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残杀-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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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时代,女孩们个个取笑他,没有人跟他做朋友。
那就是女人——当他把刀刺进女人的身体时,手的反应是如此柔软美妙。
刺进去时,根岸的感觉是恍惚的。
就这当儿,夕里子向他撞过来。
根岸整个人往后栽倒,头碰到地,一瞬的痛感使他眼花头晕。
夕里子爬起来,奔到倒地的女人身边。
“救护车马上就来!”她大声喊。
询问处的女人跑过来。
“刚才我叫了救护车!也通知了百货公司救护室的人。”
“必须先止血!——请用东西按住她的伤口。”
女人脱下外套,卷成一团按住伤者的伤口。夕里子浑身颤抖。
搞错是我了——一定是。
她凭直觉这样想,而且多半没猜错。
“他逃跑啦!”其中一名围观的人说。
夕里子回头一看,那男人按着头,东歪西倒地站起来,正要迈步走。
“这里拜托了!”说毕,夕里子向那男子冲过去。
男人慌张地逃跑。
夕里子不顾一切地穿越人墙,迅速追了过去。
“杀人凶手!”声音追着他,“他是杀人凶手!捉住他!”
她说什么?
根岸拼命跑。起初他以为只要跑一段路就能摆脱她。可是,那女子高中生的凄厉神色和气魄,逐渐缩短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根岸焦急了。
“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她说我是“杀人凶手”?
开玩笑,我只是保护自己,“正当防卫”而已!
根岸气喘。
他本来不擅运动。中学时期,每次跑五十米就因贫血而晕倒。
从未如此奔跑过。事后一定会晕倒的。
停下来!不要跟着我!
“杀人凶手!”
那声音就在身后传来,他大吃一惊。
飞快地回头一看,那女生已迫近伸手可及的距离。
走开!跑去别的地方!
大大的十字路就在眼前。
行人用的红灯亮了。
等我!等我过了马路再说!
车道的讯号也变了,引擎声仿佛浪潮般高涨起来。
停不了——一停就被追上了。怎么办?
“救我——快来救我!”
那句话向谁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停不了。根岸撞向等讯号的行人,向车声轰隆的大马路冲去。
停!停!
紧急刹车声,喇叭的叫声。
听起来好像是刚才自己所刺的女人的悲鸣声。
开着红色保时捷的大学生,前座载着女孩,看不见已经冲到车道中央的根岸。
他猛踏油门,显示他引以为豪的引擎力量。
根岸被正面撞个正着。
他的身体腾空飞起,然后抛跌在柏油路面上。脚踝和腕骨发出折断的声音。
“啊!”
根岸发出悲鸣。
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这种痛楚——救我!什么人救我!
某种意义的“忏悔”,而他现在已感觉不到痛楚。
他被抛跌到对面行车线上,一部卡车开过来。
司机踩了刹车,但在它生效以前,巨大的车轮已辗过根岸。
根岸的悲鸣停止。
夕里子在车道前面止步,目睹根岸被辗的过程。
全部车子停下。大骚动。
夕里子走向已停下的卡车。心脏几乎破裂了,汗水淋漓。
“喂,快报警!”
有人在喊。
“车头凹陷啦!”感叹的是开保时捷的大学生。
“别动他!”夕里子对脸色煞白的卡车司机说。
“他在——卡车下面?”
“嗯。不过没法子,他刺伤了人逃跑的缘故。”
说完,夕里子跪在地面上。
窥望卡车底下,但见男人身体已不成人样。
夕里子摇晃着双腿企图站起来时——听见哔哔哔的电子讯号声音。
夕里子困惑了——在哪里响呢?
懂了。夕里子再次窥望卡车底下。
掉在柏油地面的手提电话,闪动着绿色的光,哔哔哔响个不停。
夕里子钻进卡车下面,伸手把它拾起来。
这个一定是男人身上带着的东西。
夕里子按了接听的钮,贴近耳朵。
“喂——怎么啦?”
男人的声音。大概听见夕里子急促的呼吸声吧,那声音又问:“你是谁?”
“佐佐本夕里子。”
对方沉默半晌,然后说:
“你运气很好。我一定收拾你。”
果然,那主妇做了我的替身被刺了。
“你是谁?卑鄙无耻!假如对我有恨的话,堂堂正正地出来吧!”
“不久以后吧。敬请期待。”那声音说,忽地切断通讯……
夕里子带着踉跄的步伐回到人行道上,靠着护栏边蹲下去。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叫声。
第七章 龃龉
“国友哥。”
开门的是珠美。
“夕里子呢?”
“在床上躺着——进来吧。”
“嗯。”国友进到屋里,“绫子呢?”
“还没回来。她说去找朋友。”
“是吗?”
“夕里子姐姐心情低落,给她一个吻吧。”珠美说。
“喂……你不是也觉得不舒服吗?没事啦?”
“今天吃了很多。”珠美做出大力士状,“我来煮咖啡。”
“谢了。”
国友把大衣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悄悄走近夕里子的房间,轻轻敲一下门。
“请进。”
马上有回应,国友松一口气。
“怎样?”
国友走进只亮着台灯的微暗房间,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夕里子喊一声。
“哎——”
“我知道。关于被刺的女子是不是?她受了重伤,幸好总算保住了性命。”
夕里子听了,叫了一声:“哟嗬!”突然跳起来,抱住国友亲吻。
“喂……别吓人好不好?”国友笑了,“而且,错不在你。明白吗?”
“嗯……可我觉得内疚嘛。”
“她叫‘笹本百合子’,也完全是偶然啊!”
“假如没有她的话,被刺的一定是我。”
“是吧。我也感谢她。大概有个叫偶然的保护神吧。”
夕里子坐在床上,“你看桌上的手提电话。”
“这就是吗?”
“凶手——是不是叫根岸悠一?是他带着的。”
“好。我叫人取指纹。说不定跟你说话的对手的指纹也在上面。”
“等等。”夕里子走去厨房,拿了一个塑胶袋,交给国友。
“谢谢。”
他把手提电话小心地放进塑胶袋中,说:“我去查查看,到底是谁登记的。”
“可是……到底是谁如此痛恨我?”夕里子叹息。
“嗯……我也有责任。每次把你扯进危险的事,结果使凶手连你也一起恨。”
“那么,我们不见面的好,是吗?”
国友笑一笑,把夕里子搂进怀里。
门开启。
“咖啡煮好啦。”珠美说,“要接吻,等喝了咖啡再说如何?”
“就这么办。”国友点头。
走进客厅喝着咖啡时,外面传来停车的声音。夜深人静,公寓里反而听得更清楚。
“那是绫子姐姐。”珠美说。
“你怎知道?”夕里子说。
“要打赌?”
“我才不赌。”
“好,我打赌一千。”国友说。
“国友!”
“成啦!”珠美欢呼,打开出阳台的门。
“瞧!”珠美小声喊。
“怎么样?”夕里子走过去。
珠美默默地指一指下面。
眺望时,但见车门打开,的确是绫子下了车,站着跟送她回来的男子说话。
绫子鞠个躬,听见她说:“请多多指教!”
接着,男的突然拥抱绫子。
夕里子眼都圆了。
车子离去后,绫子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必须下去接姐姐才行。”珠美说,“不然她可能就这样站到天亮。”
夕里子也有同感。
不过,绫子似乎回过神来了,自己走进公寓中。
“来,一千圆。”
国友把一千圆递给珠美。
“承蒙照顾。”
“珠美真是!”
“咖啡钱嘛。”国友笑说。
绫子带着精疲力竭的样子回来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喊道:
“水!”
“那个男人,连水也不请你?”珠美给她倒了一杯水,“那种人不要也罢。”
“姐。”夕里子说,“他是不是你的高中同学?”
“嗯。辻本君。”
“对了,辻本。我想起来啦。可是,你们几时开始交往的?竟然不知道。”
“我也是。”当事人说,“男人好奇怪。”
“怎么说?”
“一高兴起来,不管是谁都吻?”
“因人而异吧。”
“总之,我完成任务了!我去洗澡,睡觉!”
绫子宣布后,一口气把水喝光,走进屋里去了。
“有点怪怪的。”夕里子摇摇头,“我也累啦。那种跑法,可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你做得很好。”国友拍拍夕里子的肩,“我也得走了。小心点,一有什么就给我电话。”
“嗯。”夕里子也沉着不少。
夕里子送国友下去大堂期间,珠美在收拾咖啡杯……
怎么回事?
心口郁郁不乐——坦白地说,刚才从阳台见到绫子和男生相拥的光景,她心头火起。
跟我无关的事——即使这样告诉自己,心中那种有疙瘩的感觉还是褪不去。
奇怪……怎会这样?
昨天的晚餐也是——一想到是绫子所做的晚饭时,突然咽不下喉咙。
其后,她把买回来的粥以及半夜肚饿时煮的方便面和面包吃得一干二净。
那种作呕的感觉,似乎不是来自身体的。
可是……怎么回事?
为了驱逐那种沉闷的情绪,珠美想起她从国友处巧取而得的一千圆。这在某种程度上使她心情轻松起来……
“喂?”绫子说。
“绫子?”
“嗯。你是真理?”
“我在等你!”明石真理的声音雀跃,“帮我说了吗?”
“准确地说了。”绫子说,“累死啦!”
洗过澡后差点睡着了,绫子想起必须把今天的事向真理报告才行。
她坐在床上打电话,真理马上接听。大概一直在等她的电话吧。
绫子觉得有点愧疚。当然,当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真的做了一件何等“愧疚”的事。
“然后呢?”真理不安地问,“辻本君怎么说?”
“我说了以后,辻本君立刻说:‘我也这样想。’”
“真的?成功啦?”
她知道真理在那儿欢喜跳跃。
绫子也沉浸在做了好事的满足感中。
“然后呀,他说明天就要出去玩啊。”
“明天?绫子,你连那个也帮我决定了?”
“那是辻本君提议的嘛。不方便是吗?”
“一点也不!只是——要穿什么好呢?还有许多细节要想呀。”
“是呀。我从来没想过那种事。”
“那么,几点钟,要到哪儿去才是?”真理说。
“你不用去。只要等在家里,辻本君会去接你。他说中午以前,十一点钟左右。”
“十一点呀,谢谢你!”
“不客气。”
“绫子……对不起。”
“什么呀?”
“我担心……绫子会不会准确地帮我转达。拜托人家,竟然说这种话,我是个很过分的朋友吧。”
“没有的事。换作是我,一定也会这样想的。”绫子很老实。
“谢谢你,真的。”
“这就可以睡得很好啦。”
“我太兴奋了,睡不着。”真理笑了。
绫子真的觉得很幸福——跟往常一样,上了床,一下子就睡着了……
真理把所有的衣服拉出来,站在镜子前面,逐件逐件地换了又换。
事情太突然了。尽管每一件都是最流行的,但若以完全不同的形象出现的话,可能会使辻本君觉得困惑……
忍不住吹起口哨时,电话响了。
“这是明石。”
“啊……我是辻本。”
真理的脸倏地变热,不由提高声调,“晚上好。”
“怎么啦?声音怪怪的。感冒吗?”
“没有哇。”
“是吗?”辻本笑了,“现在可以谈谈吗?”
“当然。”
“我想请教你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什么事呢?”
辻本迟疑一会,说:“其实……明天,我有约会。”
“嗯。”
“然后……可能你不相信……我要跟佐佐本绫子约会哪。”辻本说,“——喂?”
“辻本君。你再讲一次。”
“佐佐本,那个高中同学,我要跟她约会。”
“哦。”
“是不是吓一跳?我也是。”辻本难为情地笑了,“她呀,今天在体育馆外面等我……她怎知道我在那间体育馆呢?——总之,她说有重要事告诉我,然后突然说‘我爱辻本君’什么的。真的大吃一惊。”
“没有的事。她很适合你。”真理说。
“是吗?老实说,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蛮喜欢她的……抱歉,说了一番奇怪的话。”
“没关系。”
“同时认识我及佐佐本的,只有你一个而已。然后我想明天带她去什么地方走走,可是想不起来。”
“那……你问问绫子不就好了?”
“可是呀……事先没想好地点就去的话,好像有点不像话似的……”
“没有的事,绫子不会在意那些的。”
“是吗?”
“是呀。没问题,绫子和辻本君非常相配。”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除了你以外,没有别人可以商量这种事。”
“随时找我好了。”
“好吧。改天见。”
“晚安。”真理说——
她咚地跌坐在床。
她正觉得奇怪,事情太过顺利了,这样子一定有古怪……
绫子她……
“不应该拜托她的。”真理开始后悔了。
无论如何,辻本都不应该被绫子所吸引的。而且,绫子说的不是真理,而是“我喜欢你”。
她不可能故意做出这种事来——是的,绫子不是个爱占人便宜的女孩。
真理抓起堆成山的衣服丢到一边,两手掩面放声大哭……
第八章 误会
夕里子打开病房的门走进去时,有个白发的老男人坐在宫下明的床边。
“你不应该——”
埋怨的字句跑进耳际,夕里子迟疑着是否该出去时,阿明发觉了。
“别说了。”她说。
那男人疲惫的眼睛转向夕里子。夕里子稍微致意。
“你回去吧。”阿明说,“不来探病也无妨。”
“不能用那种方式对自己的父亲说话吧。”男人气愤地说。
他是宫下明的父亲?
“夕里子小姐,这是家父。”阿明说。
“你好……”男人欠欠身,“小姓宫下。”
“佐佐本夕里子。”夕里子报上姓名。
“佐佐本……”
“爸爸,你走吧。”
“可是,你——”
“对呀,她是我男友的女儿。”
宫下皱眉。
“这么大声……没啥好自负的说话。”
然后转向夕里子,鞠躬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夕里子吓了一跳。
“没有啦。”
“小女不知羞耻……她遇到不幸,乃是天谴。”
“爸爸!”阿明说,可能太用力了,痛得皱起眉头。
“别说话了,伤口还没好啊。”夕里子说。
“那我走了……阿明,出院时通知爸爸哦。”
阿明不作答。
“那么,再见……”
宫下扣着陈旧的外套纽,走出病房去了。
夕里子走到阿明身边,说:“我可以留下吗?”
“随便你。”阿明移开视线。
“这是……糕点。”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