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兵破魔-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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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脚下的鞋底很厚,厚得让人惊讶,竟有一般鞋子的三倍高,看上去,便有点像戏子所穿的粉靴。
如果是戏子,他所扮的也一定是那种王侯将相。他那么静静站立,双手后背于腰,一身绿裳一尘不染,在风中鼓动着,飘舞着。
同样是静静站立,他站得就像一位将要上朝的显赫官员,而琴圣却站得像是一个隐士,一位欲吟诗奏乐的隐士。
绿袍人身后一字排开三个人,一个面目清秀,腰中一柄铁锏,锏为黑色,与他的一身白衣恰恰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有了一种卓而不群之感。
另外两个长得很相似:黑脸,白须,无发,双手枯瘦,一身大红衣服上缀满了大大小小不下百个小口袋,里面鼓鼓的不知放了些什么。惟一能将他们分开的便是他们二人一个少了左耳,一个缺了右耳。
这三人也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没有思想地站在那儿。
也许,与这绿袍人在一起,他们用不着去费神思索问题。
石敏也站在琴圣身侧,韩放也站到了琴圣身侧。
玲玲双眼向绿袍者的腰间一扫,人便跪了下来,口中道:“属下仇玲玲叩见玉宰相大人。属下未能将琴圣这老匹夫擒下,特向宰相大人请罪。”说罢,人便一躬不起。
那被称作“玉宰相大人”的人沉声道:“你做得不错,我日后自会提携你,只不过以后不应该再称琴圣为老匹夫,你还不配如此称呼。”言下之意,似乎他却是配称了。
玲玲躬身应了一声“是”,便起身后退,脸上似有得意之色,站在古云身边,古云受了琴圣一掌,已是伤得不轻,正坐在那儿调息。
琴圣似乎对“玉宰相”的冷言相激无动于衷,仍是沉默着。
突然,他“哼”地一声,举起他的右掌,只见那只手掌已是通体乌黑,他疾速在六弦琴的琴弦中用力一划,那右掌的中指指尖已被划破,一股黑血被逼得飞射而出,如一支黑箭般落入土中!
“玉宰相”脸色变了变。
琴圣一笑——其实,他一直在笑,只是这一次的笑意看去要自然一些,石敏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琴圣一笑之后道:“玉笛崔元,现在你是否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动手?”
石敏一听此人是玉笛崔元,不由很是惊讶。因为“玉笛”崔元本出身名门,其父曾官至礼部侍郎,玉笛崔元年青时走的是一般官宦人家子弟常走的路:学而优则仕。后来官位已至永州司马,再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弃官不做,追随一无名老人学武,三年后竟有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崔元开始学武时,年纪轻轻,以此年龄,不但学成了武功,而且那般高深,一时传为江湖奇谈,许多好事之人便认定只是谣言。纷纷找他比试,却极少有人在他手下走过十招,能与他拼上百招的更是凤毛鳞角,他的一管玉笛招式极为诡异,似是被鬼魂附了身般极有灵性,许多人甚至未看清那笛子的长短,便已倒下了。
据说,玉笛崔元的笛子还能以声伤人,但至今无人能逼得他出此招,所以无人知道此说之真假。
只听得那玉笛崔元道:“即便是你已将毒逼出,我一样可以取你性命。”
毕竟是当过朝廷命官的,那语气听来竟像在宣判他人的生死。
琴圣转身对着石敏道:“石姑娘,去‘琴心楼’上以琴声为我助兴!看我如何取这几个狗贼性命!”
石敏见他语气甚为豪壮,看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双足一顿,便已如划空流星般泻向那琴心楼楼顶。
同时,又有两个人影跟着跃起,亦向琴心楼上飘来。
一个人影是韩放,另一个则是玲玲。
韩放的轻功超出玲玲许多,先掠上了琴心楼,将手中乾坤圈交给了石敏。
石敏见玲玲已跟着拔地而起射向这边,便对韩放道:“你去将月琴抱出,为你爹奏上一曲,我先将这阴魂不散的家伙打发了。”
言罢,乾坤圈分握双手,顿时,银芒暴闪,凌厉快速如电般向刚上得楼来的玲玲递出,同时袭向珑珑前胸、后颈,正是一招“日月争辉”。
玲玲身形倏变,腾跃闪挪同时并施,手腕一翻,缠绵剑绕着自身“滴溜溜”地一圈闪过,竟将此招破开,软剑再一抖,剑身倏地一弯,向石敏疾点而至。
石敏暗道:“这贱婢倒也经得起打。”忙提神认真对敌。
这时,韩放已拨动那把月琴。
立时,一种凄婉萧瑟的声音响起,一片无边的苍凉弥漫开来,使人有肝肠寸断之感。
楼下顿时响起兵刃破空之声,想必琴圣已与玉笛四人动上了手。
琴声一起,玲玲便有心神不定之感,招式极为不顺畅,反应似乎也迟滞了些。
石敏却丝毫不受那琴声影响,反而越战越勇,玲玲很快便只能竭力防守了。
石敏大喝一声,乾坤圈展出一片白茫茫的光幕,身随剑起,步法诡谲,飘忽不定,长虹翻飞,利刃已势若骤雨般向玲玲狂卷而去!
眼看玲玲招架不及,定会命丧于此!
一声惨叫,倒下的却不是玲玲!玲玲已乘机滑出一丈开外。
石敏一惊,定神细看,才知是古云不知何时已爬上楼来,竟以身躯接下石敏的一击!
眼看着古云胸口鲜血喷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玲玲见未能在石敏手中讨得便宜,便飘然凌空而起,斜斜掠下,站在楼下的战圈之外,远远观望。
古云吃力地低声唤了一句:“玲玲”,而玲玲却未曾回头,古云心中一凉,一大口鲜血涌了出来,在胸前映开一朵绚丽的红花,他往后一仰,晕死过去。
他胸口的鲜血仍是汩汩而出。
此时,楼下五人激斗正酣!
玉笛崔元的玉笛果然神奇,竟可兼作棍剑、判官笔之用,划空而过时,尖啸之声从那笛中响起,玉笛便在这杂乱无序的破空尖啸声中神出鬼没,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琴圣袭来。
“玉笛”崔元看来极为奸险,他已看出琴圣为防止毒性蔓延太快,一直尽量避免用真力太多,太大。以免毒性过早侵入心脏。于是他便不时地运劲于掌,全力向琴圣攻来。
崔元有青城秀士晁勾、左残右缺护着,所以可以全力施展内家真力。琴圣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在挡住他的真力的同时,还得应付其余三人,几次下来,琴圣已觉得提气颇为滞纳,内力运行不畅,心中一凛。
幸好,有韩放的琴声相助,把青城秀士晁勾撩拨得心中烦躁不安,招式大乱,左残右缺本是长于暗器,对于如此多的人围作一团的打法颇不适应,那上百只口袋中所盛的暗器也不知该往哪儿射好,几个人这么腾越来去,一不留神就会误伤自己人,现在这青城秀士就像中了邪似的脚步错乱,好几次,左残右缺都已捕捉到射杀琴圣的绝好机会,却总是被晁勾给挡住了。二人不由气得哇哇大叫。
他们天生无听力,当然不会领会到那琴声的奇绝之处。
晁勾更是恼火不已。本来他一向自视甚高,对自己的武学自负得很,哪知今日与另外三人一起对付一个中了毒的人,却还是久战不下。不由又气又惊又怒,听得这“左残右缺”的哇哇乱叫,知他们之意,心中无名火更旺,竟不待“玉宰相”下令,自己便向“琴心楼”翻飞过去。
琴圣知他心意,怕韩放年轻,又不甚明事,遇上青城秀士这样的老江湖,说不定就会吃亏,忙边打边撤,向那“琴心楼”的底层退去。
青城秀士晁勾身形飘起,向“琴心楼”疾掠而上,身子尚在空中,铁锏在身前闪出一片幽幽玄光,亦攻亦守,横着向韩放疾扫而去。
琴圣知道这青城秀士不像先前那些角色好对付,深恐韩放有什么闪失,眼看韩放怀抱那把月琴,人已凭空而起,向后斜斜掠出,晁勾手中玄铁锏又闪出一道道玄光,将石敏的乾坤圈一磕而开后,像一张大网般罩向韩放。
青城秀士晁勾已看出韩放轻功卓越,于是便以锏气将她往一个墙角里逼去,那时,任她轻功怎样神奇,也是闪避不开。
琴圣识破晁勾的阴毒鬼计,情急之下,他竟把手中的那把六弦琴急掷而出。
韩放与六弦琴都是琴圣所最珍视的。晁勾察觉到有劲风袭来,忙撤回铁锏,向后疾扫,只听得一声震天脆响,铁锏竟把那飞掷而来的六弦琴击得粉碎!
琴圣在掷出六弦琴时,便已猜出极有可能六弦琴会被击碎,因为琴身那么大,焉有一击不中之理?
但他看到六弦琴真的碎了,仍是心疼不已,胸口似被重锤一击。
毕竟,这琴随着他出生入死,他已把自己的情感、灵魂融入琴内了。
“左残右缺”见他一愣神,一扬手,便有数十件暗器向他疾射而至。
琴圣醒过神来,双掌缭绕,幻化成掌影无数,十几件暗器竟悉数为掌风拍落,哪知这“左残右缺”的暗器手法端的是神出鬼没,一招占了先机,便咄咄逼人,以足一踢,竟又有数只飞蝗石飞出,各成一只“品”字形,急奔琴圣胸前数大穴!
琴圣堪堪拧身避过时,“左残右缺”各一张口,便有两粒小小的铁莲花向琴圣的“天突穴”袭来,速度慢得不可思议,飘飘荡荡的样子,琴圣错掌一挥,向铁莲花扫去。倏地,那铁莲花突然爆开,弹出四枚银针,夹着“咝咝”之破空声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向琴圣的“神封穴”倾洒过来,快得炫人眼目!
琴圣招已用老,突遇此变,劲力难以提升,竟只避过三枚银针。
剩下那枚银针便深深地扎入琴圣的“神封穴”。
“左残右缺”见一袭得手,暗自窃喜。“神封穴”被封,人之上肢便无法动弹,如此一来,玉笛崔元岂有不能将他斩杀之理?
恰好此时,石敏刚用力踩塌一块楼板,口中叫道:“无忧妹妹,将琴予我,从此处下去!”
青城秀士刚刚击落琴圣的六弦琴,来不及转身,眼睁睁看着韩放从那墙角里如翩翩蝴蝶般从自己身侧闪过,自那楼板上的洞口跃下去,手中六弦琴同时也已抛给石敏。
石敏接着亦从那洞口一穿而下。
青城秀士晁勾紧追不舍。
“左残右缺”见石敏怀抱六弦琴,心中无名之火又“腾”地升起,心道:“反正琴圣‘神封穴’刚被封了,崔元一人足以应付。”因此对琴圣这边不顾,哇哇乱叫着向石敏这边扑来。
眼看石敏后有晁勾的铁锏,前有“左残右缺”的数十枚暗器,情势危在旦夕!
石敏娇叱一声,不退反进!
青城秀士晁勾没想到石敏如此神勇,手中铁锏已扫了个空。
石敏向前一掠之后,手中六弦琴一翻,以琴背向着“左残右缺”抡作一轮幽幽光轮,那数十枚暗器悉数射在六弦琴琴身上。
石敏单手持琴,另一只手疾运内力,冲至指尖而出,向六弦琴琴弦挥去,只听得“铮”的一声响,一股无形劲力已向“左残右缺”袭去!
“左残右缺”扑向石敏,石敏闪挡暗器并以气催音这一系列之事都只是一瞬间发生的。
只听得两声惨叫,又是“哇”地一声,似乎有人受了重伤而吐血。
惨叫着倒下的是“左残右缺”。
吐了一大口血的是琴圣。
剩下的所有人全都一下子静了下来,被这突然的变故怔住了。
惟一对这变故了然于胸的只有琴圣一人。
原来琴圣的“神封穴”被银针扎中后,上肢立刻不能动弹,而此时“玉笛”崔元的笛子又已呼啸而来!
情急之下,琴圣全力提起一股内家真力,汹涌而上!琴圣本为武林中绝顶高手,如此全力提气,那真气的声势端的是惊世骇俗,“呼”地一齐涌向“神封穴”,竟将“神封穴”中的银针激得倒射而出,其疾如电,带着破空之声,朝“左残”而去!
琴圣冲开“神封穴”后,立即双掌一错,一道排山倒海之力顿时鼓荡而出,玉笛崔元没想到琴圣竟能在瞬间冲开穴道,被这掌风一击,手中玉笛差点脱手而飞。
崔元不禁吓得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中毒之人久战之后仍有如此神功,不由有冷汗从额头渗出。
其实,琴圣如此奋力一搏,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真力提运过度后,他立觉胸口一阵奇痛,似乎六腑已全然碎了,一口污血直涌而上,琴圣忍奈不了“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在阳光下洒成血幕,他的白袍上也已是血迹斑斑了。加上他诡秘莫测的笑容,让人看了顿起阴森恐怖之感。
“左残右缺”正一心一意地对付眼前手持六弦琴的丫头,加上又无听觉,对琴圣弹射出来的银针毫未察觉。
于是,“左残”便在不知不觉中被银针射中“带脉穴”,又惊又痛,一声惨叫,向前跌撞而出,“右缺”受他一撞,吃了一惊,猛一回头。
就在此时,石敏的六弦琴所发之无形劲气已急袭而至。
“左残右缺”本无听觉,所以在石敏手指划过六弦琴时,并未能有所警惕,加上被银针一搅,已乱作一团,一时还未明白是何人伤了“左残”。
心神不定之际,以琴弦发出的真气已悄然奔袭至他们身前,二人只觉得喉头一甜,便向后倒去!
那被琴声劲气划过的颈部,竟如利刃削切,一缕血箭喷射而出!
这场变故太过奇异,全场为之一呆!
一直静立一旁的玲玲最先反应过来。她已看出琴圣已受了很重的内伤,支撑不了多久,而以青城秀士对付石敏,大约可以打个平手。
于是,玲玲便抽出腰上软剑,飘然跃入战圈,与“玉笛”崔元并肩而战琴圣。
只要他与“玉宰相”一道拿下这琴圣,日后她便会马上在“铁血王朝”中变得炙手可热!
而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这种设想极有可能会很快实现。
琴圣勉力提神,双掌一错,卓立于地,静静地等待。
虽然,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已不多了,要不了僵持多久,他的真力一涣散,那“笑死人”便会全力侵入心脏,但他必须等待,必须以逸待劳。
对于一个正在为毒气侵入之人来说,这种等待岂非很残酷?
但更残酷的事接着又降临了。
就在众人屏声静气之时,从那丛林中又无声无息地飘来一人,他来得如轻风吹过,也似一道随时可以消失的幽灵,似乎他的身子并非人间之物,全无重量。
看他一身轻功,竟丝毫不比韩放逊色。
双方都在等待,谁也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转眼间,那人如一道匹练般席卷而至,在“玉笛”崔元面前一躬身道:“属下颖州司马胡管参见宰相大人。”
琴圣一惊。
“玉笛”崔元冷哼一声,道:“胡司马,你为何不去丐帮黄州分舵,却来此地,莫非是信不过老夫的武功?”
胡管忙恭声应道:“属下岂敢?只是属下同齐州司马刁田一道前往黄州,已剿了丐帮黄州分舵,返回途中接到天皇密令,让属下来此地协助宰相大人。”
“玉笛”这才脸色稍缓,道:“如此也好。”
琴圣对韩放喝道:“无忧草,速去我平日对你所言的藏身之处!”
韩放也已看出爹爹形势极危,生命存于旦夕之间,哪肯离去?
“玉笛”崔元一闻琴圣之言,勃然变色,冷冷一声寒笑道:“恐怕你已难如愿了。胡司马,你负责拿下这丫头!”
琴圣大惊,因为他已看出这胡管轻功卓绝,若换了别人,自是极难赶得上韩放之身形,而这胡管却不同,如此一来,韩放岂不危险?
琴圣大喝一声:“鼠辈敢尔?”
双掌一挥,冷叱一声,同道罡烈掌风狂卷向胡管前胸,掌风隐隐如雷鸣,声势颇为骇人。
同时,琴圣对韩放喝道:“还不快去?否则我便死不瞑目!”声色极为狞厉,似已动了真怒。
韩放悲声呼道:“爹……”身子却已飘然而起,如流矢般曳起一道光芒,向那小屋而去,石敏恐她有失,急忙跟着飞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