光着脚走路。”
“我知道,玛内,”男子说,“可是,屋顶都没有了,阁楼的天花板会烂的。我可不希望你哪天出事。”
“管你自己的事吧。”
男子在绣花沙发上坐下,玛内端上两杯烈酒和一碟小馅饼。
“以前,”她把碟子放在他面前,说,“我还能用奶皮给你做馅饼,可现在,找不到能做奶皮的奶了。没了,没了。即使你把它放在外面10天也没用,它底下发霉,但表层却一点皮都不结。那不再是奶,而是雨水。我不得不用奶油来代替。不得不这样,阿尔诺。”
“我知道,玛内。”阿尔诺说着,把两个酒杯倒满,老太太选择了大杯子。
“味道变了很多吗?”
“没有,还是那么好吃,你放心吧!这些小点心做得挺好的,你没有什么可自责的。”
“你说得对,不开玩笑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
一丝艰难的微笑使玛内的脸乐开了花。
“多少扇门?”
“253扇。我做得越来越快。你知道,干得非常漂亮,非常巧妙。”
老太太笑得更欢了,显得更加温柔。
“真不赖,阿尔诺。你会得到回报的,我对着《启示录》向你发誓。”
阿尔诺也笑了,把脑袋靠在老太太已经瘪下去的胸前,她的胸脯散发着橄榄油的味道。
“所有的人,我可爱的阿尔诺,”她抚摸着他的头发,重复道,“所有的人都会死光,不管男女老少。”
“所有的人。”阿尔诺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说。
突然,老太太惊叫跳起来。
被追铺老杜库埃迪克的故事(2)
“你的戒指呢,阿尔诺?你的戒指呢?”
“别担心,”阿尔诺站了起来,说,“我不过是把它戴到了另一只手上而已。”
“给我看看。”
阿尔诺把右手递给她,中指戴着戒指。她用拇指摸了一下在他手中闪闪发光的钻石,然后把它摘下来,戴到他的左手上。
“把它戴在左手上,”她命令道,“别再摘下来。”
“好吧,你别担心了。”
“戴左手,阿尔诺。戴在无名指上。”
“好。”
“我们等了好多年,好多年。今晚,终于要等到了。谢谢上帝让我活到了今天。阿尔诺,如果你要感谢,就感谢上帝吧!他让我活到现在,看到你完成任务。”
“你说得对,玛内。”
“干杯,阿尔诺,向你致敬。”
老太太举起酒杯,要和阿尔诺喝交杯酒,两人的酒杯碰了一下。阿尔诺一声不响地连喝了几口,手一直没有抽回来。
“别开玩笑了,”玛内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你有那层楼的密码吗?里面有多少个人?”
“他一个人住。”
“过来,我把东西交给你,动作要快。我已经饿了它们两天,它们会像梅毒入侵低级神甫那样扑向他。戴上你的手套。”
阿尔诺跟着她来到一把木匠用的梯子前,爬上了阁楼。
“别碰到头,玛内。”
“管好你自己吧!我一天爬两次。”
玛内轻松地爬上了阁楼,上面传来尖利的叫声。
“安静点,孩子们,”她命令道。“给我照亮,左边这个。”
阿尔诺拧亮手电,照亮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有20多只老鼠在吱吱地叫着。
“你看,角落里有一只快要死了。我要到明天才能换新的。”
“你能肯定它们染上了?”
“毫无疑问,你不用怀疑我的本领。害怕了?在伟大的夜晚到来之际?”
“当然不是,但我喜欢你放10只而不是5只。这样更稳妥一些。”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放15只。这样,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觉了。”
老太太弯下腰,在笼子边的地上拿起一个小布袋。
“前天得鼠疫死的,”她把袋子在阿尔诺的鼻子底下晃了晃,“我们要把它们身上的跳蚤都弄下来,然后上车。给我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