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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七九河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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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清新;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我的苏醒了的企盼;贪婪地吸吮着爱;吸吮着自由与解脱;吸吮着人生的真谛与要义。我像海鸥一样毫无遮拦地在海面上、天宇里飞翔;大口地呼吸着空灵、静穆、欢畅和永恒。 
  要是能把这种感觉保持到永远;该多好! 
  竺青在我视线中的不远处;捡拾着海浪冲击时留下的什么;那动作远望去真像个孩子;很认真;很投入。她直起腰来向我招手;我跑过去;她像捡到珠宝一样向我展示她的收获。我一看;不由得惊叹起来;岂止是孩子;连大人都会由衷地喜欢的。那是些小蟹、贝壳和海螺。小蟹虽小;一应俱全;像艺人的微雕;并且是活的;让人不可思议。我去找来一个塑料袋;把它们珍惜地装了进去。好心的竺青还往里面捧了些海水:“小螃蟹还活着呢!” 
  这天我写了一首词《金缕曲·黄金海岸纪游》: 
  涌去涛声远。伴鸥朋;飞来天外;魂销海岸。柳毅心随云缕逸;鲛人笑共波花灿。把烦忧、挥手掷芸芸;脱羁绊。幸许过伊甸。忘时空;归真返朴;裸身直面。小蟹喜能摸四五;芳姿恨不拍千万。谅归来;至死不相忘;海之恋。 
  又回到村里;家里只留下我俩和八十高龄的姥姥;还有个小儿;是个尚不懂事的孩子;我当着他的面吻一下竺青的脸颊;小孩子只是笑笑;觉得好玩;并不惊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在有着八十年人生阅历的姥姥眼里;我们的关系是瞒不过的;虽然她并没有看见我们接吻。 
  “胡子又长出来了;去刮一刮。”竺青说。 
  她怕我显老;抑或怕我扎她;总之;这件事我是得听话的。我手拿个小圆镜在门口的亮处刮胡子;竺青走过来说:“看这儿;看这儿;我替你刮吧!”这当然好;我肃立着听任她的摆布。这么面对面地站着;我的两只手又闲着没事;不由自主地搂上她的腰。她扭动了一下;嗔怪地示意“姥姥能看见”。我消停了;静享着爱人的服务。 
  “你的老师真是好命的;得了学生的济呢!”竺青替我刮完胡子;我们回屋陪姥姥坐着时;姥姥说。这话在我听来;绝无讽刺意味;完全是祝福性的中听的好话。姥姥又嘟哝了一些什么;唐山话;我们听不太懂;有一句听清了;“老夫少妻;早晚还是别人地(的)!”我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老人家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真理;而是她何以引出这个话题。仅是因为学生给老师刮胡子这个细节吗?不;即使没有这个行为;单凭女学生带男老师回乡旅游这个举动;姥姥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们自以为遮掩得很成功;究竟逃不脱老一辈的法眼。   
  戴河行(4)   
  吃完晚饭;我们说出去遛遛弯;看看大海日落。姥姥家离海边很近;走到那里一点也不觉得累。 
  黄昏了;落日镕金;海水荡漾着耀眼的橙黄;如同穿上晚礼服的贵妇;高傲中隐含着神秘。海波如同款动着的金丝绒;舒缓而华贵。它们在等待暮色降临;在人们看不见什么的时候进入激情的梦。 
  我们漫步着;她挽着我的臂;小鸟依人地靠在我身上;絮语着。我们也像海水一样在等待夜幕的遮掩吗? 
  黄昏的海很安静。想是白天被游人的喧嚣折腾累了;此刻总算松驰下来;缓慢地偶尔推过一个宽阔的海浪;“扑通”散去了;像倦怠的老人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夜已来临。 
  “你要是在海边受孕;有可能生个龙女。”我说。 
  “我可不要龙女;怪吓人的!”竺青说:“别瞎说了。这么静;大海万一能听见咱们说的话呢! 
  “你知道张羽煮海的故事吗?龙女要是动了真情;龙王都拦不住呢?你瞧”我指着黑沉沉的大海;“海水裂了;裂开一条路;邀咱们去做客。听说海底有一种鱼像人;叫鲛人;会哭;哭出的眼泪化成珍珠;我去要一些串起来给你当项链” 
  “谢谢啦;你要是被鲛人爱上就不回来啦!那时候就该我煮海啦!” 
  蚊子咬了她三个大包。我心疼地替她抚摸着;揉着;她却说:“这我也愿意呀;蚊子要咬;不是咬你就是咬我;已经咬了我;就不会再咬你了。我真是太爱你了;我都弄不清因为什么?”陷入情网的少女叹息说。 
  我站在她的身后;把她紧紧揽在怀抱里;抚着她的胸;她的腹;一切是那么温柔;温柔得让人难受。她的头仰在我肩上;侧过脸来接受我的亲吻。 
  “爱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很自信地说:“我不是说我有多么伟大;我的一生与伟大从不搭界。我是个平常人;但我向往灵魂的交合。找个女人做老婆;平平淡淡过一辈子;这我也能做到;但是没有爱情的家庭有什么意义呢?我想找个真正理解我的人;找个以我为骄傲而不单是怜悯我的人;找个红粉知己;即使她跟我一样平庸。她能用她的心灵理解我的心灵;不用解释甚至不用对话就可以沟通。双方不会挑剔对方的任何缺点。如果站在有这些缺点一方的立场上去想一想;就会弄明白这些缺点的成因;而后就完全理解了;全都可以原谅了;甚至包括错误。灵魂之交;灵魂之爱;是心照不宣的;是理解、是奉献、是知心、是知音、是共鸣、是和弦、是海誓山盟、是同生共死。它能爱到海枯石烂;即使对方背叛了爱情;自己也无怨无悔;一爱如前。” 
  说到这里;我好像想到什么;或者预感到什么;动情地说:“我想也没想到今生能遇到你;你这么个能赏识我理解我的人。你的心眼纯净得如蓝天、如大海、如山泉、如秋月之光、如钻石一样没有一点杂质。我是个什么?既无成就;也无财产;论年龄可以当你的父亲;我有什么资格得到你的爱、你的身体?但是我得到了。不是前世因缘;就是我们都动了真情。为了这份情;我可以抛弃一切;甚至是生命。在我的人生里;不可能再有另一个竺青了;不可能再有你这么纯洁而又贤淑的女人了。有一天;无论什么原因你离开了我;都将意味着我的生命完结。” 
  她害怕地慌忙转过身来;用手捂住我的嘴;可我还是挣扎着从她的指缝中把话说完;“那时候;即使我不想死;我怕我做不到啊!” 
  船;像破碎的船板;被海浪抛向岸边。海滩边的悬崖上有一间空了的房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半间屋的地基已被淘空;土墙上用白灰刷着“此墙危险”四个大字。夜的海令人不安;深沉中似乎埋藏着不测;如同命运之不可知。“咱们回去吧;我有些害怕。”竺青说。是的;我也有些害怕。     
  第五章 方外楼   
  黄叶村(1)   
  在一九八九年不平静的烟尘里;我带着竺青飞回H市。下了飞机;扛着行李回到她父母家时;已是万家灯火了。她的父母亲一点也没想到我们突然回来;但不管怎么说;孩子回家总是件高兴的事。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睡在我身边的竺青的父亲以及另屋的母亲、弟弟都照例上班;他们放心地把我俩锁在了屋里。这时候;竺青只穿着乳罩和黑丝的三角裤衩跑到我屋来;钻到我被窝里说跟我“黏乎黏乎”(方言;亲热的意思);可把我吓坏了。这当然是乐不得的事;但我怕她父母突然回来;推她赶紧回去。刚才她一进屋的一刹那;一个浓纤得中、修短合度的女体让我惊呆了;这么匀称完美的身材;我只在人体画册和休闲时装图片上见过;而当这么个活生生的真人出现在眼前时;几乎不敢信以为真;不敢相信这就是竺青。虽然只一瞬间;这个形体让我记了一辈子。这是我记忆中她的最完美的一瞬。 
  京都求发展的黄粱梦云散烟空。我的所谓事业前程被命运无情地划了个句号。我万念俱灰;知道此生不可能再有作为;反倒心平气和了。我把工作关系交给了事先联系好的省文史研究馆;当了个分管业务的办公室主任;开始了百无聊赖的工作和生活。 
  我到文史馆的最大也是惟一的收获是弄到了一套两室无厅的楼房。我只身搬了进去;置办了一些简陋而必需的用品;开始了无拘无束的自在生活。这是件大事;我告诉了竺青;但没说清具体房号。我没打算让她这么快地出现在我的单身宿舍里;因为左右邻居都是本单位的人。 
  “我去你那儿看看。”她喜形于色地说。 
  “都还没收拾好呢!还没起伙;我每天用电炉子煮挂面。”我说。 
  “我跟你去煮挂面。”标准的孩子脾气;那么执拗;让人没法不感动。 
  “明后天吧!”我支吾道。 
  我正在屋里弄着什么;有人敲门;一看;居然是她竺青。 
  “你怎么找来的?”我很惊讶。 
  “朋友告诉我的;他说了个大概位置;我问来的。”她显得很兴奋;很得意。 
  我知道;她真的离不开我了;哪怕是几天。就这样;我们在这套被我命名为“黄叶村”的屋子里开始了两人世界的生活。一开始;她并没有住在这里;她每天来帮我干些可干的事;后来朋友帮我做起了大案子;糊了墙;开始了书画装裱的营生;她就有理由跟家里打招呼了:“裱画很忙;晚了今天就不回来了。我在小屋睡。”小屋和大屋都有一个单人床;这话是说得过去的。 
  文史馆馆长孔君;是旧人员;民主党派;山东人;解放前在燕京大学学文学;喜好诗词古文;据说还写过剧本长篇。解放后在文化局当过副局长。因政治旧账坐过监狱;这倒让他躲过了“文革”揪斗的灾难。孔君为开展文史研究工作;礼贤下士;走访名流;组织起一支书画研究员队伍;又着手创建旨在创研旧体诗词的穹庐诗社;他是会长。通过他;我又认识了孙君;并在业余又多出个行当某气功杂志副主编。我从段落删节、换标题、标字号字体、划版;一直到四封设计、题图尾花都能包揽;是个难得的专业技工;就这样;办刊生涯开始了。竺青在我身边;有许多她能做的事我都推给了她。她渐渐学会了数字、划版、配图;减轻我不少担子。几期之后版权页上就出现了美编竺青的名字;她和我一样;是在这家双月刊杂志按月领工资的人了。这一来;竺青可以向家里声称她在杂志社有了工作;忙时不回家就成了情理所然。 
  我的这个黄叶村因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家庭;有着所有人家都不具备的自由度;于是成了朋友聚会的文化沙龙。我对这种散淡放逸的生活很得意;有《水调歌头》为证: 
  栖处名黄叶;又一蒲松龄。日日神游物外;敝履视功名。朝看前村烟起;暮咏斜阳余韵;星月共为盟。夜永人无寐;听雨到天明。人世事;吾倦矣;妄念平。不如一床一案;潦倒度余生。总角小鬓侍墨;狡狯狸奴解语;狐梦会婴宁。返朴归原始;生灭赖天成。 
  有朋友看了我的这首词;读懂了我消沉散漫的精神状态;和了一首;其词曰:   
  黄叶村(2)   
  觅句凋华发;顾曲忆韶龄。一篇聊斋传世;不朽岂徒名?历尽人间坎坷;尝遍尘寰苦涩;甘与鬼狐盟!听雨吟黄叶;心上一灯明。询庄叟;诘干宝;问屈平。由来文坛佳构;多自难中生。细研案头朱墨;好续蒲翁异史;痴笑画婴宁。小试出端绪;大器晚堪成。 
  我消极避世的生活志趣;不可能因为这样好心的劝勉就昂扬起来。我也曾努力过;追求过;奋斗过;但我的气质性格与时代不可能合拍;“知其不可而安之若素”;我只能返朴归真;过这般日子了。在懒散而自由的黄叶村里;我迎来了一九九一年元旦。 
  这是那天的日记: 
  在自由的游曳中;在无着落的散漫中;在不知未来的渺茫中;我孤独地在黄叶村写完一九九零年最后一页的日记;孤栖着;蓦地一九九一出现在生命中。我惶顾;那深刻地印在生命史上的一九九零已消散得了无痕迹。新一年的早晨就是在这样的静谧与冷漠中到来的;多宁静的元旦。“相见亦无事;不来忽忆君”;正想着竺青来了;是如约而来的;是她那天走时留言说的。小助手、小书僮;来了;多好!“我帮你做点儿什么?”她问。“给封底描个小狐狸;把封面色样描黑底色;做午饭。”我说。果然;一切都令人满意地出现了。“把衣服叠起来。”那是前天洗的;晾的;一转眼就整齐地归位;如同中了魔法。所有能想到的活都干完了;我们开始吃午饭;庆贺元旦。只有我俩;打开一瓶色酒;是给她的;一醉方休;小酒友。下午就这样过着;正要醉时;孙君来了;又是气功杂志的事。小书僮喝多了;躺在大屋里;给她盖上被子睡了。一会儿孙君的老伴来访;又喝了一会儿;都喝多了。竺青起来;水已烧热;她去洗澡。我带着酒意推开浴室的门;一个被惊吓了的裸女赶紧扭过身去;一看是我;才放下心来:“孙老师走啦?”“都走啦!”我注目着紧绷绷的青春人体;走过来要抱她;她说:“你还穿着衣服呢;会弄湿的!” 
  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个新年祝福。 
  竺青不是每天都能来的;她有这屋的钥匙;我不在的时候她若来过;总要给我留个字条。我把这些字条很珍爱地保留着;保留至今。“滑老师:天色已晚;我先回去;明早再来。你如醉归没吃饭;睡前冲杯牛奶。”“滑老师:饭菜在锅里。请照看墙上的画;谢谢。晚安。竺青。”我也留下条子:“青;你干了一天;真不容易。”“没想到你今天来。”“没法送你了。”读着这些纸条;好像能听见我们当时的心声。 
  她几乎每天都这么辛苦地来;帮我干活;到了不能再晚的时候;又大老远地骑车回去。每次我都把她送到两家的中间地带分手;有时只是送上马路;喝醉了动不了了也就不送了。有时让客人捎带送送她。小丫头从来没因为我不送表示过不满。她偶尔也在这里住;但不可能天天住;“天天忙;天天加班”就会让家里不相信了;不信任就可能因小失大;是划不来的;我们会算这个账。有一次;我喝醉了;躺在被窝里;心慌心跳;喘不过上气来;她觉得我的身子发烫;吓坏了;光着身子下地给我找药吃;吃了仍不顶用;她慌得没了主意。我也没主意;只是安慰她说;过一会儿会好的。果然;渐渐地终于平复了。第二天她回家跟妈妈描绘了我身上发烫、把她吓坏了的情景。我吃惊地说:“你怎么这么傻呢?你妈要是问;他身上发烫;你怎么知道的;你该怎么回答?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她嘿嘿地笑了。 
  她妈来过黄叶村;是我们故意邀请她来的;用意是让她看看这里的环境;满墙糊着报纸;已经复背的画;悬挂着的成品画轴、大红案子、酸浆糊味儿、满地的纸条子;我们是真的裱画。桌子上还堆着一摞摞的稿子和划版纸;我们是真办杂志。并且的确是一屋一个单人床;这是眼见为实的。 
  “裱画!”睡眼惺忪的竺青从午觉中爬起来;没心没肺地说上这么一句;就开始干活了。我们的日子过得挺快活;挺轻松。我们有了自己的伊甸园。 
  不料竺青的妈妈实地考察了这个环境之后;不但相信我们“真的干活”;也发现了这里“真的危险”。   
  黄叶村(3)   
  “我们家给我介绍对象了;姓刘;比我大两岁;电缆厂的。”竺青说。 
  “你见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得故作镇静;“人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跟我有啥关系呢?”竺青坦然地笑着说。 
  看来她们家已经感觉到我俩要出现的可能;决定及时制止。最简单的办法是赶快给她找个婆家。她们把那个小刘领到家里;已经让竺青见了一次;前天又领来见第二次。竺青应命第二次接见小刘;并且跟他谈了话;谈话的内容是:“你不用再来了。” 
  “你不找小刘找谁?”文职军官气疯了。 
  “找滑老师。”竺青平静地说。 
  “两条路。一、不许找。二、找滑老师;断绝父女关系!” 
  竺青描绘着当时的对话情景。我听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正月十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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