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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明英烈传-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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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天香道:“那是您的想法,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亲思无可比拟,做女儿的会孝顺您,会报答您的。”

  祖财神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这也是我一直引为安慰的一件事,家有良田千顷,不如有个孝顺女儿,将来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含笑瞑目了,唯一使我不放心的,是你的终身……”

  祖天香道:“您不是把女儿的终身有所托付了么。”

  祖财神呆了一呆道:“什么时候……”

  祖天香道:“您真是健忘,这是什么事,您怎么忘了,您不是把女儿的终身许给福安了么。”

  祖财神“啊”地一声道:“你是说那个‘满洲’贝子呀……”

  望着祖天香一笑说道:“那件事咱们爷俩都没当真,是不?”

  祖天香淡淡说道:“我不认为您没当真,也不相信您没当真,我是您的女儿,出身大家,幼受庭训,重名节之心尤胜于一般,虽然我没能跟福安长相厮守,那只是缘份那是命,可是父母之命,也已行过大礼,女儿我这辈子已是福安的人,这不是儿戏。”

  祖财神脸色变了一变,旋即笑说道:“你这么一说,倒叫我想说的话不便出口了。”

  祖天香道:“我是个做女儿的,父亲跟女儿说话不必有什么顾忌,您有什么话,请说就是。”

  祖财神目光一凝,道:“你真让我说?”

  祖天香淡然一笑道:“您不会就此永远不提的,是不?”

  祖财神老脸猛然一红,摸着胡子以笑掩窘:“好,好、好,可真是知父莫若女,妞儿,我本可以不说,可是你知道……”

  祖天香道:“您请说就是,女儿洗耳恭听。”

  祖财神显得更窘更不自在了:“这件事,我实在不好启齿了,只是不说又不行,没奈何,看来我是只好厚着这张老脸皮……”

  顿了顿,目光一凝,道:“妞儿,张将军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也很仰慕你的才貌。”

  祖天香道:“谁是张将军,张将军又是谁?”

  祖财神拇指一挑,道:“提起此人,大大地有名,他便是闯王驾下头一员上将张三勇张将军,他一身是胆,万夫莫敌,闯王自起义举事以来,他攻城陷镇,势如破竹,论汗马功劳,他属第一,将来一旦闯王成事,江山一统,论功行赏,少不了他一个公侯祖天香道:“真是位威风八面,功勋显赫的大将,您的意思是祖财神不安地一笑道:“妞儿,你这么个聪明,还不懂么,干吗明知故问?”

  祖天香微微一笑道:“您是让女儿嫁给他.以便日后博得一世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祖财神老脸一红道:“妞儿,我养你,天下父母心……”

  祖天香道:“女儿明白,做女儿的也没说您不是为我。”

  祖财神迟疑了一下,探过身去轻轻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怎么样?”

  祖天香道:“女儿能表示意见么?”

  祖财神遭:“瞧你这话问的……我这个做父亲的什么时候逼迫过你,再说这种事也不是可以勉强的,虽说儿女婚姻,父母之命,可是儿女也应做的一半主,我这个做父亲的是为你的一辈子打算为你好,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当能体会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片苦心!”

  姜是老的辣,祖财神这一句话扣人,说来说去还是要他女儿听他的。

  祖天香何等聪明个姑娘,她焉能不明白,做父亲的利欲薰心,只为自己,只为一点有没有尚在未定之天的四字荣华富贵,不但不惜通敌卖国,弃宗忘祖,不惜降低人格,自贬身价与贼寇为伍,做那明火执杖,烧杀劫掠,上害国家、下害百姓的千古罪人,而且还三番两次地出卖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心里的感受如何,不想可知。

  祖天香突然笑了,笑得很轻淡:“他仰慕女儿的才貌,只是听您这么一推崇他,女儿自觉才浅貌陋,不能匹配。”

  祖财神双眉一扬,道:“你这叫什么话?咱们爷儿俩这是背着人关起门来说话,他或许一身是胆,万夫莫敌,他或许功勋显赫,威风八面,可是要论才貌,我的女儿配他,只怕他是八辈子修来的!”

  祖天香道:“真的么?”

  祖财神道:“当然是真的,爹还会骗你不成,他出身绿林,大老粗一个,要是以江湖论,他连做咱们祖家的个人都不配……”

  祖天香嫣然一笑道:“看来做女儿的在您眼里,是越来越贱了。”

  祖财神两眼一睁,道:“妞儿,你这话……”

  祖天香道:“先您把女儿许给福安,尽管他非我族类,到底他还是个‘满洲’贝子,而今呢,那张三勇不过是流寇李自成手下的一个贼头目,以我这个祖家的女儿……”

  祖财神老脸一红道:“妞儿,咱们图的不是现在,是将来啊,将相本无种,英雄也不论出身……”

  祖天香目光一凝,道:“您真打算把女儿许给他了?”

  祖财神不安地道:“这个…妞儿,爹刚才不是说过么,这完全是为你好,难道你还不能体会我这个做爹的—番苦心……”

  祖天香道:“女儿明白,女儿比谁都明白,本来,好马不配双鞍,烈女不事二夫,可是现在为了尽这份孝,女儿不计较这些了,他跟您提了么?”

  祖财神脸上掠过了一丝异样表情,道:“提过了,就是刚刚喝酒的时候!”

  祖天香道:“他可真急啊,我不过刚到,您当面答应他了么?”

  祖财神道:“还没有,没问过你我怎么能一口答应他,不过他现在在后花厅里等回音……”

  祖天香笑笑说道:“他可真是够急的,这样吧,您告诉他,我想当面跟他谈谈!”

  祖财神一怔道:“妞儿,你是要……”

  祖天香道:“您放心,我不会吃他的,也吃不了他,他一身是胆,万夫莫敌,我这个弱女子又岂奈他何,我只是想见见他,跟他当面谈谈。”

  祖财神道:“你,你要跟他谈什么?”

  祖天香道:“我要跟他谈谈条件。”

  祖财神讶然说道:“你要跟他谈条件?谈什么条件?”

  祖天香道:“我要当面问问他,他能绐我多少荣华,又能绐您多少富贵,我只要他能让我满意,马上点头,要不然……”

  祖财神红着老脸道:“要不然怎么样?”

  祖天香目光一凝,道:“爹,您总不能白白送出一个女儿去,是不是,无论做什么买卖,都该有个价钱,当初您把我许给福安的时候,他不就出了挺高的价钱么”

  祖天香的话,句句如刀。

  祖财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耸耸眉,道:“妞儿,当初对福安,我是为你,现在对这位张将军,我也是为你,为人要学聪明,要识时务,‘满洲,连年犯境,始终难越北边一步,而闯王节节胜利,势如破竹,陕西重镇已陷,半壁江山在握,眼看又要打上燕京……”

  祖天香道:“您以为李自成能成事么?”

  祖财神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看眼下这情势,闯王成事不过是迟早……”

  祖天香淡然一笑道:“那么咱们父女这回总算走对了路,攀对了人?”

  祖财神道:“妞儿,你……”

  祖天香道:“您去告诉他吧,今天天已经晚了,明天吧,明天我要跟他当面谈谈,明天一天十二个时辰,什么时候到我这儿,随他的便,他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祖财神道:“妞儿,以我看……”

  祖天香道:“不,我一定要跟他当面谈谈,咱们的祖家规矩,向来不做赔钱的生意,他一身是胆,万夫莫敌,断断不会怕见我这个弱女子,您要是不放心,到时候可以跟他一块儿来。”

  祖财神没说话,一双锐利目光在祖天香胜上打量了好一阵,突然一点头,道:“好吧,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既然坚持,我这就告诉他去。”

  站起来就要走。

  祖天香跟着站了起来,道:“爹。”

  祖财神停步回身,道:“你还有什么事?”

  祖天香道:“您可愿听做女儿的说几句话?”

  祖财神双眉轩动了一下,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祖天香道:“当初您要把我许给福安的时候,我曾经劝过您,现在我要说的,还是那几句话……”

  祖财神眉锋一皱,道:“妞儿,你怎么又来了,我是为你啊,我这个做爹的已经入土快半截了,还有什么好图的,别说了,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吧。”

  转身走了出去。

  祖天香没再说话,也没动,她望着祖财神的背影,一双美目之中闪漾起了泪光!

  祖财神走了,带着金元霸很快地消失在外头的夜色里。

  祖天香缓缓地走去掩上了门,而且把门上了闩。

  她默默地走到书桌前,默默地坐下。

  拉开抽屉,她取出了一张信笺,然后滴水研墨,在笔架上抽起了一枝狼毫。

  她濡墨挥毫,在那张信笺左上角并排儿写了四个字:“德威、敏慧”。

  突然,她执笔皓腕一阵颤抖,她放下了笔,揉了那张信笺。

  就在这时候,灯影一暗一明,接着,她身后响起一个低低话声:“姐姐。”

  祖天香身躯一震,霍地转过头去,她一怔,一阵惊喜,要叫,一只柔若无骨,欺雪赛霜的玉手掩上了她的檀口。

  赵晓霓站在她面前,一头秀发披散着,是那么从容,那么平静,道:“姐姐,虽然我不怕有人闯进来,可是让他们知道姐姐房里多个人总是不大好。”

  她收回了手。

  祖天香伸手抓住了她那只要收回去的手,难忍惊喜地道:“妹妹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赵晓霓道:“我这个鼻子灵得很,老远就闻见贼味儿了……”

  微微一怔,旋即歉然地道:“姐姐,我无意……”

  祖天香淡然一笑道:“在贼窝里的人,都难免会沾上贼味儿的,妹妹,外头布满了明桩暗卡,你是怎么进来的?”

  赵晓霓道:“姐姐忘了,我曾是‘白莲教’徒,有一身‘白莲教’的邪法儿!”

  祖天香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歉然说道:“为了我,已经让妹妹先后两次……”

  赵晓霓微—摇头道:“我现在想明白了,什么叫邪术,什么叫邪法儿,神术用以为恶,至正亦邪,邪法儿用以为善,虽邪亦正,从今后我不用限制我自己了,我认为用它来对付这班祸国殃民的贼寇,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祖天香道:“蒙老跟敏慧也来了么,都进来了么?”

  赵晓霓摇头说道:“不,我一个人来的,我来的时候她二位不知道,不过我走之后他二位一定会发觉的!”

  祖天香眉锋微微一皱,道:“这么看,蒙老跟敏慧虽然没跟妹妹一块儿来,恐怕如今离这儿也不远了。”

  赵晓霓道:“怎么,姐姐以为他二位也会找到这儿来么?”

  祖天香道:“难道妹妹不以为他二位也会找到这儿来么?”

  赵晓霓沉默了一下道:“那也不要紧,他二位不会比我快,等他二位发现这座大庄院时,我已经把姐姐救出去了!”

  祖天香目光一凝,道:“妹妹要救我出去,妹妹,当初是我自己愿意跟家父来的。”

  赵晓霓道:“我知道,姐姐当时是不得已!”

  “不,妹妹,”祖天香摇头说道:“当初我所以跟家父来,绝大部分是出诸我自己的意愿。”

  赵蛲霓讶然说道:“难道姐姐不愿意让我救姐姐出去?”

  祖天香含笑说道:“既然当初我跟家父来,是出诸我自己的意愿,又何来一个救字,不过妹妹这番心意我仍然感激。”

  赵晓霓诧异地看了祖天香好一会儿才道:“姐姐,这是为什么?”

  祖大香笑笑说道:“人恋故土,落叶归根,这道理妹妹该懂,就在家父带着人出现在‘晋祠,那一刹那间,我想通了,他再不好,他总是我的亲身之父,我几次想脱离祖家,也曾经下过决心,可是最后我发觉我还是做不到;也许是由于骨肉天性,谁也无法真正忘却人伦与亲情!”

  赵晓霓道:“可是姐姐,这儿留不得……”

  祖天香含笑说道:“虎毒不食子,这道理妹妹也该懂,我刚才本来打算写封信托人带给敏慧告诉她一声的,可是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下笔,现在妹妹来了,那就更用不着再写信了,对任何一个外人来说,这儿不是善地,在他二位还没有找到这儿来之前,妹妹还是赶快去拦拦他二位吧,请妹妹替我带句话,我跟德威跟她的缘份尽了,请他二位不必再找我,也不要以我为念,假如还有一点点未尽的缘份,将来彼此还会再见面的,同时我也谢谢蒙老多日来的照顾,在这儿我也请妹妹多保重,谢谢妹妹为我跑这一趟,预祝妹妹跟罗汉神仙眷属,白首偕老,而且生生世世为夫妻。”

  赵晓霓道:“姐姐……”

  祖天香含笑摇头,道:“妹妹别再说什么子,我说的都是实情实话,绝没一点虚假,妹妹请……”

  赵晓霓是个极富感情的姑娘,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她早就把祖天香当成了她的姐姐。

  这时候她心里突然一阵难过,忍不住美目涌泪,道:“那姐姐,我走了。”

  祖天香笑容依然,紧了紧握在赵晓霓手上的柔荑,柔卢说道:“好妹妹,你的心意我懂。

  我又何尝舍得,可是世上无不散之筵席,一旦到了缘份尽了的时候,那是由人不得的。可别带着泪走,我会难受一辈子的,笑着走。”

  她拿出罗巾为赵晓霓擦了眼泪。

  赵晓霓香唇抖动了一下,突然笑了,可是那笑比哭还让人难受,她头一低,身躯一转,灯一暗又明,人已经不见了!

  祖天香拿罗帕的那只手还举在那儿。

  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表情,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眸子,突然之间变得那么迷蒙,那么暗淡!

  她的手,缓缓地放下去了,人也跟着缓缓坐了下去!

  可是刚坐下,她又站了起来,走过去拉开门闩开了门,门一开,那黑衣汉子跟阴魂不散般,马上又出现在门口。

  祖天香这回投跟他多说话,只淡淡然说了一句:“禀报老主人去,就说是我改变了主意,现在就要见张将军。”

  那黑衣汉子一躬身道:“属下这就找个人去禀报老主人。”

  转身走了。

  黑衣汉子离开了精舍门口,祖天香也转身走回来坐在了书桌旁。

  没多大工夫,一阵杂乱而急促的步履声传了过来。

  祖天香站了起来,她刚站起,一行四个人,两前两后已来到精舍门口。

  后头两个,是“弓神”金元霸跟一个腰佩长剑的黄衣人。

  前面那两个,走在左边的是祖财神,走在右边的是一个腰粗十围,膀大三停的黄衣大汉,称得上是虎背熊腰。

  这黄衣大汉约摸四十上下年纪,不但个子长得跟半截铁塔似的,相貌长得也够吓人的。

  他,浓眉大眼,狮鼻海口,脸色发青,一脸的络腮胡跟堆乱草似的,一双袖子卷着,那筋肉突起的一双小臂上,布着一层密密的黑毛。

  这哪是人,分明就是只野兽,典型的一个大老粗.典型的一个凶恶绿林贼寇。

  只为自己那一点私欲,祖财神硬要把国色天香,风华绝代个女儿嫁给这么个人,真是忍教巧妇常伴拙夫眠,一朵鲜花插在狗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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